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李涛老师

他将这些想法,都写在了笔记本里。

也许是时候,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灵来一次很好的契合,毕竟,能够近距离地瞻仰两千年前民族团结的典型,这不是一般的学习和进步。

时间渐渐深了,孟凯将张和平老师的手稿放下,自己也写了一大堆。

他把自己的行程安排的满满的,恨不得立即就飞去塔县转一圈,将这里的山山水水全都看一遍。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凯还在刷牙,政府大院就热闹起来,一辆军车载着几个喀喇昆仑山工程项目部的工程师,顺道把李涛老师捎上来了。

孟凯走过去一看,激动不已,两下将嘴里的水沫子吐掉,迎了上去。

李涛老师今年四十二岁,是一名在生物化学方面极其权威的学者,同时也是中国有机化学方面的专家。

来新疆的这段时间,他黑瘦了一些,山下的喀什噶尔一年只有冬夏两个季节,冬天白天很暖和,晚上却冻得要死,名副其实的“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

见到孟凯,李涛老师也很兴奋,孟凯是他的得意弟子之一,两人下来之后紧紧地握着手,眼圈微微有些湿懦,谁都没有说话。

大革命最初的阶段,李涛老师一度被下放到了干校,当时在干校中白天劳作,掏牛粪,犁地种水稻,晚上还要学习,写检查报告。

在那个时期,孟凯还偷偷的去看自己的这位老师,冒着被抓起来的危险。

如今来到了喀什噶尔,两人也算是暂时规避了大革命的风暴,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李涛老师,咱们红四方面军和红一方面军,终于会师啦!”

孟凯眼里噙着泪,激动地道。

“是啊,是啊,大漠初闻雪,德人早行知,这里需要我们,我们来的好,来的好!”李涛老师也笑。

两人一起将李涛老师的东西都带了下来,李涛老师带了五个学生,有四个是上海来援疆的知青,还有一个例外,叫做朱遥,是北京援疆知青,他们本来是援建和田地区的,但是这次有特殊任务,人手不够,就从和田地区调了一批北京知青过来,朱遥就是其中之一。

几个人都很有干劲,听说在祖国的最西陲,还有一个县城没有做过资源普查和地质测绘,当即要求前来,支援边疆地区的革命建设事业,但塔县的高原反应让他们有些闷不过气来,上山的路途经的几个达坂上都有雪,高差非常大,缺氧很严重,朱遥和孟凯他们说了几句话,一言不合,就晕了过去。

这把他们吓坏了,塔县的县城海拔就在两千多米,一般人还真适应不来。

将朱遥背上,几个知青手忙脚乱地将朱遥放入了孟凯的屋子里,朱遥也戴着眼镜,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个斯文书生,不适应太正常了,幸亏孟凯对治疗高原反应已经有了很多经验,算是一个老司机了,快速地将各种药物给朱遥灌进去,然后用土方子给他来了一点酸奶子。

这东西是自然发酵的,相当的酸,一下就让人打个机灵。

抢救了一番,朱遥迷瞪瞪地睁开眼:“我,我这是怎么着了?”

一口的京味儿,让人忍俊不禁,孟凯笑道:“朱遥同志,你刚才高原反应了,看来这北京人民在塔县也得服服帖帖啊!”

他们这伙援疆的知青里头,援建和田的北京知青初期是瞧不太起上海知青的,这也正常,毕竟大革命最初是从上海起源,革命的那四位领袖,也都是上海帮。

但北京知青不这么认为啊,北京才是世界无产阶级大革命的中心,代表着世界无产阶级,一颗红心忠于党,誓将打倒反革命,他们这伙人在最初或多或少都参加过红卫兵,是造反派里的积极分子,互相之间有些芥蒂,正常。

朱遥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缓了缓后,道:“那是我这革命热情太高,所谓高处不胜寒,懂不懂?”

“对对对,阿拉说哦,北京人民说句话都是革命指标!”

另外一个上海知青打趣。

“去去去!”

朱遥挥手,众人哈哈大笑。

孟凯也笑了起来,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不过有这些伙伴,这次塔县的资源测绘工作应该不会无聊。

这些人刚来,还有很多东西不熟悉,孟凯带队,将他们领着在周围转了一遍,弄清楚了政府大院的环境。

然后,他还给他们各自分配了房间,政府大院儿有个招待所,但是只有三间房,这三间房子让给了李涛老师和张和平老师,他们两个人是领队。

别的几个知青,自然是挤挤睡,孟凯和朱遥分到了一间屋子里,算是上海帮和北京帮,罕见的握手言和了。

为了迎接这次来塔县的专家和知青,县革委会专门宰了一头牦牛,给大家做了一顿牦牛肉抓饭,这东西很新鲜,在喀什噶尔与和田也不一定能吃到。

大家吃的很开心,民族同志们载歌载舞,烧起了一堆篝火。

朱跃红一直在围着张和平老师和李涛老师,讲述她来这里的工作,看的出来,两位老师很喜欢朱跃红,听的连连点头。

孟凯不知道说点什么,他很讨厌这种人,急功近利,何必呢?

本以为在塔县,朱跃红能够改一改性子,谁知道……

也许,是他自己的原因?

要是孟凯也学一下朱跃红,他是不会被发配到这离家几千里外的边疆的,他在学校是个名人,学习优异,是老师和同学们眼中的好人,在学校全面停课,进行造反夺权闹革命的时候,他一度被学校里的各个派系给遗忘了。

后来还是他自己主动选了一派。

他选择了来新疆,支援边疆。

将自己给小鹰准备的肉拿起来,孟凯朝着关小鹰的窝棚走去,这几天小鹰吃的很多,也很活跃,昨天孟凯将小鹰放出来溜了溜,但今天还没带它去溜圈儿。

小鹰在五六个月的时候,如果是野生环境的小鹰,成年的老鹰会捕捉活着的兔子让小鹰去练习捕捉,但孟凯哪有那个时间,他只能给小鹰弄点吃的。

打开了窝棚的门,正准备进去,一张脸凑了上来:“孟凯同志,你要干什么?”

这人戴着眼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耸拉着肩膀,穿着一身朴素的六五式军装,胸前还别着毛主席头像,不正是朱遥么。

“喂鹰!”孟凯不耐烦地道,他对朱跃红的感情有点奇怪,一方面,他视朱跃红为自己的战友,可是另一方面,朱跃红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开这里,为自己造势。

很难说清楚这种感觉,孟凯想,难道他对朱跃红有些别的感情?

这想法实在是太过于恐怖,他怎么会喜欢那种心机的女人。摇摇头,却见朱遥瞪着眼:“你说什么,鹰?我去,你们这够腐败的啊,刚来塔县几个月,就学起了腐朽的美帝主义鹰国那一套,连鹰都养起来了!”

说完后,自己拉开了门,钻进头去看:“我必须得纠正你这革命态度,免得你被美帝鹰国的糖衣炮弹给拉下了马,哎哟,这是什么东西,嘿,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