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为是故意的,所以无法原谅

有些喜欢,不说,不代表不知道。有些喜欢,说了,也注定是遗憾。还有些喜欢,来过,没有抓住就溜走了。甚至,喜欢的那个人,永远都不知道。

但它曾那么真实那么酸涩那么温暖地来过这世间。

——顾连江日记

坐着顾叔叔的车,我们一路到了顾家。他说要出门办点事情,我一个人走过石子路,敲门,进入。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像看到鬼魅一般。

“苏姐姐,我们又见面了。”白灵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我们今天中午可以一起吃饭,我很开心。”

我下意识地想要把手从她的手中抽离,谁知她抓得十分紧,我抽出手的时候,已经是一片通红。

“这就是夕颜呀,我们白灵多亏你照顾了。”坐在沙发上雍容的女人笑着说。

我看了她一眼,雍容华贵,长得十分漂亮。在她身边坐了一个很有气势的男人,看起来有几分熟悉感。

“照顾?”顾阿姨冷哼,也许是不想在客人面前失礼,她没有继续说什么。

“苏姐姐,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爸爸妈妈。”白灵拉着我介绍说,“爸爸妈妈,这位就是我一直提起的苏姐姐,苏夕颜。”

“叔叔阿姨好。”

我想我应该没有看错,他们在看我的时候,眉头微皱,像是有很多不满。难道是白灵对他们说过什么吗?

“小江出门去同学那边了,你先回你以前的房间吧,一会儿吃饭我会让保姆叫你。”顾阿姨冷声说。

“嗯。”我点点头,“叔叔、阿姨你们慢慢聊,我上楼了。”

其实这样也好,在他们面前我觉得压抑,独自上楼也算是一种解脱。

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我发现房门是开着的,我想了一会儿,摸了下包里的牛皮纸袋,决定把这笔钱还回去,顾叔叔看到的时候就会懂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刚拉开抽屉准备把纸袋放进去,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苏姐姐,你在做什么!”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着门口,白灵站在那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她的声音很大,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苏姐姐,你手里拿着的是钱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啊?”

我还来不及解释,顾阿姨已经上楼,她冲到我面前夺走我手里的纸袋,打开之后,脸色更加难看,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苏夕颜,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回来偷我们的钱!”她尖声说。

“我……我没有……这些钱不是……”

“苏姐姐,你如果生活艰难可以告诉叔叔阿姨,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太让我失望了!”白灵说着躲进了她妈妈的怀里,背影**,像是在哭。

她的演技真是好啊。

我就想起来洛阳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怎么就疏忽了呢,怎么会因为她很久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而放松了戒备呢?

顾阿姨只觉得羞愤难当,毕竟我在她家住了那么多年,无论她多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外人在这里,丢了我苏夕颜的面子就是削了顾家的面子,她恶狠狠地看着我:“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想到顾家养你这么多年,竟然养出了个贼来了。”

“这些是顾叔叔拿来给我,我不要,所以拿回来的。”

“你以为有人会相信?”顾阿姨伸手指着我的鼻子,“你觉得你的说辞很有说服力?”

我低下头去不想看她被愤怒扭曲的脸,可是她却猛地抬起手再次狠狠地朝我甩来,我都做好了被她打中的准备,然而那只手在半空被人截住。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挡在了我面前的顾连江,他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出了什么事情,你要打夕颜?”

“你看看,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偷我们的钱!”

“妈,这可能是误会,你要听夕颜解释啊。”

顾阿姨气极:“闭嘴!连江,平常我由着你来,可是今天不行!当着客人,你让顾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我安静地听她说话,呆呆地看着挡在我面前的背影,心底猛然一震,顾连江他……

“夕颜不是这样的人。”顾连江缓缓地说,“我相信她。”

“可是这是事实!”顾阿姨大声喝道,“事实摆在面前,你要我们怎么相信她?”

“够了!”顾叔叔铁着一张脸站在众人身后,他身上还穿着一件风衣,显然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他面对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这钱是我给夕颜的,方蕊,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顾阿姨是彻底失去理智了,“姓顾的,这么多年来你护着她,今天竟然帮她说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夕颜,你说话啊!”顾阿姨喊住我,“你敢走,我现在就报警!”

我顿了顿:“如果你觉得报警比较合适的话,你就报警吧!”

我看了一眼摆明了是看笑话的白家父母,看到他们眼中的惊诧和错愕,最后慢慢变成鄙夷,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很多时候人们宁愿去相信一些不美好的东西,哪怕明知道事实该是什么样子的,心中也会愿意去否定事实。我知道的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只是觉得很累,心很累。

我什么都没有说的朝外走,然而刚刚走到楼梯口,手臂被人抓住,我转头去看,却是顾阿姨一张理智全无的脸:“别想逃!苏夕颜,我们今天就将话说清楚!”

我望了望白灵和她身后的两个人:“顾阿姨,还有客人在。”

“那也不关你的事情!你就是一个小偷,和我顾家没有关系!”她尖叫着,“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离开顾家半步!”

“方蕊!”顾叔叔铁青着脸走到顾阿姨面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就要往边上拉,只可惜顾阿姨抓我的手臂抓得很紧,“我说了,这些钱是我拿给夕颜的!”

“笑话,你回来之后根本没有出门过!”顾阿姨大喝,“不要再帮她说谎了!”

我麻木了,有些时候,不是我想制造争端,而是不经意间就被卷了进去。

“这钱,是夕颜被你赶出顾家的时候,我拿过去的。”顾叔叔声音很冷静,“方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吗?我都知道的。”

顾阿姨眼中闪过一丝心虚,正要说什么,白灵缓缓地朝前走,她笑着从脖子上接下一串银链子,然后缓缓挂到我脖颈:“原来苏姐姐你被赶出家门了啊,一个人生活啊,那么我怎么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苏姐姐对不起,打扰了,我们走了。”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人再次扫了我一眼,眼中的寓意不难猜测。大抵是这个女孩儿爱慕虚荣,竟然偷人家的钱。

我心中一片冰冷。

“松手吧。”顾连江伸手搭在顾阿姨的手上,“我相信她。”

顾阿姨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怪力,她一把将我朝楼梯口推。我踉跄地站稳,然而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我就觉得一阵外力来袭,我脚下一阵踉跄,不受控制地朝楼梯下滚去,我错愕地转头看着白灵,看到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甜美的笑意。

我不敢去相信,刚刚顾阿姨松手的一瞬间,白灵正巧走到了我身侧,然后伸出手去,用力在我手臂上一推,我瞬间失去平衡,急速朝楼梯下滚去。

“夕颜!”顾连江疾呼一声,本能地抓住我的手,张开双臂将我抱紧,沿着楼梯滚落。

顾阿姨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吓得好一阵没有回神。

白灵尖叫一声:“苏姐姐!”

我茫然地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

“苏夕颜,这就是你抢我未婚夫的代价。”

未婚夫?

白灵说我抢了她的未婚夫,难道是洛阳?

“小江!”顾阿姨终于反应过来,蹬蹬瞪地追下楼,顾连江却因为撞击晕了过去,我被磕到了头,鲜血长流,我用力捂住头上的伤口,血流了我一脸,嘴里都是腥甜味。

“救护车!快打电话找救护车!”顾叔叔强自冷静下来,大声喝道,“方蕊!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一次,我们慢慢算账!”

叫完救护车,白灵和她的父母已经走掉了。顾阿姨一直在喊着顾连江的名字,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我不想让自己昏过去。

顾叔叔却从书房里抓着信封出来,最后一把摔在顾阿姨面前:“你自己看!”

信封里除了钱之外,还有顾叔叔写的信,顾阿姨一阵心虚,故意不看顾叔叔递给她的信:“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我错怪了她,她为什么不解释?心虚了吧,就算这次没有,以前也有的吧,你看这根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她哪里有钱买的?”

顾叔叔看着我脖子上的项链,最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白灵离去的方向,眼神紧了紧,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救护车很快来了,顾阿姨死死抓住顾连江的手跟在担架后面,医生将我从顾连江怀里拉出来,少年的手握得那样紧,就算是昏迷了也还执著地抱着我。医护人员花了好大劲儿才将我拉出来。

到了医院,顾阿姨依旧在喋喋不休:“我就说吧,我就知道!她就是个扫把星!逮住谁克死谁!”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抽过去。

“方蕊!”顾叔叔扬着手在半空:“不要我给你脸你不要脸,你何苦和一个孩子过不去?这么多年来,你给过她好脸色吗?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第一次,她没有因为顾叔叔打了她耳光而吵闹,她只是坐回凳子上。

“装,你继续装!”顾叔叔讽刺地看着她,“你不要忘记你是为什么能进顾家大门的!”

顾阿姨脸上白了白,正要反驳,医生出来了,顾连江是一时心脏病发作,加上受到冲力刺激所以才昏迷的。我磕到了头部,好在没有伤到组织神经,所以只是失了点儿血,没有什么大碍。

我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白墙,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地走近,然后站在我床前,缓缓地坐下,伸出手从我的纱布上轻轻拂过,感觉到手被人轻轻握住,我稍稍弯了弯手指:“是你。”

“是我。”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起,没保护好你。”

“洛阳。”我打断他,“洛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白灵的那句话如同一句魔咒,紧紧地束缚着我,让我没有办法从中走出来。

洛阳脸上白了白:“我不是让你离白灵远一些的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听你的话,然后做一个第三者?”我奇怪地看着他,缓缓地将手抽回来,“而且还要你的未婚妻亲自对我说,苏夕颜,你就是一个第三者?”

“很好玩吗?洛阳,很好玩吗?”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眼泪怎么会落下来,我拼了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觉得疼,可是心口还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一般无法呼吸,眼泪划过眼角没入身下的白色枕头之中去,“我玩不起,也不想和你玩这样的游戏。”

“我……”洛阳张了张嘴,像是想解释什么,最终没有,“对不起。”

我整个人都呆掉了,我唇边忽然出现了一个惨然的笑:“你为什么不否认?你为什么要承认呢?”

这比被诬陷偷钱更加叫人难以接受!

我此生一共喜欢了两个人,一个最后变成了最后的兄妹之情,还有一个……却也不是我能握住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难过到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这样难过了。

“洛阳,你知道吗?”我喃喃,“白灵告诉我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时,我还是有一些希望的,希望你告诉我,她是骗人的,你们根本毫无关系。可是……你没有。你对我说对不起,那就是说你承认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她是你的未婚妻,洛阳的未婚妻。所以洛阳,这就是你一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难言之隐?你这样骗我,你这样骗我!”

洛阳脸上神色凝重,却没有一点点想解释的意思:“所以……夕颜,你要我解释什么呢?你一早就将我定了罪,一早就下了结论,你就这样不相信我?你宁愿觉得我是在骗你,我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你不愿意稍微相信我一下,我,我也很累。”

他说——我,我也很累。

眼中分明是黯然的。

对,是我当了真。

或许洛阳他自己也当了真。但是就像我和顾连江之间隔着一个顾阿姨,我和洛阳之间隔着一个白灵。

多么相似的境地。

多么糟糕的境地。

我心中微微一颤,我想相信他啊,我那么那么相信他,相信他的话,相信他给的喜欢,所以不知不觉地就将心交了出去,我此生这样用力地去爱一个人,可是最后还是支离破碎。

其实只要他否认,只要他告诉我白灵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那么我就一定会相信的。

但是他没有说,他没有能够给我相信他的力量啊。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洛阳起身,缓缓地往外走。跟来看我的顾叔叔错开,什么都没有说地走了。好一会儿顾叔叔才踏入病房,他坐在刚刚洛阳坐的地方,有些愧疚地低着头:“对不起啊,夕颜,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

“没关系。”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再也不想说话了。

我是再也不想醒来了。也许这样就能去见爸妈了,和他们抱怨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那样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我听到顾叔叔叹了一口气然后离开,等到病房里安静至极才又睁开双眼。外面日光热辣辣地打进来,让人一望之下就想靠近。

很温暖吧,我一直想要靠近的那种温暖。

就在那里,分明近在咫尺,可是事实上却远在天涯。

护士来替我换药,我随口问:“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病人,他怎么样了?”

护士先是愣了愣,很快想起我问的是哪一个:“你说的是那个心脏不好的吧。”

我急急点头:“就是他。”

护士柔软的手捧住我的脸:“他的病有些棘手,医生说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脸上露不出喜悲,以前顾连江为了我而争吵的时候,我从没有觉得愧疚,因为那时候我潜意识里是喜欢他的,也许不是爱,只是一种依赖习惯的喜欢,可是现在,我觉得很难过。

又害他住院了啊。

“那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护士同我开玩笑。

我脸上白了白:“不是,他是我的哥哥。”

护士笑了:“真好啊,有那么帅的哥哥,可以天天看得到啊。”

我勉强笑了笑,第一次觉得这个护士很烦人。

一个星期之后我出院,医生给我做了脑部CT,并没有发现有脑震**的迹象。只是顾连江还不能出院,他还要继续观察,他的心脏已经很不好了。

顾叔叔来接我出院,一路上都有些欲言又止。他和顾连江都说要保护我,可最后谁都没有做到,我最终还是在顾家大大小小的吵闹、在顾阿姨的冷眼之中长到这样大了。

“夕颜长大了啊,越来越像她了。”顾叔叔兀自喃喃说着。他的声音很低,低到我几乎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顾叔叔?”我奇怪地看着他,打断了他的沉思,“你开错方向了。”

顾叔叔回过神来,丢给我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掉转车头。

我请了假,一个人在家里关了三天。终于我还是决定去找洛阳,我是喜欢他的,我不想错过一个这么喜欢我的男孩。

我爬起来洗了一把脸,毅然决然地出门。

洛阳,我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请你,不要再骗我了。

我打车到洛阳家,这里是豪宅区,没有人带根本没有办法进去,无论我说什么,保安就是不肯让我进去。

我只能站在门口默默地守着,就这样站了好久,洛阳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感觉我快要虚脱了,正当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洛阳,而他身边站着笑颜如花的白灵。她挽着他的胳膊,抬头笑着,两人亲密无间。

我张了张嘴想要叫住洛阳,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出声,只能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出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到的家,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顾连江,他站在那儿,像是在等我。

“哥。”

“你回来了啊。”他的脸色苍白,笑容像浮在上面一般,是那么不真实。

“嗯,你在等我吗?”我问。

“我来看看你,头上还缠着纱布就到处乱跑,你还真不让人省心。”

听到这样暖心的话,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顾连江走到我身边轻轻抱着我:“哥哥在这儿,没事的。”

“哥……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为什么他不对我解释?”

“他不对你解释,你就主动去问清楚,我相信他是喜欢你的。”顾连江安慰我说。

“可是……”想到他和白灵亲密依偎的样子,我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夕颜,没有可是,除非他亲自说不爱你了,让你离开,不然就不要放弃,不要让自己后悔,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会加油的,谢谢哥哥。”

“夕颜,你要好好的。”他轻声说。

“哥——”我眼睁睁看着顾连江在我面前倒了下去,他的脸色是那么白。这一次我又自私了,因为我的难过,我没有去问,他的病是不是好了。

慌乱地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我守着顾连江,看着怀中苍白的他,嘴角还带着笑意,眼泪泛滥成灾。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我看着他们把顾连江抬上车,生怕车门关上,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跟着救护车一路到医院,顾连江被推进急救室,在进门的时候主治医生瞪了我一眼说:“怎么这么胡来!”

顾叔叔和顾阿姨很快赶到,顾阿姨已经没有精力骂我,顾叔叔坐在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安慰说:“小江不会有事的,放心。”

“顾叔叔,哥哥的病是不是很严重,他会不会……”

“不会,相信我,没事的。我们最近正在联系美国那边的心脏科专家何教授,只要找到他小江就有救了。”

“嗯。”

几个小时后,顾连江被推了出来,我想要上前去看下他却被顾阿姨一把推开:“你滚开,都是你害的,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夕颜,你先回去吧。”顾叔叔说,“要我送你吗?”

我摇摇头,一个人离开。

这是怎样的一天,我觉得我的心脏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我觉得快要死掉了。

我一个人默默回家,走到门口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洛阳。

我苦笑,有一瞬间我以为是顾连江在等我。

“我一直在等你。”洛阳说。

“嗯。”想到顾连江的话,我想我还是需要和洛阳说清楚,但是今天的我真的很累。

“我听邻居说你送一个男生去医院了,是顾连江有什么事情吗?”

说到顾连江,我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医生推他出急救室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医生对顾叔叔说:“如果还找不到何教授,也许最后一点希望就没了。”

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有大好的未来,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死掉呢?

“夕颜,你没事吧,怎么哭了?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解释的啊,我和白灵的婚约马上就要解除了,那是那个女人一厢情愿定下的,我一定……”洛阳慌乱地解释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洛阳,为什么?为什么?”我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为什么会这样?”

“夕颜,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顾连江出事了?”他蹲在我身边抱着我问。

“医生说如果找不到那个心脏科权威何教授,哥哥就可能没救了。洛阳,你那么厉害,你能帮我找到他吗?听说他在美国,我想要去美国,我要去美国找他回来救顾连江,我要去美国啊。”

虽然我曾恨过顾连江的自私,但是这一刻,我深刻地知道自己的难过与不舍,他是我的哥哥啊,从小在我身边的哥哥,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他还那么年轻,洛阳,我好难过好难过,为什么会这样?”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松开。

“夕颜没事的,我会帮你找到的。”他安慰我说。

“我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我不能再没有哥哥了,你和顾叔叔还有他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他了啊,不能了。”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再失去的。”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任何一个人的离开,谁都不行。现在的我脆弱地就像一个玻璃娃娃,随时可能会碎掉,再也黏不回来。

那天洛阳在我家陪了我很久,因为有他,我才没有变得更加难过。

第二天我就开始去医院探望顾连江,顾阿姨为了儿子没有出言中伤也没有赶我离开。才一天的工夫,她已经衰老了很多。

我坐在顾连江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天,偶尔洛阳会打个电话过来问我两句,知道我没事,他也就放心了。他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疲惫,可我已经没有心情去问。

顾连江躺在病**脸色苍白,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顾叔叔每天都在外面奔波,希望遇到一个奇迹。

正在大家都已经绝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顾叔叔说何教授已经答应,不日便会回国,事情一下子就峰回路转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立刻打电话给洛阳,想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枯燥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句话,我不停地打,她不停地说。

我的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打开门,竟然是白灵,她站在门口对我微笑:“苏姐姐,你难道不请我进去吗?”

“请进。”

我们坐下之后,我刚想要问她洛阳去哪儿了,谁知她却说:“苏姐姐,我要走了。”

“啊?”

“我要走了,明天上午八点的飞机,我和洛阳一起离开去北京。”

“什么?”

她一定是开玩笑的,洛阳怎么可能跟她走,明明昨天他还给我打过电话啊,怎么可能?

“苏夕颜,这一次我赢了。你就和洛阳以前的女朋友一样被他抛弃,他的身边始终站着的人只有我,我是他的未婚妻,以后会是他的妻子,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她站起身,优雅地整理好裙子,“你看看你住的地方,你再看看你的脸,你有什么可以和我比?苏夕颜,洛阳玩够了,他要回到我身边了,你被淘汰了。哦,忘记告诉你了,洛阳和我这次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结婚会给你送请柬的,你可一定要来。”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我今天来找你不过是想看看一个失败者的表情,再见。”

我颓然坐在沙发上,无法动弹。

她走了两步之后回头看我,笑着说:“还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你记得那天在顾连江家见到的人吗?他们不是我的父母,而是洛阳的父母。顾阿姨对你还真是讨厌啊,啧啧,我听了她说的都忍不住讨厌你呢。”

洛阳的父母?怪不得我会觉得那个男人有些眼熟。

我愣在那儿,脑中只有一句话:“洛阳要走了。”

这些变故来得太快了,我连去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我不要这样,洛阳,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我一把抓住钥匙带着手电就跑出家门。

我知道外面已经天黑,我知道现在跑出去,即使有手电也不太安全,但是有什么关系?洛阳,我曾以为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是天黑,因为天黑了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是现在我发现不是的,我最怕的不是天黑,而是无法再找到你。因为若是这样,就算没有黑夜,就算二十四小时艳阳天,但是没有你在的晴天,就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刚刚,我发现有些人可以路过,有些人可以说再见,可是有些人……不可以。

我从来没有这样地爱一个人,我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喜欢了他,怎么能轻易地放弃?洛阳说过,相信我,夕颜你相信我。

我选择相信你。

所以不能放手,不想放手,想听他的声音,想有他陪在身边,想他轻轻地揉乱我的短发,想他待在我身边。

我不相信洛阳会骗我,我不相信洛阳会伤害我!我要亲耳听他说不要我了,我要他亲口对我说,他要的人是白灵,从一开始到现在,因为不想我的存在伤害到白灵,所以才让我离白灵远一点!

这一次,保安大叔再次把我拦在了门外,不管我怎么哀求,他都不肯放行。

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找不到能带我回家的人了。

我站在门外像个疯子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洛阳、洛阳……”我希望他能听到我的声音,然后找到我。

最后我喊累了,声音嘶哑地再也发不出声音,他还是没有出来。

保安大叔可能见我可怜,帮我打了车,送我回家。

这一夜,我坐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的明月,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床,冲出门打了个车去机场。

司机笑着看着她:“小姐去接很重要的人吗?”

“不,我去追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坚定地看着他。

司机哦了一声:“这个天,怕是要下雨了,你一个人怎么没有带伞啊。”

“没关系……”我轻声说,“就算下雨,也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赌一把,如果我赢了,那么他会替我遮风挡雨,如果我输了,下雨不下雨,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我只是想给自己最后一丝希望,因为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心里的那个位置都被他填满了。他一点一点地蚕食我的心,更改我的每一个习惯,我慢慢地接受他取代顾连江来陪我,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呢?

我一定要追回来!一定要把洛阳追回来!

司机像是感觉得到我的心情,将出租车开得很快,我有些感动。但是他开得再快,也没有办法避开堵车。

我到达机场的时候已经近七点半,洛阳马上就要登机。

我慌忙跑到机场,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在踏上大厅的一瞬间,我眼圈泛红。这么多的人,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呢?要怎么样才能在人海之中找到他?

我在人潮之中寻找,听着广播里的声音。我不知道在人群之中找了多久,有一霎间,像是感应到什么,我仓皇地回头,眼前掠过一双深黑的眸子。

我心中一喜,正想喊,可惜人潮来得太快,我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身不由己地被人潮推向另一个方向,我大声哭喊,可是他听不到,大厅之中熙熙攘攘的人潮来来去去,谁会注意到一个少女那样难过地在哭。

广播里已经在通知去北京的飞机登机,我拼命地隔开人群朝安检方向跑,可是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我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奈何我昨晚喊的太多,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没有回头。

不甘心啊,这样算什么呢?连最后一面都不给予,这样……算什么呢?

他霸道地将顾连江从我心里赶走,任性地霸占我的思念,却在我认定那是永远的时候一走了之。

这样……算什么呢?

我此生唯一一次想要用力地去抓住一个人,可是最终什么也抓不到。

就像我以为洛阳是会选择我的,但是他最终还是跟在白灵身边走了。

我一个人走出了候机大厅,天下起了大雨,我站在大雨之中,冰冷的雨水渗进衣衫里面,我这才发现我还披着他的衣衫。可是可是可是……洛阳,为什么连再见都不说,为什么连分手都不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是不是在他心里,我根本从来什么都不是!

我紧紧捂着心口,头上的纱布早就湿透了,我坐在台阶上,将自己用力地抱起来。我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心,如果连心也抓不住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刻,我用力地将洛阳这两个字从心口上扯下来,连着血肉锁进心的最深处,那里无法触碰,只是稍微想起就会疼得难以呼吸。所以我要淡忘,所以我要阻断一切可能想起他的思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死掉了,一双手轻轻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一把伞罩住我的头顶。我抬头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泯灭,然后整个人轰然朝前倒去。

不是他,最终在这冰冷的大雨之中找到我的,不是他。

我发烧了,加上伤口发炎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我出院,脸上再也没有笑过。

还在术后恢复期间的顾连江躺在**,我则像一个傀儡娃娃一样呆在他的病房里,他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用力地摇动我的肩膀:“苏夕颜,你不要这个样子。”

我努力地对他笑,我努力地想让自己好起来,可是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我也不想自己是这样,我自己都鄙视这样的自己啊。

顾连江休养了差不多半年,可以去学校了。我去机场送顾连江,远远看着他登机不见,我转身走出机场大厅。就是在这里,顾连江告诉我,他喜欢我,就是从这里,一切开始脱轨,一切向着不一样的方向,渐行渐远,错铺开来的两条线,错过了第一个交点,还要绕地球转多少个圈才能再次相遇呢?

我一脸淡漠地走出机场,手交握在胸前,外面天气不好不坏,但我知道,总会有彻底放晴的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