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网络谜踪,石沉大海

我不相信打起呼噜震天响的路盼十几年后竟然会喜欢吃屎,更不愿意相信他会变得那么粗俗,所以这个“撸胖胖”肯定不是我的寝室兄弟。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知道我的故事?

他跟路盼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决定去新浪微博碰运气,尝试着搜索“撸胖胖”,竟然意外地搜到了他的微博,不过,性别显示是女性。头像是一男一女的合影,女的趴在男的肩膀上,两个人都比划着剪刀手,挑衅似地看着屏幕。那女的我不认识,男的似乎有点眼熟,但是我不确定那人是否就是我的寝室兄弟路盼。而且即使就是他,我也无法确定藏在这个ID背后的是不是路盼本人,毕竟网络图片可以随便下载。

我继续查询这个ID的详细信息,显示撸胖胖的所在地是四川成都,2013年8月13日注册了新浪微博,但是她从来没有发过微博,或许曾经发过但是后来全部删除了,她的相册也是一片空白。也就是说,除了找到一个叫做“撸胖胖”的ID,我依然是一无所获。

不但如此,我又多了一个四川成都的地址,此前他还只是广东佛山的网友呢!

总之,线索戛然而止,我什么都追踪不到。

如果这个撸胖胖就是我的兄弟路盼,那将是很可怕的事。新浪微博是2009年运营的,而在我记忆之中,路盼在此之前就死掉了。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他发了那张截图,然后问她:“你好,你是路盼吗?这个帖子是你发的吗?”

可是我的留言石沉大海,她(或是他?)压根就不理我。

我又发了一条微博寻找他。

@撸胖胖 这个帖子是你发的吗?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撸胖胖吗?

可是,依然没人理我。

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沮丧,总之心里很矛盾,我既希望他就是我的兄弟路盼,又担心他是路盼。

我心里很乱,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曾经的路盼到底是死是活?

这个撸胖胖有31个粉丝,我想或许在这些关注他的人中,有人认识他。于是我开始翻看撸胖胖31个粉丝的微博,我再次失望了,他的大部分粉丝在去年甚至前年已经停更了,我给其中几个在这两天更新过的粉丝发私信:请问你认识撸胖胖吗?他好久没有更新了,我想找到他。

几天过去了,一直没人理我。

原来,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竟然可以这么干净彻底。那个口水涟涟的路盼,那个睡觉打呼噜的路盼,那个曾经在校园里裸奔的路盼,真的死掉了吗?

1997年6月30日的晚上,天空飘着零星的雨,媒体说这场雨要洗刷百年耻辱,因为再过几个小时,香港就要回归了。我们到顺宁市人民广场去狂欢,那里要放烟火。我们必须叫上几个女生,没有女孩子,再好看的烟火也没有什么趣味。最后,终于以男生请女生吃夜宵为代价,约来了康璎婕、蒋依林、刘燕燕和吴小慧,男生则有卢东苏、路盼,还有我。那天,我们玩得不是很爽,因为人太多,放眼望去,甚至看不见人的脚,只能看到一个个黑色的脑袋在晃动。将近午夜12点的时候,我们步行到人民广场,那里有大屏幕电视,我们要看主权交接仪式。可是人山人海的,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决定返回。坐在18路车上,看着一大片人头晃动,便觉得回校的决定是多么明智。我们一宿没睡,在校园里乱转,学生礼堂也在转播香港回归的实况,人照样很多。我们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便出去了。夜里三四点钟的时候,肚子饿了,我们走到学校附近的永和豆浆店吃夜宵。我们唱了许多歌,尽管我的歌声很难听;我们讲了许多故事和笑话,尽管我对此一窍不通。我们就这样通过彻夜不眠来庆祝香港的回归。

一个漫长的暑假过后,大二新学年开始了,江远山拿到了人民奖学金一等奖。自从追吴小慧失败以后,他立志要做个出类拔萃的男人,于是拼命读书充实自己,本意是想让吴小慧后悔,后来却在书中找到了乐趣,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我欺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考取了班级第一名。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忘记了吴小慧,甚至忘记了1996年的平安夜。他的回答往往是:“平安夜?平安夜怎么了?我早忘记是怎么过的了,那天我喝醉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吴小慧?长得蛮不错,挺可爱的。什么?我追她?你在做梦吧?大哥,有没有搞错?”——看,他是真的忘了。

在我们的一致鼓噪下,他决定请我们吃饭。地点:小天府。

小天府在顺宁大学周围很有名气,是家川菜馆子,经济实惠,我们经常光顾。坐定之后我们便开始焦急地等待,每上一道菜,我们便不约而同地“俯冲”下去,等重新坐直身子的时候,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六人之中也有高下之分,其中二人遥遥领先,一个是江远山,他美己名曰“食神”;一个是刘巍,被亲热地称作“饭桶”。

每次吃饭,秦飞的牢骚都最多,比如:“这个菜我没怎么吃,就没了。”“你们干嘛吃这么快?”

在这种情况下,江远山的回答一般是:“活该!”

刘巍有时会补充一句:“倒霉!”

那天,我们都喝了很多酒,每个人都微有醉意。天气有点闷热,我们敞开衣襟,唱着跑了调的歌走进了校门,路旁的篮球场还有几个人在投篮。经过6号楼的时候,江远山忽然内急,便在路旁一站,对着冬青丛解开了裤子……我们说五十年后重游母校时要在这儿立块碑,上书:“江远山撒尿处。”

秦飞和卢东苏脱光了上衣开始赛跑,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剩下四人排成一排,每个人都叼了一支烟,雄赳赳气昂昂的,像一群不良少年。

经过三教时,突然出现一个女子,背了一个包,似乎在等人。我仔细一看,原来是蒋依林。她跟我打招呼,我就走上前去,说声:“你好,干嘛呢?”随着这句话,满嘴的酒气和烟气向她直扑过去。她不满地用手一个劲儿扇着,说:“干嘛要吸烟?对身体不好的。你们还喝酒了!”

她正欲离去,秦飞光着上身跑过来,大声吵着,“卢东苏不见了,卢东苏不见了,你们看到他了吗?蒋依林,你今天晚上真漂亮。”

我这才定睛看了看蒋依林,手心里似乎传来一种滑腻腻的感觉,那感觉穿透了两个多月的漫长假期,一下子击中了我。我记得很清楚,6月30日那天晚上,在人民广场的时候,为防走散,我们手扯着手,我能感觉到从蒋依林手心传到我手心的温度。她的手很滑,稍微出了点汗。我们没有撑伞,雨很小,零星的,有浪漫的气息。

那时,我并没有想追蒋依林。但是此时,在我半醉之际,依林甜甜的笑容、甜甜的声音一下子击中了我,我知道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在我心中种下了一颗爱的种子。

蒋依林说了声:“谢谢”,又道:“不穿衣服,成什么样子?”

秦飞傻兮兮地就要穿衣服,突然大叫:“我的衣服不见了。我的衣服呢?卢东苏也不见了,都到哪儿去了?卢东苏……卢东苏……”他又跑着找卢东苏去了。

我们终于到了学生礼堂,卢东苏早已等候于此,刚才他跑得快躲了起来,害得秦飞傻乎乎地跑来跑去。其实,秦飞并不傻,他一到学生礼堂就马上夸赞起蒋依林来:“哇噻,真正点。做我女朋友多好啊!”

而我心中,却跟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候,路盼突然大叫一声:“我想裸奔!”话音未落,他脱光了裤子在学生礼堂前奔跑起来,卢东苏则在一旁跳起了舞,我们呐喊助威,又决定五十年后要在学生礼堂前也立块碑,上书:“路盼裸奔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