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我叫乐灵
我叫乐灵。
现在我被困在一面叫“众生”的魔镜中,或许在下一刻,我就要承受着印阳生的恨,而化作另外的形神,去渡这苦难众生。
得悉印烈被杀的消息,印阳生震怒了,那完美的面容泛起怒和恨。
他告诉我:“你要偿命!”
“我没想过活着出去,只盼可消解你和南复生的干戈。”
师姐长歌站了出来,她挡下了印阳生的杀意,答应了印阳生的要求。
师姐长叹一声,道:“执迷时,师度;悟了后,自己度。”
师姐知道,我命中由此一劫。
我命中要度劫,要度众生。
于是我被打入了“众生”之中。
水月阁的魔镜。
印晴告诉我,“众生”是“恨”的魔镜,已经吸纳了众生形形色色的“恨”,镜里会有另一次形神经历,你会背负“恨”而生,若你战胜不了“恨”,就会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若是我战胜了镜子里的“恨”,又当如何?
印晴目中有光,道:“那便是满船明月,一片净土。”
我问道:“我会化作什么呢?”
“不知道,一切都是命。”
我苦笑:“印晴,我对你的爱,你是知道的,若爱不能战胜恨,我又何必返回人间见你。”
印晴眼神中有悲戚:“乐灵,可以再吹奏一次笛给我听么?”
我拿出玉笛,开始吹奏,站在印晴面前吹笛,一切都变得苍白。
一曲毕,曲不成曲。
我抬起头来,看见印晴的泪。
她对我说:“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曲子了。”
我心中一痛,转身步入众生之内。
回首再看外界时,渐渐模糊,一片黑寂。
我会化身什么?
印晴,你要相信,不管是什么,我会战胜恨的。
我是个孤儿,跟许多孤儿一样,生父母死于战火。是师父在骑兵的长枪下救了我,那个骑兵当时被击倒,躺在我面前,我旁边就有一柄刀,我完全可以抓起这柄刀把他杀死。
但我没有。
我听见了笛声,与师父同行的一个小女孩,她吹起了清扬的笛声,我没有去拾刀,只是走过去,问:“姐姐,你可以教我吹笛么?”
笛声骤止,师父眼中充满慈和的光。
师父因此收下了我,那个女孩就是师姐长歌。
她的笛声有一种无忧的味道。
师父告诉我,她从我当时的眼中看到了无边的仁爱。
所以她收下了我,我成了长歌门唯一一个男弟子。
师父给我取名叫乐灵,无忧曲乐,空灵佳妙。
入门后两年,师姐说我学乐器学得很快,仿佛我就是为了乐曲而生,而我的笛声,能给她宁静的感觉。
我喜欢每天早晨打开轩窗,呼吸微露的风,让许多鸟驻足我的手心,我的肩上。
晨曦微光,我看得清鸟儿的每片羽毛。
一直以来我对长歌门功夫修习不深,真正得窥武学门道,是在认识了那个人之后。
奇剑道主返道老人。
返道本就是正剑术高手,后来创立了奇剑道,研习了许多古怪的剑法,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亦分不清究竟正剑强还是奇剑强。
既然分不清,那便不用分了。
返道一笑释然,这个表情深深烙在我心中。
返道比我年长,与我可谓忘年之交。
返道曾指点我功夫,只是当时我不知道,这些剑术乃是返道几十年“先破后立”苦修而来的正剑术,已入无招之境,天下罕有敌手。
人和人的因缘际会,本就不可言说。
无敌的返道,想必很寂寞,所以我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成为他的忘年好友。
这江湖之中,若无朋友,那得是多寂寞。
我想到了南复生,不由得心中一痛。
这个可怜的人,他什么时候能堪破复国的仇恨,获得自己的快乐?
“众生”镜里的黑暗吞噬了最后一寸光,我感到昏昏欲睡。
有时真的感觉我和南复生很有缘分。
黑暗中,我感到自己就要化作另一个形神,进入一个新的轮回,是度自己,还是度众生?
印晴,不论我将化作何人或何物,我一定会战胜恨的。
我将在这沉沉黑寂中睡去。
当我睡醒过来,我听见有对我说:“好孩子。你的名字叫复生,你的生命是为了消灭你的敌人而存在的你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