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侨民回国首日命丧黄泉
苏镜和小邱找到丁飞的时候,他刚刚踢飞了一台收音机,摔断了一根钓鱼竿,钓鱼竿的前半截连着鱼线扎在水里,后半截凄凉地横在岸边。
丁飞是顺宁市著名的民营企业家,以做代工起家,目前拥有一家电镀厂、两条手机生产线、一个农场,还有一家出租车公司。丁飞喜欢钓鱼,坐在太阳伞下,吹着习习的微风,悠哉游哉地等着鱼儿上钩,感觉十分惬意,这时候再把收音机打开,听听新闻,纵览时事,简直有君临天下的感觉。可是这天,新闻里播出了一则不幸的消息:已经被W国议会罢黜的总统在国外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说他如何冒着枪林弹雨逃离了W国……
都说钓鱼可以养性,可是偏偏丁飞没养好性,听到这条新闻,他突然飞起一脚将收音机踢飞了,骂道:“骗子,大骗子!”这还不解恨,他一把抓起鱼竿使劲儿一甩,鱼钩被甩到半空,然后又砸到水里,看鱼竿安然无恙,他觉得很不爽,于是握着鱼竿在岸上连磕数下,终于把鱼竿磕断了,他这才觉得解气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候,苏镜和小邱走了过来,苏镜朗声笑道:“丁总很有雅兴啊。”
丁飞眯着眼睛看了看两人,讶异道:“你们是……”
“我们是顺宁市刑警大队的,我叫苏镜,这是小邱。”
丁飞狐疑地站了起来,问道:“两位警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啊?”
苏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极目四望,说道:“丁老板这片农场很壮观啊。”
“客气客气,”丁飞说道,“现在吃啥都不放心,只好自己种点蔬菜、养点鸡鸭鱼猪了,回头给你们摘点新鲜蔬菜带回去。我们到屋里坐,给两位泡杯茶。”
“不用了,吹吹自然风,这里就挺好,”苏镜说道,“丁总大忙人,找你不容易啊,我们先去了你公司,结果人不在,前台说你可能在这里,打你电话也没接,我们就只好跑过来了。”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丁飞说道,“钓鱼的时候我把手机放屋里了,就怕有人找。两位警官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肯定不是聊天吧?”
苏镜向小邱递了一个眼色,小邱立即将一张照片递到了丁飞面前,问道:“丁总,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那是一张监控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场景是在电梯的轿厢里,丁飞只看了一眼,便说道:“不认识。”
苏镜微微一笑,问道:“可是这两个人开过你的车。”
“什么?”丁飞疑惑道。
“顺A123BB难道不是你的车吗?”
丁飞立即说道:“可能被套牌了吧。”
警方在和谐家园的监控视频里看到那对可疑男女驾驶的车辆牌照后,立即查找相关信息,于是锁定了车主丁飞。苏镜很意外,丁飞是堂堂正正的民营企业家,怎么会跟谋杀案扯上关系呢?二人亲自登门,找到丁飞,却没想到丁飞竟用一句“套牌”来搪塞他们。
小邱说道:“这部车肯定不是丁总的座驾,那么请问你们公司的车是谁在管理?我们需要调取这部车最近一个月的使用记录,丁总这么大的公司,车辆管理不至于混乱到连使用记录都没有吧?”
丁飞看着咄咄逼人的小邱,不禁失声笑了出来,说道:“两位警官是来者不善啊。”
苏镜微笑不语,小邱面无表情,丁飞只好说道:“照片上的男子名叫丁宽,是我一个远房的侄子,女的应该是他女朋友吧。”
苏镜问道:“丁总认识一个叫刘红的女人吗?”
“不认识。”
“余小波呢?”
苏镜话音刚落,断在岸边的鱼竿突然晃动起来,原来鱼竿虽然断了,但是鱼线仍然连在鱼竿上,此刻没在水里的鱼线绷紧了,岸上的鱼竿被往水里拖,眼看就要掉到池塘里,被苏镜一脚踩住。苏镜拽起半截鱼竿,抖了抖说道:“看来是条大鱼呀。”苏镜试着收线,但是半截鱼竿已经不受力了,最后“嘭”的一声,线断了。
丁飞揶揄道:“苏警官的大鱼跑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苏镜却笑道:“刚才钓鱼的不是丁总么?哈哈。”
丁飞干笑几声问道:“苏警官怎么突然问起余小波了?”
“这么说来丁总认识他?”
“他是个骗子。”
丁飞说,半年前在一次企业家联谊会上,他认识了余小波,随后余小波便经常约他喝酒、钓鱼、打高尔夫。余小波说他在W国做生意,涉及服装批发、养殖、能源、金融等多个领域。在一次洗桑拿的时候,余小波揶揄道:“W国政府官员很腐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放在W国一点都不夸张,这么说吧,我这些生意如果按照正规手续根本办不下来,但是只要稍微打点打点,一切都迎刃而解。”余小波还说,这么多年来,他已经跟W国总统的几个幕僚很熟,基本上可以在W国畅行无阻。
在一次钓鱼的时候,余小波看着丁飞的农场,突然问道:“丁总想不想到W国投资?只要我出面,你就可以在首都郊区拿到一千亩土地,你想干什么都行,你就是养大白猪都能发一笔。”余小波的话让丁飞很心动,这些年来,他早有到国外投资的打算,但是一直没有好的项目,也没有好的门路,如今余小波带着一个看似不错的项目送上门来,正合他意。于是过了几天,他主动联系余小波,表示对到W国投资很感兴趣。
余小波说:“你先给我账户上打600万元人民币,我帮你在W国打通关系,注册公司。W国的那些贪官,给他们五十万就顶天了,剩下的,也就是注册公司还有买地的钱,不过丁总咱可说好了,这只是前期投资,你可别以为600万就可以买一千亩地啊。”
丁飞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丁飞笑完之后就给余小波的账户上打了600万元人民币。可是,W国突然政变了!反对派第一次上街游行示威的时候,丁飞就紧张了,立即联系余小波,余小波却说:“放心,没事,在西方,游行示威是家常便饭。”
可是后来,W国的总统竟然被罢黜了。他再联系余小波,余小波却不接电话了,他玩起了人间蒸发。丁飞联系银行的朋友,私下查询余小波的账户,发现余小波在收到丁飞的600万元巨款之后,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陆陆续续将钱取了出去,而且每次都是在国内取钱。
丁飞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他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余小波找出来,于是他找来了远房侄子丁宽来处理此事。
苏镜问道:“丁宽一直在你公司做事吗?”
“大概半年前来的吧,”丁飞说道,“他爹妈求我收留他,说他在村里不务正业,除了打架斗殴,正经事半点不会,此前因打架斗殴被判入狱两年半,出狱后依然不学好,整天东游西**惹是生非。他爹妈就说,希望看在彼此是远方亲戚的份上,找个事情给丁宽做,还能让他收收心。”丁飞频频摇头,说道:“但是这人,的确不堪大用,干什么都不行。”
苏镜说道:“丁总很会用人啊,这种人干别的不行,找人催款、催债肯定他是本行。”
“苏警官就别挤兑我了,这都已经三个礼拜了,还是没有消息,他催个款也不行啊。”
小邱问道:“这期间,丁宽跟你联系过吗?”
“大概一个星期前跟我联系过,说是找不到人,”丁飞又问道,“两位警官突然来问余小波,是不是你们有他的消息了?他是不是还骗了别人的钱?”
苏镜摇头道:“五天前,他的妻子刘红在家中被人杀了。”
“他老婆不是在W国吗?难道这也是假的?”丁飞疑惑道。
“这个倒不假,”苏镜说道,“我们在她身上找到了W国飞往顺宁的机票,她在回国当天就遇害了。”
“这事跟丁宽有什么关系?”
小邱说道:“丁宽在余小波家里住了将近半个月,直到刘红遇害。”
丁飞叹气道:“这个丁宽,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抬起头来,说道:“不过,你们并没有证据是吗?人未必是他杀的,对不对?”
问清了丁宽的住处,苏镜立即给刑警大队的同事打了电话,要求他们立即控制丁宽。放下电话,苏镜说道:“丁总还有别的鱼竿吗?不再钓一会儿?”
丁飞呵呵一笑,说道:“苏警官是怕我给丁宽通风报信吧?也好,两位警察大人就陪我钓会儿鱼。”
丁宽在**来临之前一秒钟被打断了。
当时,他正跟张丽丽躲在出租屋里昏天黑地嘿咻不止,他听到门外脚步声杂沓,但根本没有在意。可是突然之间,只听轰一声,房门被踹开了,他先是大吃一惊,体内激**的快感之潮被吓了回去,接着他感到了愤怒,可是刚想破口大骂,却看到闯进来的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他哇哇叫着:“喂,你们……”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被按倒在**,光着屁股撅着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张丽丽则惊慌失措地拉起被子遮住了胸部。
丁宽挣扎着说道:“喂,你们干什么呀?”
一个警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丁宽。”
“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儿?”
“少废话,把裤子穿上!”警察又转向张丽丽,“还有你,把衣服穿上!跟我们走。”
丁宽和张丽丽穿好衣服被带往刑警大队,分别接受审讯。二人被控制之后,苏镜和小邱立即告辞了丁飞,回到了刑警队,隔着单向玻璃,看看丁宽,又看看张丽丽,小邱说道:“这个女的看上去比较容易攻破。”
苏镜笑道:“那就看邱警官的了。”
小邱走进了审讯室,坐在张丽丽对面,问道:“你头发在哪儿染的?”
张丽丽没想到警察第一个问题问的竟然是这个,愣怔片刻之后才说道:“就在我家附近的理发屋。”
小邱说道:“很漂亮,很有特色。酒红色是流行色吗?”
“理发师跟我说,酒红色比较高贵。”
小邱将一张照片丢到张丽丽面前的桌子上,说道:“这个电梯里的女人是你吧?”
张丽丽顿时面红耳赤,说道:“是。”
“最近半个多月,你是不是一直住在和谐家园?”
张丽丽的双手绞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说道:“也不是……就是……就是偶尔住一下。”
“你们租的房子?”
“不……不是。”
“买的房子?”
“我们哪买得起啊。”
“亲戚家的房子?”
“不是。”
“那凭什么住在那里?”
“等……等人。”
“等谁?”
“余小波。”
“刘红是谁杀的?”
“不……不是我。”
“是谁?”
“他……是他。”
“他是谁?”
“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丁宽,他……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根本没想过要杀人的,他只是逼问那个女人她老公去哪儿了。”
“给我讲一下详细的经过,越详细越好。”
“丁宽去讨债,找到余小波家,结果余小波不在,丁宽就住下来了,还带着我一起住进去了,他说比住出租屋舒服多了。我们把他家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多少钱来,后来在衣柜里发现一个保险箱,可是鼓捣了好几次也打不开。大概住了半个月,有一天,我正在敷面膜,脸上还贴着黄瓜片,突然门锁动了起来,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了进来,我本来以为是余小波回来了,却没想到是个女人,于是就问:‘你是谁啊?’结果,那个女人一点不讲理,张口就骂我臭婊子,还说我一身骚味。我当然气不过啦,就回骂她是分母夜叉,我说:‘你嘴巴干净点儿!’没想到,那个女人把行李掼到地上,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抡起胳膊打了我一巴掌,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脸上顿时觉得火辣辣得疼。当时,丁宽在卧室里睡觉,我就喊他:‘老公,你快出来!’结果那个女人就像发了疯一样,说:‘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连老公都叫上了。’她一边骂一边骑到我身上,刚准备左右开弓来打我,还好丁宽及时赶到了,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邱问道:“她为什么不由分说地打你?”
“是啊,丁宽也问她为什么发疯?结果那个疯婆子真的就魔症了,看看我,又看看丁宽,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你们是租了这个房子吗?’丁宽骗她说是,然后那个疯婆子就说她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很少回国内来,她刚才一进屋看到我,还以为是她老公在包养小三,所以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来殴打我。丁宽问她在哪里做什么生意,她说她跟老公在W国经营服装批发生意,为了赚钱,两口子过起了两地分居的生活,她在W国经营服装批发,她老公余小波则在国内寻找货源,把最新的服装款式发往W国。解释完了之后,她又连声跟我说对不起。我和丁宽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后来,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就问:‘你们为什么在我家?’丁宽说:‘我们在等你老公。’她问:‘你们也找不到他?’
小邱问道:“她是这么问的?”
“是,她说她一直掐着指头数,再过几天,老公就该到W国了,可是总统突然被罢黜了,W国发生了内战。很多中国商人纷纷回国,她也给老公打电话想商量商量要不要终止W国的生意,结果一个陌生的女人接了电话,那女人自称是他老公的老婆。她气不打一处来,在电话里把老公臭骂了一顿。之后,她又多次给老公打电话,结果他却不接电话了。前几天,一颗流弹击中了橱窗玻璃,她决定不等老公的回复了,果断地关了店铺,立即回国。途中,她继续不断地给老公打电话,可余小波总是关机。飞机降落在顺宁机场后,余小波依然没有音信。”
小邱问道:“那丁宽最后为什么会杀了她?”
“她说不知道老公在哪儿,丁宽觉得她一定是在说谎,于是抓住了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抵到墙上,摁住了她的咽喉,问她余小波到底去哪儿了。她吓得直摇头,说自己真的不知道。我们之前不是还发现了一个保险箱吗?丁宽问她保险箱的密码,她毫不犹豫地说了,结果我们用密码打开保险箱之后,发现里面除了两张结婚证,竟然没有一分钱。”
“后来呢?”
“后来……后来……丁宽就继续逼问她余小波去哪儿了,她总是摇头说不知道,丁宽就打她。”
“怎么打的?”
“反正就……就……那样……那样打的。”
“到底怎么打的?”
“用拳头打,还把她的头往墙上撞。那个女的说她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去哪儿了,丁宽说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所以就继续打他。我也劝他了,但是他已经失控了,根本不听劝。”
“他就这样活活把她打死了?”
“也不是。后来丁宽说:‘不说出你老公在哪儿,就别想活着离开这房子。’然后把她拖到洗手间里关了起来,她起初一直在哭,后来可能哭累了,可能没动静了。我又劝丁宽赶紧走吧,这个女人可能是真不知道她老公去哪儿了,但是丁宽说他第一次给叔叔办件大事,如果办不成的话,他这辈子永远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后来,洗手间有响动,我们过去看看,一打开门,就看见那个女的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说:‘我要报警。’丁宽立即冲了过去,一把夺过手机摔到了旁边,电池也掉出来了,然后他拽着那个女人的长头发将她的头不停地往墙上撞,最后……最后……反正,那个女人起初“啊啊”大叫,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呻吟了。”
“那部手机是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丁宽拿回来的。”
“刘红当场死了吗?”
“没有,她头破血流,出气多进气少,我很害怕,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问他该怎么办,他也六神无主了,最后说:‘赶紧走。’然后我们就跑了。”
“你们一直待在顺宁没有离开?”
“丁宽说那个女人刚从W国回来,老公又找不到,没人会发现她失踪不见了,也没人会报警。”
小邱离开审讯室,苏镜朝他竖起了大拇哥,赞叹道:“不错,再去问问丁宽手机是哪儿来的。”
小邱又走进关着丁宽的审讯室,丁宽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见到警察走进来,立即说道:“人是我打死的,跟张丽丽无关。”
小邱坐在他面前,说道:“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她即使没有亲自动手,也是从犯。”
“她劝过我不要打那个女人了,但是我没有听她的。”
“那个女人叫刘红,她在洗手间用来报警的手机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放在洗手间的,大意了。”
“你从哪儿弄的手机?偷的,还是抢的?”
“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诈来的!”丁宽继续说道,“我看到一个女人,大概四五十岁吧,心事重重的样子,一个小偷盯上她了,把她手机给偷了,然后我就抓住了那个小偷,勒令他把手机交出来,那小偷瘦骨伶仃的,肯定不是我对手,所以就乖乖把手机给我了。其实,我拿着也没用,随后丢到裤子口袋里了,可能是对付那个女人的时候,手机滑出来了。”
小邱继续问道:“你后来找到余小波了吗?”
“没有,”丁宽说道,“他可能已经离开顺宁了。”
每个人都以为余小波离开顺宁了,但是他们都错了。第二天,苏镜接到了电话,一个游客在森林公园里发现了一具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