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拐卖

将至深夜,专案组成员围在桌前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对夏茗提出的邹诗雨就是杀害谭华健的凶手一事表示不解。

尤其是焦郊,他将谭华健尸体左胸的照片从各种角度都拍了一边摆在桌上,抓住姜皓月的手在自己心脏处比划着:“你看嘛,邹诗雨一米六六,怎么可能杀得了一米九的大个儿谭华健。”

“这个我一会儿再说,安妮抑郁症的事儿你们查的怎么样了?还有安泊那天晚上跟安妮说了什么?”夏茗有些烦躁的合上面前的手写资料,龙飞凤舞的字迹让她有些头痛。

“安妮抑郁……”

“那天晚上……”

虞安平与秦凯同时开口,却在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瞬间噤了声。

看着两人势同水火般的对立姿态,姜皓月立即站起来打圆场:“那个……资料都是我整理的,还是我来说吧。”

得到夏茗默许后,姜皓月侃侃而言:“安泊说安妮在当年被绑架后就患上了轻度抑郁,但好在她积极接受治疗,一直吃药控制着。但安妮在前年年底就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主动停了药,所以家里并没有抗抑郁药物。可咱们的检测结果不会出错,我认为安妮最近一段时间可能又开始服药,但并没有让安泊知道这件事。”

安妮因为什么事情要重新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物,而且还要小心翼翼地瞒着自己的父亲?

“至于安妮死亡的那天晚上,安泊说等到安妮结婚那天,他想邀请安妮母亲在农村的亲戚来参加婚礼,但安妮非常抗拒。安泊说自己太过娇惯安妮,以至于她现在嫌贫爱富,安妮觉得那些农村亲戚来了之后给季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坚决不同意。所以订婚那晚安泊就和安妮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

姜皓月把调查结果讲完,紧张地瞥了秦凯和虞安平一眼,然后把凳子往夏茗身边挪了挪。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焦郊忽然举手兴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他,只见焦郊往椅背上一靠,得意洋洋道:“我觉得安妮在绑架的时候虽然患上了轻度抑郁,但她坚持吃药配合治疗,治好了抑郁症。最近一段时间,安妮乡下的亲戚忽然找上门来,告诉安妮她其实并非是安泊亲生女儿的真相,这件事情犹如晴天霹雳,安妮痛苦万分,旧疾复发再次抑郁,并且开始背着安泊重新服药。订婚那天晚上安泊提及邀请乡下的亲戚参加婚宴,安妮生怕他们来了之后说出真相,到时候她不仅会失去季辰,搞不好还会失去安泊。所以在绝望之下,安妮就自杀了。”

果然是一个老套的贫富爱情故事,姜皓月撇嘴道:“还自杀呢,谭华健那天晚上可看到了安妮房间里有个不认识的男人。”

焦郊听了姜皓月的反驳显然有些不服气:“瘾君子的话也能信吗?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她房间里的那个男人有可能就是乡下的某个亲戚,在订婚宴这晚威胁安妮,跟安妮发生争吵后把她杀了,然后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就焦郊想法中的漏洞展开猛烈攻击,一时间办公室吵吵嚷嚷,夏茗几乎插不进话。

但越是这样活跃的氛围,就越是容易激发灵感。

“行了,听我说。”夏茗使劲拍了拍桌子,抓住脑海中转瞬即逝的思路,“咱们先说安妮死亡的事,目前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安妮是死于他杀,也不能确定谭华健的证词就一定是真的。综合安妮死亡现场的环境来看,自杀的可能性更高一点。但有一点非常奇怪,那就是七点半左右安妮同我说话时一切正常,八点十五分我们就发现了她的尸体,究竟出了什么事才能让她在这半个多小时里面绝望自杀?”

大家听完后立刻随声附和,夏茗紧接着道:“我现在有个思路,如果我们现在把这起案件定性为他杀,这样一来许多疑点就可以解释通了。”

倘若是自杀,那么现场便构成了一个密室。

大部分密室杀人案件中,凶手最困难的一点就是如何不留痕迹的离开密室。

安妮的房间与浴室除了门窗再没有其他通道,因此凶手只能从门窗离开。

但安妮房间的窗户外及花坛只留下了谭华健一人的脚印与指纹,且所有窗户上除了安妮与保姆阿姨的指纹外没有留下其他任何人的痕迹。

如此看来,凶手只能通过房间门离开,但他是如何做到将门反锁且用椅子抵住门把手,这一点需要证据及线索佐证。

“皓月待会儿和我一起再去一趟安家,老秦和师兄去把邹诗雨的老底好好查一遍,焦郊,你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把谭华健尸体胸口的那处伤口给我研究研究,除了创口平面,伤口内部的肌肉纹理什么的也要搞明白。出发。”夏茗布置完任务,拿起包就要往外走,却见剩下四人老老实实在原位坐着。

总算意识到不对劲的夏茗腆着脸道:“皓月,走。明天中午之前不把调查结果汇报给我,都给我滚蛋。”

她后半句话明显是冲着仍在赌气的秦凯和虞安平说的,任何不团结的因素都会导致整个团队分崩离析。

他们共同的敌人是江成,是那个心思奇诡,手段狠辣的江成。再这样下去,她担心秦凯和虞安平之间的裂痕会被江成盯上。

见夏茗真的发了火,两个人才懒懒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彼此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方阳分局大院,夏茗打开车门前望向无边星河。

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欣赏夜空是在什么时候了,从警这许多年,她很少能有闲下来放松的时刻,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

因为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未曾后悔,从穿上警服的那一刻起,退缩两个字就永远消失在了他们的人生轨迹中。

忙碌至快要清晨,两人便在安家将就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刚睡着不久,焦郊的夺命连环call就打了过来,夏茗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一边着急忙慌地穿衣服,一边往门外跑去。

当得知焦郊验尸验了一宿肚子饿,打电话来只是为了提醒夏茗在回办公室时捎点早餐时,夏茗气得差点没把手机砸地上。

“你昨天晚上最好发现了重要线索,否则这些包子就是你这辈子最后的早饭。”姜皓月同样生气于焦郊早晨电话的狂轰滥炸,把买来的早餐扔给他,怒气冲冲。

焦郊看到两人眼下黑眼圈,便知她们昨晚劳累,赶忙配笑着给两人到了水,又毕恭毕敬地把资料摆在夏茗面前:“其实我是有重大发现的。昨天我按照你的提示重新检查了一遍谭华健胸口的伤口,嘿,你猜怎么着,他伤口内创面有个这样的纹路。”

焦郊将伤口照片摆出来,秦凯正咬着包子,一看到这血淋淋的照片顿时想要呕吐,但碍于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围上去看,他只能默默忍住。

谭华健左胸处的伤口内创面上有一道微微凹下去的竖直痕迹,应该是凶器留下的印记。

夏茗没有说话,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秦凯,心中对他的承受能力默哀了几秒钟,转头问虞安平:“邹诗雨查得怎么样了?”

“跟你之前的猜想差不多。”虞安平同样甩了一沓资料出来,邹诗雨的整个人生成长经历被撰写在一张张纸上。

可人的一生,本来就无法用文字说清楚。

“邹诗雨是咱们省中北部昭华市人,8岁那年被当地打拐办救出,但她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拐走转卖了好几次,所以警方并不清楚她出生地是什么地方。邹诗雨被救出后送去了福利院,后来被青琴市一对结婚多年无子女的教师夫妇领养。五年前邹诗雨大学毕业开始找工作,在各大企业都待过一段时间但是都干不长。今年三月份她在苍海的公司应聘了前台的工作,原本下月初转正,但自从那天跟经理在公司大闹一通后,邹诗雨就没去过公司,我们去她家也找不到人。”

虞安平话音刚落,秦凯突然开口发问,不给大家留一丁点思考的时间:“夏队,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看到邹诗雨团建的照片后就猜测她被拐卖过?”

夏茗还没有从刚刚获取到的信息中缓过神来,听到秦凯这样问不由得抬头对上他质疑的眼神:“我刚入警队的时候在档案室整理过很多老案子,邹诗雨那起拐卖的案子里有她被领养时候的照片,照片里她戴的镯子跟团建照片上的一样。”

秦凯的眼神更加深邃,仿佛她的解释越发让人无法信服:“那么多年前的一张照片中的小细节你也能记着?”

“不光是很多年前的照片还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哪怕一闪而过,我也能记住其中的细节。就跟之前我看到双胞胎廖洁廖媚尸体中的猪肉绦虫时,立刻想到不久前新闻媒体上感染寄生虫病的顾客照片中有华信一样。很多事情,我只需要一个触发点就可以分毫不差的回忆起来。”夏茗显然对这个问题已经失去了耐心,说话时的语气非常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