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假 名
江浩告诉黎正良,标准能源公司账户上的钱所剩不多了,黎正良也明白,货物采购得已经差不多了,还亲自抽空去了一趟码头,看着一个个堆积如山的集装箱被装上货轮,他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车里。接下来的事,他需要支付王国正的报酬。
王国正一直是黎正良的右臂,虽然不像尹东那样经常跟在他身边,但是他一直用自己过人的计算机天赋帮助黎正良完成任务中最为关键的环节。黎正良想到现在的风声很紧,证监会说不定一直紧盯着自己和王国正的一举一动,但是分红的日子应该到了,这次,黎正良破例多给了几十万,一共开出了一千万的支票,打算叫公司的财务总监叶采妍去办理此事。他知道自己身边可能存在内鬼,但是不敢确定是不是王国正,所以向他支付股权收益的事情,交给叶采妍这样既信得过,又是置身事外的人去办最为合适。
黎正良回到他的办公室,填了一张一千一百万的支票,然后打电话叫来了公司的财务总监叶采妍。叶总监35岁,却有着一张25岁的脸庞和身材,一身裁剪得体的西服套裙,总能勾勒出他风韵犹存的曲线。一旦她走起路来,能将一米内的文件翻上几页,一副职场精英的派头。
可是今天,叶采妍无精打采地走进黎正良的办公室,捋了一下身后的套裙,坐在了黎正良的对面的椅子上。黎正良从抽屉里摸出一枚勋章,站起身,双手递到叶采妍面前,她受宠若惊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黎正良,好半天才伸出手,如获至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黎正良说:“Linda(叶采妍的英文名),你进入联邦信托已经有几年了吧?参加了十几次的A级商业谈判,鉴于你的优异表现和对公司的忠诚,我代表董事会授予你核心成员勋章,这是每一个在联邦能源公司工作的员工梦寐以求的东西,以后,你可以不经任何人授权,随意查阅公司核心机密。”
叶采妍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情,语无伦次地一连说着好、好、好。
黎正良示意她坐下,这次,她似乎忘记了去捋一捋身后的裙子直接就坐了下来。黎正良取出支票,从桌上推到她面前,说:“这里有一千一百万,其中一百万是核心成员的特别奖金,剩下的一千万汇到这个账户上。”黎正良说着递给她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一长串数字,和一个名字——王卫。
叶采妍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去。当然,她之前垂头丧气的样子引起了黎正良的注意,在她打开门正准备出去的时候,黎正良问了一句:“Linda,刚才为什么无精打采的样子?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吗?”
叶采妍一阵警觉,立刻掩饰道:“没……没有……家里的猫死了,有点伤心而已。”
黎正良说:“好吧,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叶采妍点了点头,退出了办公室。她的无精打采是有原因的。就在昨夜,她嗜赌如命的老公冯申不知道在哪儿又欠了赌债,债主找上了门来,那个一连数十天不回家的赌徒仍然没有回家。晚上九点过的时候,叶采妍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着肥皂剧,忽然,门铃响了起来。她以为是老公回来了,急急忙忙穿起拖鞋跑去开门,没料到门开到一半却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了,巨大的力量把叶采妍往后撞开了几步,三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冲了进来。叶采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不住地往后退着,边退边哆哆嗦嗦地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要干……什么?”
三名黑衣男子并没有理会叶采妍,直到她无路可退,跌坐在沙发上,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为首的男子一副大哥模样,一屁股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另外两名则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了沙发后面。为首的男子往桌上丢出一个纸袋,由于惯性,一截带血的男人手指头从纸袋里滚了出来。叶采妍惊叫了一声。为首的男子恶狠狠地强行拖过叶采妍的右手,然后捡起那截手指头一比对,竟然发现叶采妍无名指上和那只断手指上的戒指是一对。男子丢下她的手,站起身,伸出一个指头指着天花板,说:“一个星期后,你准备好一千万,要不然,下次装在纸袋里的就会是冯申的头了。”说完,三人走出了房门。惊魂未定的叶采妍盯着桌上的断指抽泣着。
一个星期,她怎么筹得到一千万?过了好久,她的心才慢慢平息下来,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骂着这个冯申,她后悔自己怎么嫁了这样一个人,自己身为外企高层,有着漂亮的脸蛋和不菲的收入,为什么偏偏和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当初的冯申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可自从在事业上受到阻力后,就一度沉迷于赌博,开始是三天两头不回家,后来竟然十天半月也不回家,一回家就伸手要钱,这次居然借了如此巨额的高利贷,叶采妍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想到那截被砍断的手指就瑟瑟发抖,吓得一夜未眠。第二天上班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可是这一切,她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就算是家里出了天大的事,她也要把自己伪装成强大无比的钢铁侠。
在接到黎正良下达的任务后,她着实高兴了一阵,又沉下来,区区一百万,离一千万还差得很远,手里握着一千万的花旗银行支票,心中滋味无法形容。她下楼拦了一辆计程车向市中心赶去。
这些天,江浩一直在监控王国正的行踪。他有空的时候就关上办公室的门假装睡觉,然后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上的红点不停地移动,然后用一个笔记本记录着王国正的活动范围,企图找出他的活动规律。
今天,王国正的移动速度很快,江浩估计是开着车,方向是市中心商业路。江浩显得尤为紧张,因为那里是全是各类银行的集中地,不到5公里的街道上大大小小开设了47家银行的办事机构,其中就有花旗银行。
叶采妍在银行办理好了汇款,收起回单装进了提包,又满怀心事地走出了银行,往十字路口走去。此时,斑马线的绿灯熄灭了,红灯亮了起来,叶采妍低着头,神情沮丧地向马路对面走去,全然不顾头顶亮起的红灯。突然,“吱——”的一声尖锐的刹车身,一辆奥迪刮倒了叶采妍,在几米远处停了下来。
王国正打开车门慌慌张张地跑下来,扶起叶采妍,急切地问道:“小姐,小姐,怎么了?小姐。”
王国正看见怀中的叶采妍仍然痛苦地呻吟着,他感觉到情况不妙,于是立刻将她抱上车,急匆匆地离开了十字路口。
江浩的显示屏上,红点突然停下了片刻,又继续向前移动,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很多。他紧张地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后来,他干脆戴上耳机,却听不到说话声,耳机里隐隐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夹杂着一些喇叭声,看样子王国正仍在车上。
车里,叶采妍双手捂住脚踝痛苦地呻吟着,王国正把车开得风快,在医院门口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然后慌慌张张地扶着叶采妍下了车,往医院里走去,头顶上竖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安利天使医院。
办公室里,江浩失望地取下耳机,在本子上记录着——3月2日15:38分,安利天使医院。
王国正急促地推开一间诊断室的门,说:“医生,快点!她被车撞了”医生指着里间的门说:“快进来,扶到**。”王国正将叶采妍扶到了诊断**,医生挥挥手,说:“你到外面等会儿,没什么要紧的,最多就是骨折了。”
王国正只好退到外面,坐在凳子上等待着结果。不一会儿,医生就出来了,轻松地笑着告诉王国正:“你老婆是脱臼,我已经处理了,你进去吧。”
王国正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她不是我……”
医生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快去吧!关节刚矫正过来,还是很疼的。”
王国正想了想,医生反正又不认识,误会就误会了,过多解释也没有什么必要,于是赶紧走进去,扶着叶采妍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向医生道过谢后,扶着叶采妍走出了门。
可是,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医院走道上——是冯申。
原来,冯申因为欠债东躲西藏,刚开始还有些狐朋狗友收留,日子久了谁都嫌弃,后来有个当仓库保安的朋友干脆让他住进了郊区的仓库,也算有个遮风避雨的场所。恰好遇到天气转凉,冯申得了重感冒,浑身上下没劲儿,拖了好几天,朋友是在看不下去了,又怕这家伙死在资金仓库里害资金丢了工作,只好扔下两百块钱让他到医院来看病。
冯申在走到上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自己的妻子叶采妍。可恶的是她还被一个男人搀扶着。冯申一闪身躲在了旁边的柱子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陌生男人搂着妻子缓缓地走出医院大门。男人还殷勤百倍地替她打开车门,等叶采妍缓缓坐进去,男人居然还弯下腰扶起妻子的脚往车里塞。顿时,一股怨恨从心底一下子腾了起来,直冲脑门。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冯申一下子冲出医院。可是,车子已经绝尘而去。于是,冯申牢牢记住了车牌号。
在叶采妍的公寓门口,车子停了下来,叶采妍打开车门下了车。
王国正降下车窗,递给她一张名片,说:“如果有后遗症什么的,或者身体感觉到不适,就给我打电话。”
叶采妍接过来瞟了一眼,问:“你叫王卫?”
王国正点了点头,说:“要我扶你上去吗?”
叶采妍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已经好多了。”
王国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叶采妍说:“是我自己闯了红灯。”
然后两人沉默了片刻,道别后,叶采妍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小区,王国正也开车离去。
其实,王国正给叶采妍的名片上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王国正”是他在国外的名字,在哥哥的召唤下,他回国了,哥哥介绍他进去了联邦信托投资公司,并在数次的幕后交易中深受黎正良信任,成为了黎正良的右臂,而他的哥哥,正是江浩的前任——标准能源公司总裁王逸。
对于这一切,江浩一无所知,叶采妍也一样。她回家后,打开电视,脱掉西装,换上浴袍准备洗澡,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又走回来,出神地盯着屏幕。
电视上出现了几天以来的股市走势图,时而穿插着股民们怨声载道的画面,女主播甜美的声线,仿佛事不关己地播报着:“近日,一直困扰股市的幕后交易案终于水落石出,证监会通过调查得知,罪犯利用境外离岸账户调集大量资金操控股市,非法获利近三十亿元之巨,案件现已提交警局商业罪案调查科作进一步调查,警局称,幕后交易员是一名王姓二十九岁男子,并怀疑与联邦信托投资公司有关,稍后,联邦信托CEO黎正良先生发表声明,该公司并没有王姓股东及职员,欢迎警局随时调查,并保留对警局的诉讼权……”
电视画面出现了王国正的脸。叶采妍不禁捂住嘴唇,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愣了好久,她突然转身从桌上抓起那张名片,然后慌张地在包里翻找着,一时性急,干脆把包翻过来,哗啦啦地抖落了化妆镜、唇膏、眉笔等等一大堆东西,又迅速地在杂物中找到了那张银行回单,把它和名片摆放在一起,两张互不相干的纸片上却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王卫。
叶采妍顿时惊得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噗通”一声跌坐在沙发上,她低头看着两张纸片上写着的名字,似乎在黑暗里看见了前方的一丝微光,随即,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叶采妍内心展开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呆呆地坐在沙发前看着茶几上的两张纸片,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她的内心还在挣扎着,不管别人的钱来路是否正当,都不属于她的,她不想去伤害别人,可是一想到那三个可怕的黑衣男子,想到那一截被砍断的手指,她内心的天平就立刻远离了道义而倒向了利益,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实施她的计划,因为她已没有退路可走。
于是,她找来一张纸,用娟秀的笔记在写下了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