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铜魔镜

黄洛洛愣怔着的时候,爬上敖包顶端的庄峤已伸手来拉她:“你再来看这地方,顶部微凸,表面光可鉴人,这或许就是透光功能的关键处。”

黄洛洛上去后,凑近细看,表面上黑乎乎的,像历经千年风霜的样子,但因整个敖包顶呈伞骨状斜面,即使有污垢,也早被昨夜的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看上去果然光可鉴人。

然而,她看着这块巨大的、没有通透感的“铜镜面”,还是有些不解。

这么厚重的铜壁,光感怎么能透进敖包里面去?原理何在。

被勾起好奇心的她,强烈的跟庄峤索求答案,甚至都忘记了身上大热之后,又冷得瑟瑟的发起抖来。

“嗯,这个涉及到物理学。表面上看,铜镜本身是不透明的,但正面一定‘隐然有迹’,只是我们肉眼难以辨识而已。”这时庄峤,正低头琢磨着铜镜面上一些凸凹不平的纹路,并没发现黄洛洛的异样。

然后,他一路摸索着几个凸点,向她解释:“你看,像这种透光镜表面是全凸型的。所谓全凸,就是指在镜面基底曲率微凸的基础上,又有局部的小凸起,这种起伏与铜镜背面的纹饰相对应。“

听见黄洛洛“嗯”了一声,他继续埋头于这些与凸点相对应的凹面,接着又解释:“因此,按光学原理推算,在全凸的镜面上,无纹饰的地方镜薄曲率大,反射光发散度就大,反射出来的光斑比较暗;有纹饰的地方则镜厚曲率小,反射光发散度就小,反射光比较强,并且它叠加了周围大曲率发散的部分反射光,所以综合起来的反射光斑就愈加明亮。”一口气说完这些生涩的物理学术语,庄峤自己都觉得有些绕,也不知那姑娘听懂了没。

可如果不这样解释,又无法解释清楚这个铜镜的“透光”原理。

看见黄洛洛似有所悟,也伸出手来抚摸他刚刚讲解过的几处凸凹点,庄峤尽量长调短论:“其实铜镜的透光度,就是由曲率的厚薄度所决定。在它们之间这种起伏十分微小,肉眼无法觉察,只有在太阳、月亮或平行光的照射下,才能使各处发散的曲率不一,再相互叠加,就能把收集到的那些强光有差异的发散出来。如果物体是中空的,于是便形成反射光芒,从而产生神奇的‘透光’效果。”

“唔,听起来好复杂。不过,我能听懂些,中国古人的这种透光设计,绝对堪称古科技的瑰宝。”此时此刻,全身在冒冷汗的黄洛洛,由衷的赞道。她极力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尽量不去打断那个仍在低头侃侃而谈的人。

“当然,西汉时期的‘透光镜’是中国古代两千多年前的独特创造,比日本的‘魔镜’早出现一千六百年。近年来,研究领域的科学家将这种神奇的‘透光’机理,归结为铸造成因和研磨透光,他们不仅还原古代‘铸磨法’的制作工艺, 还成功复制出西汉透光铜镜,可与某些传世珍品相媲美。”庄峤的话语里,掩饰不住对祖先的褒赞。

“那你怎么就能认定这东西是西汉时期的?”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黄洛洛还是心存疑问。

“啊,忘记说这个。你看这里……”庄峤指着敖包顶端处一个凹面让她看。

“汉后.元年?汉武帝最后一个年号。还真是西汉的东西。”看清楚嵌在里面的铭文,黄洛洛很是惊讶。

“所以,制作这面大青铜镜的时间,应该距离我们二千多年了。并且,它的工艺来自于古滇国。”还没等她从震惊中醒过来,庄峤又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这青铜镜出自于古滇王国?”黄洛洛更是吃惊了。

这时候,庄峤才听出她声音有些异样。”嗯,刚才我已经仔细的查看过,无论从材质或是纹饰上,都跟已经出土的古滇国文物同出一辙。换句话说,也就是它们的工艺是一模一样的,出自于同一个历史时期的工匠。而且,这种材质的青铜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在云南滇中石寨山的古墓里出土过。”说完话,他马上发现眼前的姑娘不对劲了。

只见之前脸色腓红的黄洛洛,此时已是脸色煞白,满脸细汗,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要这样,那就……太好了。我们……总算摸到些古滇国的脉象了。”她有气无力的吐出这些话后,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在他连声呼喊下,黄洛洛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模糊起来……

这时,抱紧她的庄峤,才感觉到这姑娘浑身烧得像个火碳似的。

等他好不容易把她弄下敖包,翻遍两个背囊都没找到一粒退烧药时,才想起当初余教授高反时,大家都把自带的药盒拿出来救命,想必是那会落在越野车上了。

想起越野车,此时,再淡定的庄峤也忍不住心生怨愤。

骂完该死的那辆破车,又骂把他们卷来此地的龙卷风,最后骂到他自己身上了。唉,怪只怪刚才只顾着说话,根本就没留意到黄洛洛的身体变化。

这万一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

看着高烧中的黄洛洛蜷缩成一团,身子微微的抖颤着,庄峤越想越急。

他知道,此时得立刻、马上为她进行降温。

要不然,再这样烧下去,烧坏脑子是小事,丢掉性命才是大事。

可是,眼下无药。

他越是急,越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

然后,他想到物理降温。对,只能先用这个土方子遏止黄洛洛还在飙升的体温,余下的又再想办法。

于是,他一刻都不敢再耽搁,迅速从背囊里翻出之前的那件破T恤,三下五除二用刀子把两只袖子分割开来,弄成四个布袋的样子。然后再敲来些干净的冰块,填充好几个布袋后,分别置于黄洛洛左、右颈动脉和腋下位置,给她进行降温。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性的,治标不治本。关键还是得马上、立刻找到村落或者是救助站。可置身在这高山之巅,四野茫茫,到哪里去才能找到急需的这些地方啊。

此时此刻,他们的手机仍无信号,太阳也躲藏了起来,天空里堆积着浓云,他根本就没方向感。更何况这里只是个祭祀场所,一般情况下很少会有人观顾,庄峤沿山顶飞快地转了一圈,周边厚厚的雪层早遮蔽了上山的痕迹,根本就看不见哪有路迹。

焦燥中,他对着空山大吼起来:“哎……这儿有人么……老天爷!求你露个脸,给我们指个方向吧……”

吼了一阵,除了山风呼啸,群山之间就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毕竟在陆航大队呆了八年,飞行员应有的素质他还是有的。冷静下来后,庄峤先是观察了一遍四周的环境,最后决定沿长满灌木和岩石较多的一侧山体下行。经验告诉他,像这种地段,岩坑少,陷进雪洞的机率也就小,但安全是安全了,行走起来会很费力。

可这,也总比掉进坑洞要好得多吧。

说走就走,脑子里跑着乱绪的庄峤,迅速地行动起来。他先是把两只背囊挂在前胸,然后又背起黄洛洛,马不停蹄的下山。

一开始,下山无路,积雪过膝。

像个大蜗牛一样前坠背囊、后背黄洛洛的庄峤,心里越急,脚步越快不起来。

因为,雪层太厚了。

两个人在积雪里跋涉了二十多分钟后,才抵达那片看着不远的岩石丛。于是,借力于旁边的石头和灌木,他们前行的速度快了起来。但是,他人也累得够呛,披身大汗不说,还累得气喘如牛。

走下去一段后,道路开始变得崎岖,前凸后弓的庄峤一边要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的路面,一边还要时时提防背上软塌塌的黄洛洛随时会跌下来。

这一路走下来,比当初在部队上100公里急行军还累。

好在,路面变崎岖后,积雪相对少了。

两个人慢慢的下行,总算看到一条下山的积雪小道。

小道不宽,路面却坑凹不平。

沿着小道大约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转过一个山坳后,隐约看见山脚下有一大片银装素裹的树林。

有了树林,但愿有人迹。哪怕,有个猎人来此打猎也是好的啊。

这样想着,庄峤禁不住加快脚下的步伐。

来到山坳口,他把黄洛洛放下来,重新为她更换了一次降温冰块后,才又继续赶路。听着背上姑娘时强时弱的喘息声,他一路上连走带跑,很是心惊肉跳,恨不得长不出翅膀来。

这时候,虽然离山脚近了,但手机仍无信号。头顶上的云层正在慢慢褪散,露出一丁点淡蓝的天空,似有晴天之兆。此时的路面,相对宽阔了些,庄峤背着黄洛洛几乎是小跑起来。

在这条灌木疯长、杂草丛生的山道上跑出十几分钟后,两个人终于抵达山脚。

山脚下,是一大片挂满残雪的胡杨林。他们身后这条自上而下的山道,在胡杨林前面消失了痕迹。

要想走出去,除非穿越这片林子。

此时,庄峤没有选择的余地。

背着黄洛洛进入林子前,他看到山脚下一块石壁上,刻着几个模糊的繁体字:西迦巴瓦峰。那沧桑的字迹,少说也有百年的历史。想来,应该就是他们刚刚下来的这座雪山名字。

进入胡杨林里后,庄峤发现里面的积雪比山道上的厚多了。除了厚厚的积雪和一棵棵形状各异的杨树承接着上天赐予的满树银白,根本就没有路可行。穿走在这片犹如白色童话的林子里,一会后,他就被这些模样都长得差不多的胡杨树,给绕晕了。

接下来,他心越急,越看不到树林的尽头。

于是,行行走走、弯弯绕绕……等看到前面有一行延伸出去的足印后,大喜过望的庄峤立即背着黄洛洛追上去。哪知,看他清楚雪地上丢弃的东西时,马上又欲哭无泪。

那不就是十多分钟前,他们喝过的空矿泉水瓶吗?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这是在自绝后路的节奏啊!

前后算算,在这片林子里,他们少说也走了半个多时辰,还一直都没走出去。正当庄峤无比沮丧时,背上的黄洛洛突然呛咳起来。

他慌忙把人放下来,将她安置在一棵胡杨树下靠坐着,检查一番她的脉象。脉博不算快,但这姑娘的脸色却涨得乌紫,呼吸声也有些粗了,看她那样子难受至极。要是再走不出去……庄峤不敢往下想了。

急乱中,他猛然瞥见不远处有一截粗大的断树根。

他知道,树木一般都是向阳生长,靠东边的树自然会长得茂盛高大一些。其次,如能找到树桩的话,年轮稀的是南方,密的就是北方。只要确定南北,东西方向就出来了。

开窍后,他立马奔到那棵树根前,抹掉上面覆盖的一层白雪,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南北方向。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站起身又往长得茂密高大的树木方向走出一段,确定正是东方后,才坚信刚刚划定的东南方向是正确的。

东南方,就是他们此次西北行的目的地,只要沿着这个方向走,一定不会错。最起码,沿途即使找不到村落,也能遇到余教授同事的那支考古队吧。

确定好方向,就在庄峤急切地回身朝黄洛洛那边跑去时,脚下突然“咔嗒”一声,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