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心愿
经此一事后,数学老师对林熹朝的态度又发生了变化,由故意针对变成了不闻不问。
林熹朝的作业和随堂测试试卷不批改,林熹朝什么样交上去的什么样交下来,上课也不再看林熹朝,好像教室里就没有这号人。
她一个大活人被当成隐形人,林熹朝刚开始心里也挺不舒服的,但习惯之后也觉得没什么,无视她就无视她呗,她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好。
只是朱文婧就很烦了,试卷一发下来,她一瞅林熹朝试卷上一个红字也没有,回回都要故作惊讶地感叹一句:“哎呀,又没改呢!”
接着再用特别羡慕的语气来一句:“真羡慕你不用担心考多少分。”
林熹朝觉着吧,这样子的朱文婧真是又讨嫌又可爱,干脆反击道:“是吧,没分数总比你这个七十几分要好看一些哈。”
“我这是没发挥好才考的七十多,你还不一定及格呢!”
陆婉柔卷着一本杂志和夏十七一起过来,两人听到这个话就不高兴了,夏十七立马反驳:“朱文婧,你是有几把刷子才这么有勇气损我们有两把刷子的林熹朝啊?”
她们人多势众,朱文婧非常识时务地不和她们争论了。
陆婉柔屁股一挤,挤了朱文婧的一半椅子坐下,笑嘻嘻地说道:“猪猪同学,借一半椅子坐一坐啦!”
“你才是猪猪。”朱文婧翻了一个白眼,猛地起身,“把我衣服都弄脏了,等会儿把我椅子擦干净!”
说着去陆婉柔的位置上坐下了。
林熹朝给她俩一个微笑。
陆婉柔和夏十七挤着一张椅子坐下,陆婉柔摊开杂志,开心地说道:“朝朝!我们帮你找到买新相机的办法了!”
林熹朝看到杂志第一时间想到了她和陆婉柔差点花钱交智商税的那一次,脑门掉下一颗大汗珠。这陆婉柔怎么还是没长记性?还有夏十七也凑上来了?
再说,她这一段时间拍的照片不仅还了欠照相馆老板的钱也攒下了钱足够买相机了。
“夏十七,你上次还教训我和陆婉柔教训得头头是道的,这次怎么回事?也鬼迷心窍了?”
“什么呀!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样好不好,我夏十七的智商能和陆大傻一个级别吗?”
“夏国庆,你是不是又想打架?”
“你又打不赢我!”
“我打不赢你可以叫我师傅来收拾你!”
“人马上要高考了你好意思打扰人家吗?”
“打你不就分分钟的事情!”
“你信不信我来一个大变活人把你变没?”
“你扑克牌还没翻熟呢。”
“得得得,”林熹朝按住她俩,“等会儿你俩回自己位置上去吵啊。这个新相机,很感谢你们时刻记得我,但是我有钱买哦。”
“啊?你有钱啊,我们看你这段时间没用相机也没有接客片以为你又是在为资金发愁呢?”夏十七道。
“嗯,就是想稍微休息一段时间,打算等这次高考放假再去买。”没能拍的几单客片她和顾客说明了情况后另外约了时间并且送了一套她拍的校园风景小册做补偿。
“那……”陆婉柔想了想,还是翻开了杂志,指着一个板块说,“这里有个摄影协会举办比赛,前几名都有奖金,虽然你现在有钱买新相机,但是万一你相机又坏了,你不如多攒点?”
林熹朝:……
我这新相机还没买呢,你就想着我相机坏……
夏十七觑她一眼:“说啥呢陆大傻!说你傻你还真傻!你个乌鸦嘴!不过朝朝,你可以参加参加啊,你拍的照片这么棒的,得奖的话,哇,想想那多风光啊!”
陆婉柔连连点头:“对对对!”
这么一说,林熹朝觉得也是,她可以通过比赛去更清楚地看一看自己的实力。
她拿来看了一眼,这个西风摄影协会的名字很眼熟啊。
她看了下比赛要求,几秒后合上杂志,这是今年的四月刊,她重新翻到那一页,指着比赛板块道:“你俩都没看到这截稿日期吗,五月二十一号,已经过了。”
陆婉柔和夏十七面面相觑,光顾着兴奋地拿来给林熹朝看,还真的没看到日期。
“对不起啊,我们还真的没看到。”
林熹朝摆手:“没事没事,参加了也不一定能得奖。”
“快上课了,还占着我的位置,神烦你们这些人!”朱文婧抱着书不耐烦地来赶人。
陆婉柔和夏十七同她磨了磨嘴皮子,在上课铃声响起时才让座给她。
高考前两天,津南高一高二便放假了,教学楼需要腾出来做考场。
林熹微六月三号就回家了,这是E市高中惯例,让高考生回家调整下心情。
五号林母带着林熹微去吴言山上的庙里祈福,林熹朝也跟着去了。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坏了两台胶卷相机一台单反,林熹朝觉得自己应该去烧香拜佛去去霉气。
去到庙里,到处都是人,大部分都是带着孩子来拜佛的家长。
林母还遇到了几个熟人,一路上和人打着招呼,相互客气着。
林母遇到了熟人,林熹朝也遇到了熟人,她一看到周秦时和林滟滟,连忙和林母说要去上洗手间,坚持绕到另外一条路上去了。
林滟滟是第一次来爬吴言山,本来约的其他同学结果临时被放了鸽子,她到了山脚下又不会走,正要打道回府之时似乎看到了林熹朝,她一琢磨,便打电话喊了周秦时来。
两人爬到山顶上也没有碰到林熹朝,林滟滟一直嘀咕:“我看花眼了不会啊?是不是你带错路了?”
周秦时没做声,下山时默默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途经一棵粗壮的百年老树,因为历史悠久,来拜佛的人少不得也会拜一拜这棵老树。
久而久之,老树变成了祈福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许愿条。
早年间大家用的木牌挂上心愿,木牌重量过多压断了枝干,政府才围着许愿树一周建了木质围栏,大家拜一拜老树,再将心愿系在围栏上。这么几年,围栏也几乎都系满了,新的旧的,层层叠叠,倒也壮观。
林滟滟图新鲜,喊周秦时一起去挂许愿条。
周秦时对这些一向都是不信的,林滟滟已经买了两根红木牌回来,递给他一块:“听说这棵树很灵的,挂上去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周秦时没接,树上的木牌受风雨侵蚀,有的已经长了青苔,风一吹,木牌相互撞击发出“噼啪”的碰撞声。
“这里少说也有几万个愿望了你说实现了多少?”
“写一个呗,又不亏!”林滟滟揶揄道,“许一个和林熹朝百年好合的愿望嘛!”
见他神色松动,林滟滟直接把红木牌和签字笔塞到周秦时手里了。
两人找了石块蹲下去写心愿,林滟滟毫不犹豫地写下八个字,写完之后觉得还得加点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有些没灵感,探头看周秦时写的。
“我心悦林,有……”
周秦时意识到她正在看自己写的内容,脸微微一红,急忙背过身,不满道:“自己写自己的,看我的做什么!”
“抄一下呗!”
周秦时横她一眼,快速写完最后几个字,随手找了一个地方一系,看了自己的心愿一眼,如果世上有鬼神真能实现世人心愿,那么他的心愿唯此而已。
林滟滟看他系都系上去了,这才继续提笔写。
“检讨想抄,心愿你也抄,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没主见的人。”
林滟滟哈哈一笑:“呀,我心悦你是你创造的?我也喜欢这个说法不行喽!”
她刷刷写完,找了一个地方系上布条。
林母让林熹微多拜拜文殊菩萨才去求签。
林熹微求的功名签,竹签一抽出来,两人便紧张兮兮地去换解签文,对于这个,林熹朝一点都不担心,反正林熹微考上了重本,考上之后每年还拿到了奖学金,让林父林母每次在外人面前提到自己大女儿时充满了骄傲。
她趁着两人去解签,赶紧猛磕头求菩萨保佑,然后给自己抽了一个事业签。
竹签上写着第十七签。
林熹朝去取签文,林母和林熹微解完签回来,脸上带着喜气。
“这边是拿事业签的,功名签在那边!”林母二话不说,将林熹朝的竹签取走,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功名签的第十七签。
黄色的纸上写着“功名二字已经休,何必劳心苦志求,慢说平生别无事,突然惊哧在三秋”。
林母展开一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虽然她才初中毕业,但这上面的字都是认识的,对诗文基本的理解力还是有的,尤其是看到第一句,“功名二字已经休”这寓意看着就不太好,脸上的喜气都淡了两分。
林熹微安慰道:“这句话估计就是说的一个阶段,再说她还没高三呢,现在求功名也没用,今年的算不得数。”
林母这才神色一松:“对对,明年再来,今年的不算数。”
当然不算数了,我求的事业你们去给我解成功名,哭笑不得好吗,林熹朝在心里默默想。
眼下两人都在跟前,林熹朝看了一眼旁边挂着事业签的架子,还是作罢。
虽然林熹朝的签文不怎么理想,但是林熹微的还是上上签,三人还是高兴地回家去了。
路过月老庙的时候,林熹朝开玩笑:“妈,你应该去给我姐求一求姻缘!”
林熹微瞪她一眼:“林熹朝你找死?”
林母也拍她脑袋:“这个可不着急啊,等你们考上好的大学找个好工作再找对象。”
等到了那个时候,您就要说了,你们读书的时候怎么都不知道谈一个现在都变成老姑娘了,别个和你们一样大的,现在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你说你们,读这么多书有个什么用,介绍这么多对象也没见你们带一个回家,你们去谈一个啊……
想到这,林熹朝浑身一个激灵:“妈,我觉得你这策略可不行,你看林熹微就要上大学了,你得鼓励她大学就要谈朋友!不,如果她现在有喜欢的对象,就让她现在谈!”
“你这张嘴,胡说八道个什么!”林母厉声喝道,她顿了一顿,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林熹朝,你该不会是在学校早恋吧!我跟你说,你现在的心思得放在学习上啊,早恋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尝试的事情,你们都还是学生,还没什么阅历……”
等以后您又要说了,你们那些同学有没有合适的,和人家接触接触,我跟你们说,以前的同学知根知底的,又离得近,去和别人谈啊……
林熹朝想着,嘴上立马否定:“怎么可能,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早恋的!”就以我这年龄,想早恋也早恋不了了。
听到她这样保证,林母才稍稍放下心来。
三人往山下走,林熹朝常年在外面蹦跶,体力比林母和林熹朝好很多,没一会儿就把她们两人甩得远远地。
她找了路边一处阴凉的地方一边看风景一边等她们俩。
这附近不远处就是许愿树,林熹朝心念一动,反正坐着也无聊,不如去看一看许愿条上写了什么。
——一生平安 事事顺心。
——李云云和王大史一辈子都要好好的-YY。
——希望和程楠一起倒计时迎接千禧年。
——考试一百分。
——去北京看奥运会-WZP。
——过年可以吃好多巧克力。
……
有的已经写了很长时间了,有的刚写不久,林熹朝快速扫了一圈,似乎瞧见了熟悉的字体,林熹朝一阵发毛,拿起了面前的木牌。
红色的木牌上苍劲的字体写着“我心悦林,有朝一日,秦许终身——ZQS”。
看样子,是刚刚系上去的。
她往旁边一扫,果然找到了林滟滟的心愿牌——海晏河清,时和岁丰。我心悦周,矢志不渝。——LYY。
轰——脑子一瞬间炸开。
这是他们的心愿,他们许诺给彼此终生的心愿。
心愿是隐藏在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企盼,却教她不小心窥见,这比亲眼目睹两人在自己面前亲热更要有冲击力一些。
心口一阵一阵地发疼,林熹朝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已经决定要放下了,真的真的没有关系的啊!
可是心里的疼,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刺激着每一根神经,拖拽着林熹朝摇摇欲坠。
眼泪蓄满了眼眶,终于连成珠串般滚落。
林熹朝痛恨自己意志不坚,痛恨自己不够果断无法快刀斩乱麻,甚至痛恨周秦时,他明明从来不给别的女生一丝一毫的奢望,却给了自己那么多那么多错觉,让自己一步步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手指死死地抠着周秦时的红色木牌,林熹朝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这个木牌砸烂。
就让你们的愿望像这木牌一样破损不堪吧!
理智回归大脑,林熹朝被自己那一瞬间的恶毒给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刚刚那个人,是她吗?
有着这样阴暗的想法的人,是她吗?
林熹朝松开许愿牌,擦干眼泪,像是为了要给自己那恶毒的一刻赎罪一样,又像是为了告诉自己放下周秦时从每一个瞬间开始,她双手合十,朝许愿树虔诚地拜了拜:“保佑这对信男信女愿望成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