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布谷鸟

会议室中的气氛有些古怪。

夏茗坐在凳子上,脸色颇为凝重地盯着白板上纵横飞舞的笔迹。

整个案子已经全部清晰,回专案组的路上,几个年轻人还在商量待会儿要去哪家餐厅庆功。

只有夏茗的脸色阴沉到仿佛中了毒。

组员们憋得难受,纷纷用眼神示意虞安平上前询问。

虞安平一拍大腿就要站起来,只见夏茗一拳砸在桌子上,杯中水被震洒不少。

“靠!”

大家被她这一吼吓了一跳,一个个呆若木鸡。

夏茗从一沓材料中翻出一份访谈记录扔给秦凯,咬牙切齿道:“江成这个混蛋。”

秦凯瞥了她一眼,迅速浏览一遍访谈记录,这是今年年初关键到二监采访在押刑犯时的记录,由于原语音文件已经过特殊处理,因此他们只能通过文字记录判断关键与江成之间的联系。

秦凯压低了嗓音念着访谈记录上被夏茗圈出的对话。

关键:“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江成:“两年半。”

关键:“想家吗?”

江成:“想,当然想。马上就立春了,每次这个时候都特别想家。”

关键:“立春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江成:“立春就意味着春天快到了啊,以前每年春天我爸都会去捉森林捉布谷鸟,卖了钱给我买零食和玩具。”

关键:“布谷鸟在北方不常见啊。”

江成:“在南方也很少见到,你知道吗,布谷鸟一般都藏在枝叶里鸣叫,很少露面。这种鸟的特点就是叫声大,但性格怯懦,堪称是鸟界‘窝囊废’,哈哈哈。我爸这些年身体也不好,很久没去捉过鸟了,想想也是对不起他……”

秦凯眨巴眨巴眼,又仔细将这段对话读了一遍,谨慎地措着词:“这个……”

外面又起了风,吹得这栋老建筑楼的窗户嗡嗡响。

自胡大茂出事后,专案组始终认为是江成在背后布局。

直到后来关键乘坐的飞机返航,夏茗终于将目光聚焦在朱立身上。

就在大家都顺着朱立这条线对Leia,也就是薛梅进行深入调查时,夏茗才从这些往事中发现了端倪。

朱立是操盘手不假,可整个局,始终都是出自江成之手。

夏茗目光灼灼,盯得大家浑身不自在。

她盯着眼前的白板,想站起身往上面写些东西,大脑却一片空白。

夏茗费力地抬起胳膊,只见焦郊那张大脸凑在自己眼前,他似乎在叫喊,可夏茗却什么也听不到。

城市另一端的男人刚洗过澡,将浴衣随意披在身上。

门铃响,进来送酒的服务员抬眼看到男人饱满而强健的胸肌,性感的人鱼线和修长有力的双腿时,脸上不由飞起一抹红晕。

这幅躯体近似完美。

江成冲她笑笑,隐藏在墨镜之下的双目却冰冷无情。

服务员悄悄退出房间,只留他一个人端着酒杯,眺望着不远处的海天交际线。

桌上的手机提示声响起,江成的视线落在那一行行的文字上,目光中却多了几分说不明的情感。

“小花,病倒了……”

医院病房内,夏茗躺在病**,输液瓶一滴一滴向她体内输入药物。

她双目紧闭,脸色比病床被子还要惨白。

一个子不高的老大爷急急忙忙冲进来,径直扑倒夏茗病床前,见她尚未醒转,这老大爷便伸手使劲拧着虞安平的胳膊:

“你是怎么照顾你妹妹的,你是怎么照顾你妹妹的!”

虞安平吃痛,却也只能咬牙受着:“师父……”

杜师父叹了口气,问道:“你们的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秦凯知道眼前这位前辈当年也是警界的风云人物,如果不是提前退休的话,恐怕现在他才是青琴市的公安局长。

秦凯的老师当年与杜师父有过合作,因此秦凯非常敬重这位老前辈,于是忙回答道:“杜老师,这起案子现在基本已经到尾声了,但是我们专案组的任务是抓到江成,江成不归案,专案组的工作就不算完。”

杜师父从鼻孔“哼”了一声,显然是对秦凯的回答不满意,秦凯顿时不敢作声,只听他道:“小伙子,这一行的规矩你不知道吗?我不是警察,你怎么能把这起案子的信息透露给我?”

大家闻言吃了一惊,心想明明是你自己要问的,秦凯敬重你是前辈才将实情告知,这老头现在怎么还反过来教训人。

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病**的夏茗疲累地睁开眼睛,她抬手看了一眼打着针的左手,明明语气十分虚弱,脸上的表情却然坚毅而冷淡:

“准备一下,我要讲案子。”

杜师父心疼道:“别说了,这些事让你师兄去做好了,你好好休息。”

夏茗挣扎着坐起身,严肃道:“我没事,师父你先回去吧,我要开始谈案情了。”

杜师父听了这话仿佛被噎了一下,摸摸夏茗凌乱的头发,嘟囔一句“臭丫头”,慢悠悠地离开了病房。

夏茗面色仍显苍白,但提起案子来却神采奕奕:“各自汇报一下查案结果。”

姜皓月从旁边拖过一条板凳坐下来,翻开手里的记事本振振有词道:“我先来。我去查了薛梅和胡教授的关系,胡教授几年前在宁海大学就职,薛梅不是他的直系学生。薛梅当时为了追求生物医学系的一个男生,偷偷拿了一个女同学的实验服进了实验室。说到这我还得插一句,宁海大学的档案资料做得也太不仔细了,朱立当时修了生物医学专业的第二学位,但是最终他放弃了,因此宁海大学就没有把他上过胡教授课的信息记录进资料里。由于朱立不是胡教授的直系学生,所以当时我们也没查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然这个案子我们从一开始就能找到突破口。”

“嗯,这是个教训,以后我们得多留意。”夏茗点了点头,意识到工作中产生的这个疏漏给受害者和警方都带来了巨大麻烦,反思片刻后继续问道,“薛梅后来是不是过敏了?”

姜皓月抬头看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薛梅当时虽然防护服什么都穿上了,但她毕竟不专业,据说她当时乱碰了试剂导致过敏。薛梅察觉不舒服后就想溜走,但薛梅刚拉开门就被胡教授呵斥了,薛梅又不敢出声,生怕被发现自己是偷溜进来的,所以就一直忍着。”

这一忍就是五个小时,薛梅当时并没觉得特别难受,但后来一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全身的皮肤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

“可以说,是胡教授导致薛梅过敏毁容的。”焦郊听完后一拍大腿,“怪不得朱立他们要往胡教授的煎饼果子里放海鲜,以牙还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