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爱是不可逆转的
1
车子刚开到东明家门口，我就听到了一阵大象的鸣叫。
他们到的还真快。
“小爱，我们已经到了！”姐姐坐在“香香”背上朝我招手。而爸爸妈妈穿着黑色的衣服跟在她后面，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张西望：“哇塞，东明家好漂亮哦！”
“爸妈，你们怎么穿黑衣服就来了啊？”他们不知道黑皮肤的人不适合穿黑衣服吗？
“这样的话，在夜里很隐身啊！”爸爸露出眩目的白牙。
我倒——
“啊呀，叶小姐的家人已经到了啊。”大块头的黑衣人立即笑着给他们端茶，“老爷和夫人一会儿就下来。”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东明妈妈才换好衣服出来。
看到我的爸妈，她大吃一惊：“叶小爱，你的父母是非洲人？”
“哈哈，不是的，我们在南非住了一年多，被晒黑了。”爸爸挠着头解释。
“是在那边做生意？”
“是躲债。”
“……”接着她看到了令她更加吃惊的生物，“那个大象是……”
“我老公养的，长得很可爱是吧？”姐姐得意地看着在庭院里吃树叶的香香，“它好像很喜欢那些树呢，是不是因为阿姨家的树叶特别香呢？”
“……那是我从吉尔吉斯斯坦空运过来的稀有树种。”东明妈妈的脸上浮出青筋。
“啊，阿姨对不起！”我慌忙跑到外面阻止，而东明轩也紧紧跟在我后面。我们两人对这庞然大物大喊半天，那家伙还是很悠闲地用鼻子去卷树叶，大有把那棵树连根拔起的气势。
“姐姐，你让它不要吃了啊！”
“哈哈，香香就是这种脾气，等它的肚子饱了后自然会停下来的。”姐姐开心地翘着腿喝茶。
等它停下来，整个园子都会消失吧。那还不得把东明妈妈给气死？！
“住嘴啦！”我慌忙跑过去阻止它，结果它生气地提起脚，假装要踩我！这家伙真是登鼻子上脸了！我正打算要教训它，就听到一声“小心”。东明轩呼地冲了过来，把我扑到一边，擦着象脚从地上滚过。那动作简直和警匪片里，警察从车轮下逃生一样惊险！
“小轩！”东明妈妈捂住眼睛尖叫起来。
“东明轩，你疯了？”我慌忙把他从地上扶起，上下打量着他。幸好，他没有受伤。他知不知道刚刚差点把我的心跳吓没了！
“我没事。”他淡淡一笑，拍了拍我身上的土。
“我受够了，你们这些无知的没有教养的贫民，竟然把我的家搞成这样子！”东明妈妈一反往日的冷漠贵妇的姿态，指着我的鼻子，目光冰冷地从我们全家人的脸上扫过，“你们都给我滚！”
“啊，亲爱的，你冷静一点。”东明爸爸紧张地拍着她的后背。
“不要说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和他们沟通！”东明妈妈不停地喘气，好像快要昏厥的样子，“本来我还试着去接受小轩的选择，见见他这么喜欢的叶小爱，可是，这样的人我实在无法接受！”
东明轩也立刻飞快地跑了过去：“妈，你怎么了？”
站在我身边的爸爸和妈妈互相看了一眼，眸子里流过深深的无奈和自责。妈妈开口说道：“好像我们给人家添麻烦了呢。小爱，我们回家吧。”
“那个……爸，妈。你们先回去吧。” 我握紧了拳头，想了半天，最后挤出笑脸，把姐姐和爸妈推出门，“我留下来看看阿姨的情况再说。”
如果现在和他们一起回家，恐怕以后就不能和东明轩交往了吧？
“小爱……”姐姐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你们别担心了，以前我见过阿姨，她对我很好的。可能今天心情不好才说了那些话。爸妈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我冲他们挥了挥手，轻轻说再见。
那边，东明爸爸手忙脚乱地把东明妈妈扶到客厅。
“阿姨，你没事吧？”我赶紧走过去关心地问道。
“小爱，你还是先在旁边休息下，不要再胡闹了。”东明轩的声音低低的，以往的温柔好像一瞬间都消失了……
“轩，我没有在胡闹啊！”
东明轩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疼惜却转瞬即逝的光芒，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对不起小爱，你还是先回去吧！”
“东明轩你什么意思啊？你也觉得是我不好对不对？你也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对不对？！”我的心一下冷了。难道我的家人就可以这样被人骂？可更愚蠢的是，现在的我干吗还留在东明家自取其辱？
“……”东明轩没有吭声。
心存的那点侥幸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原来，在他眼里，也和他妈妈一样认为我们是没有教养的平民啊！被他鄙视着，我和他还要怎么交往下去？！
“我讨厌你！”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我推开门跑了出去。
“小爱！”他在背后叫了一声。
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一边用手狼狈地擦着眼泪，一边不顾一切地往外面跑去……
跑到终于跑不动了，我一屁股坐到了路边。
是的，他没有追上来，他不知道其实我口是心非，其实我是多么需要他的安慰……他不知道！！他统统不知道……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挡也挡不住……
东明轩！！我讨厌你！！
我真的讨厌你！！！
可是……
我又是那么地喜欢你……
叶小爱啊叶小爱！！你无药可救了。
就这样，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突然，脚步停在了身边这家还未装修好的酒吧门前……
要进去看看吗？在心里矛盾着。
“小姐，欢迎光临。”门口站的服务生看来是训练有素，把还在犹豫不决的我一把推了进去。
“哈哈，来了一个小妹妹啊！”立刻有人用那种挑衅的眼神看着我，“小学生还是初中生？”
我生平最恨被人家看成小孩子了，当即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直地走向吧台，“给我来最烈的酒！”
今天我不醉不归。什么东明轩，什么东明妈妈，全部给我闪到一边去！
“啊，小妹妹，你还是喝点果汁赶快回家吧。”调酒师是个扎着辫子的很帅的哥哥。
“讨厌！”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弧度好像东明轩啊！害得我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Jack，不要这么说嘛，既然小妹妹喜欢，就给她上点伏特加好了。”一个长得像熊的家伙忽然搭上了我的肩膀。
“大爷，麻烦你自重！”我拧着眉拨开他那黑糊糊的爪子。
“什么……大爷？丫头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熊”的脸变得煞白。
“是啊。”现在我正烦着呢。
“死丫头，看来今天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我要教你学会尊重长辈！！”“熊”扬起了拳头。
“喂！！！”我一下受到了严重刺激，‘大熊’正要落在我脸上的拳头似乎也一下突然怔住了，我继续哭嚷着说，“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仗着长辈欺负人？！”
“哈哈，小妹妹，看来是挨爸爸骂了喔？来，哥哥告诉你！把这杯伏特加喝完就什么都忘了！”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熊”递过来的透明酒杯……
“怎么？不敢吗？”“熊”挑衅地抬着下巴。
“谁说的。”长辈就了不起吗？东明妈妈仗着是长辈就可以对我和我的家人肆意指责？！我仰起头，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就往下咽。啊，这种酒没有什么了不起嘛，淡得和白开水一样。可是3秒钟后，我的头就沉得就像石头一样了。
“哈哈，丫头，不能说大话了吧？”“熊”走过来搂住我的腰，“要不要哥哥我扶着你？”
“滚开！”
“我偏不。呵呵。”
糟了，我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办？谁来救我？
一摸口袋，空空的，只剩下一台手机……
早知道不应该和东明轩吵架，跑出来的。5555。
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凳子不放。和“熊”僵持了一小会儿，意识更加模糊了。这时候只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小爱”然后冲了过来，一拳头打翻了抓着我手的“熊”，扛起我就往外走。
难道是东明轩？
恍恍惚惚中，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古龙水味儿……
拍卖内幕
【“为什么会喜欢那种女孩儿？”女人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那种上街一抓一大把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你？”
“妈妈，难道我不可以喜欢上一个对我百分之百信赖、就算我是机器人还喜欢着我的女孩儿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懂！”
“妈妈，你不用明白我说什么，只要你知道我对她是真心的就可以了。”男孩儿的目光没有焦距地透过落地玻璃窗远远向外看去，不再解释什么。】
2
狂风暴雨，雷电交加，我在一叶小舟上颠簸。啊，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岸啊！我向上帝祷告：“请保佑我。”
这时天空忽然裂开了一道缝，东明轩的脸忽然出现在我的头顶：“叶小爱，你真是个粗俗到极点的家伙！海葬最适合你了！”
“啊，不要啊！”我“咕咚”一声掉进了海里。
……
“叶小爱！你的睡相还真不老实哎！！”一个熟悉的声音扎进了我的耳朵。
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睁开一看——
啊——
是韩熙？？？
那家伙正躺在**，低下头，托着腮帮子对着我笑。
天哪！怎么会是他？？怎么是他？？发生什么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他一脸坏笑，幽幽地叹了口气，“本来你和东明轩交往的时候，我打算退居二线的，没想你竟然……唉，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昨天晚上？什么事情？”我的背心突然蹿起一股凉气。再抬头往四周一望，我差点没有疯掉！我的妈啊，这里竟然是宾馆！
上天保佑，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韩熙那对可恶的似笑非笑的眼睛却在视野中不断放大：“让我来告诉你昨天发生了什么吧……”
“什么意思？”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身体紧紧地贴在门上，想马上冲出去。
“你已经对我做了不可逆转之事。”韩熙的表情很认真，说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不可逆转！”四个大字立刻化做大山把我牢牢地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所以你要负责任。”韩熙从**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伸出胳膊。我紧张地闭上眼睛，他的手从我的腋下穿过，抓住门把，咔嚓一声，把它重新拧好。
“我……我……”我哭笑不得，“你要我怎么负责？”
“和我交往。”
“……我们真的……那个了吗？”我不相信他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嗯。”他很肯定地点点头，“不是说过了吗？是不可逆转之事。”
“哈，你一定是骗我的。”我的手指在身后的门上使劲儿地抠。
“我为什么要骗你？”韩熙身上的古龙水味儿疯狂地涌入我的鼻孔。
“真的……没有？”这个笑话太冷了吧。我立马捂住脸，555，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拼命回忆进入酒吧之后发生的事，可是脑袋里好像被人搅乱了一样，什么东西都掏不出来。
难道真的……哇啊啊，不要啊……
“昨天你为什么要去喝酒？”
“我……我……”好像是喝了一杯伏特加。
韩熙深吸了一口气：“又和东明轩有关？”
“……”我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我就知道那小子不会为你带来什么好事。”
“不是这样的！”我慌忙抬起头，“和他没有关系！”
韩熙拉过我的手放在胸口，眉毛压得低低的，眸子里，不安和期待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小爱，为什么你不可以喜欢我？”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
“咳咳咳……那个……”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算了。”韩熙松开了我的手，不再为难我，“人的感情真的是没有办法勉强的吧？”他咧了咧嘴角，努力扬了扬压得低低的眉毛，眸子黑糊糊的像看不见底的古井，挂在脸上的牵强笑容看起来比哭更让人揪心，“我也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到底是执著还是固执……即使知道自己是个傻瓜，也还是没有办法放弃……”
这种心情我也明白的，不管在心里想了多少遍要对那个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是一看到他的脸，什么都忘记了，只能呆呆地呆呆地守在他身边……
如果他对自己笑一笑，就比考到第一名还开心。
可是，可是……更多的时候，他会让自己伤心。
一句无心的话，一个无意的表情……都是无形的刀子……
“小爱……”过了一会儿，韩熙好像下了重大决心一样，低低地说，“昨天……”
“嗯？”我慌忙竖起耳朵。
“昨天……昨天……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本来想骗你和我交往，但是，还是觉得那样做很卑鄙。虽然我羡慕东明轩能够得到你的心，可我不愿成为他那样的人……”他叹了口气，拧开我身后的门。
唉，和我猜的没有什么两样嘛，他真的像极了喜欢东明轩的自己。
“韩熙，对不起……”
低下头用力绞着手指，除了这几个字，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想听。”韩熙勉强笑了一下，然后扶着我的肩膀走了出去，“我送你回家吧。”
“嗯。”
我点点头拨开他的手。
“……”
韩熙哭笑不得：“和我彻底划清界限了？连朋友也不是？”
“……不……不是的……”走到宾馆大门前，我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眼神闪烁不敢看他，“其实……其实……”
其实，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个戴着鸭舌帽神色慌张的男人擦过我的肩膀埋头往里直冲，差点没有把我撞飞。
“啊！”
“小心！”
和我的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韩熙关切的声音。
幸好，在屁股还没来得及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我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
毫无准备地，目光斜上45度碰到韩熙的深潭似的眸子。我和他现在摆出的是武侠电视剧中，英武大侠救落难美女的时候，经典的眼神交流的最佳、最白烂造型。
可是他不是大侠，我不是美女，除了尴尬，还能剩下什么呢？
“咳，咳……”
“没事吧？”他扶正了我的身体，眼睛直直地盯着我，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我马上挪开视线：“没事啦……”
“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啦？拜托，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样下去的话，怎么能够做朋友？
忽然我好像听到一阵“咔嚓”声。
韩熙搂住我腰的手慢慢放开，眉毛也微微地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瞪大眼睛到处张望，但是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韩熙眯起眼睛把我塞进车子。
“乌鸦嘴……”他身上有魔女血统啊，不会说什么都会变成真的吧？我忽然觉得背脊有点发凉。
“好了，希望是我多想了，现在我们赶紧回去吧。”
说完，韩熙就发动了车子朝我家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昨晚……
哎！气氛貌似变得越来越尴尬。
这时候，突然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按下接听键，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我脊柱僵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东明伯母？”
“叶小爱！你现在马上给我过来！”东明妈妈言简意赅地发出一个绝对的女王式命令，然后哐地挂上电话。
“怎么回事？”一旁的韩熙挑起眉毛，满脸的疑惑，“是不是东明轩又打电话来和你说了什么？”
“不……是她妈妈，让我去他们家……”我搓了搓手，干笑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兴师问罪……昨天我把她气得够呛……”
韩熙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他在思考什么吗？
“我陪你一起去。”突然，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韩熙从口里吐了几个字，然后猛地转过了方向盘……
3
车子开到东明家，脚刚踏进门，我就看到东明妈妈那张比铁板还要僵直的脸。
“这是什么？！”她的手拍在一堆照片上，肩膀不停地颤抖，“小轩为了你，把定订婚典礼搞得一团糟，你就是这样报答他？”
什么什么？
眼睛扫到摊在桌面的照片时，我彻底石化了：呵，那上面不是我和韩熙吗？他和我紧紧地搂在一起。背景是“XX旅馆”。
难道说，刚刚……
刚刚我们被偷拍了？
我慌忙上前拨开那叠照片。
这张也是，那张也是……
全部都是我和韩熙脸快靠着脸的亲密照片，拍摄的角度非常怪异，我们看起来好像在Kiss的样子。
怎么——会——这么巧？
我努力回忆着半小时前那一幕……
我记得当时有个人直直撞了过来，然后……
不对！这是阴谋！绝对是阴谋！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怎么会正好被撞时就被拍下了照片？？？
一定是她一手策划的阴谋！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是想让东明轩对我彻底失望吗？
手一抖，照片哗啦啦雪花般掉落在地上，冰冷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一转身，发现站在门口的东明轩正默默地看着我，灰色的眸子好像比平时的颜色深了许多，好像暴风雨前蓄势待发的海面，那以往如天使般纯净的表情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已经看过这些照片了吗？他怎么想的？
“轩……”
说不出话来。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
嘴唇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我想，即使不用解释，东明轩也一定是相信我的吧？他以诺亚的身份待在我身边，以东明轩的身份承认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啊……
目光不由自主地忽略掉絮絮叨叨的东明妈妈还有繁复精美的欧式家具直直落在他的瞳孔上。
告诉我，轩，你相信我。
你不能怀疑我的！
可是，他眼神里除了冰冷却看不出任何感情。
从来没有觉得，一个男生的睫毛漂亮得那么讨厌！
胸口一凉。
“叶小爱，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东明妈妈脸色青灰地怒吼着！
“伯母，我想你是误会了……”韩熙正要解释，却被她恶狠狠地打断，“你不要插嘴，我正在问叶小爱！”
“伯母，这件事情我有一定的责任……”
“我叫你住嘴！”东明妈妈有些歇斯底里地喝住韩熙，“叶小爱，你解释……”
“阿姨，我和韩熙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我昨天喝醉了，是韩熙来酒吧救我的……”
“什么？竟然喝酒！”东明妈妈露出一种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来，对我失望至极！
“……对不起，阿姨。”
“好吧，就算你说得合理，那为什么你们会一起出现在宾馆？”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水，她拍着胸脯喝了两口，“别告诉我，你们是碰巧遇到的。”
东明轩定定地看着我，灰色的眸子一下子撞进我的胸口，里面埋着淡淡的质疑和指责。
哈，他这是什么眼神？
什么时候看到过类似的表情？是我告诉他我决定当韩熙的女仆时还是在保健室他以为我欺负了罗琳的时候？
想不起来了。
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颤。
每个细胞都变得僵硬。
他是不是打算就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妈妈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逼问我，教训我？
我攥紧拳头。
东明妈妈难听的话不住地在我耳边响起，根本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那夸张的嗓音和在一边沉默着的有着忧伤眼神的俊美少年形成鲜明的对比。
够了，我受够了！
“阿姨，拜托你！不要说了！”
我不甘心地捂住耳朵吼了起来。
不要再说了！
求求你！
该开口的是东明轩啊！轩站出来，帮我说几句吧！拜托你，开开口！说你相信我！说你妈妈不应该算计我！
可是他仍然没有说话——
就那样，两条修长的腿直直站在那里，像一具冰冷的雕像，没有表情，却让人伤心至极、失落至极……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呢？
此时的我好像是被人抓住用刺目的探照灯照着瞳孔，即将屈打成招的囚犯……
这种感觉，糟透了！
“叶小爱，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东明妈妈说到激动的地方又开始剧烈地喘息。
黑衣人慌忙递上一杯水：“夫人，不要生气，注意您的身体啊！”
东明妈妈喝了口水，闭着眼睛顺了顺气：“老实说，你是看中东明家的钱才跟小轩交往的吧。既然你现在已经有其他目标了，你还是放过他好了。”
“其他目标？”我这才注意到韩熙一直在狠狠地瞪着东明轩。
气氛异常紧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可是偏偏处于暴风中心的东明轩却还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我们，手轻轻握着……
这样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和订婚那天一样，好像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纱，让人看不懂。
害怕那样的轩。
很怕。
“如果是因为钱的话，我想韩家也不比我家差，你和他在一起我也可以理解。”东明妈妈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们不是已经发展到那种程度了吗？既然那样，就赶快订婚好了！”
哈？她的话怎么那么可笑？电视剧看多了得了贵妇人综合征了吗？以为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场她自导自演的戏，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阿姨，你说的程度是上宾馆吗？就算是又怎么样？”豁出去了！彻底地豁出去了！
“……小爱。”话音刚落，东明轩终于叫住了我的名字，走到我面前。灰色的眼睛里是我看不清楚的情绪。
“东明轩！！你难道听得不清楚吗？我说我和韩熙在一起了！！”我对着这双灰色的眼睛心痛地大喊。
“啪——”
一声脆响。
我侧过头去，黑色的长头发飞散在空中。
瞬间映在瞳孔里的是东明妈妈因为愤怒而极度扭曲的脸。
“臭丫头，还敢承认？！小轩，你现在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吧？！”她好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那声音好讨厌！好刺耳！
轩，求求你阻止她！
可是，东明轩站在我面前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他用一种看似心痛的目光无声地怜悯着我，呵斥着我。灰蒙蒙的眼睛里面似乎正下着让人抑郁的绵绵的雨。
世界一点一点黑了。
我的心以慢动作掉落进看不见底的深渊……
哈，哈，原来他所谓的喜欢就是这样。
不信任对方，不为对方在自己的父母前辩解，甚至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捂住慢慢红起来的脸，抬起了头。
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眼前这个让我用全部的爱去牵挂的男人，他对我的好，对我说过的话，都只是泡沫，而现在天亮了，所有的幻觉都会消失……
“实在看不下去了？东明轩！你在那里乘凉吗？！”韩熙一把拧起东明轩的衣领，高高地扬起拳头，“你倒是说话啊！向你妈妈解释啊！我和小爱什么都没有发生啊！你不知道小爱有多紧张吗？！”
“……”东明轩一动不动，没有焦点的目光冷冷地打在我身上。
可是……
我不需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不需要知道他的考虑有多周全！我不需要他在最后的时刻再亮出王牌——就像他在宾客面前在我唇上印下的那个吻！
我只需要他能够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仅此而已！
但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东明轩他却做不到！
漂亮的灰色眼眸和玻璃珠子一样，不，就是玻璃珠子，没有丝毫的温度！
我讨厌这样的他！讨厌透了！
“够了，够了，我受够了！”我用力拉开韩熙，“韩熙，你不要解释什么了，东明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啊？”韩熙回过头，眼睛差点没有从眼眶里掉出来，“小爱，你在说什么？”
“我们的确做了不可逆转之事，不是吗？”沉默了一会儿，我朝东明轩挥了挥手，“东明轩，我们分手吧……”
努力挤出生平最美丽的微笑，瞬间，泪水也划过脸颊流进了嘴里。
“小爱！你别傻了！”韩熙慌忙拦住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允许你这样！！”
呵，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刻意不去看东明妈妈得逞的诡秘的笑容，扭头向大门走去。
“小爱……”东明轩伸出的手在要碰触到我的一瞬间停在了空中。
呵，就知道会是那样！
“韩熙，我们走吧，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韩熙说完，加快了步伐。
再见，东明轩，再见，东明家！
最终人鱼公主还是不能选择和她身份差别太大的人类王子。
他是这样。
我也是这样。
也许我们生活的相交点，只是命运之神开的一个玩笑。
生痛的脸总有一天会消肿，而心里的裂痕也迟早会长好吧？
4
“小爱，到了。”在我家附近，韩熙停下车。
“哈？到了？太好了，谢谢你！”
我大笑了两声马上开门下车，可是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能离开座位。开什么玩笑？难道我的屁股被贴在座椅上了？
“小爱，你没有解开安全带。”韩熙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样啊。”我的脸上拉下来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黑线。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的包还在我车上！”
“你为什么只穿了一只鞋子！”
“你走路能不能正常一点……”
“……”
最后他无奈地追上我，哗的一声把我搂在他怀里：“小爱，要哭就哭个痛快吧！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我怎么一个样子？
难道我笑得还不够卖力吗？嘴明明已经咧到最高的位置了啊……
“小爱！”
“韩熙，我没事的。现在分手了，心里很畅快啊！哈哈哈哈！你听！多豪爽的笑声啊！”
“小爱，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他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
“不用了，韩熙。”
“小爱，我……”
“韩熙，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小爱，别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我不需要同情。只要你记得我！”我感觉到韩熙用余光深深地看着我。“只要记得，我会一直一直像现在这样站在你身边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阳光下他的脸上似乎划过一道光芒。
不知道过了多久，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小爱！”是夏美？！
看到夏美那张熟悉的脸，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好想抱着她大哭一场……
“小爱！韩熙说一定要我赶过来，你一定很难过对不对？”夏美看到我，用力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
原来韩熙还是不放心我，所以叫夏美来陪我。
心里一阵温暖，我吸了吸鼻子没有做声。
“好啦！好啦！分手就是为下一次拉手做准备嘛！”帮我擦干眼泪，夏美又像从前一样扑上来拧了拧我的耳朵，“所以，打起精神来啊！”
“……痛啊！”
“痛就好啊！表示你还有知觉！”
“……”什么跟什么啊！
“对了，小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夏美继续在我旁边喋喋不休，“我的青梅竹马的那个哥哥最近失恋了，我过去安慰了他受伤的心灵呢！”
“啊哈？”在一个刚刚失恋的人面前说这些是不是很失礼啊？
“也许，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交往了！因为他说星期天要和我一起去公园散心！”
“夏美……”
我和东明轩还没有怎么正式约过会呢，还没有和普通情侣一样手牵手在游乐园、大街上逛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分开了……
看着泛白的指关节，我闭上了眼睛。
“死丫头，你的语气听起来怎么半死不活的？难道你不祝福我吗？！”夏美的本事就是让你没有办法思考，自然也没有办法难过了……
这种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呢！
不知道该说她是神经大条呢，还是擅长以毒攻毒的技巧。总之她在我的神经上狠狠地划了几道过后，我反倒慢慢平静下来。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就算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陪伴我。
害怕看到东明轩的样子，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害怕又陷落下去……我请了几天的病假，在家里呼呼大睡。
可是睡醒没睡醒脑袋里面还是装着他的影子。
掏不空。
永远都掏不空。
那种丢不下的感觉慢慢地盘踞在心口，人闷得难受。
走出家门透透气，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我不知不觉就到了他家附近，看着城堡一样的房子，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
狭隘的巫婆，狠心的王子，失败的灰姑娘，被诅咒的童话……也许就是我的全部生活吧。
远远地，门口的黑衣人似乎看见了我，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叶小姐！”
我慌忙拔腿逃开。
叶小爱！你是不是疯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车子在我身边飞速驶过，司机使命地按着喇叭，嘴里不干净地骂着。
原来，红灯亮起，我还站在马路中间。
四周的景物快速变换着，一切看起来那么陌生，我好像被困在了一座孤岛上，看不到未来，看不到陆地……抱住头，我缓缓地蹲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小爱！”一个女人从对面跑过来，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着，“小爱！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她的声音带了哭腔，“那个混蛋真的那么重要吗？”
“姐姐？”
我揉了揉眼睛。
“笨蛋！失恋有什么了不起的！”尾随在后的大象香香也跟着叫了一声。
“我没有失恋啊……”她什么时候知道的？！爸爸妈妈是不是都知道了？
“那这是什么？！”姐姐翻开手机，草稿箱里全是我要发却没有发的短信。
……
“轩，后悔跟你吵架了。不要分手好吗？”
“轩，真的真的好想你。”
“轩，其实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相信我就好了，为什么你在你妈妈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呢？”
“轩，你到底在想什么……”
“姐姐!”她怎么可以偷看私人信息呢！我急了，马上要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
“小爱！你清醒一点！”姐姐把手机放到自己的包里，“是不是东明轩的妈妈嫌弃你，所以你们才分手？”
“……”
“分手就分手了！这几天，他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你证明他根本就不在乎你！这样的人就算长得帅、有钱又怎样？把他忘掉吧！”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这些天，爸妈看到你魂不守舍，又不敢问，有多难受？！”
他们都发现了？
“傻丫头，你难受的时候，总是笑得比平时开心。吃饭也比平时吃得多，而且专挑苦瓜之类比较难吃的东西往嘴里塞，弄得饭桌上，地上到处都是菜渣。还有，卫生打扫得很糟糕，会把自己的脸弄得黑黑的……更可怕的是，衣服穿得乱七八糟。”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现在，你好好看看自己。”
苦笑……
“好了！”姐姐眼睛一红猛地抱住我，那个怀抱比我记忆中的更加温暖。慢慢地，我伸出手回抱住她柔弱的后背。“爸妈都说过了，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行了，他们不指望和有钱人攀上关系。我们和东明轩注定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姐姐……”我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泪水全部滴到她的肩膀上，“姐姐，谢谢……谢谢……”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一家人……”她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哭吧，哭过就好了……”
一家人，对啊，我还有家，还有爱我的姐姐，爸爸，妈妈，我一定要振作起来。
“小爱，对了，刚刚你姐夫说要改行，会在釜成市定居，你愿不愿意去那里？”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
“嗯？”我擦了把鼻涕。
“就当是调整心情吧！”姐姐拉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如果在这个城市充满了不好的回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不是更好吗？”
可以吗？真的可以忘记吗？
离开我和他一起待过的家，离开我和他一起跳舞的大厅，离开我和他一起到过的保健室……离开每个可以回忆他的地方，就会慢慢忘掉这一切吧……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啊！
“旅行是心理治疗的良药啊！”姐姐捧住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跟我走吧。不过你要卖身为奴，给我和你姐夫做饭烧水洗衣服哦……”
“嗯。”没有心思计较那附加的“霸王条款”，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拍卖内幕
【“哈哈，什么叫做失败？”樱灵大笑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魔女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叶小爱、东明轩你们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们配对成功，哈哈哈……”
韩熙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铁青：“姐姐，你就不管你的弟弟吗？一点亲情都没有！”
“亲情？魔女的脑袋里没有这种概念。”樱灵用巨大锅盖敲了敲他的头，“挺胸抬头，别给我摆出失恋的样子，给我发传单去！现在我已经花钱印刷了不少真实的传单了，这样可以扩大广告面，哦呵呵，我真是魔女中的超级天才！”
她肩头的乌鸦叫了两声，振翅欲飞。一张广告纸飞了起来，上面赫然印着：
不管是你見過的沒有見過的聽說的沒有聽說的，各款美人批發零售，保質保量，任君挑選。歡迎廣大消費者和供應商光臨戀人拍賣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