第二章

世上不是只有自己才可怜?

我知道呀!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觉得难过嘛!

以前一直都用高高在上的同情心去替别人难过,可当自己也变成需要被同情的那种人时,才发现低人一等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1

我沉浸在往日平凡生活的美梦里,直到秋时原的脚步声传来。

黑色的低腰哈伦裤,米白色镶碎花的衬衫,随便到有些轻佻的搭配却在秋时原身上有另一番注解。

那是无法模仿的高贵与轻灵,完美比例的身材将一身并不正式的服装衬托得仿佛随时可以去参加英女王庆生会。

秋时原神气清爽,原本微卷飞扬的头发湿润而顺滑,换衣服之前大概冲过凉了。

我整理好心情,好奇地朝旋梯望去:“上面还有楼层啊?原来浴室在上面吗?”

“楼下和楼上都有洗手间,地下室和卧室就没有了。湿气太重的话,会让外面的藤疯长得连窗户都打不开。”完全清醒过来的秋时原,嘴巴倒是善良很多。

还有地下室?可恶啊,我家可是连蚂蚁窝的占地面积都算上,也就100多平方米而已!

“你头发为什么变成直的了?”我惊讶地问。

直发的秋时原看起来斯文清爽,比他卷头发时少了丝魅惑狂狷,多了些沉静典雅。

看起来要好相处得多。

秋时原扣着衬衫口子:“我是自然卷,干了就会翘起来。”

难怪比电视上那些花美男烫的头发好看很多。

“你的眼睛,怎么是绿色的呢?”那样美丽的绿色,纯正清澈,犹如雨后的森林,就算是外国人也很少吧?好多外国人眼睛灰灰的,不蓝不绿不紫。

“生我的女人就是这个颜色。”秋时原淡淡地说。

生我的女人?

好怪的一句话。

通常应该说妈妈,严肃点也该叫母亲吧?

我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秋时原淡淡地说:“阿纪除了脸像她以外其他部分跟爸爸一模一样,我身上唯一跟她像的地方只有头发和眼睛。”

怎么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我羡慕地说:“那你们妈妈一定是个超级大美人了?”哪像我妈一样,又发福又邋遢,还很三八滥赌。

秋时原停下扣到一半的扣子道:“她生我们之前,好像代表过乌克兰参加世界小姐吧?”

呃,世界小姐?

层次太高了!妈,对不起,刚才拿你跟世界小姐比较是女儿不对!

“那,那就是跨国婚姻喽?”天啊,果然只有有钱人才浪漫得起来!

秋时原抿着唇淡淡地笑:“是跨国基因才对。爸爸看中她的头脑和外表,她看中爸爸的钱。你干吗这么吃惊地瞪我?”

我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她是你妈妈啊!留点口德吧,上天不会因为你长得比较美就不把你天打雷劈的!”

秋时原反倒用“你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他的口气带着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嘲弄:“不会啊,又没哪条法律规定我一定要喜欢生自己的女人。”

我有点生气了:“别女人女人的乱叫!难道你讨厌自己的妈妈?”

虽然我妈也够可恶的,但我还是喜欢那个老女人呀!谁叫自己是那女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

秋时原歪着唇笑,冰绿色的眸子没有因为我的怒气而丝毫改变:“不会啊。既不讨厌,也不喜欢。”

“那为什么……”

“你住在佣人房,没听他们议论过吗?我记得那些人都很爱八卦的,何况根本就不是秘密!我和阿纪是试管婴儿,本来只打算要一个的,但因为中间过程出了点差错,结果弄成两个受精卵。还好是双胞胎呢,不然那女人不愿意把我们植入子宫的。对她来说,要生一个小孩就已经很讨厌了,何况还一次是两个。”

这句本来应该饱含怨恨的话,在秋时原的嘴里却清淡得没半点情感。

世界上最深邃的心殇,不是泪流不止,不是愤怒不平,也不是哀怨不已……而是真正的冷漠。

我第一次接触到比北极圈的风雪更冷漠的淡然——在秋时原的心里,他的生母,只是一个提供过子宫孕育他和弟弟的人。

因为在他们的母亲眼里,他们也只是没有选择权的细胞。

妈……还是你比较好!

小时候我玩水果刀,妈妈为了夺下刀来,把自己割得满手是血还一个劲问我有没有受伤。

虽然妈妈不是世界小姐,智商也很低,还超没常识地把女儿抵押掉,但是比起那个女的来说,要好很多很多很多!

这时候,秋时原打了个呵欠朝电视机看去——

“肉球,你对游戏机干了什么?”

一道声嘶力竭的怒吼响彻云霄!

“什么?”如梦方醒的我这才回过神来,没想到会劈头盖脸地遭受秋时原的火爆攻击。

他太喜怒无常了吧?

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帅就可以乱发脾气啊!

他为什么生气?刚才气氛不是挺好嘛!

秋时原瞪着我的目光,像一条愤怒的毒蛇即将喷出毒液来似的!我顺着那可怕的眼神看过去——

电视机怎么黑屏了?我记得原本是游戏暂停画面的说……

好像刚才我端起游戏主机想干坏事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的感觉……莫非是……

我视线一转到地毯上,顿时有种“我玩完了”的感觉!

没错。

那是插头。

连接游戏主机与电视机的插头。

掉了……被扯掉了……

“还装什么白痴?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还没存档啊!”秋时原发出比最终大boss更可怕的怒吼声!

2

因为少爷们去学校了,所以我这个“贴身女仆”变成了全世界最清闲的职业。

此时在我房间里,闲得发霉、睡得过多而全身酸痛的我正被迫聆听小堇关于少爷们光辉事迹的歌功颂德。

“虽然平常看两个少爷游手好闲,但实际上他俩都是京应学园的学生。念最好的学校,在最好的教授培育下成长,不愧是秋时原少爷呀……”眼里完全没有秋时纪存在的小堇陷入花痴状仰望中。

看着小堇那花痴走神的模样,我稍微有点心情低落。

上学?要是爹妈没出事,我也该正好好地上学才对。虽然不可能到京应这种超级名校去,不过想想那两个笨蛋都能去的学校,应该也不是多让人羡慕的学校。

算了,还是我以前那个普普通通的市民中学比较适合我啊!

在耳朵快要长茧流血时,小堇终于离开了。获得解脱的我决定出去透透气,没想到才走出员工宿舍,就碰到韩晋哥。他见谁都笑脸一张,当然对我也不例外。

“小檬妹妹,你要去哪儿啊?”称呼又变了,这越来越亲昵的称谓象征着我已经成为他眼中合格的“仆人”了吗?真是让人难过的进展呀!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出来晃晃。”

韩晋哥的笑脸不愧是水火不侵、五毒不损的法宝:“那你的制服呢?”

糟糕!

因为连日来秋时原都待在学校没回来,所以我干脆自己放了自己的假。

既然休假嘛,制服也就不用穿喽。何况那又丑又变态的制服,我早想扔了!

“呃,这个……其实是尺寸啦!韩大哥,我又长胖了,所以嘿嘿……制服穿不下了。”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小檬妹妹……那是XL号的。”他温柔一笑。

我浑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你身高158,体重60公斤,这样在秋时家是不符合标准的!举个例子,原少爷现在身高187,体重74公斤;纪少爷身高182,体重67公斤。秋时家的一切都必须要美轮美奂才行,这是老爷毕生的夙愿,也是我们所有秋时家人必须遵守的法则。你,明白了吗?小檬妹妹……”

突然间,韩晋哥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严肃,衬托着他那张永恒的笑脸,简直是鬼气森森!

鬼……这个人根本是鬼!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点头如捣蒜,一溜烟地跑回自己房间。

开玩笑,难怪韩晋哥年纪轻轻就能领导那么多千娇百艳……啊不,是如修罗夜叉般的女仆,原来是因为韩晋哥自己就是鬼王啊!

不过话说回来,平凡人在这里真的没有立足之地呢。想想刚才听说的那俩笨蛋的基本资料,再对比一下自己的身高体重,真是糟透了!

捏了捏自己腰间的游泳圈,我自暴自弃地大叫:“啊……我管他那么多!胖了16年你以为我自己不知道啊?减不下来就是减不下来嘛!这些赘肉就像穷神一样搞不好要跟我一辈子呢!”

我很快就把烦恼抛开,确定韩晋哥在佣人房正门口,我蹑手蹑脚地爬上窗台,想从窗户爬出去。

正当我有点吃力地挂在窗沿上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时,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像地狱里的衰神才有的声音:“喂!”

“哇呀!”

人吓人,吓死人!

我不用犹豫了,因为手一松,我直接与地面亲密接触。还好背上肉够厚,地上又是茸茸的草地。

我的脑袋被摔得晕晕乎乎,而对方正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逆光下一道镶金般璀璨的光芒勾勒出那优美的轮廓。

“你在干吗啊汤圆?”

是谁这么没口德地叫我汤圆?还是那种清澈的略带中性的美丽声音。

除了那家伙还有谁——

“人妖秋时纪?”

“你说什么?”秋时纪七窍生烟。

“啊不,我是说美丽的秋时纪少爷!”我见风使舵急忙改口。

得罪人妖罪是很重的,不仅要报复你,搞不好还告你一条性别歧视!

人妖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你怎么像颗球一样挂在窗户上?”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当然是要出来嘛。”

“有门不走偏爬窗户?贫民的思想果然难以理解!”

我眼一横:“自己都是变态还敢说人家……”

秋时纪美目一瞪:“你说什么?”

我赶紧道:“我说你这样美丽的人自然不能理解平凡人的想法。”

秋时纪点头:“说得也是……不对啦!”他似乎终于想起什么来,神色顿时变得气急败坏。

“还好我一回来就碰到你!汤圆,你是我这一国的吧?”

见面就喊着划分阵营,想干什么?

“呃,这……”

“汤圆,你要明白,只有我才能安排你过现在这种清闲的生活,不然你想去负责园艺或是做清洁当苦力我也是无所谓的哦!告诉你,那些工作可是一年也别想放假、会累死你半条命的苦差,很累哦!”秋时纪很用力地威胁我。

恶魔!

“您有什么吩咐?”我泄气地道。

小人物就只有认命呀!

“待会有个我的死对头要来,我会叫你来负责倒茶!”秋时纪笑得阴险。

他的死对头?人妖的死对头那就是正常人喽?我很犹豫。

秋时纪一提起死敌就沉浸在仇恨当中:“那个花枝招展的始祖鸟不过就是比我胸口多两坨而已,就老霸着阿原不放,可恨!”

看看,难怪人家说豪门恩怨多!

人种之间的仇恨还掺杂着情敌关系,有理说不清啊,可不可以容许我先闪?

我的表情把我出卖了,秋时纪一把揪住我。

“你别想溜!上了我这条船就别想下去了!”他眼尖地阻止我开溜的计划。

你那船是贼船啊!我恨恨地想。

“少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

呜呜呜,爹,请原谅我,女儿是身在敌营不得不干伤天害理的事,身不由己啊!

“待会我会叫你去倒茶,你把这个下到茶里去!”秋时纪果然早有准备。

最毒人妖心!

“砒霜?”我看那小纸包十足像电视里杀人灭口、居家必备的良药。

“神经病!只是巴豆粉。”秋时纪啐了一口。

原来只是巴豆,还好。

不过为什么是巴豆呢?这玩意儿哪来的?

秋时纪轻睨着美妙的眼眸,眼波流转处一丝阴谋味尽显无遗。

“这不是普通的巴豆,而是秋时家所属的科研所精心研制出来的超浓缩杀无赦肠道清扫光巴豆精华!哼哼,我要叫她拉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拉成人干再也没资格和我争!啊哈哈……”秋时纪发出阵阵嚣张跋扈的狂笑声。

天啊,这就算不是砒霜,吃下去也跟死差不多了!

我看着那小纸包实在有点胆战心惊,但就在这时从大厅那边传来一阵**。

秋时纪美目一凛,恨声道:“准备好,她来了!”

秋时纪的死敌到底是何人,老实说我倒也有几分好奇。

大厅那边人头涌动忙里忙外,显然来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秋时纪优雅地走在前面,我揣着巴豆粉跟在后面东张西望。

只听见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正充满训斥意味地回**着:“怎么几天不来,这家的风气变得这么懒散?管家不出来迎接,仆人也不知道列队。我进来快三分钟了,居然没半个人倒茶!你们的礼仪丢哪里去了?秋时叔叔回来我非好好跟他说说不可!”

几句话训得所有人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位在别人家里大肆呛声的人竟是个衣着时尚靓丽、高挑艳丽的绝色美少女!

浓密卷曲的波浪长发无风飞舞,大而灿烂的眼眸光芒四射,饱满的红唇鲜艳欲滴——如果说秋时纪的美貌给人一种冰山般凛然不可侵犯、女神般崇高而纯净的印象的话,那这个女孩子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浓艳而充满生命力——

当然,她显然不止充满生命力,还有暴力……

一见秋时纪到来,大美人立刻端起冷笑:“我就说怎么突然起了鸡皮疙瘩,原来是你来了啊!”

秋时纪挥手让一旁的仆人退下,才微笑着道:“突然闻到股刺鼻至极的厕洁灵味道,我还以为家里在大扫除呢,原来是你的香水味啊!”

我躲在一边看这两个绝顶大美人明枪暗箭、笑里藏刀,心里十分忐忑——毕竟想到这艳丽美人待会的遭遇,我就会忍不住想先掬把同情泪。

第一回合大家不分胜负,大美人有点不爽。瞄见秋时纪身后的我,她挑眉道:“新脸孔?我没见过。”

秋时纪耸肩:“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整天只知道缠着阿原。怎么,今天一定是阿原不理睬你的邀约,所以你又擅自跑到我们家蹲点是吧?”

美人一瞪眼:“你又怎么知道了?你不是应该和阿原一样在学校赶报告吗?哦,我明白了阿原说今天晚上回来,你偷听我和他的谈话……”

“虽然阿原主外把事业管得井井有条,不过自从你主内以后秋时家的素质就开始让人怀疑了!漂亮的侍女越来越少,最近居然连这种货色都进来了。”她突然把矛头对准我。

喂喂喂,美少女,我站这里当雕塑碍你啦?你和人妖决斗也不用拉我垫背啊!

“哈哈哈!不好意思,汤圆并不是我招进来的,而是你可望而不可及的阿原专门请进来的!”秋时纪把事情掐头去尾地一说,顿时气得美女火冒三丈。

“不可能!谁都知道秋时原一接近丑女就浑身起疹子,他怎么可能会选这个五短三缺家伙进家门!”

“什么是五短三缺?”我忍不住问。

秋时纪冷笑:“五短就是脖子加上四肢短,三缺当然就是缺内在美、缺外在美还缺钱了!她骂你,你不用太给她面子。”

我一听,真是气得很想抽这个美少女一下!

起疹子?呸,秋时原都遭受我口水的洗礼了,怎么可能起疹子?你这女人不要太过分啊!你和秋时纪要掐架到一边去掐!

只听秋时纪大笑说:“哈哈,那更不好意思了!这丫头不仅是阿原亲自确定的(中间过程有点曲折),秋时原对她很满意呢!”

谎话,百分百的谎话啊!可是美少女气得七窍生烟,秋时纪笑得好开心哦,就像打了大胜仗。

“不可能!阿原讨厌丑女!”大美人简直是在咆哮,指着我的鼻子,一副恨不得扑上来的模样。

一口一个丑女的乱叫,你才是性格丑女!我心里的愤怒指标升到最高点。

秋时纪心满意足地叉腰狂笑。

而美人则怒火中烧地指着我吼道:“你这个丑到极点的肥猪还敢天天在阿原跟前晃,你给我滚!”

臭女人,给你点阳光你还就灿烂了!

秋时纪冷冷一笑:“霓裳,注意你的形象,好歹你也算个名门闺秀。汤圆,泡茶!”

一声令下,杀人序曲奏响。

我握紧拳头,经过刚才那激烈的交锋,我终于放下心中不值钱的罪恶感:“少爷,我站你这边!”

一直叫我丑女还尤可忍,居然蹬鼻子上脸叫我肥猪?你就等着天谴吧!

虽然上天对美人丑人的态度有差,但巴豆粉却不会长眼睛的,哦哈哈!

3

秋时家的茶水间,应该叫电视上看到过的那种贵妇下午茶客室才对!

宽敞明亮,到处充满了轻薄而娟秀的蕾丝,无论是桌布还是窗帘、水壶套,无一不透露着一种温馨典雅的气息。就连洗理台也是用颜色可爱的木头拼镶了外层,真不知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这种层次的品位。

整个秋时家,除了厨房以外,最吸引我的地方非这个茶水间莫属了,因为这两个地方都让我联想到好吃的东西!

我打开放茶叶的橱柜。

“我的天,这,这些东西要怎么才分得出来啊?”

满满一柜子大小不一、高矮不等、颜色各异的瓶子盒子,上面满满都是蝌蚪般仿佛有人拿左手画鬼画符似的字样、标记。

对我这种一辈子没喝过比大碗茶更高级茶叶的人来说,根本就看不懂这些鬼画符代表了什么意思。

“管他呢!反正都是要毒死人的,还在乎什么味道啊?”想到这里,我奸笑。

拿了最外面那罐,打开后抓了一把茶叶,哗啦啦接了开水就往骨瓷茶壶里泡。

接满开水后,我四处瞄了瞄,才贼眉鼠眼地拿出秋时纪给我的那包“超级强力巴豆粉”仔细观察起来。

“难道他家的研究所打算把这东西批量生产?”

不是我乱猜,是这巴豆粉的外包装就跟市面上自动贩卖以及普通快餐店里所附带的糖粉一样,光看外表就觉得是糖包。

当时要不是人妖秋时纪拿“凶器”时的表情太险恶,我也不会立刻反应过来是毒药。

就在我纳闷秋时家的研究所平时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敞开的窗户外突然一道黑影掠过,做贼心虚的我赶紧跳到窗前:“谁?”

窗外除了茵茵的绿色以外鬼影也看不见,我狐疑地想:自己明明看到人影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了?难道是忍者?虽然忍者出现在这里会很奇怪,但秋时家本身就已经足够怪了。

不行,我得确定自己行凶时完全没有目击者才行!

犹豫再三,我放下巴豆粉走出茶水间,悄悄地进行地毯式搜查去了。

第一次“投毒”让我疑神疑鬼。何况如果那女人真出了意外,警察追究起来的话,我用脚趾想也知道人妖秋时纪肯定会为了自保第一个出卖我!我想来想去,决定赶紧摸回茶水间销毁证据,却不料前方突然出现两条美腿做成的障碍物。

“去哪里啊?肥猪妹!”

熟悉的声音趾高气扬地从头顶上空响起,我刚刚恢复了点的良知迅速被怒火取代!

“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客人就该在主人指定的范围内活动,怎么跑到人家走廊里来了。

“我从小到大在这里玩捉迷藏,地头比你还熟呢!”恶毒女叉着腰做白鸟丽子状,一脸老猫捉住老鼠的得意表情。

“秋时纪人呢?”我就不信秋时纪会放这女人到处跑,不是该等着毒茶水送她上极乐世界吗?

“他?你以为他能阻挡我吗?哦呵呵……”翘着兰花指,恶毒女以女王姿态笑得很爽。

我皮笑肉不笑:“呵呵,不管怎么样还是请你回客厅吧!我还要泡茶呢!”很毒的那种哦!

恶毒女冷笑:“好哇,我现在就要喝,你还不给本小姐端来!”她摆明就等着刁难我嘛!

可恶,还本小姐呢!穿一身超没品位的红色,你以为自己是红包啊?我气冲冲地回到茶水间,正决心教训一下那恶毒女,结果进门就看到震惊的一幕!

秋时原端着杯子,正轻轻吹着气,一副马上就准备喝一口的架势。

“啊!”我尖叫。

“嘘,别叫那么大声!”秋时原见我进来也不奇怪,只是忙着示意我噤声。

“啊?秋,秋时原你怎么在这里?”我被目前的混乱形式弄糊涂了。

“我在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对?”秋时原说得理所当然。

“你该在学校吧?”你这个万恶的根源在这时候来添什么乱啊?

“我住学校是方便赶报告,报告过了我就回来了呀。”

“那你怎么不走正门?”

秋时原皱眉道:“你管我?我喜欢从哪里进来就哪里进来!”

好吧,人家的地盘听人家的。

不生气时很好相处,但说翻脸就翻脸的秋时原实在让我有点恨得牙痒痒。

但秋时原似乎还有话说,他压低声音道:“喂,肉球,我看见门口停着红色恩佐法拉利,所以没敢走正门,该不是风霓裳那女人又跑来了吧?”

“风霓裳?谁啊?”

迄今仍不知“投毒”目标物真实姓名的我,风霓裳在我心里只有一个代名词“恶毒女”而已。

秋时原放下杯子用手把眼睛掰得向上挑起做凶狠状:“眼睛长这样的女生,以你的程度来说算是大美女,爱穿红色……不过性格超烂,嘴巴毒得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这不就是秋时纪的死敌吗?

哈哈,看来果然是最强的敌手就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想秋时原的家伙都被秋时原同等程度的厌恶啊!

我有点怀疑地睨着秋时原叹气:“你有资格说人家吗?论毒舌你也不差就是了……不过你猜对了,她在外面。”

“真的来了!不行了,我一定要拒绝!再这样下去我会在25岁生日来临之前神经衰弱而死!”说着,秋时原苦闷地端起杯子继续吹还有点烫的茶。

我有点八卦地问:“25岁?什么意思啊?”

秋时原看我一眼,一脸空虚的表情:“我爸跟风家的家长早前达成协议,只要我满25岁就娶霓裳的话,风家的产业股份我们家就可以占15%。”

“什么?牺牲儿子的婚姻?卖儿卖女哦!这是人干的事吗?”我火冒三丈,为了钱牺牲家人,简直是禽兽嘛!

秋时原白我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对哦,我自己的父母不也一样?

“可是娶霓裳的风险还是太大了!我脾气不好,她的性格比我还可怕,我比较喜欢软绵绵的可爱女孩子。”秋时原似乎真的陷入绝境了。

他吹着茶水,再轻轻地啜了一口,整张俊逸的脸都皱成一团:“喂,你泡的是阿萨姆吗?水温是多少度?”

我心不在焉:“开水啦,我家泡茶从来都用开水。”咦,我好像忘了什么大事?

“开水?这么容易泡的茶也搞得这么难喝,你下了毒啊?”

下毒?

对了!

幡然醒悟的我猛地冲到桌台边四处寻找:“那,那个……纸包呢?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纸包?”

秋时原莫名其妙:“什么纸包啊?”

我脸色惨白:“那,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像,像是糖粉的小包……”

秋时原撇嘴:“脸色怎么变得跟鬼一样?不就是糖粉吗?”

我大惊失色:“怎么会不见了!”

连渣滓也没有了!难道蒸发掉了?

秋时原给我一记卫生眼:“废话!当然会不见,因为我用掉了。”

晴天霹雳!

上帝,请再给我三分钟,我好收拾包袱逃出去。

“用掉?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用糖粉?”而且那还是看起来很像糖粉实际上却是超强力巴豆粉的可疑物品!

“你吼什么吼肉球!乡巴佬,没见过男人吃糖吗?我喜欢吃甜的关你屁事啊?”秋时原被我吼得无名火起,咕嘟一声,干脆把小瓷杯里的**全喝光了。

我已经听到了丧钟的声音。

秋时原继续道:“吃甜食又怎样?我天天都吃甜食身材也比你好!看什么看?你不要用那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我也不会爱上你的!你还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基因这么优秀的人类是不是?继续看着我只会让你自己陷入自卑又嫉妒的旋涡里,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丑恶,本来就没剩多少的外在美因为你逐渐堕落的内在而变得更加不堪入目……”

“我看你不是因为这个……”我气若游丝。

而这时候,一道充满惊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呀,阿原!你回来了怎么不找我……”

一直等不到我的茶喝的风霓裳竟跑了进来。

秋时纪跟在她后面冲了进来,见风霓裳正要冲过去拥抱秋时原,立即伸出一只脚,把风霓裳满腔的热情硬生生绊倒在地板上。

“可恶,你这臭人妖!”风霓裳一身贵族娇娇女的高贵姿态毁于一旦。

“滚蛋吧,你这个臭烘烘的八爪女!”秋时纪也不遑多让。

两人终于掐到一起,直接朝对方发射自己愤怒的电压去了。

“既然此地不安全,我先闪了。”见门口被堵,秋时原很没义气地跨上窗台准备开溜。

我终于回过神来:“原少爷!”

“你还有什么废话?”秋时原的心情超不爽。

“你……没什么感觉吗?”

难道秋时原体质异于常人?应该不是吧?那巴豆粉号称超级强力立即见效的说。

“我需要有什么感觉吗?”

我赶紧摇头。

“那我走了。”

“少爷!”

“又怎么啦?”秋时原很不耐烦,他的急性子好像不能忍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啰唆。

“你要出去吗?”如果现在要出门的话,等会儿搞不好后果不堪设想哦!

“要你管!你是我的谁啊?”秋时原的眼睛快翻得白多黑少了。

你这样想就最好!死了以后可别化成厉鬼缠我。

秋时原作势翻窗而出。

“少爷……”

“你这个肉球,我警告你,如果你说话再一截一截的我就……”

“不,我只是说……”

人说日行一善嘛!我眼尖地瞄准桌台上精美的纸巾盒,赶紧拿去塞进秋时原怀里:“不要客气,尽管拿去吧。别看它不起眼,需要它的时候可是哪儿都找不到哦!请一定要随身携带。”

“神经病!我拿这个干吗?”秋时原火暴地接过盒子狠狠拧了我腰上的肥肉一记,再丢到一边,坏脾气的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听老人言,后果会很惨的!

看着秋时原那俊美的身影,我摇摇头,但愿他急起来到处找厕所时,背影也能这么帅就好了……

4

虽然对眼前的生活谈不上满足,却也想不出还需要什么。人是那么容易满足便裹足不前的生物吗?或许吧。刚刚到这个地方来时还用上了“陷入”这个词来形容目前的处境,但事实上,在负债累累的日子当中时常笑出声来的我,其实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至少,比每天都徘徊在班级的边缘之外的模样,要来的……开心吧?

只是……难道这样就是自己的一辈子吗?

如果这样就满足的自己,会不会被人小看呢?

自由呢?前途呢?还有……恋……爱……呢?

说起来,这些东西不管怎样都跟负债1500万的女人……无关吧?

——某个晴朗的周末 by宁檬日记

“说起来,汤圆你貌似是我们家的债务人呢!”坐在描金的猫脚沙发里享受着庭院里的阳光,闲散地翻着杂志的某人就这么貌似无意地说着。

挑起别人伤口时是半点也不心软,洋娃娃般纤长的睫毛甚至连颤都不颤。盯着杂志图片的晶莹美眸好似异常专注,可那云淡风轻的口吻却实在叫人不得不警醒。

我像猫一样竖起了背毛,条件反射让我的胃在这两个星期以来总是抽痛不止。

明明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有一大堆人伺候,为什么偏要把我拎到最前面“候审”呢?这个问题嘛……

“啊……好痛!好痛!纪少爷,我胃又疼了,真的很抱歉,我需要退下……”我赶紧捂着肚子哀号,趁坏预感还没应验之前逃之夭夭吧!

“胃痛算什么?拜某人所赐,我亲爱的阿原可是差点就提前见上帝了!”连眉毛也不抬,秋时纪依旧用那温和得极度阴柔的口吻说着。

只不过那话里的寒流,已足以让我在这明媚的天气里感受到来自西伯利亚的气息了!

秋时纪说完,又随意翻了一页书,小声道:“再说,就算你那个胃痛得变形,也没见你胃口有变差……还是那么圆!”

抱歉,我就是那么圆!你故意说得小声我还是听见了。

我暗中握了握拳头,肠子都快悔青了,忍不住吐槽:“拜托,都是因为你和那个风霓裳在那里胡闹,制造混乱……”罪魁祸首其实是你们这两个混蛋才对吧?

“是谁把药粉到处乱放的?是谁看见阿原打算喝茶还忘记阻止的?又是谁明明看阿原喝下去了也不说明的?”秋时纪“啪”的一声将杂志拍在桌上,完全是义愤难填的姿态。

哇,标准的恶人先告状呀!

我不服气地指着秋时纪道:“你好狠心,过河拆桥不说还打算让我背黑锅吧?你怎么不说是你那千疮百孔的计划实在烂得漏洞百出呢?”

天底下还有比我更悲剧的人吗?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就是秋时纪手中的棋子。成功的话当然开香槟大肆庆祝,失败的话那就等着被削一顿吧。

简直是狗咬狗一嘴毛的戏码!

“怎么,难道我不该过河拆桥吗?”突然站起身来的秋时纪脸上罩着千层寒霜,地狱般的气息让他看起来非但不再娇艳,反而像18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魔头一样可怕。

“像你这样要姿色没姿色、要内涵没内涵、要学历没学历、要家世没家世,最最重要的是还负债1500万的女人,难道不是天生就该被过河拆桥吗?上天赐予你帮我背黑锅的机会,你应该感激地接受才对啊!不然我为什么要提醒你负债的事实?”

狂妄起来的秋时纪还真有富家少爷那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特色——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脚底下还垫着金砖的家伙,在他越来越“高大”的形象面前,我只觉得自己的形象越来越矮小,已经快被这家伙踩在脚下了!

“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这么大声地重复吧!”这些在少女小说里永世不得翻身的设定一开始就成铁打不动的事实了嘛!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无能,让我这个主子兼债主蒙受了多大的屈辱?”

秋时纪所谓的屈辱,自然就是风霓裳带给他的“关怀问候”。

所谓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敌人——事件一发生,风霓裳第一个反应过来。

当然,亲自登门来奚落一番是前菜而已,隔三差五借探望秋时原为名行吃豆腐之实也不过只是套餐附赠的汤罢了——真正的主菜是那女人打算搬到秋时家“小住”以便“贴身照顾病人”!

“心怀歉疚”的秋时纪自然没有反驳的余地……

“那也是你跟人家结仇在前嘛……”我底气不足地反驳。

“你还敢说!你没看见那浓妆艳抹的女人以为抓住我把柄时笑得有多变态!”秋时纪一副自尊心严重受挫的样子。

“浓妆艳抹我认同,不过论变态人家拍马也赶不上你……”我嘀咕。

对秋时原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秋时原最大的不幸绝不是他误食自家研究所制造出来的“超强力浓缩杀无赦肠道清扫光巴豆精华”,而是来自自家虎视眈眈的人妖弟弟以及外面等着把他大卸八块的母狮。

不过这样的烦恼对我来说也太奢侈了点。毕竟活了16年恋爱经历为零,暗恋经历倒是足以写万言长书的女人还是很愿意有这么一点烦恼的。

“你说什么?”秋时纪那种拉长尾音、充满威胁的说话方式,连日来我都已经领教足够了,

“我,我什么也没说!”

“现在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做还是不做?”恶魔趁机敲诈勒索。

“做,我做!”被人妖欺负是很惨的。

扫厕所、剪草、洗被单、刷碗、当伙头小工……这些“体罚”还算人道的。

不时在制服围裙里藏棉被针、鞋子里放图钉、半夜打电话来催说要喝茶……所有20年前的少女漫画里反派用来折磨女主角的招数,这家伙全部都使用得不遗余力。

我甚至一点不怀疑秋时纪在自己房间里做了我的诅咒娃娃每天晚上钉我——难怪最近胃老痛,原来不是神经性胃炎而是被诅咒的结果吗?啊啊啊,一定是了!

“去给我接近阿原!”秋时纪用愤怒的口吻丢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啊,什么?”我刚才一走神,怎么好像听到外星人在说话?

“你没听啊?我叫你去给我接近阿原!”秋时纪一副对这句话深恶痛绝却又不得不说的悲愤模样。

“您确定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字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我才不信呢!

“笨蛋,我说的那叫祈使句才对!”秋时纪劈头给我一个爆栗后恶狠狠地道,“我要你不管用上什么手段也好,一定要在未来的日子里比谁都接近阿原!”

天要下红雨了!

恋兄狂秋时纪会说出这样的话?

“接近?什么意思?”

我是小人物是吧?所以我不懂这些大人物的想法也很正常对不对?难怪世人都说人妖心海底针嘛!

“简单来说,就是去奉承他、迎合他、泡他!”

秋时纪单脚踩在椅子上,一副黑道大哥的标准姿势,再加上他那突然间锐利的眼神,刹那间,秀丽多过于俊帅的面容竟有那么一丝不可忽视的王者气息。

“不,这太难了!”我想也不用想就叫起来。

开玩笑,这是人干的吗?鬼才晓得那少爷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总之不管他喜欢什么类型都轮不到我那是一定的!

我根本看不出秋时原到底有什么爱好,也根本不明白泡他该怎么泡。

最最重要的是,秋时纪本人会提出这样的事,其本身就像个陷阱一样危机重重——我已经闻到地狱的味道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越看秋时纪的脸,越觉得自己前途多难。

救命呀!爹,娘,女儿不孝,恐怕要叫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不过……你们俩大概也准备在某个知名的自杀地点打算卧轨或是跳崖了吧?那不就是一家在地狱……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