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下午就得向省厅汇报,我们该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李夏才开口。

“如实说。”冯凯说,“但案子不能搁置。可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从头再来,把沙漠里的沙子统统过滤一遍。”李夏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冯凯望着李夏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李夏站起来离开办公室。方菲也跟了出去。

刘青叶犹豫了一下,也朝门口走去。

这时,冯凯的手机响起,冯凯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高风”两个字。

“高风?”他接通电话。

刘青叶在门口站住,回过头来望着冯凯。

“冯队?毒物鉴定报告应该出来了吧?”高风问。

“你这是在哪给我打电话?”

“龙湾,我的家。”

冯凯挂掉了高风的手机。回过头来看向刘青叶。

“你去一趟高风的家。”

“为什么?”刘青叶感到奇怪。

“有时候,他会有些奇思妙想。”冯凯坐下。

“你是让我去当间谍?”刘青叶犹豫。

“我去合适吗?我讨厌处于劣势。”冯凯的语气生硬。

刘青叶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朝着门口走去。

“青叶。”冯凯喊住她,“他真准备放弃去上海当律师的机会,准备留在龙湾当一个待岗青年了?”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刘青叶不太痛快,直接抢白道。

“他留在龙湾,你也许还有机会。”冯凯盯着她的眼睛,“他要是去了上海,你们俩的人生轨迹也许从此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也不会交集了。”

“冯队?你说什么呀?”刘青叶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你喜欢他,从幼儿园开始。你和他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说完,冯凯拿着一份文件夹匆匆朝门口走去,刘青叶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片刻,她缓过神,快步朝楼梯走去。

刘青叶开着车,来到了高风家的楼下。她把车停在路边,从驾驶室里看了看楼上,翻下遮光板,对着里面的小镜子整理着自已的头发。

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管口红,往嘴上抹了一点。刘青叶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已,翻上遮光板,想要下车。但刚推开车门,她想了想,又把遮光板翻下来,抽出两张面巾纸擦掉了刚抹上去的口红,这才抬腿下车。

她站在车边整了整衣服,做了一个深呼吸,锁上车门,朝着楼洞内走去。

高风对她的到来,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他请她进门,一边探头朝外面看。

“就我。”刘青叶走进客厅。

高风愣了一下,关上了门。

“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一会我还有事,捡重点的说。”刘青叶跟着高风走进他的房间,四下打量着。

“这冯凯,鸡贼。”高风嗤笑。“你先说。”

“许达的体内没有发现任何毒物,也没有发现能致他脑梗塞的药物成份,许达是自然死亡。”刘青叶一口气说完,“所以,接下去的谈话内容,希望你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高风看着刘青叶,眼里满是失望。

“说吧,你还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刘青叶问他。

“动机,许达杀罗红英,罗红英杀许广义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刘青叶刚想开口,高风用手势制止了她。

“我的逻辑是,许广义和许达是一伙的,他们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许达必须除掉许广义以达到灭口的目的。而许达没法亲自动手,于是他授意罗红英将许广义毒杀,然后许达再将罗红英杀掉灭口,并将尸体埋在北山山洞以转移当年专案组的侦查方向,把警方的所有资源都集中在抓捕罗红英的身上,这样,许达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过了警方的视线。”

“你的故事可以写一个电视剧了。”刘青叶说,“好,依你的逻辑,那你认为罗红英为什么会乖乖地甘当许达的棋子?”

“罗红英的软肋是杨衡。一个母亲永远都会对儿子的亲生父亲抱有幻想。”

“拜托,当年是许达强奸的罗红英好不好?”

“许达再烂也比杨三水要强百倍,更何况许达有能力让罗红英和杨衡过上好日子。”高风说,“在这一点上,出身贫寒的罗红英不傻,要不然,当年罗红英早就报案了,所以,依我的判断 ‘4·05’案的动机不应该是情杀,而是灭口,只有这样,整个案子才通顺。”

“灭口?”刘青叶没觉得惊讶,“你的想法到是和冯凯的不谋而合,可现实和故事不一样,现实中的许多案子并没有逻辑可言。”

“可‘4·05’一案有逻辑。”高风坚持,“这不是流窜作案,也不是**杀人,因为许达,罗红英,许广义之间有前史,有秘密。有秘密就会有谎言,他们用谎言来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算你的分析成立,那你认为会是什么秘密要让许达如此精心布局来除掉许广义?”

“不知道。但我认为这是我们往前走的方向。”

“我们?”

“不,你们。”高风改口。

“你说的所有前提是认定许达是杀害罗红英的凶手。”刘青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许达并没有杀罗红英呢?罗红英只是在逃亡期间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呢?”

“我上次在讯问室对你们说过理由了,因为在北山山洞里没有发现罗红英的衣物残片,罗红英被掩埋时是赤身**的,这意味着罗红英是被熟人所杀,而且很有可能是在**被杀然后被直接移到汽车上被运到北山山洞掩埋。所以这个凶手得符合以下的条件,和罗红英认识,而且罗红英能心甘情愿和他上床,会开车,这辆车很有可能是私家车。现在除了许达还有谁符合这些条件?”

“杨三水呀。”刘青叶讽刺道,“我记得有人当时坚定不移地认定杨三水就是杀害罗红英的凶手呢?”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高风辩称,“而且我也相信,在嫌疑人的名单中,你们已经把杨三水划去了。现在,许达是你们唯一的嫌疑人,是你们揭开‘4·05’一案真相的唯一筹码,可你们却没有保护好他。”

“你什么意思?”刘青叶不悦,“我事先警告过你,别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她看了一下手表,“说点题外话,你是去上海工作还是选择留下,我都无权说三道四……”

“我选择留下。”高风坚定地说。

“好啊,既然你选择留下,那你就得遵纪守法,做一个合格的龙湾公民。”刘青叶点头,“记住哦,你现在可是一个待岗青年。关于‘4·05’一案,我欢迎你随时把你的想法和我沟通,当然仅限于私下。决不允许私自调查,更不能越红线。如果有了案底,我可保不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高风耸肩。

“那我走了,随时保持联系。”说完,刘青叶朝着门口走去。

“青叶。”高风喊住她。

“要是没有我父亲的烈士证书,我高风就不可能穿这么多年的警服。”高风走到她面前,“你知道那份烈士证书对我有多么的重要了吧?‘4·05’这几个字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案件的代号,只是一个需要复查的陈年案子,可对我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我爷爷的形象已经崩塌了,如果我父亲的形象再崩塌,那警察的形象在我的心目里也就彻底崩塌了。我是脱了警服不假,但不代表着我对警察这个职业有偏见,毕竟,我们从小就是在警察的家庭里长大的,在龙湾,只有我们两家是警察世家。”

刘青叶的嘴唇翕动着,她的目光里有了一丝的柔情。

“所以,请你理解我的心情。”高风的语气很软。

“既然你对警察的职业有如此的敬畏,那你为什么要逃离。”刘青叶问他。

“这也是我这两天始终问自已的一个问题。”

“有答案吗?”

高风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刘青叶问,“我是说,你是准备在‘4·05’一案水落石出之后再去上海,还是另有打算?”

“我不会再去上海。”高风说,“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青叶,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刘青叶不解。

“谢谢你能终于能这么推心置腹地跟我说话。”高风轻声道,你爷爷因为开棺验尸事件而死,而开棺验尸事件的始作俑者是我爷爷。开棺验尸事件摧毁了我们两个家庭。其实,我在你面前一直……一直都是挺自卑的。”

泪水涌上了刘青叶的眼睛。

“我平时有那么讨人厌吗?”她克制着自己,努力做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高风挠头,“你别生气啊,反正就是喜怒无常。”

“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再见。”刘青叶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