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足球，没有爱情
四厂的员工生活区还是那样，灰色楼房沉默矗立，各家阳台上飘扬着晾晒的衣物。
但也有变化，越来越多的小商贩在周边出现。叶金石修车的地方，现在换成了一家有五张矮桌的露天烧烤。整个烧烤摊最值钱的，就是那台摆在正中的大彩电，就算不吃东西，也能坐下来看。
陆霄的父母一边生火，一边向过往人群招揽生意：“别客气，都来坐啊。吃不吃东西无所谓，来看看比赛也好。待会有辽城月光队的比赛，大家千万别错过。”
林雨曈在唐宋耳边笑：“他们这是在当老板还是在当啦啦队？”
陆霄他妈看到两人，热情的招呼：“瞳瞳！你可是稀客，今天说什么也不许走，一定得在这里吃。唐宋，你也来。昨天和陆霄通电话还说起你，那孩子始终放不下你，这么多年还记挂着有没有人欺负你呢。”
两人本就是来这里的，也不客气，林雨曈知道唐宋踢完球得饿，一会儿就点了一大堆，完了还不忘补充：“陆阿姨，你去忙吧，待会我付款。”
“这话说得，这里就是你家，哪有在自己家吃东西还给钱的？”陆霄他妈不高兴的瞪了一眼林雨曈，又对唐宋说：“唐宋，你也别见外，既然陆霄舍不得你，我们也把你当自家孩子。”
“让她给钱。”唐宋专注的看着电视，“今天我帮了她的忙，本来就该她请客。”
“你这孩子也是……”陆霄他妈没把唐宋的话当真。哪有一个和女生出来吃饭，让女生买单这么理直气壮的男生？不过陆霄他妈本就没打算收钱，也不管这两人最后到底谁付款，转身就去忙了。
“听到没，连陆阿姨都有意见了！对女生，尤其是一个漂亮女生，难道你就不能有一点绅士风度吗？”林雨曈噘着嘴生气。
“没有把恋爱当玩笑的女生。何况你拿我当枪使，请我吃饭不是应该吗？”唐宋还是看着电视。
“你都知道了？”林雨曈不好意思的吐着舌头，“谁让简亦凡和田泉明面上把我当校队的经纪人，背地里却把我看成一个不懂球的女生？校队选拔这种大事居然都没问我的意见，让你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就是让他们知道，选人这种事他们做不好！”
抱怨完后，林雨曈又好奇的问：“在你心里，到底甜筒重要还是我重要？如果不说请你吃甜筒，你是不是真打算输给简亦凡？”
“结果是我赢了，这就够了。”
唐宋没有正面回答，让林雨曈的一颗心像是被猫爪挠着般，痒痒得难受。
可不管她怎么问，唐宋就一副被电视吸进去的态度，一个字都不说。
“哼，气死我啦！你这样的人，会一辈子没有女朋友的！”最后，林雨曈只能发气般咒唐宋。
“足球，没有爱情。”唐宋淡淡的说，把林雨曈气得不停的踩他的脚。
踩了一会儿，看到电视里画面一变，出现了一座球场，林雨曈便乖乖的停了下来。陆霄的父母，以及烧烤摊坐着的另外一些人也安静下来。
“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这里是超级联赛第十二轮，辽城月光和蜀都金兴的比赛现场。本场比赛由我柯俊和搭档杨立给大家带来直播评述。现在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让我们先来看看现在的积分榜情况。辽城月光前十一轮六胜三平两负，以四分之差位于积分榜第二，而蜀都金兴战绩惨淡，两胜五平四负积十一分，位于积分榜倒数第二。虽然不会降级，为了球队荣誉，相信蜀都金兴也会在这场比赛中全力以赴……“
直播镜头还没拉到球员身上，不过大家都充满了期待，特别是陆霄的父母，两人紧紧的握着手，仿佛在等待法官宣判。
这时，又有一个人来到烧烤摊，一屁股坐在唐宋他们那桌，满头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密布，如一道道沟壑。
“叶爷爷！”林雨曈惊喜的叫了一声，让大家注意到了刚来的叶金石。
“叶工，那件事怎么样了？”有人着急的问。
叶金石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挤出笑容说道：“不急，上面说招商引资还没结束，让咱们把心吞回肚子里等着，有消息就会第一时间通知。”
“这能不急吗？”问话那人直拍桌子，“厂里整整一年没单子，工资也没个着落，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你家有困难，四厂谁家里没困难？别说四厂，临原市这么多重型企业，哪家没困难？”叶金石挥着手说，“不过也不急这一时，大家要有信心，相信我，也相信上面会有办法的。”
“对呀，大家还是看比赛吧。”陆霄的父母示意大家别闹，听解说公布名单。
“先来看蜀都金兴的排兵布阵，依旧是那些人，一号门将……”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解说，柯俊古井无波的念完首发，在念替补名单的时候情绪才出现一丝波动，“十三号宋方剑还是替补，教练对于这位替补奇兵不能进入首发的解释，还是旧伤未愈。我很好奇啊杨立，到底是怎样的旧伤，能让一个球员替补时屡有发挥，却没办法首发？”
杨立打着哈哈，将话题岔到了辽城月光队：“和蜀都金兴相比，辽城月光的阵容上倒是出现了惊喜……”
“对，一个大大的惊喜。”柯俊激动的抢过话头，“他们替补名单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名字……”
拖长的声音，让烧烤摊上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半空。
“陆霄！”
柯俊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念出了那个让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时间，陆霄的父母泪流满面，叶金石上去笑着安慰。
“作为年轻球员，二十二岁的陆霄年龄其实也不小。不过我见过这名球员，他在辽城月光的青训队里很刻苦，青年队比赛也常有出色发挥。今天进入一线队大名单，或许不能出场，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希望大家和我一起期待这位球员的未来。对了，说起陆霄，不由得不将他和宋方剑联系起来。”
“两人都是来自临原市，如果他们能登场，这场比赛也算是临原市德比了。年轻的观众或许不知道，以前的临原市，在足球圈可是个响亮的名字。那里诞生过不少当年如雷贯耳，如今却已被球迷遗忘的名字，比如说唐……”
柯俊说得兴起，又被杨立打了个哈哈岔开：“看来柯俊老师的确是足坛活字典，不过往事不必再提，咱们还是来看今天的比赛吧。”
柯俊似乎也觉得说得太多，笑道：“对，那些事可能当事人都不愿再提了。咱们还是注重当下……”
电视里足球比赛已经开始，却没多少人关注过程。因为对烧烤摊上的人来说，最紧张最刺激的那刻已经过去。
“终于进大名单了……这都四年了……”
陆霄父母年近半百，哭得不比一个孩子好看。他们一年前开了这个烧烤摊，每次有比赛都招呼大家去看。因为没有陆霄，这一年他们没少被人嘲笑。而今天，他们终于从电视里听到了那个名字！
父母对远游孩子的担心和骄傲，控制不住的要发泄出来。
“是啊，进大名单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连柯俊都夸他呢。”大家本来算是客人，这时身份却调换过来，他们不仅要安慰陆霄的父母，还得自己动手弄吃的。
场面有些啼笑皆非，却没人责怪陆霄父母的怠慢。
陆霄的父母冷静下来时，比赛已经来到下半场。
此时蜀都金兴落后一球，直播镜头转到第四裁判身上，林雨曈感到唐宋的身体突然绷紧。
第四裁判高举的牌子上，写明了蜀都金兴的换人决定——十三号宋方剑要替补登场了！
“是宋方剑，宋方剑终于登场了！”柯俊有些破音，“这位替补奇兵，这次是否还能带来奇迹？他跑位……他接球……来了来了，宋方剑标准的过人……他成功了！他进入了禁区！打门！球……进了！漂亮的打门，漂亮的进球！宋方剑又一次替补登场就收获了进球！”
柯俊没留给杨立搭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这是一名神奇的球员，他背后的故事更加神奇！让人不得不质问蜀都金兴的主教练，球队排兵布阵的权力，到底是在他的手上，还是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手上……”
柯俊的声音被掐断了，接下来只剩下杨立笑呵呵的解说：“柯俊老师有点累了，所以下去休息了。接下来由我一个人解说，好了，比赛已经来到尾声，即使宋方剑打进一球扳平比分，也没能给蜀都金兴带来胜利……”
比赛结束哨声响起，唐宋终于松弛下来，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问林雨曈：“柯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林雨曈迟疑不定，不知该怎么对唐宋解释。
好在直播画面又是一转，将唐宋的视线吸引了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导播故意，镜头对准了走下场的宋方剑，以及站在球员通道等着他的陆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