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鹰的庙宇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鹰眼苏巴有点失魂落魄,好几次差点摔下去。

孟凯一直跟在这老头儿旁边,伸手扶着他。

他很明白这老头儿的心情,但不知道怎么劝他,在高原地区,孟凯高家自己脑子好想迟钝了不少,想一个词儿都得想老半天。

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真的干了一件蠢事。

这座鹰巢高的离谱。

从老鹰巢下来的路径,陡峭不已,路径上都是小石子,膈的人手疼,不用手撑着,下不去,用手撑着,手都快被蹭破了皮。

他只能咬着牙往下爬,怎么也不能让怀里的小鹰落下去。

“盗猎的人,是我徒弟……”

鹰眼苏巴在一边往下走,小声道,说着好像羞愧的抬不起头来,不敢看孟凯他们。

“你徒弟!?”孟凯用干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这下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喝点水,他可能已经脱水了,在高原,脱水又高原反应,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这里空气干冷,当你感觉到你口渴的时候,身体已经在脱水的临界点,一个闪失,可能会送命。

“怎么会是你的徒弟!?”史文帅也问。

史文帅和康志刚最了解这里的老百姓,这里的老百姓非常喜欢鹰,尤其是柯尔克孜族,他们的驯鹰人伺候鹰比自己儿子还好。

鹰每顿都得吃鲜肉,要细嫩的小羊羔肉,自己的儿子娃娃都是舍不得吃,给鹰却舍得。

难以想象,居然有人去当了盗猎分子,专门盗鹰!?

鹰眼苏巴苦笑。

“怪我,这个事情嘛,我自己的错!”

他说着将小鹰拿了起来,用自己的皮帽子将小鹰包起,小鹰在苏巴老汉手里很乖巧,苏巴看了看孟凯:“你和鹰嘛,很有缘分,汉族人说的,缘分。”

孟凯也这么觉得,他怀里的小鹰居然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

“我们回去,这些盗猎的嘛,好好的收拾!”

苏巴老汉道,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这老汉脸颊黑红黑红的,但是眼睛灼灼有神,像是择人而噬的猎鹰。

“你要相信党和政府,我们不会放过这伙盗猎分子的!”

孟凯点头。

“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个塔县,山里面嘛,有一座庙,鹰的庙,那个以前,这边信佛教的时候嘛修的,这帮人是来找这个庙的!”

鹰眼苏巴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句话着实让孟凯楞在原地,啊了半天,嘴巴都被风吹冻住了。

“你说啥!?”孟凯追问。

“回去说,哎,这个事情也怪我,怪我!”苏巴老汉哭丧着脸,眼泪都要出来了。

康志刚在一边看不下去:“那谁叫你这么倔,你早点坦白从宽,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嘛!”

史文帅拍了拍他,瞪了康志刚一眼。

孟凯觉得鹰眼苏巴应该是真的打开心扉了。

他赶紧搀扶着老头子,往山下爬去。

下山的路比上山难走好几倍,幸亏,走到半山腰,苏巴老汉的窝棚跟前,革委会主任陈娟已经带着牧民们到了。

他们用铁锹和坎土曼(类似锄头的工具)在周围挖了一圈泥沙,把窝棚外边的火给扑灭了。

也幸亏,刚才风大,那些汽油烧了半天,只是把鹰眼苏巴窝棚外头堆砌的木头给烧了一些。

村里的队长和村支书都在军马场当过民兵,很是生气,说这伙盗猎分子的头头,就是他们塔县的人,脸都丢尽了。

听到这里,鹰眼苏巴又是垂下头自己叹气。

塔县本地的牧民,不管是什么民族,都很敬畏也喜欢鹰,可能是跟这里千百年的信仰传统有关。

他们没有人会做那样的事情。

除了……

鹰眼苏巴。

他年轻时候,就帮着外国人打塔县的鹰,为了钱,那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背后骂他,孟凯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鹰眼苏巴单独住在山腰上。

喘着气将在山上的发现给陈娟讲了讲,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不过,孟凯没有提苏巴所说的鹰庙的事情,毕竟这事儿在人多的地方还不好提,说着说着,他身体就跟打摆子似的,不受控制地**起来。

“孟凯,你怎么了!?”

陈娟连忙将孟凯扶住,塔县缺医少药,在这里生病可得要命。

孟凯想说话,却发现嘴巴张了张,脑袋像是炸开了一样,一阵一阵的抽,抽的他脑袋疼的流泪,捂着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高原反应,快,快把他扶下山去!”

几个人手忙脚乱,把孟凯给抱着往山下抬,这可是在跟死神争分夺秒,在山上发生了高原反应一旦救治不及时,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孟凯只能任由他们抱着自己往下抬,怀里还搂着小鹰……

窝沟村因为靠着军马场,牧民们可以经常搭军马场运送物资的军车下山,所以这里有一些药物,都是寻常治病用的,孟凯被抬进了苏云巴依的家。

鹰眼苏巴也来了,他是窝沟村最有经验的猎人,也是窝沟村的“医生”。

“去,弄点酸奶子,再弄点胡麻油!”

苏云巴依喊。

屋子里的女人弄这些很熟稔,快速地将这些东西搞来了,酸奶子是酸奶,自然发酵的,没有加砂子塘,尝一口酸的一个机灵。

苏云巴依本来准备给孟凯尝一点,却被鹰眼苏巴端过了碗。

他用筷子沾了一点点酸奶,然后放在孟凯嘴里。

这一下,比酸奶疙瘩还酸,孟凯被酸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但终于有了灵魂附体的感觉,口水都被酸的涌出来,孟凯眨了眨眼。

鹰眼苏巴又将胡麻油拿了过来,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些药粉。

那是这边老医人使用的药粉,是在山里自己采摘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火炉子上把胡麻油加热,鹰眼苏巴抹了一些药粉在孟凯的鼻孔下边。

那东西特别冲鼻子,很臭。

像是什么粪便。

孟凯忍不住曲起身体,干呕起来。

胡麻油在炉子上热的很快,塔吉克族老嬷嬷拿过来一个小漏斗,鹰眼苏巴用毛巾裹着,然后一点点的在孟凯的额头上滴了几滴热油。

胡麻油很香,这样上下鼓弄,他感觉头脑一片空灵。

那种难受的感觉,终于缓解了。

朱跃红趴在旁边一直在看,等到鹰眼苏巴走了后,小声嘀咕:“你觉得这像不像是藏医?”

孟凯咳嗽,鼻子上的那药粉还在,这东西似乎是专门让人吸的,但这味道实在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