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另一边·千浩

“你终于醒了。”俞悦看着躺在病**脸色苍白的青年，讲话的语气虽然冷淡，但熟悉她的人却都知道，用这种语气讲话，已经是她关心人的一种表现了。

“我睡了多久？”青年皱着眉头，看着手臂上连着的吊瓶。一共有两瓶，一瓶已经空了，另一瓶却还很满，这意味着他还要挂上不少时间。

“三天。”俞悦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出了青年要拔掉针头的意图，补充说道：“不过如果你拔掉针头的话，可能要多躺两天。你应该也看得出来，这里只是一家普通人的私人医院，没有治疗系异能者。”

身为老大的左膀右臂，在老大没有刻意隐瞒的前提下，俞悦自然知道老大的另一重身份，地下会会长，即“神秘人”。地下会能够在华国异能界臭名昭著，让异能者联盟痛恨不已却依旧欣欣向荣蓬勃发展，足以表明地下会的实力。拥有这样实力的地下会，自然不会没有珍贵的治疗系异能者。

不过，老大一向不喜欢甚至是明确杜绝他们与地下会的成员接触。而且治疗系异能者数量极少，出手的限制也多。最重要的是，当时地下会的基地离他们有好长一段距离。因此在青年受了重伤，硬撑着离开现场找到她后，俞悦先是安抚性地催眠了青年（她的催眠类异能可以暂时性地催眠整具身体，让伤口不再恶化），对他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又替他做了些面部上的伪装，再将他送到最近的私人医院。

没办法，青年的真实长相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毕竟半张狰狞丑陋半张俊秀异常的脸实在少见。再加上青年受的伤又明显与众不同，易容进私人医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在，老大很快就不知道从哪带了名治疗系异能者过来，只是毕竟是在普通人的医院里，因此那名治疗系异能者在治疗的时候也有所保留，青年就多受了点罪。

“……”青年，也就是千浩，讪讪地收回了手，讨好地说道：“俞悦，你知道，我一向讨厌针头。何况这种吊瓶挂久了，人体会产生抗药性，说到底对身体不好……”

“老大说，你本来是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的。”俞悦不客气地打断了千浩刚刚开了个头的长篇大论。当时她忙着对付端木志明的几个手下，倒是没怎么观察千浩那边的情况。不过即使没有那几个手下，在两人决斗的情况下，她也是不能随便出手的：“只是你还是对端木志明下不了狠手，以致一时不察被他暗算。”

俞悦讲话的语气虽然冷淡无比，隐隐有责备千浩过于心软的意思，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一杯温水很快递到了千浩的眼前。病**的千浩连忙伸手接过，小口饮下，顿时好受了许多。如果不是他是高阶异能者，平时又注重锻炼，身体素质很好，恐怕一醒来就要闹着喝水。

“其实，如果你能改改你那冷淡的性子，就凭你的贤惠和细心，还有这堪比电影明星的样貌，追你的人绝对能绕地球好几圈！”千浩喝完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其实即使俞悦是这样冷淡的性格，一旦她露出真实面貌，追她的人也足以排满一条街。

俞悦是五年前加入老大手下的，长相偏于美艳，但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毫无妩媚之感，只让人觉得惊艳，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冷艳。不过因为相貌出众的缘故，在执行任务时，她常常需要在脸上做一点伪装，换上一张叫人认不出的大众脸。即使是不出任务的时候，一旦外出，她也喜欢遮掩自己的容貌，以免引人注目，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何况，她的身份本就不该引入注目。

虽然俞悦性格冷淡，但她冷淡的原因与黎望完全不同，她是天生在感情上有缺陷。她可以觉察到其他人的情感变化，并进行理性的分析，但自己却很难体会到。老大当初赐名“俞悦”，也是希望她性格能够开朗一点，不要始终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让她与性格跳脱但办事还算靠谱的千浩做搭档，也是有这层因素在里面。

俞悦目光冷淡地看了千浩一眼，并不接话。这种调侃的话千浩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她早已明白辩驳无效——当然依照她的性格，她也不屑于为了这么点事辩驳。俞悦明白，千浩这么说只是想转移话题。既然如此，那她也不会强迫千浩解释他对端木志明心软的原因。正如老大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对方不想说，那就没有追问的必要。

“……所以，”千浩躺在病**，不顾自己三十多岁的实际年龄，可耻地冲俞悦眨了眨眼睛：“你可不可以帮我带份吃的？我现在快要饿死了！”

“差点忘了。”俞悦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号保温饭盒，找到勺子一并递给了千浩：“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所以我把粥装在保温饭盒了。”

千浩打开保温饭盒，看见里面是没有任何佐料的白粥，而且粥稀得几乎可以照见自己的样子，一脸怨念地抬起头看向俞悦。后者对千浩的苦逼脸视若无睹，一脸淡然地说：“医生说了，你伤势重，饮食要清淡。何况这是你醒来后的第一顿，不宜吃太好，也不宜吃太多。”

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好，千浩一脸看破人生真谛的模样，开始喝粥。没想到这看着普普通通的白粥倒是意外的好喝，千浩很快就忘记维持那浮夸的表情，大快朵颐起来。眼看千浩快要吃好了，俞悦终于提出了另一个她有点好奇的问题：“千浩，你是不是，很讨厌黎望？”

千浩喝粥的动作一顿，继而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俞悦看了千浩一眼，见他神色并无变化，如实答道：“你对端木志明说，黎望的眼睛和老大的一模一样。”只这一句话，即使黎望本身与他们并无牵扯，端木志明，或者是他背后的端木家族、异能者联盟，就一定会深入调查黎望，甚至可能直接将他带走审讯。

对于异能者联盟来说，老大是一个过于神秘而令人不安的存在，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与他有关的线索。在当时的语境下，端木志明根本不会将老大与黎望联系起来。因此，千浩讲这句话的动机就很可疑了。要知道，老大可是明确要求他们，尽量别给黎望带来麻烦，尤其是来自异能者世界的麻烦。

千浩迅速将剩下的白粥喝完，将保温饭盒放回桌子上，口气变得有些冷漠：“没错，我讨厌黎望。”

“为什么？”俞悦问道。她对黎望的印象还算可以，毕竟黎望是为了救凌若雪，才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找“何大师”的，人也不算笨。

“黎望当时对我说，他的眼镜上涂了慢性毒液，不是什么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而当时他讲话时的表情，是明显的自嘲。”千浩的语气仍然是少有的冷漠：“不过就是用了点勉强能算是违禁物品的药剂罢了，他这话却说得他有多迫不得已似的。为了抓住恶贯满盈的通缉犯，他不惜放弃了自己好公民的形象，他还真是伟、大、啊。”讲到后面，千浩已经明显地用上了嘲讽的语气。

这段话在旁人听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而已，有必要这么过度解读吗？但俞悦却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关窍：“黎望他，毕竟是个普通人，与我们不同，也太过年轻，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而且他的养兄是刑警，这种事对他的影响不会小。”

“所以我也没做其他什么事。就算没有我那句话，黎望这次也逃不掉异能者联盟那边的审讯。”千浩冷笑了起来：“只是我想想还是有些讨厌黎望。‘为了心中的正义行走在黑暗之中’，他完全配不上这句评价。有刑警哥哥的，又不止他一个。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安然无恙，绝大部分来自真正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人。就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真相，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