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长发树面人拔出匕首,正要下刀之际,百里鸿烁突然睁开了眼睛。后者愣神的功夫,就被百里鸿熠打掉了手里的匕首。

两人配合默契的起身,面对被包围的阵仗,拂了拂衣服上沾到的树叶,不见丝毫慌张。

百里鸿熠:“狼族。”面前那人的金瞳再明显不过。

“原来所谓的山妖,就是你们狼族在捣鬼。”百里鸿熠眼底流露出一丝鄙夷,拔剑相向。

几个树面人也将二人包围、准备做战。

男人便是这些狼族人的首领夏达,此时突然哈哈笑起来,在空旷场地尤为突兀森然。他主动揭开了树皮面具,和他一起的树面人也纷纷揭开面具,露出真容,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双金色眼睛。

“既然你们都看到了,就更容不得你们活着离开了!”

“在此装神弄鬼,看来栎城的水脉也是你们阻断?”百里鸿烁直视夏达道。

“我好像没有必要跟两个将死之人解释这些。”他说着,朝旁边使了个颜色,一众狼族人一拥而上。

百里鸿熠退后与百里鸿烁背对背,目光搜寻过后准确报出了敌人数目。“十二个。”

百里鸿烁出手,百里鸿熠全力护住百里鸿烁的后背。狼族人的匕首被百里鸿烁轻易夺下,一并将其逼到一旁。

百里鸿熠在后,对着围上来的狼族人挥出一剑,银光乍然,剑气如虹,一瞬便震倒了一片。一声短促的刀刃没入肉体的闷声,随着那名被夺匕首的狼族人亦是倒在了血泊中。

两人配合如同行云流水,鸿烁看向鸿熠,得意的挑起眉毛。

突然一条铁链从天而降,风声呼呼作响,一狼族人已经从地上爬起,将铁链直直向鸿熠挥过去。百里鸿烁神情一凛,登时扔掉匕首,出手一卷,百里鸿熠亦是借剑身裹住铁链,‘铮’的一声刺耳嗡鸣,铁链瞬间被剑斩断成四分五裂。

“杀了他们!”夏达在屡次未得手后,恼羞成怒的嘶吼着。

一众狼族人从百里鸿烁身后拼力站起,欲攻。百里鸿熠:“接着!”一并将手里的长剑朝鸿烁扔了过去,后者默契接住,顺势回身一挥,地上锁链的碎铁一段段通通击向那些狼族人,流畅无比,也凶悍无比。

被击中的狼族人悉数躺在了地上,呻吟一片。

百里鸿熠看着中间依然摆着花架势的百里鸿烁,配合地鼓了两下掌。

百里鸿烁帅气一笑,拿起剑鞘刚要收势,却看到那名狼族首领偷偷爬了起来想逃。百里鸿熠只一个飞身出去,便轻松跃到了那人身前,抓住他的肩膀。“想跑哪儿去?

百里鸿烁用剑比着夏达的脖子,呵斥地上站起来的狼族众人。“退后!”

夏达一脸铁青,怒吼道:“给我杀了他!”

众狼族人有些不知所措。

百里鸿烁:“我说退后!不然我杀了他。”那剑挪近了一寸,顿时就见了血。

狼族人顿时慌张退后,手中牢牢举着武器,一步步逼近。

百里鸿熠趁机搜夏达的身,果然在他怀里找出画像,画像上的正是百里鸿烁。

百里鸿烁瞟了眼,逼问他:“这张画像,谁给你的?”

“休想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百里鸿烁收紧锋刃:“先带回去,不怕你不说!”说罢点了他的穴道,将人提起来就往湖边去。

百里鸿熠紧跟着百里鸿烁,见十几个狼族人跟在后面,下一刻,用剑挑起地上的瑶草,朝狼族人扔去。

趁着狼族人躲避,百里鸿熠和百里鸿烁飞快甩下了那些人。

山间林木葱葱,却没了方才的诡异。百里鸿烁用匕首抵着头目夏达,夏达双手被绑住,鸿熠在身后牵着两匹马,他们三人行走在山间。

百里鸿烁听着摩挲的动静,喝了一声:“老实点!”

夏达狠狠的瞪着百里鸿烁,手背仍在暗中不停的摩擦绳子。

百里鸿熠:“现在去哪?”

“既然没有了山妖,那就得找找栎城缺水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百里鸿熠转头问夏达:“说,你们怎么把水堵起来的?”但看着后者一副宁死不屈的哼哼样,眼儿微微眯起,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拿出一颗药丸塞到夏达嘴里,夏达即使拒绝也不得不把药丸吞了。

夏达作呕,可是却呕不出来,登时睚眦欲裂:“你给我喂了何物?”

百里鸿熠斩断夏达手上的绳子:“我大周的密药“百香子”。你若得不到解药擅自离开我们,便会七窍流血而亡。说吧,要阻断水源没那么简单的,你们怎么堵的?”

“哼,想骗老夫开口?老夫才不会相信你。”

“哦,你是在质疑我大周的制药技术?”百里鸿熠挑眉。

百里鸿烁打刚才鸿熠眯眼就猜到了她的行动,此刻说道,“不说也行。鸿熠我们走,水源的事我自会解决。到时候他全身溃烂奇痒难忍、把自己的肝脏拿出来玩,自然不能再带着狼族人扮山妖。”

二人说着要走,夏达感到奇怪,愈发相信了鸿烁的话。

夏达迟疑:“你说什么奇痒难忍?把肝脏拿出来玩?”只是说完心底一阵阵发寒,可怕又可恶的周人!

“奇痒难忍都是轻的,“百香子”乃是大周百种奇花异草精炼而成,中毒者最开始只是觉得身上有点痒,接着就会像针刺般的疼,而且这种疼呢,会慢慢、慢慢的蔓延到全身,那是抓又抓不到,挠又挠不着……”

“又痒、又疼,就像有一万条虫在你皮肤里面咬啮、钻进你的心肝脾肺里,中毒的人最后会撕烂自己的皮肤,抓伤自己的肌肉,掏出自己的内脏……最后,七窍流血而亡。不过,能死已经是一种解脱了,很多人,其实等不到七窍流血,就已经死了。”

“好了,别跟他说这么多,这位老兄现在应该已经有感觉了。”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搭着腔,回头便看到夏达的身子开始一扭一扭的,甚至已经开始伸手去挠后背,然而却挠不到。

百里鸿烁‘啧’声道:“别去挠啊,越挠,发作得越快。”

说完拉着鸿熠要走,却被人拦住。

夏达忍住惶恐与‘奇痒’,一脸阴沉:“你们周国人真是卑鄙!解药呢?!”

……

一炷香后,三人一道攀爬着一座陡峭山崖。鸿烁打头阵,夏达在中间,鸿熠则在最后。

三人已经爬到山崖中段,眼看着离崖顶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鸿熠渐觉吃力,却仍是咬牙坚持撑着,不想拖后腿。

却不想一时没留意脚下的石头松动,毫无防备之下,手上和脚下同时打滑,迅速向下滑了下去,所幸把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才没掉下山崖。

前面的两人同时往下看,夏达简直吓疯了,“你要死先把解药给我!”

百里鸿烁亦是后怕,顿时身手敏捷地飞身到鸿熠身边,就在她快脱力之际拉住了她的手臂。“鸿熠,抓紧我!”

百里鸿熠靠着鸿烁的臂力吊在峭壁上,脸色苍白,想说别管我了,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百里鸿烁安慰着鸿熠一边使劲:“没事,抬头,看我就好。”

她略仰起头,就看到少年坚毅绷紧的下巴。豆大的汗珠沿着下颔弧线,从滑动的喉结落入衣襟。这个少年仿佛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鸿烁指尖泛白,终于奋力的把鸿熠拉到自己身边,鸿烁抱着鸿熠,站在悬崖上相互对视,喘着粗气。四目相对,两人竟都有些尴尬。

鸿熠连忙将眼神赶忙移向别处,实则为自己刚才那不合时宜的念头窘得不行。

百里鸿烁并未察觉,只是关心嘱咐鸿熠:“小心点。”

百里鸿烁重新快速的往上攀岩。

百里鸿熠望着他的背影,神情颇有些复杂。

鸿烁攀回到夏达所在的位置。夏达正停在那里休息。“喂,那是你媳妇吧?”

鸿烁一怔,正在爬山的鸿熠也听见,亦是一愣。

夏达砸吧了下嘴,“你们周国人还可以带着媳妇来戍边呢?”

鸿熠已经奋力来到夏达面前,冷着脸,“废话多!还不快走!”

夏达继续往上攀登,留下鸿熠和鸿烁目光撞在一处,那股尴尬更加明显的萦绕在他们周围,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登上了一个三丈宽的山洞。夏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了会儿,没好气地朝旁边那两人道,“喏,千陵泊。”

百里鸿熠打量,这是个溶洞,面前有一潭水面,一束光晕正好散落在上面,水面泛起一层斑斓光晕。

百里鸿烁:“就是这里?”

夏达点了点头,“这里是千陵泊的入口,你需要入水潜入溶洞的另一头,劈开山石,才能解除栎城之水患。”

百里鸿烁踢了一脚夏达:“你们就是这么更改水道的?”

“我们狼族与周国向来不两立,你们做的缺德事也不少!”夏达怒目而视。

“你与我同去。”百里鸿烁思忖道。

百里鸿熠立马拉过鸿烁:“你和他一同下水,我怕他趁此机会偷袭你。何况现在天色将暗,不妨歇息一日,明天天亮再说。”

百里鸿烁想了片刻便也同意。

入夜,星辰密布。

山洞内,燃着的火堆晕开半圈昏黄。百里鸿熠和百里鸿烁并排挨着内壁睡着,山顶的风声旋转呜鸣,将火焰吹得摇晃不已,百里鸿熠也被冻得醒过来,应该说,她根本就没睡着过。洞内冷得让人睡不着。

她歪头看着鸿烁睡着的侧脸,不禁伸手抚平百里鸿烁紧皱的眉头。心底嘀咕,以前都不见得那么爱发愁的……

晃神之间,并未发现少年轻颤的眼睫预告了即将要醒的讯息。

百里鸿烁是从梦里被惊醒的,睁开眼的刹那,便控住了覆在眉上的柔荑,那熟悉触感当即让他卸去了力道,却是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许久,才一个松开,一个缩回,均是有些无措。

夏达的呼噜声在洞内**出回音,一下子搅散了那股令人口干舌燥的莫名情愫。

两人靠着内壁,却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眼神的对视。

“你为何不睡?”

百里鸿熠呐呐:“有点冷。”

百里鸿烁闻言划过一丝懊恼,立刻将衣服脱下披在鸿熠身上。“怎么不早说。”

衣服残留着少年体温,鸿熠揪着带子,心里掀起一波异样的感觉。“你怎么睡得不好?”

百里鸿烁下意识看了看手臂,一切正常并没有刚才梦里出现的蓝色诡异符号。

“大概是想水源的事想的太投入了,没事。”

“对了。昨天我们都中了瑶草的毒,我已经全然不认得你了,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我?”

百里鸿烁浮起轻笑,促狭说道:“被咬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百里鸿熠故意重重‘哼’了一声。

百里鸿烁却突然伸手拉开百里鸿熠的嘴巴:“你知道吗,你咬我,主要靠的是这颗牙和这颗牙,这两颗牙之间的距离我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你一咬我,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百里鸿熠被捧住脸,一阵发烫,再听那话,忙伸手去打鸿烁的手,恼羞成怒道,“去你的。你才两颗牙呢,牙尖,牙尖你懂吗!”

百里鸿烁温柔款款地睨着她,眼前却浮现起幼年时的情形,为了让自己叫一声姐姐,没少挨咬。

——不管我是什么时候来到王府的,怎么来的,总之,你父王就是我父王,你母妃就是我母妃,我是你姐姐,从现在开始,以后一辈子,你都得叫我姐姐。听到没!

那要是我不再想当你弟弟了呢。

只是这句话深埋在了心底,扎根发芽,长出名为欲望的参天大树来,几乎要将那贫瘠土地撑裂,亦摇摇欲坠欲碎。

……

远在栎城的军营里,却有人担心他二人快担心得急死了,在议事厅门口徘徊不下数十趟,只是最终都没胆子闯进去。

好不容易等到穆齐从议事厅出来,侯正则一个箭步冲上去。“穆统领!”

“怎么了?”穆齐看他急的一副猴孙样,禁不住皱眉。

“是百里统领!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千陵泊据这里二三十里地,想来今日是回不来的。”

侯正则闻言心底更急,语气也不由变冲:“穆统领!你到底是真不清楚还是装糊涂啊!”

穆齐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侯正则立马就怂:“不是不是,对不起,我是太急了。穆统领,那里有山妖啊!山妖啊!您真的放心让百里统领一个人去?”

穆齐沉吟未作回应。

“百里统领……不会……被山妖吃了吧……”侯正则担心的声音都变了。

穆齐亦是皱起了眉头。

“穆统领,带上兄弟们,咱们去救百里统领吧!百里统领对咱们不错,咱们当军人的,不能这么……不讲义气!”

“侯正则,你我都是军人,我们来此地担当的是边关要职,岂能擅离职守!”

“可是……”

“没有可是。我随百里统领多年,我相信他一定能解决栎城的水患问题。”

听完穆齐那坚定发言,侯正则更郁闷了。

穆齐走向侯正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且多给统领一些时日,三日若再不回,我便亲自带些人马上山。”

侯正则怏怏看了他一眼,望向远处暗色笼罩的山峦,如同蛰伏黑暗中的猛兽,说不出的让人心慌。他心慌了一整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