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死茫茫
奔跑在路上,庄峤这才了解到。
越野车出事前,由于四周骤起的雪雾模糊司机的视线,等他看清楚竖在泥沼前的禁示牌时,已经来不及了。紧急制动后,车子虽没滑进沼泽,但用力过猛的车身却狠狠撞到侧面岩石上,最后导致这场翻车事故。
好在,从草滩到救助站,二十分钟就可到达。
二十分钟的路程,对于在部队上经过特训的庄峤来说,小菜一碟。不到十分钟,他就把不醒人事的教授送到救助站。
然而,进了门,发现里面空****的,一个人影也不见。急得他一路大喊大叫着,一间屋一间屋的去找。等背着教授找到最后一幢房子时,在他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从尽头的一间屋里,匆匆跑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
那护士一见教授的模样,忙指引着他们进了刚刚她跑出来的那间屋。
原来,这才是兵站的医务室。
庄峤刚把教授放在外间的治疗**,一名戴口罩的男军生摘着沾满鲜血的手套,从里间的手术室急步走出来。
男军医一边询问着病人的情况,一边对躺在**的教授立即进行诊疗。
等女护士从里间推来氧气罐,麻利的给老教授插上呼吸管后,男军医已完成对病人的静脉推注。然后,对护士交待了几句,又急步返回里间。
短短几分钟,业务娴熟的护士很快按医嘱配来针剂,速度的给教授挂起了吊瓶。当男军医再次从里面的手术室出来,为教授又把过一次脉象后,庄峤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一缓,终于吁出一口气。
庄峤的心也跟着落了地。想起还困在越野车里的黄洛洛,他赶紧问:“医生,你们这儿有没有千斤顶?”
他简略的述说完经过,男军医随手摘下口罩,交待正给教授喂药的女护士,要她照看好这里的病人,还有手术间刚做完手术的伤者。然后,有些疲惫的对庄峤说道:“你跟我来,仓库里可能有。”
在去仓库的路上,庄峤弄清楚了。
这空****的兵站里,眼下就只剩他和那名女护士。原因是其余人都赶去救助战后面的雪山岔口救援去了。听说那里出了交通事故,手术室里躺着的就是那边刚运过来的伤员。
也是庄峤运气好,男军医带着他在仓库里一阵翻找后,在一堆蒙满灰尘的旧物什中,他们找到一个还能用的千斤顶。一想到黄洛洛还呆在那样的地方,心中焦燥不安的庄峤不敢再耽搁时间,谢了医生,马上拿着千斤顶迅速跑出兵站。
在大门口,他迎面碰上正背着李牧野进门的司机。
看见他提着千斤顶往外冲,满头大汗的司机朝他嚷起来:“嗨,你咋跑那么快。你看看这家伙,重得像头熊。”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背上还未苏醒的李牧野:“背得我……喘成牛。”
此时的庄峤,可没过多的时间搭理他。
他往医务室方向一指,告诉他:“最后一幢房子是医务室,你赶紧把人送过去。”说完,扭头向着越野车的方向飞疾奔。
看到他像箭一般的射回去,司机甩了甩了满头大汗,艳羡一声:“哎呀妈,又一个刘翔出世了。”说完,紧着步子把人背了进去。
草滩这边,正在向越野车飞快靠近的庄峤,很快发现大事不妙了。
这时候,天气非常不好,头顶上阴沉沉压着的黑云,不断的翻滚着……远处,还伴着持续不断的轰隆隆雷声,横扫着草滩的劲风也不断地变化着方向。眨眼间,冰雹和雨点跟着就来到。
一霎时,天地间大风呜呜地叫着,枯草乱叶漫天飞舞。黄尘蒙蒙,混沌一片,简直分辨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了。更恐怖的是,雪山脚下旋转起一股螺旋状的风涡。风涡越来越大时,就见自涡流中心旋起一道倒圆锥体风柱,这根越卷越高的风柱像个巨大的“漏斗”,乘着暴风、就着雨势、和着隆隆响雷,呼啸着向草滩这边移过来了。
龙卷风……向着越野车狂奔的庄峤,脑海里刚飙过这三个字,猛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乱刺丛绊倒。这简直不让人活的节奏!
他骂了一声,好不容易收住的步子不敢再有迟疑,继续没命地朝着越野车疾奔。
这时候,扶摇直上、越卷越大、越卷越疯狂的龙卷风风柱旋转速度更快了。耀眼的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咆哮的风柱啸音、大如豆粒的冰雹……各种声响混杂一起,像极盘古开天辟地时的混沌和轰响,让人简直恐怖到极点。
此时,庄峤离越野车还有一段距离。
他几乎用尽全力,貌似也跑不过已经渐渐抵近的龙卷风风速。那边,巨大的风涡正吞噬着途经的一切生灵,昏暗的天空,鸟兽的哀鸣,暴风的呜咽,高速旋转着的大“漏斗”,索命般的越迫越近了……突然,疾跑中的庄峤,听到风雨中传来黄洛洛隐隐的尖叫声。
他顾不上想太多了,眼里只有那辆在大风中摇摆不定的破越野车。
而此时,高达几十丈的龙卷风风涡正发着连续爆炸一样的声响,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此时此刻,庄峤离越野车还有二十米远。
这要命的二十米,在他脚下,仿佛变成二万五千里长征那么遥远和艰难。
十米……六米……三米……
听见黄洛洛惊恐的尖叫声了!
一米……
提着千斤顶赶到的庄峤,刚一头钻进倒立着的车厢里,和黄洛洛还未来及说上话,越野车猛然一阵山摇地动。在他们头顶上,好像有十架军用喷气机飞过,两人顿时觉到车厢内的压力越来越大,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突然“砰”的几声巨响,就见他们置身的车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开……然后,车体像遭到炸弹袭击爆炸一般,破碎成片,溃散四周……在这一刹那,庄峤本能地扑向黄洛洛。不料,他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紧接着,一股强劲的风猛烈袭过,站立不稳的他,瞬间身不由己地被吸到空中。
翻滚中,被沙粒眯了眼的庄峤瞧不清楚任何东西,他只能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希望能抓到一根能救命的“稻草”。慌急中,他忽然摸到一只柔软的手臂,料是黄洛洛,唯恐她有闪失,连忙奋力一扯,把她凌空拉入怀中,死死地护了个结实。
此时,耳边的劲风呜呜地在吹,眼里的沙子让人泪流满面,天旋地转中,他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晕头晃脑中,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混沌中,忽听得怀里抱着的人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稷儿……稷儿……你终于是来了。”然后,那人反过手臂,环住他的腰身。纵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他倍觉柔软温存。纵然,陷在这毁天灭地的气流里,也不能改变这句话透出的温柔和欢喜。
猛地,庄峤有了片刻的清醒,恍惚觉得不对,然后头皮一麻。
可风沙扑面,急切间,瞧不清楚怀中人的脸容,他试探着喊道:“黄洛洛?”那人身子一颤,有着柔弱不胜的凄然,呵呵又一声轻叹:“唔……稷儿,好想念……你的怀抱。”恍惚间,一滴露水般的东西打在庄峤手背上,让他烫到似的哆嗦了一下。“活下去,我们要活下去……”那人幽幽的叹息着。
庄峤似乎想到了什么,头皮一阵发炸。
但此时飓风更急,他被吹了个天翻地覆,悬在半空中翻翻滚滚,但却始终不敢放开怀里的女子。不管她是不是黄洛洛,如果她不是黄洛洛……那黄洛洛呢,她现在……在哪?
庄峤一激凌。
可那风柱犹如有形之物,裹得他无法挣扎、无法逃避。突然间,劲风暴转,飞光逐电般的速度压迫着他迅速迫向下面。下坠中,他似乎看到一大片模糊的黑影越来越近。待挨近些,他一下子冷汗狂冒,那是黑色的山岩。
此时,他们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撞上下面的岩石了,心里狂跳着的庄峤,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紧急中,在看见黑色石影的一瞬间,他奋力转身,用身体侧面迎了上去,把怀中人高高地举起来,避免她碰到巨石的冲击所伤。眼看就要碰触到岩石,他抢先一脚踹出,缓解了冲势,人却借着这股力斜冲起来……他整个人几乎贴着石面飞了出去,坠落的惯性被长草和沙土缓解不少。怕黄洛洛受伤,慌忙中他强行把身子又转了半个圈,将她甩在背上,两个人随着强风的力量推送着冲出十几丈后,才“扑通”一声,掉进一条小沟里,总算是停下来了。
迷糊了好一阵后,庄峤才清醒过来,颤着声音低呼起来:“黄洛洛……黄洛洛……”心急火燎地一通摸索后,竟然发现她静静的伏在自己怀中。
星月无光,他瞧不清楚她的样子,只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他慌乱地问:“你还好吗?受伤没有?”
过了一会,才听到她哽咽的声音:“你真笨,干嘛要这么护着我,让自己伤成这样。我只是有点……有点头昏,没事的。”
听见黄洛洛熟悉的声音,庄峤迷迷糊糊中松了口气,身上的擦伤被吹来的飞沙走石打得火激火辣的疼,他呲牙咧嘴的答道:“谁让你是个女人,我当然得护着。”
这时候,他们的头顶上依然有疾风肆虐地刮着,碎石、枯枝不时的横扫到沟里,打得两个人的身上生疼。可是,此时此境里,他们实在疲累至极,就这样精疲力竭的倒在这条小沟里,任沙石肆虐,谁也不想动弹。
过了一会,庄峤迷糊着又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没听见对方的回答。他才反应过来,问也是白问,和他从天而降的黄洛洛,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身处哪里呢。
仰望着被浓云遮蔽掉的天空,庄峤习惯性抬腕看了一下表。
倒霉!
手表不知什么时候磕坏了。没有时间概念,没有空间距离,四周除了呼呼的风声和碎石飞落的响声,脑袋晕眩着的他,迷迷怔怔的一时不知何年何夕。
直到后来,身边的黄洛洛使劲拽出下面硌疼他们的东西后,庄峤才看清楚,原来是他们的两只背囊,也随他们空降下来了。
这时,他想起来了。
当初在半空中翻滚时,那些对他形影不离遭棒槌摧残般的感觉,原来是黄洛洛紧拽着的这两只背囊作怪。怪不得,此时他的身上,还像被千锤百炼过一般痛。
唰唰……嚓嚓……唰唰唰……嚓嚓嚓……
“快听,是什么声音?“
沉陷在疲累中的庄峤,刚阖上眼想再歇息一会,被黄洛洛的惊呼吓醒了。
侧耳一听,庄峤惊跳起来:“不好!是冰雹!我们得赶快找个藏身之地。”
要知道,龙卷风过后的冰雹雨,很多时候都会携带不可知的病菌,何况他们身上还有多处擦伤。极易感染不说,又是在这海拔较高的极寒之地,再不找个御寒的地方,两个人很可能冻成冰雕。
他们挣扎着从小沟里爬出来,迎头一阵狂风差点把黄洛洛刮倒。
等两人拾起之前丢上来的背囊各自背上时,冰雹夹杂着雨点下下来了。
“真要命!看来这次难逃过去了。”
也许是被冰雹打疼,在黄洛洛的连声哀号下,她被庄峤拉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冰雹雨中狂奔起来。
毫无方向感的两个人往低洼处跑出一段后,猛地止步。
尽头,竟然是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