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Stupid is as stupid does
“报道！”林熹朝喊道，想起有一次在路边拍照被数学老师瞪了一眼，默默地将拿在手上的相机背到了身后。
数学老师翻着教材，粗声问：“干什么去了？”
林熹朝想了一想，说：“去洗手间了。”
数学老师拍了拍教材上的粉笔灰，晾了她几秒才说道：“进来吧。”
“谢谢老师。”林熹朝毕恭毕敬。
进了教室，偷偷将身后的相机转到面前，林熹朝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路过的陆婉柔和夏十七比了一个“耶”。
“等会！你手里拿着什么？”
林熹朝站定。
陆婉柔赶紧伸出手，吐出口型：先给我。
无奈相机带缠在手腕上，一时解不开。
林熹朝摆摆手，吐出口型：没事。
学校里不准玩手机，但是没有说不准玩相机，再说她也不是上课玩，数学老师应该不会为难她吧。
林熹朝转身老老实实地说道：“相机。”
“去蹲厕所还带相机，林熹朝你什么喜好？”
“哈哈哈。”底下出现笑声。
林熹朝站在原地，不做声。
数学老师翻了翻教材里夹着的期中考试的名次表，随便一扫，扫到了林熹朝的名字。
数学89分，这么简单的试卷才考了89分，还是重点班的学生！
他一向偏爱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学习成绩不好的，能让他觉得是有在认真学习的，他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这个林熹朝，完全让他看不到学习态度，上课不认真听讲，下课还不好好努力，还玩什么相机，简直可恶！
“你学习成绩很好？成天就知道玩玩玩！有这个时间都可以做多少张试卷了你拎不清吗？学习成绩不好还不知道反思，拖自己后腿就算了，还拖班级后腿，就因为你们几个常年不及格的，严重拉低我们班的平均分！这么简单的试卷，人普通班的文科生都能考120，你自己理科重点班的一百不到，我都替你害臊！”
“几个常年不及格的”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被老师点名出来说。
数学老师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做点什么发泄一下：“把相机拿来！”
林熹朝犹豫几秒，数学老师正在气头上，这相机给他还能拿回来吗？
周末还有一单写真客片要拍呢。
她最近也没有打算买新相机。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把这个相机交出去。
林熹朝站着没动。
她不动，数学老师感觉自己在全班同学面前毫无权威可言。
胸中怒火更甚，数学老师扔了手上的粉笔，气势汹汹地走到林熹朝面前，一把拽过林熹朝的相机，数学老师的动作粗暴，相机带在手上扯出了红痕，林熹朝都被他扯得踉跄了两下。
林熹朝下意识地去抢，数学老师已经走回了讲台上。
现在硬来不是办法，到时候去办公室拿回来好了。林熹朝这样想着，恢复了平静。
数学老师把相机左右前后翻看，是胶卷相机，看不了拍的什么。
他随便按了按，用蛮力拉开了后盖。
见状，林熹朝连忙上前阻拦：“老师，您别！”
胶卷还没拍完，还没有卷回暗盒，数学老师这样硬生生地打开后盖，部分胶卷见光可能就要作废了。
林熹朝在出声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实际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数学老师用的蛮力，“咔”的一声，卷片轴似乎断开了，胶卷脱落，他拿出胶卷暗盒一扯，“咝啦”一声，拍过的没拍过的胶卷全部被拉了出来。
林熹朝有些绝望，一卷胶卷值不了多少钱，可是这卷胶卷里定格的时光就这样无法修复了，连同着那一刻的心情还有对成片的期待。
胶卷里一片空白，数学老师烦躁地把相机丢在一边：“拍的什么鬼东西，为了这个莫名堂的东西无所事事耽误学习不求上进，大家要好好以此为戒，不努力学习成绩就会像林熹朝这样上不了台面，连拍的东西都是狗屎，这样的学生，活着也是浪费资源，不如趁早投胎算了！到底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
数学老师说得唾沫横飞，台下学生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林熹朝睁大瞳孔，完全没有想到就算是对她印象不好的数学老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她的学生时代里，也遇见过形形色色的老师，有让她产生过心理阴影的老师，也有过让她感激一辈子的老师，但是这一刻，站在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让她觉得自己曾经对他的敬重是完全不值得的，他的嘴脸这样丑陋，即便是因为生气，对学生这样侮辱，真是有违为人师表这几个字。
“老师，林熹朝拍的不是狗屎！” 林熹朝正想说些什么反击，有个声音打断了她，她讶异地回头，是林滟滟。
她站在教室一侧，毫不畏惧地看向讲台：“她所拍摄下的是你不曾见过的平凡的却美好的世间，她拍下的每一个画面都很有感染力，您或许觉得一张照片没有什么，甚至觉得拍照是游手好闲的事情，可是有同学因为她拍的照片重拾信心，也有同学因为她拍的照片想要更加努力，您如果没有看过她拍的照片，就不应该妄加评论，即便是狗屎，那林熹朝拍的狗屎也是香的。”
林熹朝有些惊讶地看向林滟滟，她说的这个人是我吗？她是这么看我的吗？
一席话落地，教室里安静得真的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到了。
鼓掌！必须要鼓掌！许多同学心里想着。
313的室友们对林滟滟有了彻底的改观，这种时刻，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为自己的室友出头，她却挺身而出了。
林滟滟慢慢坐下，下巴朝林熹朝一点：别客气！
数学老师的脸气得铁青，但是又不想对林滟滟发作，火气只好撒在林熹朝身上，一把将相机从窗外扔了出去。
算了，不鼓掌了，要是再鼓掌无异于火上浇油，数学老师恐怕会将林熹朝给扔出去了。想鼓掌的同学们默默地想。
相机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林熹朝深深地看了数学老师一眼，捡起地上的胶卷，跟着跑了出去。
数学老师气极了，如果他是班主任一定会让林熹朝从这个班彻底滚出去，他一拍桌面，怒气冲冲：“上课！”
林熹朝找了一节课都没有在草地上找到相机，也不知道数学老师这是什么技术水平，扔个相机堪比变魔法，这么大一个相机居然遍地都找不到。
她有些沮丧，下一节课还是数学课，再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也不想上了。
她在学校里茫然地走着，第一次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是她拍了无数次的津南高中，每一栋建筑，每一条小路，每一棵树，春天是什么模样，冬天是什么模样，清晨是什么颜色，傍晚会有什么样的云霞，她敢说，没有人会比她更熟悉了。
可是，在这样一刻，她居然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双腿无意识地走着，林熹朝看见远处的群峰，或许看一看视野开阔的地方，心情可能会好些吧，便朝着操场的后花园去了。
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围墙上面会覆盖满粉色白色的蔷薇花，形成一堵色彩清新明艳的花墙。
这个时候蔷薇花期基本快结束了，围墙上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绿叶，数朵残花顽强地点缀其间，草地上还有一些凋零的花瓣。
围墙前面种的波斯菊，零星盛开了一点。等到六月，好天气的时候来，随随便便就能拍出“网红打卡地”的效果。
林熹朝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来。
人生需要很多这样的时刻，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只享受当下。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似乎是响起了下课铃声，又过了不久，上课铃声响了。
伴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耳边传来了脚步声。
林熹朝没有回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来的人肯定是周秦时。
如此毫无依据的想法，却是真的。
在她旁边坐下来的人，如假包换就是周秦时。
大概这就是作为备胎的非凡待遇？
林熹朝暗自笑话着自己，不着痕迹地坐远了一点，也就不打算询问他为什么会来找自己，为什么知道自己会在这里了。
两人并肩坐着，林熹朝觉着，比起一个人，这样的时刻也不赖。
过了片刻，周秦时看着远处问：“你看过一个叫《阿甘正传》的电影吗？”
这个电影她当然看过，里面那一句经典台词在很多地方都看到过，坦白讲，是很不错的电影，但是励志语录心灵鸡汤什么的，看多了，总会腻的。
林熹朝有一点哭笑不得了，周秦时是想拿电影里那一句“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来安慰鼓励自己？
“里面有一句话这么说的……”
来了，林熹朝暗笑一声。
“你若遇上麻烦，不要逞强，你就跑，远远跑开。”
林熹朝一怔，看向周秦时，没想到他说的这句话。
“所以，你不来上课是对的。”
额，他是来支持自己逃课的吗，林熹朝哑然失笑。
“里面还有一句话……”
“嗯？”所以还是要说那句最经典的台词吗，林熹朝想。
周秦时换了英语说道：“Stupid is as stupid does，你英语好，肯定知道什么意思吧？”
蠢人做蠢事，是说……数学老师？
“所以，不要因为蠢人说过的话而难过。”
周秦时居然骂数学老师是蠢人哎哟喂，比起他安慰自己，林熹朝更觉得对周秦时的这个新发现让自己更加兴奋，学神骂老师，数学课代表骂数学老师，太刺激了！
林熹朝终于笑了笑：“你对这个电影很熟啊，这些台词我都不怎么记得了。”
“是，我记忆力很好。”在这点上，周秦时从来不谦虚，“还有一句台词……”
林熹朝没想到还有，歪着头好奇地看向他，想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来：“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