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直到天黑。
周浩宇交了报告，匆匆赶到夕阳红护理院。
高风已经在高四海的房间里。
周浩宇上前，拉着高四海的手。高四海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几天前，医生已经通知周伟，高四海时日不多。家里已经在准备墓地，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及这个悲伤的话题。
“怎么样？”周浩宇问高风。“那个杀手的身份查明了吗？”
“没有消息。”
“叔的死因呢？你上次说叔有可能是被人谋杀的？”
“二十年的陈年积案，哪有那么容易查出来的？”高风叹气，“没有侦查方向，没有合理怀疑嫌疑人，没有定罪物证的三无案件，往往是警察最头疼的案件，也最容易成为悬案、积案。”
“从小爷爷就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犯罪。”周浩宇说。
“理论上是可以这么说。”高风无奈，“但现实中总有一些案件没有思路和方向，这其中的因素很多，对于有预谋、有计划的犯罪，犯罪分子往往具有较强的反侦查意识，甚至能够通过多种渠道学习到一些反侦查技巧。比如转移犯罪现场、对痕迹进行掩盖、制造虚假不在场证明、破坏关键性定罪物证等。再加上公安机关办理重大刑事案件时的人手比较有限，时间精力也是有限的，为一个案子可以短时间投入大量警力，但如果毫无进展，就只能转向其他案件，等待出现转机再继续侦查。”
“那你准备怎么办？”周浩宇问他，“就这么耗下去？你总得为将来想一想吧？”
“不是有你吗？我还能饿得死吗？”高风调侃。
“对了，上午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旁边那个女的声音是谁？”周浩宇坏笑。
“给我留点隐私行不行？”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是刘青叶吧？”周浩宇意味深长地看着高风。
高风笑笑，没有正面回答。
“有进展吗？”
“她对我忽冷忽热的，我也拿不准她的想法。在这方面就显示出我智商比你低的劣势了，女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
“你啊，别管女人是怎么想的，你得先搞清楚自已是怎么想的。对她有感觉吗？”
“改天再说这个话题。”高风打断周浩宇的八卦，“你怎么样？你看上去很疲惫？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状态。”
“最近事多，月底可能得去英国。我们集团在英国的分公司要挂牌。偏偏这两天许佳桐又请假……”
“请假？为什么？”高风一愣。
“没说原因，我还纳闷呢。”周浩宇摇头，“在上海创业的时候，四十度的高烧，她还来公司上班，在办公室一边挂瓶一边听汇报。”
“这算是异常情况吗？”
“反正不算正常，这么多年我没见她请过假。”
周浩宇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
“还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挺好，对了，明天我妈从英国回来，一起来家吃顿饭吧。”
正在这时，周浩宇的手机响了起来，周浩宇看了看手机走到门外接听。
“董事长？”
“你在哪儿？”许军问。
“我……在护理院看我爷爷。董事长，有事吗？”
“你的报告我看了，有几个问题我还想问问你。”
“您在办公室吗？”周浩宇看表。
“在。”
“我一会去办公室找您。”
周浩宇回到高四海的房间。高风坐在床边发着呆。
“我得赶回公司。”周浩宇掏出车钥匙。
“你刚来。”高风没见他这么忙过。
“许军召我马上回公司。”
“出什么事了吗？”
“奇了怪了，许军今天突然对我们马上对英国投资的那个项目产生了莫名的兴趣，这之前，他好象并没有这么好奇。”
“那这个项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没有。我妈去英国就是为了这个项目，市里，省里也都看好这个项目。不过……”周浩宇苦笑一下，“三言两语跟你说不清楚。”
“除了对这个项目，许军还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周浩宇不明白高风为何突然这么关心许军。
“你好象有些担心，心事重重，这不是你的风格。”
“是有一点。许佳桐用一个新的手机号，告诉我说这两天不来公司。可许军却似乎并不知道许佳桐的去向。很显然，他也应该不知道许佳桐的那个新的手机号。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你可以当警察了。”高风说。
“或许我还真有这方面的基因。”周浩宇俯身亲了高四海的脸颊一下。
他走出房间，给许佳桐打电话。
许佳桐正在房间里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罗伯特他们发过来的有关BAT项目的一些文件，全都是英文的。她一边看一边在文档上用英文修改着。
“浩宇？”她拿起嗡嗡作响的手机。
“我纠结了一下午，但觉得还是得给你打这个电话，哪怕现在就被你爸开除。”周浩宇说。
“怎么了？”许佳桐合上电脑。
“他下午来找我，问我有关BAT项目的情况，他说他仔细看了我做的那份贷款计划，他认为我对这个项目抱着谨慎乐观的态度，然后仔细打听了这个项目的情况……”
“你跟他说了你的意见？我是说当初反对的意见？”
“我只是说了跟帕丁顿枢纽项目相比而言……你知道，我这人说不了谎话。”
“然后呢？”许佳桐站起来，神色严肃。
“他让我写一份《BAT项目风险评估报告》。”
“你写了？”
“我说我要是写了，你会开了我。可你爸却说，如果我不写，他当时就开了我。他坐在我的办公室里等着我写完才走的……刚才，他又给我打电话，让我现在马上去他的办公室。”
许佳桐气得想说什么，但她努力克制住自已的情绪。
“我是不是要收拾东西走人？”周浩宇试探道。
“先不谈这个，你马上把那份报告发给我。”许佳桐急匆匆地说。
“好，马上。那我还要去他办公室吗？”
“照常去，事后给我打电话。”
“怎么一夜之间，我成了你们之间的夹心饼干？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浩宇，如果你还想在龙星呆下去，最好先学会闭上你的嘴。还有，你写的这份报告不能流出去，不能给任何人看，听明白了吗。”
说完，许佳桐挂了手机，不一会，她的手机传来微信到达的提示音。许佳桐匆匆浏览看着手机上的报告。她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然后坐在电脑前，以最快的速度用英文写着邮件。
“罗伯特：计划有变，我下星期二过来，争取下星期把公司的事办完。”
她点击发送按钮，看到发送成功的提示。许佳桐站起来，拿着手机，跑向赵月娥的房间。
赵月娥正在卫生间里洗漱。门铃声响起。
“谁啊？”赵月娥走向门口。
“奶奶，是我。”许佳桐的声音，隔着门都能听出很焦虑。
赵月娥打开房门。
“我爸盯上了BAT项目。”许佳桐跑进门，“他逼着让周浩宇写了一份《BAT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
“我没……听懂？”赵月娥示意她别急，把话说清楚。
“我没跟您说过。”许佳桐解释道，“其实在英国的时候，周浩宇看出了BAT项目中的一些问题，当初他是不建议考虑BAT项目的，是我强制他支持的。有了这份风险评估报告，我爸肯定会竭力反对这个项目实施。其实对20亿英镑的海外贷款，我爸一直是心怀忐忑的，上次去上海的飞机上，他跟我谈过他的担心。我看他现在是想拿这个项目作筹码，逼着我们和他谈。”
赵月娥没有说话。她朝着房间里走去。
“我已经跟罗伯特发了邮件，下星期二我就赶到英国去。”许佳桐跟着她。
赵月娥坐了下来，没有说话。她显得有点精疲力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