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寄人篱下
父亲重病在身,早已经将家中积蓄花费一空,对于那些觊觎朱家祖宅的人,因忌惮朱温昌之声名。久久不敢下手,只待,朱温昌一阖眼。那些人便将这孤儿寡母赶出来了朱家祖宅。
幸得,其父亲虽不曾留下什么金银珠宝传家,但这么多年来教书育人也算是交的几位好友,在他们走投无路之时萧县刘崇刘员外收留了这母子四人。
虽是收做佣工,但也算在这乱世之中有立足之地。这位刘员外也是一位读书人,虽同朱温昌一样只是一个秀才的功名,但是家境丰裕,再加上其母帮衬,也落得个富甲一方。生活相比较起来朱温昌那是不知道好多少倍。
现在大哥给刘家种田,二哥给刘家养马,虽然没多少工钱,但是最起码不用再为吃住担忧。
这时候的朱文最大的愿望不再是成为像王克芝那样的男人,而是好好在刘家帮工,等到再大一些就出去闯闯,赚得一些银子回来,赎回自己家的祖宅,然后再买上几亩良田,就这样踏踏实实地过着自己小日子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出现,也许朱文真就会按照他此刻的想法度过他的一生,几亩良田再找个容易生养的婆姨为朱家传宗接代。只是这世间的事哪里会尽如人愿啊。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朱文不再每每以王克芝标榜自己,但是行为举止却依然带着一丝的草莽气息,本来乡里人看在朱先生的面子上不便多说,但是人情淡薄,朱先生在世之时还好说,但是朱先生已然作古,孤儿寡母本就是任人欺负的对象,乡里人哪里还有什么顾忌。
所以乡里人都知道朱家的那三个儿子里面就老三最不争气,朱家老大老二虽然不懂舞文弄墨,但是干活那是一把好手,至于那朱家老三,整日游手好闲,这世间本就是三人成虎,再加上朱文又不善于争辩,这一来二去弄的乡里人都不喜他,觉得此人太轻浮,不靠谱。
刘崇同样不喜欢他,虽然这个刘崇是一个读书人,并且常以读书人自居,但是在他的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
收留这朱家母子,一是顾及声名,省的别人骂自己与朱温昌相识一场竟然在这孤儿寡母落魄之际见死不救;这二嘛就是朱家虽然已经落魄,但是朱家有三个儿子,朱家老大那是出了名的好把式,朱家的那几亩薄田,在闹饥荒之前,叫他伺候地那是年年丰收,要是有这样的长工,那家里得多打多少粮食啊。
现在呐,老大给自己种田,老二嘛,虽然种地不擅长但是伺候那些牲口尤其是养马,真是一个好手。就只剩下这朱家老三,年纪最小,饭量可最大,一个人吃的顶两个人,还不干活。
刘崇骂他是,“身为长工,不务实,好吃懒做尔。”
朱文本就是爱惜脸面的人,这一刻刘崇虽不是刻意刁难,但是依然叫朱文感到极其难堪。连府中的婢女见到朱文也都躲得远远。
朱文被刘崇如此训斥,心生不满,却被其母劝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朱家落魄,若此时你负气出走,你叫阿娘和你两位兄长如何自处?”
人生在世,从来就不是为一人而活。皇族,世家,门阀,帮派,皆有因果,牵一发而动全身,故世间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说,亦有诛九族之惩戒。
于是,朱文不得不忍气吐声,但是却又不想见到刘崇,一来二去就寻了一个砍柴的活,这一则,出外砍柴,可以远离刘家,清早出门,时致傍晚而归。不过是三担柴火,多打的那一些就可自行处理。卖一些银钱,早日赎回祖宅。
忽得一日,朱文砍柴回家,瞧见那些婢女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讲些什么。他躲到柱子后,伸长耳朵,偷听片刻。只闻婢女们讲,说常窥见刘员外趁夜半无人到朱宋氏屋前扒房。若朱宋氏房内灯是亮着的,则刘员外就会钻进去;若灯灭,则说明,朱宋氏今晚不想和刘员外睡。
婢女们一阵嬉笑,朱文听的是怒从心中烧。
所谓无风不起浪,他也觉得自己母亲和那刘员外走得过近些。越回想,越觉得两个人平日里的眉来眼去。可那刘员外已有三房太太了啊!还不知足?
朱文冲了出去,跑到了山上。他手拿弯刀对着树一顿乱砍,还不解气,又朝天吼叫起来。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问世间,何为真英雄?
叹古今,竟无一人是男儿,
山河破碎,江山动**。
谁人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扶大厦之将倒,救万民于水火,
亦或蛟龙腾空,敢教天地变色”
了了数语,让朱文从愤怒之中回过神来。
是啊,乱世来,家不存。
自己所气的究竟是什么?是气母亲为父亲守贞未过三年?还是气刘员外趁人之危欺儿霸母?或者是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家人?
身在这乱世,什么是好男儿?什么是真英雄?不再是父亲口中那十年寒窗苦读,只待三年金榜,一朝榜上有名,跨马簪花一日遍长安的书生。而是那手持三尺青锋,仗剑天涯,路遇不平,一剑平之的逍遥剑客。亦是那杀伐天下,武功赫赫执掌千军万马,纵横天下的将军。
乱世之中,唯有刀剑才是真理,只有武力才是王道。
一时间,那些寒窗苦读多年的秀才举子抛下书本,捡起兵器,想在马上博封侯。本来无人问津的武馆骤然爆满。
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竟有人诵得如此气势磅礴之诗句,难道如书中所言,是传说中的隐士高人?
想到这里,朱文顿时从那一块大青石上翻身而起,寻声奔去。
那声音忽高忽低,时隐时现,这些在朱文心中更加认定这就是传说中的隐士高人,不由得加快步伐。
终于在一个破庙之中看到一人,此人身着怪异,应该说是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怪异的存在,只见此人头顶受戒,但是却身穿道家服装,手持浮沉,却在手腕中套着一串佛珠。
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这佛道两家最是在这中原大地盛行,但是越是如此那也越就泾渭分明。
有和尚的地方那一般就没有道士的身影,有道士的地方也一般没有和尚的踪迹。
一个信的是三清祖师爷,一个供奉的是释迦摩尼佛。道家讲因缘,将就入世修行,修的是行。佛家将就的是遁世参禅,修的心。
道家讲境界,修行那是经年累月,水磨功夫一点点的磨出来的。但是佛家讲究的却是十年苦修不如一招顿悟。
这两教虽都是信徒无数,且皆为救世救民之宗教,教义却是南辕北辙,甚至可以说是针锋相对。
所以朱文看到这一人这身着打扮,顿时呆立当场。
“这位师傅,不不不,这位道长,这位长者,在下该如何称呼?”
“生而无一物,不过是世俗所予,这位小哥何必拘泥与这世俗称呼,道士和尚,和尚道士,猪狗牛羊,粪土黄金怎么称呼又如何?猪羊依旧是猪羊,粪土亦不能变为黄金,黄金亦不会被人看做粪土,不过虚名尔。我即是我”
朱文虽不喜读书,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在父亲的耳提面命之下,那也是知道一些东西。
“这位长者,敢问刚才那问世间,谁是真英雄?可是出自长者之口?”
“不错,正是我所言,小兄弟有何指教吗?”
“指教不敢当,只是听长者诗歌,体内血气按耐不住,不自觉心中生出几分豪气,故想询问长者这诗歌可有名字?可有缘由?”
“不过是胡乱所做,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
正说着,突然间,咕咕咕的声音穿出,这一个半僧半道的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五脏庙啊,五脏庙,在这荒郊野岭,你叫我如何解救你啊。”
听到这句话,朱文忽然想起,自己怀中揣了一张饼,只是刚才性急,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
只记得自己是贴身携带的,于是朱文便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在自己的怀里面掏出来已经被自己压扁的那一张炊饼。
这时候,朱文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一时之间呆立当场。
那个半僧半道人上前一步,将那个已经压扁的炊饼直接拿了过来。“多谢小兄弟。”话音刚落,那人就对着那张炊饼开始大嚼起来。
不一会儿,炊饼就进了他的肚子。
“小兄弟,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欠人家的人情,既然今天吃了你的炊饼,那我就要报答你,相逢即是有缘,我便为你占卜一挂吧。”
“大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再说了不过是一个炊饼,大师何必如此计较。”
话音还未落,突然间,朱文的肚子也打起鼓来了,早上辛辛苦苦地打了三担柴,刚才又发疯似的砍树、追寻这半僧半道,差点把鞋都跑掉了。
吃的那些食物早已经消耗殆尽了。
朱文顿时脸色一红。“哈哈哈,看来我欠小兄弟的情更深了,没想到这是小兄弟用来果腹之物,也罢也罢,既然如此,那么老夫今日就破一次例,今日老夫就给你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