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真假否
虽然舒仁平日里吃喝玩乐得多,书读得少,但并不是没拿过笔。只是今日,普普通通的毛笔握在手里,比大伯父重逾八十斤的破空刀还要沉上不少。
往常见周营在花蕊上涂抹药水的时候,轻松自在的,到了自己手上,为何就那么难受?
“舒公子,”白琅阴测测地开口,“你若不行,趁早换其他的玩意。”
方才众人见到的几近光秃的盆花,已经粘好了花瓣。虽然凑近细看,仍能发现少许粗糙之处,但远远观之,却如真花一般娇艳。
舒骏、盛总管等人也在一旁,注视舒仁。他竭力平下心神,道:“白统领放心,舒某自有分寸。”
柔软的兔豪伸进瓷瓶里,沾染上特制的药水,舒仁眯着眼,学着周营的模样,小心地将药水涂抹在第一盆假花花蕊周围。他道:“周营说过,只有花蕊完全干透,涂上的药水才能完全起作用。”
燕九突然道:“四公子为何知道如此详细?”
许是越来越顺手,舒仁的嗓音也平静了许多:“他自己要说,又不是本公子逼着他说出口。”
燕九忽地走上前,凑近了假花细细观看,细铁链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白琅与卢少文也围到桌前。果然,开始还呈收缩状的牡丹花瓣,缓缓地动了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一般。原来药水自有特殊之处,涂上后没多久,弯曲的木棍渐渐伸直,数十根棍子长短有序,组合缜密。随着木棍的伸动,渐渐地,片片花瓣也张开了来。整整一柱香的功夫,牡丹花开放完毕,露出花蕊中金灿灿的“万”字。
“果然神奇。”白琅脱口而出。难怪舒骏舒仁想方设法要修复这花,这种称颂功德的玩意,挺极对皇帝的胃口。
已是酉时过半,舒骏又喜又愁。喜的是四盆假花修复完毕,绝无差错,愁的是白锦玉还未找到。他正想与白琅商量一二,又有禁军来报,说发现了白锦玉踪迹。
白琅自然赶了去,燕九随后跟上,走到门边,他忽然转头问盛总管:“总管,近日府里事多繁杂,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盛总管低着腰,神色恭顺:“未曾有过。”
“那,四公子知道吗?”燕九又问舒仁。
“万”字盆花开放自如,了却一件大事,舒仁心底的大石落地,神色松泛:“谁敢在舒家偷东西?不想活了!”剩下三盆,不用再试了,万一药水用完,这事可就糟糕透顶。
燕九抬头,向被众人簇拥着的舒骏,遥遥送去一眼。卢少文催促道:“姓言的,你再找不出白锦玉,放心你小命不保。”
“放心,某已想到线索。”
说这话时,燕九正到了一座木亭,左近有一条溪水从高处飞泻而下,在中途被突出的山石分成两条,落入一汪深潭,再缓缓流到园子西南。此地取六一翁“泉香而酒冽”之意,取名冽香池。雨水比先前稍急了些,沙沙声愈发急促,杨柳春风刮得有些渗人。卢少文握紧了手中的细铁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时间紧迫,卢少文手下的士兵都已分派去了他处,只余他一人跟着。到了一处水池旁,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卢校尉,卢校尉。”
转头一看,一个陌生人从山石后赶上来,气喘吁吁道:“卢校尉,白统领四处在寻你二位,说要二位快些赶去正厅。”
那人脸上有一颗硕大的黑痣,十分醒目。卢少文疑道:“统领有什么事?”
来人道:“白统领很似乎发现了要紧的线索,其余的小的也不知。”
卢少文方在犹豫,忽听脑后生风,伴随叮当作响的声音。他下意识反手一捉,正抓住一条细细的铁链。
燕九?
“你!”卢少文又惊又怒,不知舒云容为什么要偷袭自己,奋力格挡。
燕九双手被捆,占不得上风,双手一抖倏然后退,那条链子骤然要从卢少文手中脱出。他正要追上去,半边身子突然一麻,动弹不得。燕九从容一扯,从他手中抽出铁链,竟然一个转身,飞奔离去。
他逃了?就这么逃了?卢少文又急又气,忽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放肆的轻笑,他听出来,正是白锦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