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完美的回忆之百分之三十的爱恋

(一)

从尹道卿那里出来后,我一路上心情大好,于是嚷嚷着要去北校区玩。

“喂!你们几个没什么事情了吧?我们去逛校园好不好?”我提出一个让大家很汗的建议。

“好耶好耶!”申芸颐第一次和我这个情敌站在同一阵线上。

哈哈!没办法,今天是申大小姐的生日,其他几个人只有跟着去了。

凉爽的北校区树木似乎比其他地方繁茂,浓密的树枝间几乎找不到阳光可以穿透的缝隙。树下矮小的灌木丛得不到阳光普照依旧生机盎然。或许是被老鼠啃噬残缺了一脚的木长椅上,几只麻雀在嬉戏玩耍,草堆里偶尔还有蟋蟀的鸣叫。

两辆米白色的电瓶车就这样一前一后行驶在校区落叶覆盖的路上。金明晰貌似很活跃,专门给寿星当司机,我和其他人被搁置在了另外一辆车上。

一路上只听见金明晰的车上传来申大小姐银铃般的笑声。难道申大小姐移情别恋的速度也和郑记香一样惊人?唉!这些有钱人家的女孩啊!哦!不不不!我差点忘记自己现在也是有钱人了,HOHO!

“北校区离东校区最近,曾经培养过很多出色的学员,被荒废是因为这里很招惹鸟虫。下雨时它们都会飞进教室里,尤其到了北方入冬的季节,成批的候鸟会选择在这里栖息,这对学员学习造成不小困扰,后来学校商议过后决定迁移到南校区。”申挚勋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解说。

记香抿嘴忍住狂笑:“你们说如果在这里吃饭,会不会突然飞来一只虫子砸进碗里……哈哈……”

“拜托,脑子里不要老想这种东西好不好?!”真是喜欢幻想的小女生。

车子就这样顺着路走,偶尔转弯。一路绿树丛林,莺飞草长,少了喧嚣的浮躁,多了一些宁静与纯朴。南北两座校区相距比较远,或许是因为当年受动物迫害的原因。当一栋还算干净的楼出现在我们视线里时,南校区就到了。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从北校区一过来才切实感受到,原来那里比南边真的凉快很多。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我们决定停车休息。

风把叶子吹得簌簌响,偶尔有被吹落的叶子往下落,零星的金光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缝隙流泻,下映在绿油油的草坪上,煞是好看。

靠在树下休息的申挚勋心事重重,我正准备走过去问他怎么了,申芸颐抢先走到申挚勋的身边耳语了一番,申挚勋起身对我们说:“芸颐说她有悄悄话对我说,没办法,这丫头就喜欢故弄玄虚,我先和她离开一会儿,你们在这里边休息边等我们哦!”

说完申挚勋就和申芸颐朝前面的草丛走去。

我和记香他们都觉得申芸颐怪怪的,于是很八卦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哥,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目前只能这样,映羽太喜欢道卿,她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会受不了。”

“可是,我只把道卿哥当兄长,这样让她误会,我担心以后她会讨厌我……”

“将来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你这样是为了她好,如果映羽知道道卿只是为了利用她才故意接近她,她一定会很伤心。唉!”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申挚勋的叹气声,在一处隐秘的小树林里,他拍着申芸颐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利用我?尹道卿在利用我?在说天方夜谭吗?我有什么好利用的?

“或许道卿哥是真的喜欢映羽呢!”

“芸颐,我们从小跟道卿一起长大,他的个性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他们在一起只会害了映羽。”

“可现在是紧要关头,拿不到那30%的股份支持,川野就会被改造啊!”

“映羽没把股份拿出来支持道卿,说明她还冷静,不用太着急,翼人社不会让川野倒下。”

“为什么道卿哥一直想要那些股份?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不喜欢被人牵制,他如果要主持大局还需要更多股份巩固地位,他现在之所以会被元老干涉那么多,就是因为他手上的力量还不够强。”

“可是那些股份道卿哥确定映羽有吗?”

“冷漠的他为什么会对映羽比较例外,有见过他对谁那么特别过吗?没有吧……并且刚刚班导不是已经说了,映羽确实是拥有30%的股份的吗?”

申挚勋的话让我愣住了,脚似乎被牢牢定住,无法动弹。

30%的股份?!

尹道卿对待我的那么一点点好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他为了那30%的股份才愿意屈尊降贵帮我补课?

才愿意带我去他家?

才愿意偶尔可怜地给我几个吝啬的微笑……

心似乎瞬间被撕裂成了碎片,痛像爆炸开的硝烟,把身体都笼罩在望不到边际的阴霾里。温暖的阳光变成了刺痛的针,照在身上没有温度,只剩压迫得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抑郁。

尹道卿根本没有一点喜欢我?他一点都没喜欢过我!

“他……原来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差点倒下,记香一把扶住了我。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旁边,申挚勋惊愕地转过头,连川野即将被改造都没有失去平静的脸在看见我的瞬间苍白。

“映羽!你怎么会在这里?!”

“申学长,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我希望刚刚所听到的都是假的。

但是申挚勋随之而来的话完全打垮了我:“道卿因为手中的股份不够所以一直受制于人,一直以来他都在全力寻找拥有另外30%股份的人,希望能够拉拢那个拥有另外三成股份的神秘人。”

“挚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吗?知道他是因为那样才要接近我的吗?”我还是不能接受申挚勋所说的。

“我一开始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道卿会对映羽特别地好,直到今天班导说出映羽就是那个拥有另外三成股份的神秘人,我才想明白。”

“为什么……我不相信……”鼻尖泛酸,眼泪开始不听使唤,倔强地在眼眶徘徊,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倏地往下掉。恍惚间似乎连血液都在逆流,每多说一个字我都害怕自己会随时迷失在黑暗里。

“映羽,不要这样!你还有我们啊……”记香、金明晰和文藤山都被我突如其来的泪水吓住了,他们估计也没想到尹道卿对我的特别竟然仅仅只是为了利用我。

申挚勋按住我抽搐的肩膀,一手轻轻为我拭擦脸上的泪水。

“告诉我!既然我知道了……呜!就全部都告诉我……”

“道卿的个性,公私不会混淆。从道卿给你我们从来要不到的西校区地图起我就觉得事情有点怪异,为了帮助你考试,花费心思做一大堆试卷,甚至没有拒绝你到他家照顾他……”

不光是我,每一个人都很认真地盯着申挚勋看,都希望知道之前所听到的都不是真的。

“他那样对我,真的就是为了那30%……”眼泪就像冲破河堤的水,一发不可收拾,仿佛要把这十几年来的痛楚都一次发泄完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就算道卿不在,你还有我们这群朋友……”

“尹道卿他不喜欢我!呜呜!我自己一个人一相情愿地自以为是……如果他知道我没有那30%的股份,一定会很失望……呜呜!应该会很失望吧……”苦笑着任眼泪洗刷脸颊,我的恋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幻灭了。

申挚勋把我拥进怀抱里,轻柔地拍打我的后背。申挚勋的抚慰似乎带有令人沉静的魔力,我歇斯底里地哭着,或许是因为正午的太阳太大,也或许是我流泪过度,不知不觉中我就这样渐渐进入宁静的世界里……

(二)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就像是快速放映的电影,似乎所有记忆里存在过的影像都在脑海里重新上映。想醒过来,无形中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住,继续在过去的记忆中徘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被一声巨大的呼喊声惊醒过来了……

“藤山!藤山!你怎么了?不要跟他打了!你受伤了……”

“快点过来!藤山……”

……

“映羽!啊!真的是映羽……映羽……”

“映羽快醒醒!……你们到底把映羽怎么样了?!映羽……”

尹道卿激动的声音,金明晰在叫我,好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被嘈杂干扰到烦躁,我只能努力睁开眼睛。

文藤山跪倒在离我几米的地方,英气的额头被鲜血覆盖,浓重的喘气声跟急速起伏的胸膛似乎都在颤抖,矫健的身躯犹如被抽掉了力气一般虚弱。凌乱的角落里,记香和金明晰,还有尹道卿都无力地倚墙而坐……尹道卿!

先前痛楚的意识瞬间把混沌的神经激得清醒。不可思议地,我看到了站在我身边的申挚勋和申芸颐,他们现在却似乎完全没有理会我的心思。

“给我一个理由……”文藤山嘴角有伤。

申挚勋眼角里蕴含着习惯的微笑:“硬拼的是你,我没有打算让你受伤。”

“为什么催眠我?”文藤山就像受伤的猎豹,浑身凛冽的气息丝毫不减。

“你看见的事情太多,而我不想惹麻烦。”申挚勋的话声轻轻地从扯动着的嘴角边流泻,依旧的模样里灵魂似乎被调换了,变成了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为什么刚刚要催眠我们?”金明晰曾经嬉笑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雾般的悲哀,怎么也吹不散,“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为什么要催眠我们?为什么要用一大堆中伤会长的话来骗我们?为什么……”

“明晰,对不起……”申挚勋的眼睛露出深深的疼痛。

“我不要对不起!我一直以学长为我的偶像,学长叫我做什么我都义不容辞,可是,为什么要欺骗……为什么?”金明晰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地流了出来,“原来一直利用映羽的人是你,我却像傻子一样成了你的帮凶,送地图,换公寓,原来你都是为了那30%的股份,如果刚才会长没有及时赶到,你准备把我们怎么样?”

“什么?催眠?利用?申挚勋,尹道卿……”我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表达速度。

申挚勋眼角温柔,眼底冷冽,忽然转向我,痛苦地说:“映羽,对不起,那是爷爷的心血,我不可以让它付诸东流,不可以……”

“挚勋……”我看着那双犀利的眼睛,愣住,“……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没有要把图书馆……”

事情似乎变化太快了,连续的冲击远远超出我的接受能力。刚刚还把我抱在怀抱里安慰、帮我擦眼泪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对我摆出一副愤恨痛苦的表情?为什么一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下一件事情就跟着发生了?!

“还有三天就要召开改造川野的理事会了,最大的股东没有出席就不可以召开,我需要时间想办法怎么保住图书馆,等我想到办法后我会放你们出来。毕竟几大家族的力量令人难以安心,这几天就委屈你们了。我已经在下面放了足够你们生存三天的食物和水,你们不用担心。对不起……”申挚勋一改往日的温和,冷冷地对我们说,“你们的手机我暂时帮你们保管,等放你们出来的时候我会还给你们的。”

“申挚勋……”

(三)

没有给我说完话的机会,只见申挚勋走开几步,申芸颐抬手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一阵天翻地覆的坠落感随之而来。摔落的感觉不是很疼,因为地面是软的,有点怪异的是它居然还有温度……

“还不起来?”尹道卿的声音从头顶洒下。

疑惑地抬抬眼,某帅脸部超大号特写随即映入眼帘,我吓得跳起来:“尹道卿!你……你怎么睡我下面?!”

“小姐,是你压到我。”尹道卿缓缓从地面上坐起,紧皱的眉毛扭曲。

“是不是伤到哪里了?……疼不疼?”

“你很重……”

“是你不经摔好不好?这么一点高度摔下来……”我抬手朝头顶指去,等眼睛跟上节奏时,要说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塞住了。

我们坐在地下河两旁的水泥堤上,在不算明亮的昏黄灯光下,几米宽的河流轻淌,伴随着水面流动的空气很清新。翼人社其他人还歪七倒八地斜躺在地上,神经没有缓和过来,痛苦地呻吟着。

偷偷地瞥了尹道卿一眼,虽然有很多疑问,但可以肯定的是,用性命帮我抵挡疼痛的是眼前这个人:“道卿,谢谢你……当申挚勋跟我说,我以为你……”

“那些事你没醒的时候他自己说过了,挚勋会催眠术,你们当时认真听他解释的时候,实际上他是利用你们的专注在催眠你们。傻瓜三明治,这么不相信我。”

尹道卿都知道了?知道了还一点都不责怪我、还该死可爱地用他冷冰冰的口气叫我三明治?!呜呼!尹道卿真是太好了!

“但是你怎么突然出现呢?你不是在办公室吗?”

“担心你!”某男淡淡地应了我一句,起身朝挣扎着爬起来的其他人走去。

担心我?尹道卿居然会说他担心我?太不可思议了!!

这边我的心刚平复一点,另一边翼人社成员却好像遇到了麻烦。

文藤山不顾自己的动作会撕裂伤口,抱起闭着眼睛的记香,沾染着血迹的手指在过度白皙的皮肤上印下殷红的印迹。

“记香!记香!怎么了?快醒醒……记香……”

摔下的高度不低,一般人还算经受得起。只是当我们几个人都恢复过来、却唯独记香一个人眼帘紧合的时候,状况显然就有点糟糕了。

“藤山,把她放下,我看看。”

金明晰满脸认真地给记香做检查……

文藤山专注的眼神只停留在记香身上,好像他一不小心忘记看,躺在地上那个人就会凭空消失似的,就连语调都变得有些不稳。

金明晰说着安慰文藤山的话,手上动作没有片刻停歇的迹象:“放心,有我在,连自己表妹都救不活我还算什么医生世家!”

刚说完,躺在地面上的人果真动了动,天使一样迷人的睫毛轻轻扬起来,水晶般柔亮的眼瞳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绚丽。

“呵……我还没这么容易挂掉……”

看到苍白的脸渐渐恢复血色,众人大大舒了一口气。

一阵忙活下来,时间过去了大半天。

“我们要尽快想办法出去,挚勋不清楚状况,以为只要我们不出席理事会就可以拖延时间,但是实际上,如果我不出席理事会就视为弃权,那图书馆就真的保不住了。”尹道卿终于肯认定我们生死与共的关系,首次开口说这么多话,“我一直是不同意改建的,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股份来支持我,所以我不想轻易透露自己没有把握的决定,然而挚勋却曲解了我的沉默……”

“那我们快想办法出去吧,三天后出去世界都变了。我是准备把自己30%的股份拿来支持不要改建的,申学长为什么不听我说完呢……”并排倚靠在墙边,面对着河流休憩,我纳闷叹息。

“不要提申挚勋!”文藤山的脸上露出痛恨的表情。

“藤山……”金明晰满脸的悲哀。

在空旷的地下河道,声音因为周遭的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望不到边的河的两头在转角处卡住视线。岸堤上的水泥道只够两个人并肩,刚才摔下来没掉进河里是上帝在保佑我们。

“不要怪申挚勋了,他也是万不得已的!”尹道卿停留在泛光河面的目光专注而沉和,像在诉说又像在思考。

金明晰和文藤山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他们的内心被纠结的矛盾煎熬着。

“呵呵,这里还不错,有水可以洗手,摔下来脏死了。”记香似乎忘记自己刚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露出灿烂的笑靥温暖大家。

大家在记香的笑容下也暂时摆脱了刚才的不快。

明明刚遭遇了朋友叛变再加被囚禁,身边几个人却似乎天塌下来都无所畏惧的样子,或许大家都想用轻松的笑声来冲掉内心浓浓的悲哀吧!我知道,大家都无法恨申挚勋。

大家终于冷静下来思考退路问题,经过几个智商绝对一百二的帅哥仔细分析,得到以下结论:

首先,我们正处于为了给姗冉湖引水而修建的地下河道;其次,河道一定有出入口。申挚勋能放心把我们关在这里,证明两个端口我们在三天里绝对走不到;最后,不管坐以待毙还是勇往直前,河里的鱼都会再多牺牲几条。

“如果这里衔接川江,就算是散步也能在一天内走出去,呵呵,可惜……”记香疲倦地抬抬眼帘。

“北校区会招鸟虫喜欢是因为草木生长良好,而它们繁茂的原因是这条河刚好穿过北校区地面,湿气上升,植被得到充足水分。这里水质很好,不是川江能达到的质量。”尹道卿加入探讨行列。

“会长,我们要怎么办?”金明晰一脸困惑状。

“我打算顺着河道寻找出口。记香身体不好,你们留下来照顾她,三天后挚勋一定会安然无恙地把你们放出去……”

“会长是想撇开我们吗?”

尹道卿安排的话还没说完,文藤山清澈的眼睛迸射出坚持的目光。

“不是!”

“我们一起进来,也应该一起出去。”

尹道卿沉思了一会,直问金明晰:“记香现在身体怎么样?”

“受惊吓造成的休克已经没事了,太剧烈的运动不行,走路没问题。”

“那就一起走!除了映羽大家轮流背着记香前进。”

昏黄的灯光下,一行人开始朝着河道的上游移走。河面流动而带起的微风带着干醇的味道,并列的斜影子被灯打照在水流上。

大家除了吃东西的时间外几乎都在马不停蹄地前进。三天之内,我们如果不能从这里走出去,川野高中在未来就只能变成回忆,停留在某些人的记忆之中。

手机在被催眠的时候已经被搜走了,庆幸的是手表还绑在手腕上,但非常不幸的是,除了我的地摊货在摔下来的时候瘫痪以外,其他几位少爷手上的Omega都完好无损。

在地下河道里走了两天依旧看不到出口,直到第三天凌晨,趴在文藤山背上的记香的惊呼声才让大家感觉到希望是多么美妙的东西。

“前面有阶梯!快看!……”

顺着记香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狭窄得只能一人攀爬的阶梯在我们斜对面出现。阶梯往上延伸。虽然没有光线透过顶上泄漏下来,但只要有阶梯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出入口。

几天来堆积的疲惫和辛酸、苦恼与挣扎都在顷刻间**然无存。激动填满胸腔,就像在无尽的黑夜里迎来一丝属于白昼的曙光。喜悦着,我的眼泪也跟着幸福地往下飙:“……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呵呵!我们找到出口了……”

尹道卿拧眉看着我:“怎么哭了?”

“高兴啊!呜呜……”

尹道卿微笑,伸手简单地在我脸上擦了两下,语气淡然:“本来就不好看,再哭就更难看了。”

“……”呆愣,脑袋里都是心型的泡泡在飘舞,尹道卿他刚刚在帮我擦眼泪?!

“跟在后面,等出去揍申挚勋几拳再哭也不迟。”尹道卿不顾我幻想破灭受伤的眼神,径自安排渡河。

好吧!努力吸了几次鼻子,我老实地走到记香的身后。

“其实映羽也知道,会长是喜欢你的吧!”用只有我能够听见的声音,记香怪笑着附在我耳边说话。

“一点都不懂浪漫,每次都害我担心会说错话得罪他。”揪住衣角嘀咕。

“呵呵,映羽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会长?遇到明晰或者藤山,你会喜欢?”记香奸笑。

尹道卿和金明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树枝和藤蔓,拼接成一只小木筏,他们惊人的创造力让我目瞪口呆。

木舟在尹道卿几人的协力推动下往河对岸移动,河水把他们都浸得湿漉漉的。被水溅到的刘海湿润润地贴在尹道卿的额头上,水珠沿着脸颊滑落,在灯下晶莹闪烁着,很迷人。

到了河对岸,整座阶梯的样子大半呈现在我们面前。蔓延而上的阶梯在高过地下河的墙面上有个像四方井般只容一人通行的洞。洞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底下的光线照不到上空,猜不到这座阶梯到底有多长。

“藤山,把匕首借我,我先上去看看,我没叫你们上来就都不要上来。”尹道卿不顾身上滴水的衣服,拿了把匕首咬在嘴巴里,独自往阶梯上爬去。

“道卿!你要小心……”经过三天两夜的患难与共,我对尹道卿的称呼已经由三个字升级为两个字了。

“呵呵,大不了再像先前那样摔一次啰!”

“郑记香!乌鸦嘴!”给某人试试我的元式白眼。

某女把幽眸转到文藤山身上,肩膀还若有似无地抽搐了几下。

(四)

尹道卿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往上攀爬,越爬身影离我们越远,直到最后陷入我们看不见的黑暗中。久久,由簌簌被踩落下的几许泥土推测,尹道卿还在行动中,没有到顶。

我们担心地在地下河守望,时间就这样过去很久。

黑暗中,一束强光忽然直泻下来,犹如满天腾雾的瀑布,就这么直直地涌下。皑皑白光流淌入地下河终年不见天日的隧道中。在昏黄混沌的空间里,那皓洁如雪的白就像是希望的羽翼,把所有人的心都承载起来。

——出口!

“道卿!找到出口了是吗?道卿……”

“太好了!三天的期限还没有到,理事会一定还没有开始!”

“道卿……道卿?!能听见我们的声音吗?”

“道卿!你有在听吗?……快回答……”

……

众人面面相觑,瞬间从天堂摔到地狱里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样,在我们为找到出口而高兴的时候,先锋尹道卿却莫名其妙地完全失去了音信。

“会不会上面是动物园的狮子馆?”记香小脸煞白。

“我上去看看,如果我也没有回答,你们不要上来。”文藤山脱下湿漉漉的外衣,爬上阶梯。

已经透光的出口离地下似乎有百来米,难怪刚才尹道卿需要爬那么久。可是他为什么一上去就没有了声音?!

焦急就像盘旋在头顶的黄与白交织的光,混乱复杂。

时间又过去一刻,说会给我们消息的文藤山在爬出洞口后也像落入大海的针,没有了音信……

“好像不是狮子,能一下子把两个人都解决掉,说不定是被大象踩到了!一脚一个……”记香急得直跳脚,在河堤上来回踱步。

金明晰也按捺不住性子,本来就大得不方便管理眼泪的眸子就这样哗啦啦地泪如泉涌:“不行!不行!……呜呼!我要上去为会长跟藤山报仇!”

正说着,人就跟猴子爬树似的在我和记香还没来得及反应前蹿上阶梯。

“等等……明晰!……”我和记香都还没那么冲动,他怎么就激动得一塌糊涂了?

明摆着送死的路,我怎么可以让他去冒险?飞扑抱住金明晰已经踩在阶梯几层上的脚,死命勒住不放!

“映羽!说不定会长他们正需要人帮助啊!快点放手!再不放就真的救不了会长跟藤山了啦……”某男扣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按,我吃痛地松开手,金明晰就这样飞快地往上爬去。

“居然对我用擒拿手!金明晰……呜呼!快点回来……金明晰!马上给我下来啦!不准上去!”分不清是因为手上的痛还是对潜在危险的不安,我也涕泪四溅,“呜呜!你不要上去了啦……”

当人影迎向光明去之后,又是漫长的杳无音讯……

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讨厌光的存在,明明是希望与坚强的代表,为什么只会把人吞没?!

流水静淌的地下河道里,记香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口气充满无奈和痛楚:“你要不要上去?”

“要!”

“那就跟在我后面上来吧。”一向娇弱得小女生一样的记香表现出出奇的镇定与勇敢。

没有再多的话,记香爬上了阶梯。

不假思索,我立即跟了上去。

呜呼!元映羽!该死的你以后记得把我偷偷跟尹道卿埋在一起!

洞口离地下河道的距离似乎比我们目测的还要长一些,记香在前面艰难地爬行,我跟在后面不敢掉以轻心。光的感觉渐渐地强烈,空气里却没有丝毫响声传来……狮子一定知道我们都是自己送上门的,连狩猎都免了。

前面的人影忽然动了动,隐约看见记香双手撑到了洞口边缘跳起身,接着,又是死人般寂静……

愧疚似乎缠绕在了空气里,让呼吸都变得艰难。呜呼!记香!明明知道是死路一条,我却一点都不阻止你,真正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手指紧攥,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离开,又看着自己的朋友这样一个一个失去,身体里叫嚣的血液似乎像要冲破动脉似的奔涌而出,我绝不一个人苟且偷生!

做了一个用力的深呼吸,我大喊着冲出洞口:“啊!我要杀了你们——”

寂静……

似乎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静……

“小栀,你也在下面?呵呵!人一下子全都到齐了,可惜浪费了我的好茶……”

谁!这是谁在说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到底是谁?!

“傻瓜!把眼睛睁开,闭眼一万年也看不见人。”

尹道卿?这个是尹道卿的声音!我的帅帅的尹道卿还活着?!

浓密的眉毛斜长,像剑锋一般英气,细长睫毛下深邃如海的眼睛泛着淡淡的柔光,线条绝美的鼻梁下薄唇扬着迷人的弧……

“尹!道!卿!”

就算地球下一秒种即将灰飞烟灭也没有关系,此时在我眼里就只能看见那个冷漠寡言又不懂浪漫的尹道卿!

飞扑!拥抱!

“呜呜!还以为你出事了我都担心死了!……呜呜!你没事真好!真是太好了!呜……”

“不是说过你哭起来难看,怎么又哭了?”夹带着笑意的语调汇聚成一句破坏气氛的话。

“我这是为了谁哭啊!……还笑!有那么好笑吗?该死的家伙!你不知道我在下面都担心死了!明明一点事都没有,却连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我们也全都被吓到了,没想到姗冉湖的水来自你家附近的山泉,然后再碰到个意外的人,状况有点复杂……”

“呜呜!不管!就是你不对……害我这么伤心……”

“有想要骂的话以后再说好不好?再晚点川野估计就要保不住了。呵呵!记得赔我茶叶,好不容易讨来的三十年普洱,就这么白白让你小子砸了一壶,可惜……”

回头想对破坏我跟尹道卿甜蜜时刻的罪魁祸首瞪眼,我却踉跄地摔倒在地板上。

木质地板上散落着茶具,还在冒着茗香的烟雾在屋子里扩散。不可思议的是地板中间居然跟我家一样,很不协调地有个坑洞。更匪夷所思的是,站在茶具中间嘴角含笑的文雅帅哥……如果我被申挚勋催眠没留有后遗症的话,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的名字应该叫:柳岷辰!我亲爱的舅舅!

“舅舅,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这三天找不到你们,但是理事会迫在眉睫,我知道你们都想保住川野,我也一样。之前我把律师签好的股权书藏在了这里,所以就想回来拿股权书,让映羽代表初栀去参加理事会。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们!”

“大家快点出来上飞机啦!快要赶不上啰……藤山!明晰表哥……”我和舅舅的谈话被郑记香用扬声器扩散的声音打断。

“啊!……道卿!快走!”我拉着尹道卿的手往门外跑,有钱人家招飞机怎么就像打的一样方便快捷?

我亲爱的舅舅轻快的笑声从背后飘来:“挚勋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只是选择的方法有点极端。西之印图书馆是挚勋爷爷一生的心血,你们要理解……”

(五)

我们赶到会场的时候,申挚勋很无助地坐在座位上等待最后的宣判,我们的突然出现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尹道卿轻轻地拍了拍申挚勋的肩膀,转身走向理事长的位置:“各位,大家都是川野的元老了,相信大家也不忍心看着川野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大家不要被一时的利益蒙蔽了,相信完善好川野可以让大家获得更长久的利益。既然决定改建,我们为什么不选择重修西校区,将西之印图书馆重新开放给川野的学生,让他们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呢?”

哇噻!看着平常少言寡语的尹道卿在台上侃侃而谈,盯着尹道卿的我的眼睛差点幻化成心型,好酷啊!

“不同意!”哪知道那群老顽固们丝毫不为尹道卿一番合情合理的话所动。

“你们干吗不同意?现在是凭股份说话,你们有多少?”哼!我实在是气不过老顽固们的嚣张狭隘!

“哈哈!哪里来的破小孩这么嚣张?股份?我们几个加起来有40%,尹道卿只有30%,怎么和我们争?”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小老头露着两颗金牙得意地笑着。

“哼!不是还有30%吗?”

“哈哈,还有30%,在谁那里,你那里吗?哈哈!21世纪最大的笑话。”秃老头笑得浑身肥膘筛糠似的抖动,看得我一阵恶心。

“喂!老头,那我今天就要让你见识一下21世纪最大的笑话,可不要笑岔气了!”我昂首阔步地走到尹道卿身边大声宣布,“我——元初栀,就是那神秘的30%股份的拥有者。”

“哈哈哈哈哈!”这次不光是那个秃老头笑,其他的老顽固们都笑得前俯后仰。

“你有股权书吗?”秃老头一改刚才的嬉笑,严肃地问我。

“股权书?”惨了!刚才出来得太急,股权书还在舅舅那里。

“怎么?没有?那请你出去,这不是你这个破小孩该来的地方!”秃老头眼露凶光。

“谁说没有?股权书在这儿。”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还没看见人影就听见了映羽温柔中蕴含着力量的声音。

“映羽!”我开心地叫了一声。大家的头全体转向会议室的大门。映羽带着柔弱的淑嘉出现了,飘逸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一脸自信的笑,眼睛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还不忘四处放电。让我更惊喜的是,我亲爱的舅舅也跟在映羽的身后缓缓走进会议室。

噢耶,大家都来了,看你个老顽固怎么坚持!

“股权书?该不会是假的吧?”老顽固显然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住了。

“呵呵,假的?那请你老人家看好了,不要老眼昏花一下子看岔了。”映羽在淑嘉身边耳语了一阵,随即走到老顽固的旁边,摊开股权书和一些我不知道是什么的本本,“这里是股权书和一些身份证明,我和我姐姐元初栀,也就是你刚刚说的破小孩,每人拥有15%的股权。鉴于我姐姐脑袋有点不好使,经过我们的监护人也就是我的舅舅柳岷辰先生同意,把她的股权全权交由我处理。今天这个理事会就由我来代替她表决。”

“什么!元映羽!舅舅!”亏他们还是我在这个没天理的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他们竟然合伙谋夺我的股权,还说我脑子不好使,我、我……

就在我要冲到元映羽身边,赏他一记超爽的爆栗的时候,尹道卿拉住了我。哇噻!尹道卿拉我的手耶!但是,先别忙着甜蜜。怎么?连他也要孤立我?我扔给他一记恶狠狠的眼神,他居然丝毫不为我所动,手紧紧地拽着我,眼神却转向了另一边:“那么,既然股东都已经到齐了,现在开始表决吧!同意重修西校区、重新开放西之印图书馆的请举手。”

尹道卿说完就把空着的那只手举了起来。申挚勋朝尹道卿投来了感激的微笑。但是其他的老头们还是顽固不化,我们只有把希冀的眼神投到我那个没大没小鄙视他号称冰雪聪明人见人爱的无敌美少女的老姐的元映羽身上。

耶!万岁!除了那些老顽固们,我们这群人都?High?了起来。

“啊……”一阵欢呼声中掺杂了一声尹道卿惨绝人寰的笑。大家都把注意力转向尹道卿,只见我像只考拉一样挂在尹道卿的脖子上,尹道卿的嘴上又出现了一排可爱的小牙印。

每当我回想起拉着尹道卿出现在理事会场的情景时,还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所有元老都跌破眼镜,这辈子他们只要不卖出川野的股份,就注定要受两个十几岁孩子的主意左右。我和尹道卿加起来60%的力量是过半的伟大。

我和尹道卿一行人在会议结束的前一秒到达会场,会场里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些老顽固们以为我们弃权,而在跟老顽固们尽力周旋到求情的申挚勋则是一脸疲惫加震惊。他没想到老顽固会把我们的缺席视为弃权,更没想到我们会找到出口并且及时赶到会场。

申挚勋看着我们,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改变,如果说变,或许是眼神里多了一丝愧疚,多了一丝佩服,还多了一丝祝福。

“我不为做过的事感到后悔,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对我的信任。对不起!”他站在我们面前,一如既往地满眼温柔。

我们在地下河道的三天早已想清楚,原谅了申挚勋的情非得已。大家一致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苦闷了,不是能不能把尹道卿牢牢抓在手里啦,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改口叫我元初栀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