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长歪的科技树

“统帅,我有些问题一直期待您解答。”

“问吧。”

“您是否预知到苏格觉醒后会产生什么能力?这项能力是不是对母体有致命伤害?”

小二没有回答,高亮的眼睛望向吴为,“吴教授,你是在质疑我对苏格的成长缺少理性判断吗?”

“当然不是。但就算不怎么高明的分析师也能从整个经历看出来您对苏格的态度与众不同,诚然,您在这当中设了许多障眼法干扰白山会的视线,但仍需警惕有高明者看出您与苏格间不寻常的关系。”

“你其实是想说,我们花在苏格身上的时间够多了,该干些正事了对吗?”

吴为尴尬地笑笑,小二道:“苏格大多时间在白山会的监视当中,不过现在就算他们知道我和苏格的关系也不重要,早在苏格出第一次任务时,我就预着苏格活着的消息会暴露。现在需要担心的是上帝武装的大清洗计划到底会不会执行和什么时间执行,这个愚蠢的计划无疑才是我们对付母体最大的敌人。”

吴为道:“所以锻炼苏格的杀戮能力和招募能力,是为了分一支队伍出来,着手对付上帝武装吗?”

“是的。”

“可敌强我弱还分兵袭之乃兵法之大忌啊。”

“不分兵我们也不是任何一方的对手,如果我们的对手豁出一切同我们死磕的话,我顶多能保住自己能全身而退,不如寄希望于苏格能牵制他们。”

“白山会最近毫无动静,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我估计苏格顶多能牵制上帝武装,但苏格一旦暴露,我们和上帝武装就不得不翻脸了。”

就在小二沉思时,忽然有人急报:“统帅,刚收到的可靠情报,白山会五位副会长同时被处决,且有一位新副会长上任。”

吴为面色大变,“这么大的人事变动?查到新副会长是谁了吗?”

“不用查了。”小二淡定地道:“是林逸。”

“何以见得?”

“他是个有才干的人。我早猜到白山会高层会相中他。如果苏格事件中不是其他副会长对他缚手缚脚,他会是个极难缠的对手,我们还未必走得这么顺利。”

“那您有对策吗?”

“没有。”

吴为更吃惊了,他追随小二已经很久,不管多严竣的形式也多少会有些指示,做些决策,第一次听到这种无计可施的话。

“那……”吴为有点六神无主了,“您总得拿个主意啊。”

“执行隐藏计划吧。下令所有核心工作人员全部转入地下,切断与地面的所有联系。”

“苏格他们怎么办?”

“留丽莎协助,只保持单线联系。”

吴为急了,“您就这样对世界撒手不管?”

“我暂时无能为力。”小二声音变得恶狠狠的:“让上帝武装和白山会去狗咬狗吧。”

“但这两大凶犯都不会顾忌人类的损失,统帅,好歹是六十六亿条人命啊。”

小二沉默许久,道:“留一台超导死光给他们,告诉他们,这是最后的援助。”

“就这样了吗?”

“让他们祈祷吧。”

十分钟后,丽莎抵达夜行侠小队的安全屋,口头传达了命令:“总部已经执行了隐藏计划,我们的小队是留在地面的唯一小队。”

“什么?”对这个命令首先感到吃惊的是易寒,“出什么紧急状况了吗?”

“上帝武装的大清洗计划已经让统帅十分头疼。现在白山会出现巨大的人事变动,预示会有较大的作战计划出现,在情况不明之前,统帅决定暂避锋芒,把战场留给上帝武装与白山会。”

苏格倒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只问:“我只想知道他的承诺是否依然有效?”

“当然,你完成三个任务后一定会见到蒂娜。”

“那就行了,我已准备好寻找新的超脑人。”

丽莎站了起来,“苏,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苏格与丽莎来到了安全屋外的海滩上,丽莎道:“你没明白,我来第二生命也有段时间了,这是前所未见的紧急大撤退,说明情况严重,你不要掉以轻心。”

“我没有,我只是对你们的战争并不关心。”

丽莎向沙滩上抛出一个金属球,金属球展开后,空气中出现一副立体显像画面,画面出现大量的数据滚动和一些奇形怪状,好像人体器官一样的画面。

“这是统帅让我告诉你的,你看到的是统帅对母体核心部位的推导图,虽然不一定绝对正确,但这是目前所有推导中最可信的方案。”

当苏格看到一个树状图形,上面有人类科学发展时期的标志性事件,疑惑地道:“这个是科技树吗?”

“是的,你从人类的科技树是否有看出什么?”

苏格摊手,“我不是科学家,对这些没什么认识。”

“母体抑制了人类智商一百多万年,直到人类新大脑的出现,也就是人类不受母体抑制的部份,人类才开始重新拥有智慧,但这个过程也并非一帆风顺,而是不断受着母体的干扰,所以你看到的人类科技树不是直着长,而是长歪了的。”

“歪了吗?”他真的歪着头看了看,“我觉得人类科技发展好像挺顺利的啊?”

“举几个例子你就明白了。人类在农耕时代就学会了种植麦穗,并掌握了如何把麦穗种得更好的方法,那时的人们认为随着农业技术的发展,在不久的将来,人类能种出像大树一样高的麦穗,甚至可以在下面乘凉。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我们现在的麦穗和上千年前的并没有太大区别,相反,人类在技术发展的道路上开辟了另一条道——工业。”

丽莎手指拨动画面,指向“工业科技树”中“飞机”一词,“再以工业技术最杰出的代表——飞机,为例子。在飞机推向市场以后,人们也开始相信,总有一天,人类的飞机将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将在几十年内达到至少光速的十分之一,但实际上,随着人类进入太空时代,人类的航天技术发展就出现瓶颈,现在的飞行器虽然进步许多,但本质上并没有与十九世纪的飞行器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与之相应的,工业技术的各方面都进入行业的天花板。同时人们在科技树又长出一棵新的枝杈——那就是信息技术,人类开始由工业时代进入资讯时代,开始了以互联网为代表发展。”

苏格点点头,“我明白了,人类在每个科技行业都存在天花板,科技树没有笔直生长,而是生出很多横向枝杈。但这也不能证明是母体对人类的干扰,也许这些技术本身就有天花板呢?”

“看看这个吧。”丽莎划动画面,只见上面出现一片沙土,一只手正将一棵种子放入沙土,淋上不知名的**后,镜头开始快速播放,旁边显示进展的日期,只见种子以看得见的速度破土而出,快速生长,抽枝发芽,并越长越高,最后长成一棵比两人叠起来还高的大麦穗。

“这是吴为教授的发明,他研究的特殊种子再配合新发明的营养液,只花了三周的时间,这棵麦穗在没什么养份的沙土就能长得三米多高。”

苏格叹为观止,“这么说真的是母体强行抑制人类新大脑的智慧,才导致人类的科技树没有直线发展,而是不断长歪?”

“是的,不过在航天技术发展时曾让统帅和研究员产生疑虑,因为研究证明母体和其他自然界的寄生物一样,以寻找更好宿主为目的,不应该抑制人类对航天技术发展的进步。但后来从上帝武装传来一个结论,那就是母体并没有准备好移民新的宿主。她对外太空所知也是有限的,在没有可靠的宿主选择前,她不会冒险。”

“这意味着什么呢?”

“所以反向推导的话,母体可能并不是来自外太空,也许就是地球的本土生物。或者是来自科技水平比现在的地球相差无几的外太空。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她对外太空很了解,知道外太空生物的危险性,比如——招来一个她不能对付的宿主。”

“上帝武装真的确认了母体有移民新宿主的企图吗?”

“这几乎在超脑界已经达成一种共识,也是上帝武装不惜执行大清洗计划最有力的理由。虽说没有证据支撑,但显然以上帝武装为首的超脑人并不打算冒这个险去否认这个可能。”

“这就足以让他们下杀死六十六亿人的决定吗?”

“上帝武装来自远古,并且没有宗教意识,否认万物之上还有超然的存在。在他们与母体斗争的多数岁月里,人类都是等级森严的社会,要知道民主与人权是近代才产生的新东西,所以他们不可避免地残留着过去的传统,认为人类也是分等级的,下等人是死不足惜的。”

“你同我说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

“统帅希望你在执行任务的同时,重返人类社会。”

“为什么?”

“你听过一个论调吗?单个人类很厉害,但整个人类就像一个智障儿。”

“头一次听说。”

丽莎举起手中一个手机晃了晃,“这是什么?”

“不是手机吗?”

“是的,一台普通的手机。你能不能告诉我,在这台几乎包含了人类科技树顶端几乎所有技术的智能终端中,最落后的部份是什么?”

苏格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是电池。”丽莎扳下手机电池在面前晃了晃,“这就是人类科技树点歪的一个标志,这本应该是最值得人类用心去发展的一门技术——便携式高密度能源技术。因为电池没发展好,不但制约了手机的电量,还制约了电动汽车,制约芯片的最大功率,到未来,还要制约人类探索太空的步伐——虽然这未必是好事。”

“你是说人类点错了科技树?但这不是母体造成的吗?”

“这是个特例,母体并没有制约人类这在方面的发展,但人类新大脑的发展中也难免会犯些本身的错误,这些错误并不能完全归结到母体身上。”

“难道这个例子就证明人类的整体是个智障儿?”

“这个例子是告诉你,人类在发展确实把太多精力花在不该花的地方。上帝武装能做出大清洗的计划,也是包含着对人类整体一种深沉的失望,在这一点上,统帅是认同他们的。”

“哪些是不该花的地方?”

“人类有着自己的劣根性,即使在上古的超脑人时代,人类也不是致力于发展科技,而是抢地盘和自相残杀。普通人的社会,好不容易熬到了新大脑的出现,但人们更多的智慧是用于经济生活当中。”

丽莎的眼光望向大海,“如果把太空比作一片海洋,地球就像海洋中的一个孤岛,人类在孤岛上生存,肆无忌惮地享受岛上的资源,却不具备危机感,至今还没察觉一旦岛上资源耗尽就是人类的末日。人类没领悟到自己该发展什么,不是去造船寻找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而是在岛上炒地皮炒股,成立各种经济机构,互相盘剥甚至发生战争。所以才会有科技树点错的情况发生。所以当统帅想反对上帝武装的大清洗计划时,在这方面语言显得苍白无力。”

苏格若有所思,“这些论点都是上帝武装提出来的吗?”

“一部份吧,实际上人类本身也在反思,可只限于一些有识之士,人类的个体确实非常强,能发现万有引力,能产生相对论,可整体而言实在算不得一个优秀的生物群体,一直是短视且对未来毫无规划。就连蜜蜂都能齐心协力打造蜂房,但人类的整体从来没真正团结过。”

丽莎收回目光,“所以统帅希望人类也为拯救自身尽一份力。统帅相信光靠几个超脑人是无法拯救世界,更无法打败母体获得自由,如果改变不了本身的劣根性,最算没有母体,人类最终也会走向灭亡,只有人类自己才能救赎自己。”

苏格苦笑,“他难道寄望我能改变整个人类的思想?”

“当然不可能,但你也许可以给人类世界带来一些改变,至少让上帝武装看到,普通人类并非无可救药。”

“那他有行动计划吗?”

“没有。”丽莎摇摇头,“其实这也只是统帅理想中的一个计划,他尝试过用一些方法去影响人类社会,比如展现一些新的科技手段希望人们能重视这方面的发展,可毕竟限制太多,又要防着母体又要防着上帝武装,再加上种种原因,最终功败垂成。”

“连他都不行我又怎么可能?”

“因为你不是超脑人,至少从严格意义上讲不是的。所以没准你更能从普通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如今母体不知有什么新计划来对付第二生命,上帝武装又蠢蠢欲动,第二生命到了不得不隐藏的地步。”

丽莎长叹一声,“统帅暂时帮不了你什么了,作为地面上唯一的第二生命超脑人小队,统帅希望从你这里能看到一些奇迹。”

“你不觉得强人所难吗?我们也许连自保都成问题。”

“所以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明白统帅的一个理念,并不一定非要你做成什么。而且你要明白,在白山会之所以有那么多有本事有才华的人心甘情愿为母体服务,也是因为他们对人类社会感到失望。”

苏格道:“明白了,小二这是死马当活马医。我不明白的是,他既然告诉我这么多了,为什么还死扣着蒂娜不放?他就是不肯把我当自己人吗?”

“蒂娜很好。而且我要告诉你,你的舅母还有表妹小凤其实都活着。”

“什么?”苏格眼都直了。

“我知道在你心目中,统帅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实际上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不可否认为了达成目的他杀过不少无辜的人,但他是被迫做出这些决定的,如果你有一点政治头脑你会理解他的做法。可至少,他对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大的帮助和忍让。难道你不想想,还有比统帅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

苏格沉默良久,终于苦笑道:“这就是所谓的打一巴掌,喂一粒甜枣是吗?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你总能找到理由为他开脱,最后把我变成一个为他忠心效力的人。”

“如果他只要你的忠心,一开始就不会给你雷王的超脑,更不会给你钢化神经。他看好你,所以希望你能派上更大的用场,有更广阔的发挥舞台。每个成熟的领导者都明白,要有真正独挡一面的臂助,是不能钳制他们的思想的。所以,哪怕在白山会,你也能看到像林逸这样有自由意志的人存在。”

苏格想了想,点头道:“你的话很多,但我承认有些确实有道理。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去理解他的思想,并尽我所能去帮他。我只有一个条件,在我完成剩下的两个任务后,让我见见我的亲人们。”

丽莎点点头,“但暂时不要向左大元透露,免得节外生枝。”

“好的。”

“你现在可以自己作主了,你有何打算?”

苏格道:“首先要融入人类社会,我们当然要改头换面。其次……”他拿出平板滑了几下,打开一幅标识图,这个图上有许多红点,标明的是小二所发现的一些“准超脑人”的位置,苏格指着上面的美洲大陆,“我会回美国,在我住过的比较熟悉的城市,刚好有三个准超脑人,我打算先收了他们。”

“你想要一个什么新身份?”

苏格道:“酒吧老板。”

丽莎一愣,“你打算回西牛酒吧?”

“是的。”

“你回那里,不用一天白山会和上帝武装就会找上门。”

“我就是想让他们找上门。我厌倦躲躲藏藏了,既然他们想找麻烦,那我就奉陪吧。”苏格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这人也是有脾气的!”

“你这是乱来,有意暴露身份。你再强大,也架不住敌方人多势众。”

“我现在不是独自一人了,我有一支团队。再说,从上次日本行动中你也该看出来了。”苏格露出个阴狠的笑容,“我现在杀人不眨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