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肖晓笑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酸奶,她把空瓶子往浴室洗手台上狠狠一放,盯住了镜子!
肖晓笑:你呀,小不忍则乱大谋——
自 己:我的大谋是什么?
肖晓笑:记住: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自 己:我的胃除了蛋白质,还能消化掉我的牙齿吗?
肖晓笑:有一句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自 己:海阔天空?
“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
对着浴室的镜子,肖晓笑自言自语后,又扯着嗓子大声唱了起来。
淋得像落水狗一样的她打了另一辆的士回家,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此刻,心情平复了很多。刚才哭得太失态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瘪瘪嘴巴,没有了眼泪,胸口却还沉甸甸地压着什么。
史有才的那番话,又在肖晓笑的耳边响起。
她觉得自己心里委屈,更为莫伽一委屈。
浴室里白雾袅绕,肖晓笑抹开玻璃上的雾气。
又看到了滂沱大雨里的刘卞飏,他坚毅的眼神让她有些恍惚,也莫名有了一些感伤。
她开始心疼起来。
一个人无论多么善良正直,还是难免被人质疑和嘲讽,他不委屈吗?
肖晓笑走到到客厅,掏出包里的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刘卞飏,如果在工作中受到委屈怎么办?”
他没有回复。
肖晓笑顶着湿漉漉长发,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窗外还是阴沉沉的。
这鬼天气真是阴晴不定,昨天还是阳光普照,今天就暴雨如注,温差至少8度以上吧。
她吸了吸鼻子,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
她突然想起,妈妈那边是午夜,可能已经睡了。她立刻挂断了电话。发了一条微信:
妈妈,我想你。
她想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还想问妈妈:为什么工作后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好了?
以前什么都不记不住,没心没肺地。不愿意想的事情就不想,不愿意做的事情就不做,每天过得乐呵呵的。
而现在她的大脑好像不愿意再接受她的指令了,不开心的事情竟然记得那么清晰!
小时候受到委屈,我们总是习惯钻入父母和长辈的怀里撒娇。
长大了,我们好像一夜间突然失去了所有撒娇的对象,甚至不知道跟谁倾吐。
她摇了摇脑袋,头开始发晕。
一串欢快的手机铃声响起,把肖晓笑吓得站了起来。
是妈妈的电话!
“妈——”她还没开口,那边焦急地声音就传了出来。
“笑笑,妈妈刚才睡得不踏实,好像听到电话响,原来真的是你打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工作还顺利吗?没和唐栗子吵架吧?手头是不是很紧?要不要妈妈给你打生活费?”
“妈——”
肖晓笑鼻子一酸,眼泪又滑落下来。她忍住哽咽:
“都不是呢!是我忘性,我又忘记你那边是凌晨了。妈,你放心,我过得很好。我们单位领导特别看中我,我就是高兴,想告诉你:我被评上我们电台第一季度的优秀记者了,领导还给我发了奖金呢。”
“真的?太好了!”肖义蓉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地激动。“笑笑,你长大了,懂事了,妈放心了……我一直内疚,代叔叔也说我,这样把你一个人甩在国内太不应该了。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妈妈这么久,你参加工作这么大的事,妈妈都没陪在你身边,妈对不起你……”
肖义蓉的声音越来越低。
肖晓笑提高音量,开心地说:“妈,你说什么啊?我都成年了,该独立了,你为我操碎了心,我从来没有为你做什么,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啊?”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会,传来肖义蓉的抽泣声。
“笑笑,妈妈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和代叔叔出来不是旅游的,妈妈是陪他治病的,国内的医生说最多只剩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么多年,代叔叔一直等我、等我们去美国,两边奔波照顾我们,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妈妈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他最后一程……”
肖晓笑的心脏被猛地一击,怎么可能?
那个慈爱、少言的代叔叔,一直等着妈妈点头去美国生活的代叔叔,那么善良宽厚,怎么会生这么重的病?妈妈没有兄弟姐妹,代叔叔就是她的依靠,他也是一直像父亲一样疼爱和照顾她的亲人,怎么会这样?
都是自己的错!肖晓笑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是她不肯出国,是她非要留在朗州。
她知道自己是妈妈的命,妈妈什么都听她的,她在哪里妈妈就会留在哪里。
是她让代叔叔和妈妈的幸福不得善终,她是刽子手!
听筒里肖易蓉捂住嘴的痛哭声还是清晰地从大洋彼岸的那头传过来。
肖晓笑跟着妈妈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窗外的雨还在猛烈地下着,一阵响雷“轰——”把肖晓笑惊醒。
茶几上的手机正不停作响。
肖晓笑记得挂了妈妈的电话后,头好昏,就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难道是睡着了吗?
迷迷糊糊的,她接通电话,关健焦急的声音连珠炮似地从手机里跑出来:
“肖晓笑,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在哪里?这么大的雨,下午也没来上班,出什么事了?”
“关健?哦……几点了?”
肖晓笑的声音很虚弱,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喉咙也特别疼,是不是今天哭得太厉害了?
关健喊道:“已经下午四点了!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什么?我……我在家里睡着了……阿嚏!”
肖晓笑吓得坐直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天,我下午还要上班呢!
她站起来,脑袋像有几十斤重,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一屁股又坐在了沙发上。
“关健,我可能要请假……开始淋雨了,好冷……我站不起来,头疼得厉害……”
电话那头关健急吼吼地说:“你给我在家呆着,我马上来!”
当关健拿着唐栗子给的钥匙打开门的时候,肖晓笑还歪在沙发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团在沙发上的肖晓笑,病恹恹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他摸了摸肖晓笑耷拉的一缕头发,湿的。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他气鼓鼓地说:“肖晓笑,你要气死我啊?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肖晓笑没有力气和她斗嘴,整个人蔫蔫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
关健把茶几上的一个白色塑料袋打开,里面装满了一堆药。
他从中翻出一支电子体温计递给肖晓笑,让她塞到腋下。
体温显示: 39.6!
他绷着脸从袋子里拿出两盒盒装药和一瓶瓶装药水。
他一边在厨房倒开水,一边嘟囔着:
“幸好我妈以前是医生。我今天才知道,她教我这么多原来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媳妇。”
肖晓笑强撑着精神坐起来,就着关健兑好的温水,温驯地把药一样一样地吞了下去。
“别!坐着,别动!”
肖晓笑软得像团棉花,眼皮直打架。
看着肖晓笑又要往沙发上歪,关健迅速跑到浴室找到了电吹风。
他在沙发旁找到插头,刚准备打开,肖晓笑伸出手来阻拦,“不要,我、我自己来。”
关健没有打理她,一手打开了电吹风的开关,一手快速拨弄着肖晓笑成缕的头发。
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头发吹干了。
他得意地说:“我家的狗每次洗澡了都是我吹干的,这个你放心,我特别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