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章 P
时间临近晚上八点，方博士的住所内，各式仪器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人员到位。
吴虞慢吞吞地将车停放在路边，而后径直朝着院子的大门处迈进。
手碰到大门的时候，吴虞犹豫了一下，而后轻轻地将门拉开，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底下，透过窗户的缝隙开始观察屋内。
方博士正摆弄着仪器，手里拿着个小本，时而写写画画，时而皱眉不语，时而弓腰浅笑。
吴虞正看得出神，却不料脚下一滑，一脚踢到了花盆边。
“砰”的一声脆响，方博士立即质问到：“是谁那儿？”
吴虞叹了口气，微缩身体，慢慢地摸到门边，回道：“是我。”
方博士没有说“来了啊”，或“怎么现在才来”一类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虞逐渐走近，而后将手里的小本放下，问：“刚才是你发出的声音？”
“嗯。”吴虞佯装没事，尴尬地说：“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花盆。”
“这样啊？”方博士笑道：“这院子最近也没人打理，花盆到处堆放，没碰着你吧？”
“没事，没事。”吴虞急忙道：“好在没碰坏花盆。”
“这有什么，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盆，坏了就坏了。”
吴虞陪笑。
“对了，说回正事，这一次是由我和你一起进入Limbo，时间上是没有限制的，不过有几点我需要给你说一下。我知道现在张了失踪，你肯定是心急如焚，她肯定还在Limbo中，但我们这一次的目的是回到真实世界而不是寻找张了，所以我希望你进去之后，把我们要做的事放在首位。”
“那她怎么办？”吴虞反问：“为什么我们不是先寻找她，之后再回到真实世界？”
“有件事，你必须要明白，即使我跟你去Limbo，躺进玻璃槽中的人也会是你，至于原因我已经说过了，就不再赘述，而你躺进玻璃槽之后，我需要去启动机器，甚至是跟Sam正面的碰撞，这些事得由我来做，只有我对彩虹计划机器有着绝对的了解，所以张了在或者不在，都不太重要，即使她在，她也不能躺进玻璃槽，这一点你必须明白。”
吴虞默默地点了头，心里琢磨着方博士的用意，但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没能从方博士的话里听出什么弦外音来。
“另一件事是关于真实世界的，我不能躺进玻璃槽中，也就意味着我暂时不能回到真实世界，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回到真实世界之后，尽你可能的击溃Sam，救我离开这里。”
“这个你放心。”吴虞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张了，回到真实世界，他当然要想办法击溃Sam，只不过不是为了救方博士，而是救张了，“对了，Sam的弱点是什么？”
方博士苦笑着摇头，“它近乎是完美的，一不具备人形，二不具备固定居所和性格缺陷，所以这些方面你可以避开，可以从彩虹计划机器本身着手，我的办公室里有详细的资料，你可以找机会去仔细研读。”
“好吧。”吴虞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准备好了吗？”方博士问：“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吴虞在这时叫了停，“方博士，Sam产生独立意识的地方是在哪儿？”
“当然是在彩虹计划机器里面了，它是管理者，会一直存在于机器中。”
“那Sam产生的独立意识，会被彩虹计划机器的缺陷给镜像复制吗？”
方博士面露难色，“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好奇而已。”
“应该不会吧？”方博士有些不确定地说：“彩虹计划机器的缺陷是镜像复制进入其中的意识，而Sam的意识是在彩虹计划机器的内部觉醒产生的，应该算不上进入吧？”
“这样吗？”
方博士点点头，吴虞不再多问。
见吴虞安静下来，方博士开始一点点地将线缆拉到两人近前，蓝色药丸也在此时摆在吴虞的面前。
吴虞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来，犹豫的原因是他觉得这个场景过于熟悉，以往都是以被利用者的身份来吃，那么这一次呢，他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吃下眼前的这颗蓝色药丸呢？
药丸入口，吴虞还没来得及细细地品味，面前便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夜晚八点过的月光透过松树间的间隙，直直地照向吴虞的脸，身后的阴影逐渐凝为人形，两个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松林中。
去往研究所的路还算顺遂，消防通道的门开着，吴虞在方博士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密室内。
这里的一切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玻璃槽内静静躺着的十几个人也丝毫没有异样。
研究所毕竟是方博士的主场，在进入密室之后，方博士轻易地将彩虹计划的机器启动，而玻璃槽也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吴虞也不知怎的，上前探查这些人的鼻息，却发现与真实世界一样，这些人早已经没了呼吸。
“这是怎么回事？”
方博士说：“都是之前的试验品，Sam没有将他们的意识引导出虚拟世界，所以身体成了空壳，被豢养在这里罢了。”
吴虞的心跟着一紧，这么说，他在真实世界烧毁研究所的同时，将这十几个人的身体也给毁掉了？
“你不用自责，这些身体都只是3D打印出来的替代品而已，他们原本的身体早已经废掉了。”
即使是这样，吴虞还是觉得有些愧疚，但此时，方博士已经将其中一个人拉出了玻璃槽，放在一旁的地上，这个人正是彭飞。
说到彭飞，吴虞算是记忆犹新，无论是在真实世界中彭飞作为吴虞手下病患的身份，还是在Limbo中对吴虞莫名的“敌意”，亦或者是在研究所内站队Sam的情形，吴虞的调查始于他，到此时却再次见到，心中自然起了些波澜。
“要不换个人？”吴虞试探性地问了句。
“有这个必要吗？”方博士看了看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Sam没有发现这一切之前将你送走，否则一切又将是徒劳。”
吴虞咬咬牙，尽量将视线从彭飞的身上挪开。
“躺进去吧！”
翻过玻璃壁，当脚踩在玻璃槽中时，吴虞忽的心生出一股惧意来，在虚拟世界徘徊的这些日子，真正能让他觉得可怖的事没有几件，眼下的玻璃槽算一个。这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玻璃槽了，但真要躺进去，难免让吴虞联想到棺材一类的东西。
在他的潜意识中，玻璃槽等同于棺材这件事算是一种默认，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被要求躺进去的一天，而他却又不得不躺进去。
这种感觉对吴虞来说真的很糟，当脊背接触到冰冷的玻璃时，他浑身止不住的有些颤抖，倒不是因为冷，而是发自心底里的恐惧。
方博士为了安抚他，刻意将所有的事都放慢了节奏，不时地还用手去触碰吴虞，给吴虞带来一种真实感。
“你放松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虞严肃地点头，忽而又担心起黑影答应的事来。按照约定，黑影是要在真实世界中为吴虞准备一具身体的，无论是原本的那具，还是由3D答应的，都行，但具体的时间却没有约定好，如果黑影此时还没有开始准备呢，那自己即使回到真实世界，却没有身体可以接纳他的意识，他又改怎么办？
莫名担心的情绪让吴虞变得更加不安，好在几分钟后方博士已经将所有的程序准备妥当，来到玻璃槽前看着吴虞，“好了，记住你说的话，旅程要开始了。”
吴虞不自觉地握紧双手，心跳也跟着加速，他闭着眼睛，仿佛一只等待死亡的羔羊，他看不见任何的希望，只有一片一片的黑暗。
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头晕，睁开眼时，眼前却没有任何的东西，再看向四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他重新闭上眼睛，回想着张了的脸庞，清晨的微光，还有Sam那一句冷漠的话。
星空如棋盘出现，他是白子，向着对方的腹地一步步移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虞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的熟悉的景象出现。
研究所内，玻璃槽一个接着一个的摆放着，他伸手想要推开玻璃槽的盖子，但怎么用力盖子也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头顶上的灯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浑身失去力气，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看样子又失败了呢？
吴虞自嘲地笑笑，兜兜转转还是在Limbo中，也不知道此时方博士去哪儿了？
休息了一会儿，他敲了敲玻璃槽的盖子，但渐渐地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玻璃壁上映射出来的模样怎么不是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左侧眉毛的根部多了颗痣，下巴也变得圆润了些，鹳骨也高高地耸立……
几秒钟之后，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身体，但意识却清醒着，这是怎么回事？
他迫不及待地半弓着身子，试图从玻璃槽中坐起来，但玻璃槽的高度实在有限，但这并不影响他查看四周的情景。
这压根儿不是研究所，或者说不是Limbo中的研究所，虽然陈设极为相似，但空间上大出了不少，而且玻璃槽的数量更多，摆放瓶瓶罐罐的架子也没有再摆放在角落，而是在屋子的正中央。
这是哪儿？
吴虞摸了摸自己有些沉重的脑袋，将身上的线缆一一地卸下，而后他望向玻璃槽后的铭牌，那里折射着一个模糊的铭牌，上面只写着一个字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