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九 价值千金

千金子一愣道:“那要看你到底有多少信风纸,和我身上的金币够不够买下全部。”

“我是信得过你,才跟你做生意,金币你有多少先付我多少,剩下的我们约定一个时间,你再送过来。”奈生这样说道。

“你竟然如此相信我?”千金子奇道。

“有那么奇怪吗?”奈生反问他。

千金子点头。

奈生却自嘲地道:“我相信你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跨出这一步是必须的,不是你,也一定是别的什么人,一旦成功,那么便能为我们萍逢岛争取到一些时间,如若不然,最终萍逢岛也一样会走向灭亡。”

千金子了然地道:“原来你只是把赌注压在了我的身上。”

“没错。恰好你来了,恰好你知道信风纸,也恰好你们帮助了我,所以我选择了你。”奈生道。

“那鸦呢?”

“他不喜欢我这么做,所以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风纸运出岛。”

“如果被他发现该怎么办?”千金子道:“我可不希望我未来的货物遭受到意外的风险。”

“他不是去留求岛找我了吗?我想到明天早上他都不会出岛,所以我们要在今夜将一切都完成才行。”奈生道。

“这要取决于你究竟有多少信风纸。”千金子道。

点货需要时间,搬运需要时间,搬上船除了需要时间还需要空间,于是数量成了关键。

奈生咬着唇道:“只有这件事我一直瞒着鸦,我本不该欺骗他,可是……”

千金子看着奈生道:“因为你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是吗?”

奈生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我只能答应你用最快的速度来完成这一切。不过你也要清楚,既然你视鸦为亲人,那么在这件事上,你们这样对峙下去,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就算这一次你瞒着鸦将信风纸卖给了我,但只要鸦不同意重新生产信风纸,仅一批的信风纸仍然不会成为萍逢岛的救星。”千金子道。

奈生知道千金子说的一点也不错,这是他和鸦之间最根本的矛盾,但这个矛盾却偏偏与他无关,所以他从来就没有办法化解鸦心中那早已根深蒂固的怨恨。

奈生不愿意再瞻前顾后,他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尽管他相信鸦这么做也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当晚,追梦号停妥在了萍逢岛那荒废破旧的码头,那儿只有一艘大船和几艘渔船停泊,那艘大船正是千金子和寄寓曾经搭乘过的萍逢岛上唯一一艘客船。

奈生告诉千金子在晴天居汇合,他先一步前去,说是要将放置信风纸的仓库门打开,而千金子一行人届时则由晴天居的老板带路,千金子好奇之下问奈生:“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信风纸的事?”

奈生给了千金子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所有人都知道。”

为了能尽快将信风纸搬上船,千金子和海梦舟决定将船上全部的船员都带走,仅留下一人在船上接应,连海梦舟也一并前往帮忙搬纸。

下船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能自货舱中得到一箱金币,这是千金子全部的财产,他准备拿这些金币去换取信风纸,看的海梦舟简直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在我的船上藏了那么多的金币?难怪最近船吃水那么深,原来都是你的缘故。”

千金子一愣,却道:“我按照重量偷偷换掉了一些沙袋,居然还是被你给察觉了,真不愧是追梦号的船长。”

“这可是一大笔财产,你打算全部换成信风纸?”海梦舟又问。

“信风纸价值连城,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千金子笑道。

“话虽如此,希望这不是单单一次的生意。”海梦舟知道千金子的宏愿,才会这样道。

“这只是前进的一小步。但不能着急,必须一步一步走,才能越来越接近目标。”千金子道。他看上去总是那么有信心,海梦舟不擅长最生意,不过每次看见千金子,他就觉得也许“乐观”才是买卖成功的精髓。

晴天居门口,老板早就在等着他们了。他在见到千金子,以及千金子打开自己手中的箱子给他看里面的金币之后,便微微一点头对他们道:“你们先进来。”

他让全部人都进了晴天居一楼的酒馆,检查了门外确定没有人和乌鸦后,便将门紧紧锁上。

酒馆中还有几个当地人,其中一个最初就对千金子他们开口说过话,看起来他也是信风纸的负责人之一。老板锁上门之后对千金子道:“奈生很快就出来,他会来带你们的人先进仓库点货。”

“知道了。”千金子说着,让众人把箱子放在桌上,又对老板道:“这些金币你们先点一点,奈生的意思是让我先将信风纸全部取走,不足的部分下次再来支付。”

“没问题,我们信得过你。”老板笑着道。

千金子闻言微微一怔,老板便道:“你们已去过留求之森了,不是吗?”

千金子不解地看着老板,不明白老板说这句话和信不信得过有什么关系。

“敢进入留求之森的人,而且安然从那里面出来,便是值得相信的人。”老板道。

“为什么?”千金子疑惑地问。

老板笑笑道:“怎么说呢,那儿曾经有我们的守护之神,若是心虚的人进入留求之森,必定会被神明所识破,所以我们相信你们。”

“你们说的守护之神,难道是……沃姆神吗?”寄寓忍不住出声问。

老板一怔,吃惊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寄寓回答道:“是那儿的人们告诉我的。”

这句话不仅是老板,连其他几个当地人都忍不住感叹起来,他们有些怀念,也有些感伤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包括沃姆神,不然的话……”

“好了,别说这些了,赶快做事吧。”老板打断他们不合时宜的伤怀,对他们道。

正说着,楼上传来脚步声,奈生提着油灯下了楼。

“千金子先生,可以进去点货了,我来带路。”奈生站在楼梯口道。

千金子仅留下寄寓和海梦舟,便带着其他人跟随奈生上了楼。

“信风纸虽然容易保存,却也易于受潮,所以我们分别将这些纸安置在晴天居向阳的房间里。”奈生上楼时低声对千金子道。

千金子在奈生告知前往晴天居的时候就想到信风纸应该是被保存于此的。偌大的萍逢岛,唯有晴天居常年有人,信风纸是纸张,保存有一定的条件,不可能被置于无人打理的仓库或是破损的建筑里。晴天居倒是成了极好的掩饰,为了避开乌鸦们的耳目,这里客人进进出出,对于信风纸,反而便于日常的清扫和管理。

“既然如此,那么鸦手中的纸是从哪里来的?”在这之前千金子以为鸦和奈生所掌握的信风纸是一起的,没想到岛上的人另有一批信风纸。

“那是落鸦岛上的纸,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鸦出的量极少,因为他不愿被人们注意到信风纸其实并没有真正绝迹。”奈生道。

“那你们这批纸卖出去过吗?”千金子又问。

奈生摇头道:“很难,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乌鸦无处不在,因此我们只能把信风纸裁到方便携带的大小,再拿出去卖,可是也不能一下子卖得太多太快,那样就会被鸦察觉。”

“那么为了避开鸦,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千金子道。

“是的。”奈生这时已经带着千金子一行人上了三楼,他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底,推开右边第一扇房门,对千金子道:“我们将信风纸分别放在了五间房里,这是第一间。”

千金子走到门边,着实吃了一惊。

整整一间房堆满了信风纸,尽管没有堆到房顶,也让出了窗边和门边的路,却依然显得十分壮观。

那是每张四十元寸见方的大小,叠得整整齐齐,高度也是四十元寸左右一捆,千金子很快通过计算大致得出,这间房中有二十四捆之多。

“一捆有三千张。”奈生道。

千金子再粗粗一算,不禁苦笑道:“你打算卖我多少金币一张?”

奈生却摇头道:“放心吧,千金子先生,我不会把你洗劫一空的,一切看你如何出售。”

“怎么说?”千金子问。

“其实我跟大家都商量过了,如此大量的信风纸,若是按照现在的价格出售,那么速度必然会很慢。一个人纵然再有钱,也不可能单靠那个人使我们整座岛恢复如往昔,所以必须降低售价,目标是使信风纸重新开始流通。”奈生道。

“原来你们已经想的这么远了。”千金子没有说这跟他所希望的一样,而是道:“可是一旦这些纸出售一空,后续的纸又该如何呢?”

奈生面露难色,然后道:“信风纸的制造方法只有鸦一个人懂得,我一直希望他传授给我,但想必是因为他知道我想的跟他不一样,所以才不愿告诉我,但是我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我还要再进入留求之森,寻找能够告诉我制造方法的树木。”

千金子刚才在船上已经听寄寓说了个大概,每一棵树底下埋着的人都会将临死前想要寄托的事和想法通过树木传达出来,但听奈生这样说,千金子依然将信将疑,那里树木如此之多,就算真的有人将制造信风纸的技术流传下来,恐怕也未必找得到。

“不管怎么样,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奈生又道。

“时间上我可以配合你,至少在这批纸出售的期间,该支付的金币我都会支付给你们。”每一笔生意前期总是需要一些投资的,千金子对于信风纸的执着,让他对奈生这样保证道。

“感谢你,千金子先生。”奈生头一次无比真心地面对千金子道。

“那么,我们还是赶快将纸搬下楼去吧!”千金子道。

“好!”奈生点头,千金子立刻让身后的船员进入搬运信风纸,一捆信风纸需要两个人才能从房间里搬出去,仅这一个房间,就花去了足足一个中型沙漏的时间。

众人齐心协力,五个房间用了五个沙漏的时间,一楼的酒馆自然装不下如此大量的信风纸,一个房间的纸搬下楼之后,晴天居外就来了一辆人力货车,那辆货车外表破旧,车轮的运转状态却非常好,且它能装下整整二十捆信风纸,在岛上的人的帮助下,第一车信风纸被运至码头,然后装上了船。

天蒙蒙亮之际,最后一车的信风纸也被运至码头。

晴天居内,只剩下千金子、寄寓和奈生以及岛上的人。萍逢岛的人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老板不禁对千金子道:“我们保管了那么久,总算得以让它们重新面世,这一天我们着实等得太久了。”

“我们必须感谢你们。”岛民露出真心的微笑,道。

“不用谢,你们给了我销售信风纸的机会,是我的荣幸。”千金子道。

“趁乌鸦还没发现你们快点离开吧。关于这批纸的来历,下一次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这次太过仓促,实在来不及说太多。”老板道。

“我明白,我们也会在短期内再次造访贵岛的。”千金子说着,便带着寄寓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人大声的叫喊:“不好了!不好了!”

声音未落,那人已经“砰”地一下推开了晴天居的大门。他的神情带着难以言喻的怆惶,就好像天塌下来一样,进门之后身体都好似已经站不住似的扶着门框,随后噩耗便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不好了!失火了!船失火了!纸……信风纸全都被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