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呜！难道坚持是错误的
可是啊，你知道人的心，
最坚强却也最脆弱。
如果你一直离我那么遥远，
就算我怎么努力，也无法追上，该放弃了吗？
1
湛蓝湛蓝的天空，棉花糖般柔软的云彩，清新迷人的空气，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幸福美好……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和任令扬一起走在上学的路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片初秋清晨的凉爽清香，而最重要的是，走在身边的身影，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我的嘴角一直忍不住向上扬起。
阳光从稀疏的树叶间撒下大片的光芒，像一片片破碎的金箔雕刻在坚硬的水泥路上，我和任令扬本来是并排走着，但没过一会，他就以腿长的优势走在了我的前面，似乎是有意和我保持距离，但终归也只有一米远，距离拉得远了他就会放慢脚步，等我快要追上了又会加快脚步。
晕！
这家伙是在为我着想，大清早陪我锻炼身体吗？无奈我的五短身材，在这一串的折腾下早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任令扬！你走慢一点儿好不好？”
他停住了脚步，身子旋即转了过来，脸上竟然迎着有些戏谑的笑，空气里散发着温柔的清香，瑰丽的阳光将他的脸庞笼罩其中。
“谁让你腿那么短？笨蛋白痴小短腿！”他眯着眼睛，嘴角扬起一丝温暖的弧度。
这样的笑容本来应该让我感到开心，可我却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似乎……
有些无法相信，这就是我认识的任令扬。
不自觉地，我的眼神掠到了他手上的钥匙环，这倒并不是重点，而是他原本的钥匙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只我亲手送给他的小熊。
小熊的身子被他抓在手中，脑袋因为手上的重力挤得有些变形，但是拿在这个高大的男生手上，看起来倒是又温暖又好笑。
一丝莫名的情绪拂动着我的心，昨天他还嫌弃地把小熊扔到了一旁，今天竟然挂在了钥匙上？
“任令扬，你不是说小熊很丑很幼稚吗？为什么还挂在钥匙上？”我忍不住问道，没想到任令扬却率先一步把小熊藏在了身后，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像烟火一般，渐渐湮灭。
那样有些冷漠的表情，就像秋日的天空，透着丝丝寒意。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吗？他为什么又闹起了别扭。
“我……我钥匙链丢了，拿来暂时用一下，反正它已经是我的东西了，随我怎么处理。”这样的话非常符合任令扬一向冷漠又霸道的风格，可是这个时候的任令扬并不像往常一样自然又随意，而是有意地闪躲着什么。
似乎……
也许……
一直在闪躲我对他的好，不让自己接受和习惯我的陪伴吗？
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任令扬这个家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水晶般的眸子里总是蒙着一层轻柔的烟纱，遮挡住了他最原本的情绪。
我的胸前突然泛出了一股酸意，似乎有意和任令扬“纠缠不休”，继续反问他：“那么丑的小熊拿来当钥匙链，不怕被人看到吗？你明明就很喜欢这个小熊，对不对？”
“才不是！”他毫不犹豫地反驳我，越是这样直接地否定，越让我感觉到他的口是心非。
“就是！就是！”
“不是！不是！”
几只调皮的麻雀站在电线杆上，时不时发出喝彩般的叫声，欢快地围观我们两个人的斗嘴，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任令扬竟然会像幼稚园的小孩子一般，蛮横无理地吵闹了起来，而这样幼稚的对话，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种温暖甜蜜的感觉包围着，不断地慢慢膨胀。
“白痴！再吵下去都要迟到了！”任令扬突然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手表。
“什么？”我迅速地重复了他刚刚的动作，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样起了个大早的一天，却因为斗嘴搞得匆匆忙忙。
人们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定是指任令扬这样的家伙。
就这样，我和任令扬依旧一前一后地朝学校走去，直到到了教室门口，我才特意一路小跑地超过他，率先进了教室。
我的前脚刚刚踏进教室大门，一只胳膊立刻被人拉住，悦琪的脸瞬间映入眼帘，又是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从心里燃起，每当悦琪这个样子拉住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她要向我宣布坏消息。
果然，今天也不例外。
“出大事了，熙雯，呜呜——”悦琪把我拉到角落，用夸张地语气说道。
一排黑线立刻爬上了我的额头，好像有乌鸦围成圈在我的头顶高声歌唱，我一脸凝重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可是心里却忍不住一个劲儿地祈祷，拜托！拜托！千万不要和我有关！
想到这些日子好像电视剧一般各种混乱的情节，我现在只渴望平静的生活，当然……这样的平静最好是有任令扬的陪伴。
“因为你昨天和任令扬……那个那个啦，你现在已经变成了全班女生讨厌的对象了，她们还成立了什么打击颜熙雯小组，唉……”悦琪唉声叹气地对我表示同情，最后还不忘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这样的安慰，比起这个惊悚的消息来，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也该给我一个拥抱啊！
拜托！
要怪就怪任令扬那张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脸，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女生关注他？喜欢他？爱慕他？我又怎么会变成“人民公敌”呢？
这个可怕的噩耗，打破了清早的宁静，而这个所谓的“讨厌颜熙雯”小组也并不是说说而已，很快就给了我些颜色看看。
首先……
是那些凛冽得像刀子一样的白眼，随着我从教室的角落走到座位的这一段短短的路程，已经有无数个女生狠狠地白了我，好像我真的抢走了她们的男朋友一样。
要知道……除了得到任令扬那个吻，我再也没有从任令扬那里得到任何特别的“优待”了，需不需要对我如此苦大仇深？
各种嘲讽和讥笑一到下课就会充斥着我的耳朵，任令扬的座位也不再被很多女生包围着，大概是他那种扑克牌一样的脸已经吓跑了超多花痴，少数几个胆子大的也常常被他霸道的举动逼迫得不敢再围着他。
而这样的排斥，不仅仅是体现在可怕的眼神和闲言碎语上，就连体育课组队，我都可怜兮兮地落了单，还好有悦琪陪着我，又还好，有任令扬那个家伙偶尔流露出来的笑容。
日子在我的坚持和任令扬的退让中悄悄走过，偶尔争吵，偶尔欢笑，幸福和甜蜜成了我心里的主旋律。
我和任令扬的接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熟悉，这样的熟悉虽然任令扬坚决不愿意承认，可是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再那样少得可怜，我总能感到他冰冷的心正在慢慢融化。
只是各种冷言冷语时不时地充斥着我的耳朵，但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愿意维持现在的每一天，感受现在的每一天。
因为……
只要轻轻转过头，任令扬那张绝美的面容就会映入我的眼帘，阳光下，他栗色的头发渲染上了一层绚丽的淡金色，脸部精雕细琢的轮廓，白色T恤外露出迷人的锁骨，让我移不开视线。
而我，也因为这个熟悉的身影，充满了勇气，就像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勇敢。
2
不知不觉间，到了十月，原本黄绿相接的树叶在阵阵秋风拂过的日子里染上了灿烂的金色，空气里偶尔飘浮着落叶埋葬在尘埃里的腐朽味道。
我的心里一直在默默地期待一个日子，一个对于学生们来说非常幸福的假期——国庆节，但与此同时，这个日子对于我来说又有另一个更特别的含义，那就是国庆那一天，正好是任令扬的生日。
“熙雯，明天就放假了，想想都激动啊！”
放学铃声刚刚敲响，班上就开始组织进行大扫除，我和悦琪负责清洗角落的一块玻璃，晶莹的玻璃渗出迷人眼球的雾气，外面的世界突然变得蒙眬模糊，好像是迷幻的梦境，悦琪的声音突然拉回了我的思绪。
“是啊！我也很激动，因为……明天也是任令扬的生日。”我放下了手里的布，眨着眼睛望向悦琪，那个在心里酝酿了很多天的计划又浮现在了脑海里，嘴角不由得扬起灿烂的笑容。
“什么？任令扬的生日？天哪，你为他准备了什么礼物？”悦琪有些吃惊地捂住嘴。
“这……回来告诉你，就当是个秘密吧。”我笑盈盈地保留悬念，继续擦着玻璃，可是心思已经完全飘到了明天的安排上。
明天，一切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转变呢？
要是能变成我心里期待的样子，那该有多好……
一个美好的画面悄然勾勒出来，时间似乎已经飞到了未来，飞到了那些属于我和任令扬的日子里。
第二天一早，阳光张扬着秋日的惬意，屋外弥漫着薄薄的白雾，打开窗户，几片枯黄的树叶洋洋洒洒地飘进屋内，上面还残留着露珠，一滴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空气里怡人的清香肆意地渗入鼻尖，我不禁**了几下鼻子，多嗅了嗅这一刻让人神清气爽的芳香。
任令扬，生日快乐！
我脚下的步子越发轻盈，一蹦一跳地跑到了任令扬的房间，嗯！这是女生才有的特权，可以随便出入那个家伙的房间。
我夸张地推开房门，希望以此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一如既往，任令扬依旧安详地沉浸在睡梦之中。淡金色的阳光抚摸着他的脸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任令扬！起床啦！”又是惊天的吼声，但不仅仅如此，我的手上还拿着秘密法宝，是前几天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无敌闹钟”。
之所以被赋予一个这么牛气冲天的名字，是因为这个小小的闹钟能迸发出震耳欲聋的铃声，比如——
“丁零零！”
我迅速地把闹铃按响扔到任令扬的**，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生怕被这刺耳的声音震破我的耳膜，而任令扬像受到了惊吓一样浑身微微一颤，眼睛半睁半闭之间摸索着声音的来源。
见他坐了起来，我非常好心地把闹铃关上了。
他微微一愣，抬起蒙眬的眼睛望向我，然后迅速地放大，很快沾染上了一层怒意：“颜熙雯！今天放假啊！你过糊涂了吗？干吗叫我起床？”
早就预料到任令扬会有这样的反应，我不以为意，笑眯眯地把脸庞凑近他，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任令扬一脸狐疑地盯着我，好像生怕我把他卖到深山老林之中。
其实……也差不多啦。
“总之就是出去一趟，你一定肯定必须要和我去。如果你不去我会一直开着这个闹铃，那样你也没办法睡觉哦。”我晃了晃手里的“法器”，很快任令扬就万分无奈地从**爬了起来，屈服在我的“闹铃”之下了。
任令扬走下楼，眼神飘到了桌子上，忍不住惊声叫道：“怎么这么丰盛？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看着那家伙惊奇的样子，我的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随后便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的前面，在我身边的白色烤瓷桌上，摆满了鸡蛋饼、寿司、小米粥、凉菜等各种各样的美味，看起来让人忍不住直吞口水。
“我今天心情非常好，所以就多做了一些，而且，一会还会有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所以，赶快吃饱吧。”
白痴！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心里忍不住咆哮，却不想说出来，因为一会儿还准备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任令扬脸上的神色显得更加狐疑，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细缝，闪烁着晶晶点点的光芒，忍不住继续说道：“颜熙雯，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哦，你不会……不会要我和你去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吧？”
汗……他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果然异于常人！
吃过早餐后，我拉着任令扬的胳膊走出了别墅，这样生拉硬拽的动作好像是我在强迫他似的。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谨慎又小心，难道在他眼里我是一个怪人吗？
“颜熙雯，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一半的路程的时候，任令扬终于忍不住继续发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要那么心急嘛。”我连忙安抚他，这时候不能半途而废，我依旧拉着他的胳膊，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进。
终于，目的地近在眼前，一座高大的山，放眼望去笼罩在蒙眬的雾气中，绿色的松树让整座山还残留着点点翠色，阳光在雾气里弥散开来，闪烁着绚烂光华。
“这？大清早的你叫我来爬山吗？”任令扬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山，忍不住惊吼道。
“这么好的天气，难道你打算浪费在**吗？当然要出来锻炼身体。”我自然地回答，所谓惊喜当然不能这么快就泄露出来！
“拜托！很高很累好不好？我最讨厌爬山了！”任令扬的口气听起来有点像小孩子。
“来都来了，你不会是想当逃兵吧？难道你还不如我这个女孩子？”激将法绝对是这个时候的杀手锏，我的话刚刚溜出唇间，任令扬的表情立刻变成了一脸不屑。
“怎么可能！我比你强多了，更不会当什么逃兵。”
就这样，在我的激将法成功发挥了作用的情况下，任令扬这个家伙毅然决然地和我踏上了爬山的路。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爬山。在我眼里，爬山这项运动无趣，还很累，真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但是为了完成今天的“伟大”计划，还是不得不装得轻车熟路。
还好，一路上的景色非常吸引人，郁郁葱葱的松树那尖细的枝叶上挂着澄净的露水，走在细碎的石子路上，抬起头望向天空，我感觉自己好像和云彩之间的距离变短了很多，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不知道走了多久，雾气渐渐散去，天空也显得越发明朗耀眼，我和任令扬终于爬到了山顶。
3
朦胧的山上笼罩着一层轻纱，细看是云的踪迹，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了这样高耸入云的地方，影影绰绰，在缥缈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像极了清淡的水墨画。
任令扬站在我的身边，我慢慢地侧过身，凝视着他的脸庞，这精雕细刻过的面容，笼罩在这样的云雾之中，漂亮的剑眉舒展开来，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似乎也因为眼前这样爽朗的景色而愉悦。
“任令扬，生日快乐。”这句酝酿了足足一个星期的话，终于被我说出了口。
任令扬微微愣住了，他侧过头望着我，嘴角的弧度显得更加绚烂，一缕缕阳光透过云雾射了下来，在他栗色的发间轻轻跳跃着。
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浅浅的笑，最后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口气说道：“谢谢，早上那么多美味，也是为我准备的吗？”
我点点头，但眼睛却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打开书包翻出了一个精致的铁盒。
“不只是那样，还有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任令扬的眼睛骤然放大了几分，看着我手中的铁盒有些惊讶和欢喜：“这是什么？你还准备了礼物。”
任令扬说着，从我的手中接过铁盒，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慢慢打开了盒盖，可就在盒子里面的东西跃入他眼帘的那一刻，他脸上原本温暖的神色突然凝固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看着这样的任令扬，我的心也微微发颤，似乎是因为我才破坏了刚刚那样的美好，可是如果不继续下去，或许很多事情都很难改变。
“任令扬，这些照片对你而言很重要吧？还给你，希望……希望你能从心里原谅自己，放下夏凌宣，她的死并不是你的错，她很喜欢你，也一定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今天带你来爬山，也是希望你能够呼吸一下不一样的空气，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站在这里大声地喊出来吧！”
我一气呵成地说完了这段准备了很久很久的话，似乎只要稍稍一停顿就没有勇气继续说完。
前些天看偶像剧，女主角把男主角带到山上大喊，男主角的心情就好了很多。这个方法，我也想用在任令扬的身上！
可任令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很难看，深褐色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他的手指慢慢抬起，轻轻地摩挲着铁盒里的照片。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整个身体都被小小的阴影包围着，一种淡淡的落寞和浓烈的忧伤交织在一起，让我的血液忍不住加速流动，让我的心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紧了。
他的眼眶里慢慢地盛满了一颗颗浓烈的泪珠，然后缓缓地顺着那张干净而坚毅的面容悄然落下，划过他的脸颊，在阳光下，一颗颗泪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是破碎的水晶，触动着我的心。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任令扬流下泪水，这样的泪水似乎因为隐忍了太久，显得那么激**而汹涌。
他压抑着轻声哭了起来，那细小的声音，在这幽幽的山谷里回**，像是一只孤单又受伤的小兽，迷茫地搜寻着那些散落的过往。
我的心在动摇，在质疑，我甚至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是不是给了他很大的伤害，让他又陷入了回忆的痛苦？
可如果不这样的话，任令扬可能会一直逃避这个心结，这样的悲伤和愧疚，会一直埋葬在他的心底，就像埋下了一颗有毒的种子，终究会开出剧毒的花朵，不如早点铲除，不如早点放下。
看着眼前的任令扬，我突然……很想给他一个拥抱。
那一张张宝丽来照片，已经被任令扬的泪水沾染上了湿润的痕迹，像是蜿蜒的回忆长河，有星星点点炫目的光芒，也有着黯淡薄弱失魂的阴影。
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慢慢地向前触摸到了任令扬的背脊，然后轻轻抚摸着他颤抖的背。
当我的身体随着手臂慢慢靠近他的时候，却在一瞬间，猛地被推开，丝丝的疼痛透过皮肤流动在血液里，我发愣地抬起头，却迎上了任令扬满是愤怒的脸。
“你滚开！”
……
耳朵好像出了问题，在这句冰冷又可怕的声音里，夹杂着一阵阵鸣响，我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什么，又一次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滚开！我才不要你多管闲事！”任令扬的眉毛死死地拧在一起，扭曲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可怕，他的话刚刚说完，那个精致的铁盒就被他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一片片夕阳散落一地，耀眼的血红色看起来竟然有些触目惊心。
我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不解地望着任令扬，他为什么这样恼怒？
“我……我……”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心好像突然被人用锋利的刀子画上了几道，那么痛，那么痛。
我万万没有想到，精心准备计划了那么久的生日礼物和这次远足，竟然换来了任令扬这样可怕的愤怒。
“我什么我！你真的太过分了！揭别人的伤疤很开心吗？”任令扬越说火气越大，他胡乱地扬起胳膊抹去泪水，一双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这样的任令扬，看起来真的有些可怕。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感觉有些陌生。
我并不是想要揭开他的伤疤，只是想要让他直面过去，让他知道，夏凌宣曾经用心爱过他，她的死并不是他的错，希望他能够忘记过去，找回那颗开心的心……
难道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我没有办法想象，没有办法理解，也没有办法触碰……那颗冰冷的心吗？
“任令扬，我不是想要揭开你的伤疤……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尽快真正地开心起来……”看着如此受伤的任令扬，我有些手足无措。
“没有想要揭开我的伤疤？但你还是这样做了！颜熙雯！我绝对不会喜欢你这样莫名其妙又死皮赖脸的女生。你赶紧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不要再缠着我了！”
莫名其妙？
死皮赖脸？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话语可以像刀一样锋利，可以那么轻易地就让我的心四分五裂。
我多么希望那一刻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干脆晕过去，就不用面对这样的场面了。
可是我依旧好好地站在那里，任令扬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模糊，透过眼前氤氲起的水雾，那张脸看起来还是那样干净帅气，可是神色却那么陌生，仿佛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家伙。
这么多天的辛苦和努力，这么多天在他家的陪伴，难道对于他来说一点点、一点点都不重要吗？
或许……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嗡嗡声，模糊的视线让我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人，直到一束耀眼的红色夕阳透过层层云雾洒下瑰丽的颜色，一道道橘色的光线氤氲在山顶，天空绯红绯红的，周围的一切像是缥缈又不真实的梦境。
我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或许……现在我应该离开这里。
当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的那一刻，我就飞快地抬起脚，朝着远方走去，越走越快，一步都不愿意停下来，周围的景物被我远远地丢在了后面，整个世界都模糊在了眼中氤氲的雾气之间，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快点逃离！
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仿佛走过了白天和黑夜的交际，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我离任令扬那个家伙越来越远，可等我停下脚步的时候，眼前的世界竟然突然暗沉了下来，阳光只剩下最后一抹残留的光线，孤单又寂寞，缥缈着即将消失了。
没有人追过来，我也知道他不会追过来。
“啪——”
湿润的**滑过我的脸颊，隔着模糊地泪水，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夜色慢慢地降落，周围除了零星的松树和坑洼不平的泥泞，再没有其他的踪迹了。
4
“呀——”
天空突然掠过了两只乌鸦，那本来平常的声音此刻竟然显得那么恐怖，我忍不住浑身颤抖。
这样黑灯瞎火的地方，我还迷路了？
迷路……
两个可怕的字眼跃入了我的脑海，望着远处连成片的树海和身边泥泞难行的道路，我颤悠悠地拿出手机，连忙想求救。
人们总说祸不单行，大概就是指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当手机荧幕锃亮的光闪入我的眼帘时，信号却显示一片空白……
没有信号……
没有人……
没有路……
各种可怕的想法都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本就胆子小的我，这时候几乎要丢了魂魄。
呜呜——
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令扬那个家伙。
可是，当任令扬这三个字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一刻，却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都充满了勇气，我强忍着疲累站起身子，可怜兮兮地搜寻着路，手机也跟着我四处摇晃，我渴望能看到上面冒出一点点信号，哪怕只有一格都好！
突然间，手机的信号终于有了点变化，我颤抖着飞快地拨通了悦琪的电话，等到一接通，便连忙说道：“悦琪！救命！我在南郊的山上迷了路，不知道是哪里，手机没有……”
“嘀嘀——”
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已经率先发出了断线的声音，我整个人好像被一道闪电劈中，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这一定是最可怕的消息，黑灯瞎火的深山老林里，只有我一个人……
颜熙雯！你这个大笨蛋！大路痴！
我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瘪瘪的肚子也及时地发出了抗议，眼皮越来越重，慢慢地沉了下来。
一个幸福又温暖的梦，梦里我坐在任令扬的家里，他正忙忙碌碌地在厨房准备着生日宴。桌子上的生日蛋糕上插着火红的蜡烛，我扬着笑脸，看见那个家伙端着一碟碟丰盛的菜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不知不觉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一个温暖的背脊上，我默默地感受着这一丝温存，嘴里喃喃说道：“任令扬，你这个笨蛋……”
“熙雯熙雯！你醒了？你没事吧？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迷了路？”熟悉的声音将我从梦中唤醒，我睁大眼睛，才发现悦琪正惊叫着站在一旁，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远离了那座山，回到了城市。
“悦琪？”我有些吃惊，才发现背着我的人侧过了头，竟然是……黎亦轩！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挣扎着跳下了黎亦轩的背，感觉一切恍如梦境。
“你好点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迷路？”黎亦轩的脸上依旧洋溢着温暖的浅笑，他顺从地放下我，关心地问道。
“我……我……我现在不想说这些事。”我只能这样搪塞着，任凭那些心酸的情绪，像是夜晚微凉的空气，一点点将我包围。
“熙雯，太晚了，我要先回家了，让黎亦轩护送你回去吧？”悦琪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带着些许歉意。
“嗯！不要让阿姨担心，你快点回去吧。”
悦琪走了，只剩下我和黎亦轩两个人。头顶璀璨耀眼的星辰随着越来越多的霓虹灯渐渐变得黯淡，落叶在秋风的轻拂下沙沙作响，好像在为这个寂寞的夜伴奏着。
一首属于秋日的小夜曲，竟然显得格外凄凉。
我的脑海里一次次浮现出刚刚的景象，任令扬的眼泪、任令扬的愤怒、还有那些冷漠又无情的话语，好像是做梦一般。
总感觉有些不真实，如玉的月光下，总觉得记忆里的只言片语都不过是臆想出来的场景，可偏偏它们又存在着。
“今天……是任令扬的生日吧？”黎亦轩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一秒钟的沉默，朦胧的月光下，他的面容好像被笼罩在了这一片氤氲的光雾之中，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一点点的落寞悄然弥散开来。
“嗯？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又恍然想起来，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和任令扬的关系也是非比寻常。
那些守护着任令扬的人，都在时光慢慢流逝的某一天，突然走远了？
“我当然知道，呵呵，他也和你一起去爬山了吧？”黎亦轩干笑了几声，那眼神直指我的心，一下子就看穿了什么。
“嗯……”我悻悻地回答，却一不小心就被这句话勾起了最不想记起的回忆。
“看来，你的庆祝失败了？那家伙丢下你跑掉了？”黎亦轩好像见证了今天我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费力地就揭穿了我想隐瞒的记忆。
“啊！你是这部剧的导演吗？”听黎亦轩这样说着，我竟然忍不住打趣，可是这样的话，在这一片有些落寞的夜色里，显得一点儿都不好笑。
黎亦轩被我的话微微惊住，原本温柔的神色稍稍呆愣了半秒。他的眼睛如同夜晚的星子一般闪烁，可身体竟慢慢地向我靠近。少年身上特有的清香越来越浓郁，很快就萦绕着鼻尖，和任令扬身上的味道不同，不会浓烈到心伤，淡淡的味道就如同黎亦轩本身一样。
他慢慢地靠近我，帅气的脸庞在我的瞳孔里慢慢放大，还没等我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黎亦轩的手臂突然环上我的腰，温热的呼吸袭击着我的耳垂。我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知所措，摸不清楚这样举动的来意。
我有些想要推开他……
却听见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口中的呼吸悄悄拂动着我的耳垂，不觉有些痒痒的。
“颜熙雯，不要爱得那么辛苦，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像是秋日里静谧的湖水，一瞬间让我整个人感觉到温暖，这就是黎亦轩。他像是邻家最熟悉的大哥哥，身上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某个悄然的瞬间，就让人冰冷的心也随之温暖起来。
他慢慢放开我，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仿佛这句话在心里藏掖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这样的月色和星光的刺激下，不经意地说出了口，不需酝酿，因为早已陈酿多年。
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夏凌宣听的一句话。
或许……
那些日子，黎亦轩一定很多次想要抱一抱那么辛苦的夏凌宣，告诉她放弃吧，这样的爱情太心酸了？
我的脑海突然变得有些浑浊，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总觉得，有另一个女孩的身影紧紧跟随着我。
5
黎亦轩走了，我才调了头，朝着任令扬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脑子里都是如何面对那个家伙。
一会儿，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他家的门口。慢慢地推开白色的大门，平日里还点着一盏昏黄小灯的客厅，今天竟然是一片漆黑，看起来有些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只是影影绰绰之间，仿佛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深更半夜，形单影只，不由得让我的心微微一颤。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蔷薇花香，在这黑暗的空间肆意地伸展着带刺的枝叶，不知道一不小心会刺痛谁的心。
不如……和解吧？
这个想法突然从心里冒出来，而且经久不散。
我一个人倚靠着门框，久久未听见沙发上的人影有任何动静，他明明知道我进来了，为什么却不想理我呢？
难道他还在生气吗？
真是个孩子样的小气鬼。
我忍不住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嘴角突然微微扬起了一抹不经意的笑容，却突然感觉任令扬的身体微微一颤，有些愤怒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客厅的安静。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你跑去哪里鬼混了？知不知道都几点了？”
一字一句，充满了任令扬的风格。
本来心情刚刚缓解了几分的我，此刻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这些话好像冬夜里的暴风雨，一下一下地袭击着我。
不敢想象！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明明是他把我丢在了山上不再理睬，现在还反倒埋怨起我来？
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我差点冻死在那个恐怖的山里面？
我有些恼怒，可身体却感觉到一阵阵疲惫，还没等我说任何话反驳任令扬，他又继续滔滔不绝：“丢下我一个人，跑去和黎亦轩约会？你真的太过分了吧？颜熙雯！”
什么？
究竟是我的脑袋出了问题还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把我丢在深山老林里的任令扬，这时候竟然骂我过分？
而且……他还说我和黎亦轩去约会？
他真的已经到了完全不可理喻的地步吗？我真是……
算了算了！再吵下去还能有什么结果？这样的事情还能分出输赢胜负吗？
想到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再纠缠，打算回房睡觉，现在这么混乱的大脑，做出来的决定只怕会搞得更糟糕。
我一只脚刚刚踏上楼梯，客厅里的灯就突然打开了。我微微一愣转过身去，正好迎上了任令扬怒气冲冲的身影。昏黄的灯光下，任令扬的眉目氤氲着团团怒气，他几乎是冲到了我的面前，一只手用力地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干什么？”我忍不住尖叫，这个样子的任令扬看起来竟然那么陌生。
他的眉眼一点点在我的视线里变得清晰，那双眼睛中闪烁的愤怒之火，看起来那么慑人。
“我干什么？你不说清楚为什么跟黎亦轩在一起，就不许睡觉！”像是一个任性无力的小孩子，任令扬用力地又拉了一下我的手臂，可是那只手却是冰冷的，丝丝凉意透过每一寸肌肤直逼胸膛。
看着这样的任令扬，恍然间竟然有些陌生。
“你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谁让你在山顶和我发脾气，害得我一个人在山上，害得我迷路！手机又没有信号，我穿得少也没有带任何吃的，难道你想让我死掉吗？”我积蓄的所有怒火都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睛里有疑惑，还有惊奇。
这样的惊奇惹恼了我。
“你何必显得这么惊讶！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不是想要我从你的生活中消失吗？你放心，我会消失的，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驱使下，我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浑身的刺都因为自我保护竖了起来。
随着那些带着刺的言语，任令扬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那双褐色的眸子里好像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样的任令扬刺得我心里微微一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竟然渐渐变成了互相伤害吗？
这个想法，让我猛然失魂落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找过你？”任令扬突然发问，语气里少了愤怒，多了踌躇。
他的眼睛闪烁着，却仿佛被一层挥之不去的雾气笼罩得那么深沉。
“像你这样自私的人，才不会理会我。更何况，你说过了，你绝对不会喜欢像我这样死皮赖脸的女生，不是吗？”
冰冷决绝的话，不经意地就滑落了嘴角，胸前突然涌起一股酸意，直逼我眼睛，心脏难受得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我努力地控制住眼睛里的泪，氤氲起的层层雾气间，却让我仿佛感觉到任令扬眼眶里泛着的点点湿意。
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秒钟的工夫，我就转身跑进了房间，不想再停留在任令扬面前，哪怕一小会儿。
不知道究竟是他的神色触痛了我，还是我的刺扎痛了自己。
安静的客房内，空气里浮动着点点熟悉的蔷薇花香，温柔的月光悄悄洒进室内。我一头扎在**，浑身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连挪动一下身体都变得那么费力。
这一整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好像是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重放。
那个告诉我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生的任令扬，是不是刚才那个愤怒又落寞的任令扬呢？
那曾经救过我的任令扬，是不是今天把我一个人丢在山上的任令扬呢？
好像他的心有很多种颜色，却独独没有一种是我读得懂的颜色。我有些忧心、有些害怕，也许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会说出那些决绝又刺痛人心的话吧？
刚刚他又为什么那么恼怒呢？是因为他看见了我和黎亦轩的拥抱？
那么……
这个绝对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生的任令扬，有生气的必要吗？
想不通，看来，男生的心思比女生的还要难猜？
那一刻，任令扬眼神里闪烁的落寞又轻易地刺痛了我的心。
但不仅仅是这样，黎亦轩离开时的话竟非常添乱地和任令扬的话语交织在一起，我的头一下子变得两个大。
那时候的夏凌宣，也是这样辛苦地爱着吗？
或许，喜欢上任令扬，本身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吧……
这样的辛苦，真的是值得坚持的吗？
如果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发现一切都是错误，该怎么办？不管我怎么努力，仍然没有办法占据夏凌宣的位置，又该怎么办？
夜色渐渐浓了，窗外是一片寂静，那些恼人的小情绪就像此刻微凉的风，轻轻吹动窗帘，透过缝隙带来寒意和小小的悲凉。
已经到了半夜，我依旧没能睡着，推开客房的门想要去洗手间，却看见了客厅里还点着一盏昏黄的灯，那个身影依旧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深不见底的寂寞之中。
我们之间离得很近很近，只要我慢慢走下楼，就可以靠近他；可又好像离得很远很远，不管我怎么努力地去触摸他的心，都始终有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隔阂。
甚至，在这不经意的一瞬间，恍然想要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