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林玉坤
北京,二环以内的一座别墅里,昆玉房地产开发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也是“吴家寨民宿旅游服务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林玉坤刚刚从**爬起来。昨晚中秋,他带着几位投资界的大佬去颐和园的昆明湖上泛舟,舟上请了几个顶尖的民乐演奏家。一轮明月,一湖秋水,一曲《春江花月夜》,众人都如痴如醉,他喝得到这会儿还有些头晕。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林玉坤看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他懒洋洋地接起了电话。
对面是吴记有点激动的声音:“林总啊!好消息呀。”
林玉坤对着电话催促道:“赶紧说。”
吴记说:“第一啊,吴家祠堂的房契我们拿到了。”
林玉坤兴奋道:“真的吗?那太好了!有老丁他们跟着你,果然是万无一失啊。哈哈哈。那个文书呢?”
吴记说:“文书没发现。不过您别着急,我跟您的律师打过电话了,我们是这样做的。”然后就把昨晚的安排给林玉坤说了一遍。林玉坤听了大为赞赏,隔着电话竖起大拇指:“我说老吴啊,这些年你的进步太大了!”
吴记接着说:“还有一个好消息。秦杉抓到了!”
“什么?!”林玉坤这回可不只是兴奋了,他一屁股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抓到了?他现在在哪儿?”
“关在咱们地下的那间小屋里。”吴记说。
林玉坤喊道:“OK! 我马上出发。你们等着我!老宁!老宁!备车!咱们去吴家寨!”
从北京到吴家寨,如果坐高铁,需要两个多小时,但是下了高铁还要开车两个多小时。如果直接驾车,门到门大概七个小时。林玉坤往返吴家寨,从来就是开车的,不是为了节省时间,而是为了安全。也不完全为自身的安全,而是他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林玉坤的坐骑不是奔驰宝马,他觉得这种车太过显眼,而是一部凯迪拉克的大型SUV。凯迪拉克这个品牌,在美国很牛,美国总统特朗普坐的就是凯迪拉克。但是在中国,并不像奔驰宝马悍马什么的那么惹眼。
林玉坤坐上车,把座位几乎放平,困意袭来,觉得要昏昏欲睡,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声音:“坤儿,你们林家的世仇你可不能忘了啊。”林玉坤浑身打了个激灵,脑袋清醒了很多,闭上眼,想着过去的事。
当年解放军剿匪,土匪头子林云南的第五房小妾周娟儿带着林云南的小儿子林佩法在押送途中从山中的小路逃脱,一路流浪,最后在内蒙古的一个汉人村庄落了脚,对村里人说他们是从河南逃荒到这里的,孩子的名字也改成了林发培。没多久,周娟儿受不了内蒙古草原的食物和气候,就谎称说要去北京投奔一个亲戚。好心的当地人给他俩开了介绍信,这一封介绍信就成了两个人合法的身份证明。
到了北京以后,周娟儿靠自己还有一些姿色,暗地里买春赚了些钱供林发培上学。林发培上到高中毕业,就没再考大学,而是进了一家工厂。到了“**”期间,局势纷乱,周娟儿觉得时机到了,就把和林云南分手前林云南交给他的一封信拿出来,给林发培讲述当年的故事。林发培那个时候不到三十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听了故事又看了信,就有意参加红卫兵四处闯**,最后到了吴家寨所在的县城,跟当地的红卫兵打了一仗,大获全胜,这才带人进入吴家寨,抓了秦海石,逼问藏宝图。
没想到藏宝图没有拿到,秦海石逃进大山,林发培还被秦杉砍掉了一只胳膊,因为流血过多,当时差点就死在吴家寨。“**”后期,林发培回到自己的工厂,娶了老婆,生了儿子,但是那一腔怨恨却从来没有消失过。也是因为那一次胳膊被砍,他的身体受到极大的创伤,活了不到五十岁就死了。死后两年,他老婆改嫁,家里只剩下六十多岁的周娟儿和孙子林玉坤。
周娟儿恨林发培不成器,下定决心要把林玉坤培养成人,长大好报仇。林玉坤也真争气,从小到大学习上没让这个奶奶操心过,小学中学大学一直成绩优秀,大学没毕业,就拿到了英国剑桥大学的奖学金,在英国三年,念完了硕士博士。
这样的人才,在二十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是人中龙凤。所以,林玉坤回国之后,遭到各大国企的疯抢。但是,志向高远的林玉坤却偏偏选择了一个民营的房地产集团,跟着几个大哥从总经理助理做起。十年时间,到了二十世纪末,林玉坤终于创下了自己的事业,在北上广前后搞了几个楼盘,一时间声名鹊起,在江湖上很快站稳了脚跟。在这个崛起的过程之中,当然少不了各方的支持和帮助,林玉坤是一个知恩必报的人,所有帮过他的,都一一记在心里。
跟很多挣了钱就各处招摇的房地产大腕不一样,林玉坤始终保持低调,市场上知道他公司的人不少,但是知道他这个人的却不多。林玉坤十分懂得经商之道,也深谙和重要人物打交道的秘诀。他的金钱帝国不断壮大,即使是房地产业开始走下坡路,对他的滚滚财源也没有多大影响。
当然,这跟他后来开展的“新业务”有关。这个新业务,就是古玩。
所谓“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玩”,和平年代最有利于古玩界的发展。但是这里面水很深,不是一般人玩得了的。
林玉坤的古玩生意也是一波三折,刚入行的时候,他吃了不少亏,什么赝品、仿品、假货都坑过他。但是林玉坤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怎样从中学习,没几年,他的古玩生意就做得有模有样。这个时候,就有人找上门了。
找上门来的货居然是真货居多,而且有不少是价值连城的。这些货不能通过正规途径销售,都是在黑市上流转。因为这些货都需要现金交易,没有账期,钱来得又快又多,让林玉坤尝到了甜头。他不再满足于守株待兔,等货上门,而是决心主动出击,找更多的古玩,开辟更多的渠道,赚更多的钱。他想起当年在英国读书的时候结识的一帮香港青年,那些人个个衣冠楚楚,谈吐不凡,而且出手大方,出入于上流社会。时间久了,那些人想拉林玉坤入伙,林玉坤这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专业的销赃组织。
但是那时的林玉坤志不在此,也不知道国内在这方面是什么情况,就婉言谢绝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人正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果然,一个电话,就有人从香港飞到了北京,林玉坤和对方一拍即合,当下就谈妥了。从此国外的事情归对方管,出关的事情也归对方管,利润双方五五分成,林玉坤要负责的,只是提供货源而已。这对于林玉坤来说,实在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八十多岁的周娟儿做了一件和四十几年前一样的事情,那就是把林云南的故事讲给孙子林玉坤听,还给他看了林云南的手书,并且告诉他,他爹林发培是怎么被砍掉的胳膊。本来,林玉坤不是那种热血青年,而且这些年经商,又娶了媳妇儿,生了两个“美国”孩子(在美国生的,按照美国法律,算美国公民),对那些陈年往事本不该像他爸爸一样在意,但当他听到“藏宝图”的时候,大大地动心了。吴家寨的宝藏里肯定有大量价值连城的古董,这得给他带来多少财富啊!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诞生了。
通过动用一些关系,林玉坤找到了吴家寨所在的县委,开门见山地说他要投资五个亿,在吴家寨开展民宿酒店旅游。当时的县委班子就像是天上下金子砸了脑袋,高兴得晕头转向。想想,像吴家寨所在的这个县,一年的财政收入恐怕都没有一千万,五个亿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啊。而且,有了这五个亿,就能大大节省吴家寨的建设成本,能迅速提高各个景点和民宿的接待水平,不仅给当地老百姓省了钱,还给他们创造了非常多的机会来发家致富。因此,县里表示会倾全力支持,给林玉坤的公司建立了绿色通道。
没过多久,通往吴家寨的土路修成了高等级柏油公路,吴家寨不但自己有发电站,还有若干通讯基站,自己建立起自来水和天然气系统。当地的老百姓生活水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都夸县委的领导有办法,招商引资政策好。
县委的人不会想到,林玉坤哪里是帮助当地村民发家致富,他的真实意图,是把吴家寨建成他倒卖古玩的中转站。那些通畅的柏油路,方便了全国各地乌七八糟的古董贩子来送货,吴家祠堂下面的秘密山洞、地道成了绝佳的窝藏赃物的地点,而来吴家寨旅游的人们成了这些灰色生意最好的掩护。
有了吴家寨这样一个中转站之后,林玉坤各方面的生意都做得顺风顺水。就像是吃了一付“顺气丸”,他感觉各方面都通了。送货的装作游客大大方方入住,拿货的也装作来旅游的,从从容容离开,没有人会想到,古玩生意跟民宿酒店会有什么关系。
当地纯朴的山民都很感激为他们带来致富机会的林玉坤,他们哪里知道,民宿旅游根本不是林玉坤真正投资的生意,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块遮羞布,遮掩着背后肮脏的不法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