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苏 醒

江浩今天的心情格外轻松,他吹着口哨从电梯里走出来,被隔壁的老伯拦住了,老伯喜笑颜开地拉着他谈了半天。老伯说按照江浩的方法,今天赚了一百一十多万,说了些感激不尽的话,答应江浩明天一早就将借款归还给他。看见老伯兴奋地样子,江浩心里也感觉踏实了许多,他不想与老伯再讲下去,估计老人家上了年纪,遇到这样的事情必定滔滔不绝地讲几个小时也不会累,自己可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他了,所以就向老伯告别,打开门的时候,他又回头叮嘱老伯以后别碰股票了。老伯问了一句:“为什么?”江浩回答道:“这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再输了就帮不了你了。”老伯立刻反问道:“你不是标准能源的董事长吗?一定知道很多内幕嘛。到时候随便透露一点给我啦,我赚了钱分你嘛。”江浩听了,惊了一下,他突然感觉老伯也不是那么可怜,他也像交易厅那些人一样,市侩、贪婪。江浩有些后悔帮他了,害怕他再缠着自己,立刻就说:“老伯,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就是一个普通员工,你看,哪有董事长住这种小公寓的啊?”老伯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江浩又补了一句:“上次是我听到的内幕消息,你可别外传哦,要不然会害我坐牢的。”老伯立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江浩微笑着点点头,他还是看见了老伯身上的优点——善良。

江浩走进屋,一下子坐在了**,此时,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对面的房间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一阵滴滴滴的蜂鸣声引起了江浩的注意,他侧过脸,发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只带着通讯装置的手表。他捡起来,摁了一下按钮,液晶屏上次出现了“212”的字样,随即,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重起来。212,代表着李菲儿离开了他212天。本来他是应该知道李菲儿的藏身之处的,可是梁煜城(也就是苏杰)的突然死亡,也带走了这个秘密,他一直坚信,梁煜城留下的电子文件里一定存放着李菲儿的地址,他背地里花钱请了很多专业解密人员,还是一无所获。因为文件采用了一种全新的加密方式,一旦密码错误次数达到三次,文件自动销毁。当然,江浩做梦也不会想到,李菲儿其实就在对面的那栋楼里。

江浩拿着手表,摁了按钮,打开了通话器,对着手表,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菲儿,离开你已经212天了,今天,我又获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记得上次的胜利是在平安夜,我为你和死去的梁煜城报了仇,结束了一个罪恶的生命。只是这次,对手太强大,我几乎没有力量与之抗衡,所以,我不得已开始实施各个击破的计划。只是……离开你已半年多了,我还不知道你在哪儿,过得怎么样?在没有你的这些日子,我才发现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其中有一句很重要,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菲儿,其实……我爱你……”

江浩的房间对面,昏黄的灯光下,李菲儿依然在沉睡。可是突然,她的手指**了一下,瞬即,眼皮也动了一下,她似乎在努力地睁开眼,却像是在抬起了万斤沉重的闸门般,眼皮微微张开,满眼黄光,灯影模糊,不一小会儿又沉沉地睡去了。

灯依旧亮着,这是梁煜城吩咐赵阿姨一直给她开着的灯,他是希望李菲儿有一天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不再是黑暗。

江浩握着手表,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手机在桌上不合时宜地跳跃叫喊着。江浩瞥了一眼,是黎正良的电话,他摁了接听键放在了耳朵边上。

黎正良并没有提及江浩所期待的事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把所有的钱都放在标准能源公司的账户上了。”

江浩本来想问一句为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打住了。他不能问,不能让黎正良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他将钱放在标准能源公司的账户,肯定有他的目的,有的事情不能问。所以,江浩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电话随即沉默了下去,只有丝丝的电流声,双方却都没有放下电话,江浩知道,黎正良或许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和他一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于是,自己也以不变应万变,没有挂断电话,等待着黎正良的下文。

黎正良问道:“标准能源有些什么采购项目?”

江浩回答说:“钢材,风力发电机组和潮汐能发电机组都需要钢材,还有多晶硅,用来做太阳能电池板的材料。”

黎正良说了一声“哦!”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江浩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黎正良突然间要问这个不着边际的话?联想到刚才沉默的时刻,凭直觉,江浩认为是黎正良为了岔开话题而有意为之,问了一些关于标准能源公司的事情。当然,电话里的沉默,是因为黎正良心里在犹豫,是不是该告诉江浩他对于王卫的怀疑,正是这种犹豫,让江浩在挂掉电话后的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

王卫是黎正良的亲信,擅长网络攻击,从王逸死后,他就跟了黎正良,和尹东一起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对于这样的人,黎正良是极度依赖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怀疑的,何况是一个离他很近的公用电话号码。但是,证监会的内线传来的消息,却又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黎正良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一根王卫忠诚度的刺,埋刺的人,正是江浩。

第二天的清晨,当江浩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对面李菲儿房间的窗帘被赵阿姨拉开了。今天,她比往常来得早一些,和往常一样,打了一盆热水端到李菲儿卧室,给他洗脸,擦手。然后,她瞟了一眼倒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伸出手把它扶起来,端端正正地摆好,然后端着盆子往房门走去,突然,她皱起了眉头,一个又惊又怕的记忆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昨天,相框分明是立在床头柜上的,那么,在这间没有风也没用空气流动的房间内,是谁碰翻了相框?她站住了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看了看敞开的门,直接通向客厅,或许是昨晚忘记了关窗户,从客厅吹进来的风,灌进了卧室,让本来没有放稳的相框倒了下来吧?于是,她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的为这个假设找到了足够的证据,好让自己的内心能够平稳一些。毕竟,自从她来到这间房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了和一个活死人在一起的生活。人明明是活的,除了没有意识,生命体征还是存在的,可是,整天躺在**,除了没有像尸体那么腐烂,和一具尸体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了。想到这里,她不觉脊背发凉。

赵阿姨把盆子端进了卫生间,倒掉水,清理了毛巾,然后拿到阳台上准备凉起来,正在此时,突然从卧室里传来“啪”的一声,像一颗子弹一般一下子把赵阿姨钉在了原地,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向发出声音的卧室门口看过去,仿佛那是一个可以吞没一切的深渊。随即,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声,这一下,赵阿姨立刻反应过来,躺在**的人可能苏醒了。毕竟,植物人苏醒的例子还是有的,联想到那个倒下的相框,或许不是风吹倒的,或许是昨天自己离开后,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于是,她丢下毛巾,急匆匆地跑到门口,却没有径直走进去,又探出一个脑袋朝那个她认为的深渊里张望过去。

**,李菲儿醒了过来,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长久地深度沉睡,喉咙深处只发出一丝丝嘶哑的呻吟。赵阿姨快步走过去,站在李菲儿床前,惊奇地问:“你醒了?”

李菲儿转眼望着她,目光呆滞,好半天,才用极度虚弱的声音勉强圆成了一句话:“你……是……谁?”

赵阿姨说:“我是你的保姆,这四个多月,是我每天在照顾你的。”

李菲儿问:“四……个月,怎么会……四个月了?”然后,她转过脸,直愣愣的眼神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李菲儿的脑海里,还翻腾出7月22日那天的一幕,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提着可乐往街对面赶,周围有很多不明身份的奇怪的人,然后是一个身穿卡通服的人向她推销气球,再然后,她闯红灯穿过马路,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冲到了她身上,或许只有不到0.1秒,却如此深刻地刻进了她的脑海,仿佛画面永远被定格了一样,随后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了起来,又轻飘飘地往下落,一直落下去,仿佛是从万米高空跳下去,永远也落不到地上,突然,猛烈的睡意却涌了上来,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随即就睡了过去,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一睡便睡了四个月。

赵阿姨说:“一个陌生人雇了我,支付了五年的费用,我就天天来照顾你,可是至今我也不知道雇主是谁。”

李菲儿说:“我想坐……起来,麻烦……您扶我……”

赵阿姨伸出手臂去扶李菲儿,她使劲地用手支撑着床的两边,在赵阿姨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可是当赵阿姨的手臂还没有来得及移开,她又轻飘飘地重新倒在了**,那双支撑的手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赵阿姨笑了起来,说:“你已经躺了四个多月了,全身肯定没有什么力气,你别急,慢慢来,我还是会来照顾你的,来,我先帮你按摩手臂,你自己也使点劲,让肌肉恢复一下。”说着,赵阿姨开始在李菲儿手臂上按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