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十周年纪念

9月28日,是一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日子。整个吴家寨喜气洋洋,吴家祠堂更是披红挂彩,一派节日气氛。

林玉坤显然做足了功夫,吴家祠堂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从吴家祠堂大门出去一直到村东口的进山公路两旁,都插上了五颜六色的彩旗,彩旗上写着“热烈庆祝吴家寨开放旅游十周年”,村口处还有巨大的横幅,写着“热烈欢迎各级领导光临指导”。

早上十点钟过后,就看见一辆接一辆的小桥车开进村来,林玉坤西装革履,吴记一身崭新的中山装站在吴家祠堂大门口迎接贵宾。林玉坤的秘书赵倩穿一袭淡蓝色旗袍,白色高跟鞋,长发扎成马尾,把来到的贵宾从大门口一一领进贵宾室。贵宾室里,有旅游公司的高管和村委会的成员负责接待嘉宾。

中午是一个简单的自助餐,就在开会的大会议室。这个大会议室平常是旅游公司的员工餐厅,从大门进来过了影壁墙就是。穿过餐厅就是吴家祠堂的前院。前院很大,上房和东厢房是村委会所在,西厢房是旅游公司的接待处。上房之后就是后院,也就是从前的小学校,现在的“吴家寨民宿旅游服务集团”的办公场所,大大小小总共有20几个房间。因为今天开的客人多,大部分客人的车子就停在大门外,只有少数几位主要领导的车可以开进前院。

所有来宾都有邀请函,带秘书和助手来的也得到了邀请函,能够参加今天活动的村里的人员都发了入门票。门口把得很严,没有邀请函和门票谁也别想进去。按照林玉坤的指示,总人数控制在100人之内,包括省县两级电视台及相关报社的十来名记者。

民宿酒店的经营者和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被邀请。梧桐和吴豹当然也在邀请之列,梧桐还要作为民营民宿酒店的代表上台发言。

自助餐之后,领导们在旅游公司接待室临时改成的贵宾室喝茶聊天,到下午两点的时候,观众进场。两点半,赵倩袅袅婷婷地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扶了扶麦克风,宣布大会开始。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吴家寨开放旅游十周年纪念大会现在开始!”

一阵掌声之后,赵倩接着说:“吴家寨开放旅游的十年,是经济上突飞猛进的十年,是吴家寨的人民致富奔小康的十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得到了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和亲切关怀。在这里,请允许我介绍今天到场的嘉宾。这位是省旅游局党委副书记、省旅游局长魏继峰先生,这位是省文明办副主任姜丽平女士,这位是省发改委沈从玉处长、这位是县委书记韩滨阳先生,这位是县委副书记、县长杨开放先生,这位是县委常委、县政法委书记张禹先生,这位是县旅游局局长孔庆生先生。”每念一个名字,大家就热烈鼓掌。介绍完了来宾,赵倩左手伸向第一排中间方向,说:“现在,就请吴家寨民宿旅游服务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林玉坤先生致欢迎词!”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林玉坤走上台致辞:“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一直开到下午五点。会议之后,林玉坤、吴记、梧桐带着各位领导参观了紫气阁、东来阁等几家民宿酒店,夕阳之中,大伙儿还登上了卧龙亭一起拍照留念。之后,省里的领导就告辞回城。剩下县里的领导们又回到吴家祠堂。

晚上七点,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晚宴开始。晚宴的地点,还是在下午开会的会议室。

在酒席宴第一轮敬酒开始的同时,前院里一辆奥迪车中下来一个人,这辆车,是县委书记韩滨阳的车,下来的人正是邵大齐。前院的保安虽然注意到邵大齐,但是车子能进院子的都是大官儿,保安不敢怠慢,赶紧上前,邵大齐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向保安挥挥手,意思是你别管我。保安会意,站回原地。邵大齐举步走进了村委会。

村委会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吴豹,另一个邵大齐不认识,是村治保主任吴庆祥。两个人在一起下象棋。吴豹看见邵大齐进来,赶紧站起身来,鞠躬说:“哟,您不是邵先生吗?您怎么没去吃饭?”转身向吴庆祥说:“这位是跟县委韩书记一起来的邵先生,下午见过的。”邵先生什么身份,别说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

吴庆祥赶紧弯腰行礼:“邵先生好。”邵大齐倨傲地颔首:“你好。这个吴家祠堂很有意思啊,我可不可以参观参观啊?”一副说是商量实际是命令的口气。

吴庆祥一怔,马上摇头:“这可不行。林总吩咐过,什么人都不能放进去。要想进去,必须有他的批准。”

邵大齐鼻子里“哼”了一声,“哦?一个小小的公司经理,这么大权力?好!我坐这,你去跟他说吧。”

这个时候,前面会议室的扩音器里再次传出来林玉坤讲话的声音:“尊敬的韩书记、张书记……”吴庆祥犹豫起来。吴豹旁边悄悄说:“庆祥叔,这位来头不小啊,咱们可得罪不起。你不如看看他的证件,记录一下让他进去。”

吴庆祥想了想,同意了。拿过一个本本,上边画了很多格格。邵大齐并没有拿起笔,而是对吴庆祥说:“我说,你记。姓邵,名齐,邵齐。中共中央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要留电话吗?”吴庆祥吓了一哆嗦,赶紧说:“哦,不用不用。您,您签个字吧。”邵大齐在本本上随便划了几笔,就施施然走进后院。吴豹拉着吴庆祥继续下棋。

后院里并没有邵大齐想象的那么紧张,大部分房子的屋门都上了锁,想必是到前面服务会议去了。偶尔看见有的房间里亮着灯,有人在电脑前忙着,院子里仍然有保安巡逻。可恨的是这院子里连棵树都没有,邵大齐只能躲在房屋的阴影中,手里拿着一个微型夜视望远镜。

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望远镜里看见一个房子的门楣上写着“董事长办公室”,就知道这是自己要找的地方。门口站着两个人,高个子的,是林玉坤的保安队长丁行,矮个子的,是林玉坤的保镖杨超。必须把这两个人调开,邵大齐才能进到房间里面。

邵大齐蹲在前面房子的阴影中,看着表,大约是八点十分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淅沥沥下起雨来。西边围墙处突然“啪”的一声,接着就听有人喊:“谁?干什么的?”然后是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向出声地方射去。很快,一个保安跑到丁行面前,报告说:“丁队长,刚才有人试图爬进来,翻墙的时候掉了一块砖”。丁行急问:“那人呢?”保安说:“刚才听脚步声是朝北方向跑了,但是不知道是进来了还是在墙外。”

丁行骂了一句“废物”,从身边抄起一把猎枪,对杨超说:“超子,你在这儿盯着。哪儿也不许去,我去看看。”杨超答应一声,丁行飞奔朝北去了。邵大齐看着杨超雕像般立在门口,心中焦躁。大脑急转,也没想出办法。

在邵大齐无计可施的时候,东边墙有人呼喝“在这儿呢!站住!”杨超仍然岿立不动。正急切间,一个苗条的身影从灯光中走出来,是林玉坤的秘书赵倩,对杨超说:“超哥,那边好像有情况啊。你去看看。”

杨超犹豫着,赵倩说:“林总让我来拿酒。我在这儿,你快去快回。”杨超还在犹豫,就听见东墙方向响起两声闷闷的枪声,那是猎枪射击的声音。接着就看见两条大狗不知从哪冒出来向东墙扑去。杨超终于不再犹豫,往腰里摸了摸,撒丫子跑去了。

赵倩在门口停留了一下,四周看了看,在邵大齐藏身的方向有意无意地停留了一下,转身进屋,在酒柜上拿了两瓶茅台,关上柜门,又朝邵大齐方向看了一眼,把手伸进伸手在旁边书柜的侧面,就见书柜向旁边移动,露出一个暗门。没等全部打开,就往回移动关上。邵大齐明白这是她在向自己示范,心里先是暗暗赞了一声梧桐:“宝贝儿,好样的。这刚几天,就搞定了这么重要的内应。”然后又是一撇嘴:这么老套的机关。

赵倩直接走出门,向邵大齐的方向点了点头,高跟鞋有节奏地踏着地面“哒哒哒”地去了。邵大齐一个纵身,传进屋里,关上门,打开书柜,一闪身,进入暗门。暗门下面是一个楼梯,有灯,邵大齐掏出手枪,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刚下到地面,身后转出一个人,刚问了一句:“是林总吗?”邵大齐身子都没转,直接向后一个肘击,正中那人咽喉,那人咕咚一声倒在地上。邵大齐掏出胶带封住他的嘴,又把他绑起来扔在路边,沿着通道向前。走了有二十几米的样子,进了一个山洞,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邵大齐心中一惊,难道他们已经把赃物转移了?正想着,一左一右扑过来两个身影,邵大齐不再闪躲,右手腰间拔出匕首,向下一蹲,一个扫堂腿急速发出。来的两人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待到躲闪,已是来不及,匕首从右边那人的颈间划过,一道鲜血如血箭般射了出来。左边的一个,被邵大齐的扫堂腿扫中膝盖,就听咔嚓一声,是膝盖破裂的声音,口中一声大叫“啊”还没来得及出声,邵大齐右手的匕首已经画了一个圆来到他胸前,直接插了进去。

他俯下身,看了看两人,右边的一个已经断气,左边的一个还没死。他托起这人的头,问:“货在哪里?”那人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就咽气了。邵大齐自己骂了自己一句,只能在山洞里继续搜查。但是找来找去,也只找到另一条通道。顺着通道下去,发现了另一个山洞,只不过这个山洞的四周有若干小的山洞,就像是天井四周的屋子。屋子里都亮着灯。

邵大齐从下来的通道刚露出头来,就听到一声断喝:“什么人?”还没等邵大齐答话,“砰”的一声,对方开枪了。邵大齐掏出手枪刚要回击,就听见山洞对面响起了枪声,而且不是一声,是密集的枪声。山洞里的人显然有点发懵,马上转头朝另外一个方向射击。邵大齐知道另一个出口的援兵到了。便沿着石壁,一步步向最近的小山洞逼近。

只要感觉有人靠近,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三开枪射击,就这样,一个一个拍了三四个,外边的战斗仍在继续。他逐渐往枪声密集的方向开进,试图跟通道口的援兵汇合。

外面接应的,是公安局长刘刚派来的刑警队,队长李夫雄,老刑警、法医赵全海、女警李佳都在。就快接近通道的时候,老刑警赵全海从通道中一个箭步冲进了山洞,朝着邵大齐藏身的方向窜了过去,洞里匪徒们,就是林玉坤的部下,枪口还没来得及调过去,就被李夫雄他们的射击压住了。

李夫雄大喊:“小邵,证据我们找到了!”

邵大齐惊喜交加,正要问在哪儿找到的,却见蹿到自己身边的赵全海掏出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高声道:“不许动!所有人,把枪放下!”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只见赵全海窜到邵大齐身边,拉住他的手,邵大齐忽然感觉不妙的时候,手臂已经被拧在背后,赵全海左手用手枪指着邵大齐,高声喊道:“都把枪放下!”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所有人都整蒙了。赵全海把邵大齐推到有灯光的地方,对面的李夫雄等人喊道:“李队,实在对不起。我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不能忘恩负义。这事儿跟我关系重大,我就算不死也得判个十年二十年,还不如死了。”

邵大齐大声说:“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替林玉坤摆脱罪名吗?我查出来的东西早就报告给上级了,你杀了我也救不了林玉坤!”

赵全海冷笑道:“你哪个耳朵听见我说林总了?文物是他手下藏起来的,也是他手下交给省旅游局的领导要带出山的,跟林总没有任何关系!我杀你完全是出于个人恩怨,更跟林总八竿子打不着!”

李夫雄大声说:“老赵!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听我一句,别做傻事!就算你受过贿,只要伏案自首,也不是死罪。可如果你在这儿开了枪,杀了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你想想年迈的父母,再想想你老婆,你儿子马上要上大学了,你要是犯死罪,那就是害了他一辈子呀!”

赵全海流着眼泪,说:“李队,这些我早就想过,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女警李佳哽咽着说:“叔,你把枪放下,我们都会帮你想办法的。你先放下枪啊!”

赵全海迟疑了,邵大齐抓住了他这一瞬间的动摇,左手反手握住他的枪, 使枪口偏向一边,右手猛然抓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拧,身子旋即跟上,立刻缴下了他的枪,把他按倒在地。

赵全海颓然叹息,束手就擒了。

邵大齐立刻问刘刚:“东西呢?在哪儿找到的?”

刘刚说:“我们严格搜查出山的车辆。其他人的车都没查出问题,到了省旅游局局长魏继峰,他的司机说什么也不让查。我们按你说的,没有强制查车,而是放他们走了,然后在半路又截住了他们,结果在他的车厢里找到了两箱字画,里面就有你说的那几件文物。”

邵大齐喜道:“做得好!你们放他走之后,他肯定跟林玉坤通过电话,说已经顺利出关了。”

刘刚说:“是的,我们查了他的手机,他确实跟林玉坤报信来着。”

赵全海在地上嘿嘿冷笑,说:“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个地道四通八达,刚才我们大声说话,肯定被林玉坤的手下听到了。这个时候估计他们已经把信报给林玉坤了。”

邵大齐一拍脑袋:“会场!刘局,我立刻去会场,争取控制住林玉坤,你带人包抄会场,千万别让林玉坤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