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许蓝倒在林榭家的大沙发里伸了个懒腰,长叹了一口气:“爽。”

林榭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许蓝伸懒腰的时候袖子滑下去一小段,露出裹着纱布的一截霜白手臂。

林榭蹙了蹙眉:“手怎么样。”

“恩?什么。”许蓝哈欠打了一半愣住,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手臂:“啊,这个啊,早无所谓了。”

“哥你晚饭吃了没啊。”许蓝跳下沙发,打了个哈欠,“你要不要做饭?”

“在市局吃了。”林榭看了她一眼手臂:“你怎么看起来很想让我做饭?都几点了,你吃了吧。”

“啊哈哈,我是想学。”许蓝搓着手指尖,“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要会几个菜比较好。”

“有这份心还是挺好的,”林榭开了瓶啤酒,另一只手想再拿一罐扔过去,手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但我早放弃你了,劝你也早点。”

许蓝翻了个白眼:“酒。”

“滚蛋。”林榭皱眉,“你发烧了。”

“!?”许蓝莫名其妙,“我没说啊。”

“从小到大,你每次发烧,平均三句话打一个哈欠。”林榭仰头喝了口啤酒,“你帮我数数你打了几个了。”

许蓝:“……次奥。爷爷我下午睡完一觉都好全了。”说着坐回沙发。

“还跟我提。你还要在他家睡几觉?”

“……就两觉。”许蓝在沙发上盘起腿,开始有点心虚地剥手指。

林榭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说了,这种事情我管不了你,你自己有主见。我就管点我能管的。”

“明天搬出去之后住哪儿?”

“不能住你这儿吗。”许蓝莫名其妙,“你居然还嫌弃我?”

“……我当然嫌弃。”林榭喝完瓶酒走近许蓝,把易拉罐放进纸篓,“我有洁癖,你生活习惯太差了。”

许蓝:“……那我先去鱼鱼家里苟几天,然后再慢慢找房子。”她带了点威胁性的语气,“然后我要跟鱼鱼说你嫌弃她,她生活习惯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林榭冷笑一声:“你?和她比?你说,试试。”

许蓝语塞:“……你再看你茶几上这个烟,小心肾衰竭哦。”

“管的挺多。”林榭冷冷道,“下个月二十岁了,小屁孩。”

“……我去,您居然还记得。”许蓝一愣,“我都早不记得了,最近屁事儿太多,给爷整忘了。”

林榭叹了一口气:“看你无家可归的份上,我提前把生日礼物给你。”

“哈。”许蓝一拍沙发,“我这礼物居然还是靠可怜换来的。”

“别烦。”林榭走进卧室留给她一个冷淡背影,随后脱了外套走出来,手里拿着张卡,“礼物。”

“我去。”许蓝挑了下眉,“生日礼物送钱?够有诚意的啊。”

“许蓝,我不想骂人了今天。底下那帮兔崽子够我烦的了。”林榭无语,“但我还是想骂你。”

“那骂吧哥哥。”许蓝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睫毛弯弯软得不行,“我又不亏。”

林榭举了举手上那张卡:“用你五点二的低级视力看清楚,这是张房卡。”

“次奥。不愧是五点三。”许蓝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惊喜道,“怎么这么好!”

“本来就想让你别住那儿了,之前觉得反正他们也不怎么回来,住着也没事。现在看来还是不行,林溯之前说过他们五一都不回,可惜他说的不太准。”林榭移开目光,“啧。这次主要是哥哥的问题。”

“啧。你好好说话。”许蓝不满,“要没你,我可能会悲催地成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无法跟上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步伐。”

“别抬举我。你就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林榭无语。

“双层的复式公寓,两百多平,不算大,但你不管是一个人住还是带朋友来,空间都绰绰有余。门锁密码是你六位数字生日,设计装修我都请了最好的,要改就自己改,想刷我卡也不用告诉我。”林榭淡淡道,“刚巧,地址就在你刚刚离开的地方。”

许蓝张了张嘴:“沈问那儿?”

“离DIM和吻你花园近,地段好,出门买东西也方便。”林榭没理会她的问题,自顾自道,“接下来也快放暑假了,你除了拍照也还要准备实习,自己调节好时间。”

许蓝点点头:“明白,谢谢哥。”她再次打了个哈欠,“我去洗澡了,哥你随意。”

林榭:“……”

许蓝洗完澡后喝了杯热牛奶,打开林榭的医药箱笨拙地给自己换了纱布,然后回到房间和鱼鱼打了个很久的视频通话,把从蓝墅出来的过程匆匆忙忙讲了个大概,省去了蓝臻对她动手的细节,情节直接跳跃到明天要搬家。

于是鱼鱼的注意点就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她和沈问的身上。

第二天。

林榭站在许蓝房间门外整了整领带扣,给她打了个电话:“快点。”

许蓝朝后抓了一把头发:“才几点啊,你疯了。”

林榭一脸阴沉:“八点了。早饭给你热了两遍。事不过三。”

“老顽固。”许蓝翻了个白眼,随便在衣柜里抓了件白色长T和藏蓝背带裤,一把拉开房门,看见林榭一愣:“你去相亲?搬个家还打根领带。”

“许蓝,”林榭冷笑了一声,“少说点话,赶紧洗完脸去吃早饭。”

“哦。”许蓝睡眼惺忪地挪到洗手间关上门,打开音乐香氛,面对着镜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拉开门:“你跟鱼鱼说了几点去接她?”

“九点。”林榭倚在门上,“给你二十分钟。洗漱吃饭化妆。”

“做个人吧林支队长。虽然我能做得到,但从这边开过去,二十分钟也能到了。”许蓝比了个二,“剩下的二十分钟你干嘛?”

林榭:“……”

“行了行了,本公主允了。”许蓝朝他摆摆手,关上门,“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

八点四十二人上车,刚开出别墅区,许蓝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看向林榭:“哥,剩下那二十分钟我教你怎么花。”

林榭:“?”

路虎阴森森地靠在马路边,许蓝乐呵呵地走近眼镜店。

“老板,我来拿眼镜。”许蓝鲜活地跳进眼镜店,刚好老板正在前台整理柜子,抬头看见她来了,顿时喜上眉梢:“哟,咱们的许小姐来了啊。”

说着,眼镜店老板小心地找出沈问的那幅眼镜,递给许蓝:“小心收着,别再搞坏了哦。”

“欸,谢谢老板。”许蓝宝贝地拿在手里谢过眼镜店老板,朝他招招手后回到车上伸了个懒腰:“好啦,现在再开过去,鱼鱼刚好出门。”

林榭默默发动汽车:“……”

鱼鱼家。

鱼鱼穿着件粉紫色的T恤衫和宽松的牛仔裤,背了个红色的斜挎包大老远就朝他们招手,许蓝赶紧开门冲出去和她拥抱了一下,然后一块儿钻进后车门。

“林榭哥好。好久不见。”鱼鱼笑道。

“恩。”林榭言简意赅。

“鱼鱼你今天晚上就返校?”许蓝在后座打开昨天从沈问家里带出来的零食,拆了个咸蛋黄的冰皮月亮蛋糕递给鱼鱼,“这么急啊。”

“晚上有课了,昨天老师发的消息,没来得及跟你讲。”鱼鱼满足地咬了口蛋糕,然后递给许蓝。

许蓝也吃了一口,含糊道:“阿姨回来了吗?”

“昨天回来了,但是没多久又走了,她们公司可忙了。”鱼鱼叹了口气,“生活不易。”

“那让我哥送你去高铁站等会。”许蓝又咬了一大口蛋糕,“刚好搬完家顺路。”

鱼鱼还没答话,林榭就说了声行啊。

鱼鱼愣了愣,笑着道了谢:“那我就不客气啦,刚好我妈没空。”

“应该的。”林榭面无表情,但许蓝觉得他在笑,“本来晚上要返校,还让你抽空来帮忙搬家就很不好意思。”

“我特么?”许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骂了一句,“不是人。”

林榭微微偏了偏头。

鱼鱼赶紧摆手:“没没没没事儿没事儿。林榭哥你也辛苦啦。懒懒我要吃这个蟹柳。”

满车都是零食的味道,许蓝一边吃一边观察林榭的表情。

看到林榭依旧没有表情,许蓝就放心了。

搬家公司要下午才到,林榭主要就在一楼打包许蓝的各类零食,许蓝鱼鱼则负责认真在楼上捣鼓。

林榭倚在楼梯口,盯着那个对着楼梯口的窗台点了根烟,然后又把它熄灭了。

七年前,扎着俩低低的双马尾的小屁孩就坐在这儿,跟他说了一声“懒爷我今天就认你了啊”。

当然他就觉得这小屁孩还是可以接触一下的,结果没想到这么麻烦,就比如看今天搬个家吧,动作慢,效率低,不看时间,还聊天。

林榭插着兜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下午四点。

搬家公司准点来到来,配合着一块儿搬东西,林榭充分发挥了平时在市局的指挥作用,效率高了不少。

但等东西全搬到复式公寓楼门口,也快六点半了。许蓝一看时间不妙:“哥,你先送鱼鱼走吧。”

林榭算了一下时间:“是差不多了,不然赶不及。你一个人整理这么多东西可以?”

许蓝嗐了一声:“当然了,懒爷上天入地都可以,整理下房间还不会?”

林榭扶额:“……鱼鱼跟我走,回家拿东西。”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难道会?

“欸。”鱼鱼应了声,朝许蓝招招手,“那懒懒我走咯?”

“去去去吧鱼鱼宝贝。”许蓝笑了笑,“路上记得小心哦,拜拜。”

然后做了个“到了DD我哟”的手势。

林榭看了她一眼,带着鱼鱼离开了。

许蓝跟搬家公司道了谢,关上了公寓的门。

沈问也在这里,他住哪栋?

许蓝记不太清,她从来不记路,刚刚林榭又是直接开着车绕来绕去带她进来的,不知道明天早上她能不能顺利地离开这里然后再遇见外面这美丽世界。

她靠着门疲累地蹲下身,窝在臂弯里休息了一会,跟自己说了声:

公主葱鸭!

然后她晃晃脑袋站起身,又不小心起来太快,眼前一阵黑。许蓝赶紧打开灯,这才清晰地看清复式公寓内饰。

轻奢的风格,大理石瓷砖明净温馨,主打色是暖米棕,奶油白和樱花粉。

底楼一进门右侧开放式的厨房,即便林榭知道是摆设,但还是装修得很漂亮,面包机榨汁机早餐机电饭煲洗碗机,各类精致的碗筷碟子摆的十分强迫症,非常有一个摆设的样子。往里走是客厅,宽敞明亮,采光特别好,落地窗视野开阔,外面带着一个大约五十平的小院子,此时开着一些红色的玫瑰花,还种了几株向日葵。

许蓝走了神:沈问家的花园我都还没记得去看过呢。

楼梯是木质的,圆柱形的扶手摸起来材质舒适,上楼直接是开放式书房,书架上已经放了一些书籍,许蓝看了看,不仅有她所在专业的和刑侦理论案例,还有美术与设计类的。

卧室与衣帽间相连,衣帽间对许蓝来说非常称心如意,房间朝南,还有面比原来在蓝墅更大的落地穿衣镜。卧室里风格偏少女INS风,绿植和墙纸都很简约却不失可爱,LED化妆台和上次许蓝去拍照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很像。

许蓝倒在**,感觉从没像今天这么舒服过。

离开蓝墅那鬼地方就是这么爽啊。

但其实在几个小时前,许蓝看着蓝墅里自己那个空了的房间,心里还是有过落寞的。

住了很久的地方,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其实也没理由讨厌这里。

不过这种感情一瞬间就在她的强制运行下消弭了。

外面好像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