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夜间偷袭

理查酒店的顶层,是贵宾套房,名贵的波斯地毯自电梯入口处一直延入,狭长的走廊,淡雅的橘黄色暖光从两侧墙壁斜入,令人心生暖意。墙壁上挂着中世纪的油画,其中不乏“带珍珠耳环的少女”、“罗纳河上的星夜”、“最后的晚餐”等名篇仿作。

詹姆斯·华特步于廊间,脚步声被渐被隐去,仿佛穿行于时间长廊,融入其中,总有一种淡忘时间的魔力。

他轻佻得看了一眼廊间最后,那是一幅临时加入的画作,其中只有寥寥几人,神情欢快的站于理查饭店门口,那几人中,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笑得正欢。细看之下,眉宇之间,他竟与詹姆斯有几分神似。

詹姆斯将玻璃框架上的灰尘擦去,手掌却不知不觉停在一侧,他攥紧拳头,眼神忽而变得凌厉,刹那间,一拳重重落下,玻璃瞬间飞溅,其中一小碎片,从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一抹鲜红。脆裂的声音将门外的保镖引来。

“先生,您这是……”

他扬起手,“没事,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那这张画……”保镖试探性得问了一句。

“我自会带进去。”

保镖点了点头,准备离开,迎面碰上一青壮男子,保镖身鞠一躬,对方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随后附在詹姆斯耳边说了几句,两人便进了房间。

刚进房间,青壮男子才注意到詹姆斯脸颊上的伤,还在渗血。

“先生,先给您处理一下吧。”

“不急,”詹姆斯直接拒绝道,“科洛,消息属实吗?”他显然有些兴奋,脸颊上的伤口也顾不上。

被唤作“科洛”的男子点头,回道:“那边的人说,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詹姆斯扬眉奋髯,神情激悦之状油然于表,他奋而以拳扣掌,疼痛瞬间成了催化剂,令他兴致更加高昂。

“如此一来,那便离我们成功更近一步了!”他兀自笃定,眼神之中透射出一股决绝,“通知下去,明日先按兵不动,看看对方的架势。”

科洛领意之后,替詹姆斯简易包扎之后便悄然退出了房间。

简单的喜悦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落寞与孤独,漆黑的房间之内,除了一单形只影,就再也没有痕迹。

詹姆斯打开窗户,任凭夜风吹入,以此抑制他血液中狂躁不安的因子,他低眼瞧着那张油画,画中的外国男子嘴角轻挑,似乎在暗讽,却又不着痕迹。

他冷笑了一声,俯瞰整座城市,双眸锐利如钩,他在笑,笑声之中掺杂着寂寥和阴冷……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同一片夜空之下,黄昊哲却远没有这般得意,自从得知傅教授很可能藏身在景镇之后,他便一直心神不宁,那晚做的噩梦时常浮现于脑海,而且愈发清晰,令他觉得,这仿佛是他记忆之中的一部分。

他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距离枪击案开审只剩下十三天,留给他们的时间已不多了。

更令他惶恐不安的是,他停留在这个年代的时间正在逐渐缩减。心烦意乱之际,郁闷苦恼之事便相继涌入大脑,他不禁想起白天发生之事,竟少不得自怨自艾一番:“黄昊哲啊黄昊哲,你平日里的冷静都哪去了?”

正当他埋怨之际,不知不觉中,他竟拐进了一个巷子。这巷子没有路灯,四周静得可怕。

“奇怪,往日里也没有这么安静啊?”

他四处张望了几眼,巷子里竟没有一人经过,忽然瞧见不远处本该有的电杆却消失不见了。

黄昊哲立即察觉不对劲,连忙后退了几步,靠墙,压低身子尽量将自己隐于暗处。

这是他从何深那学来的,一旦遇到危险,不能盲目的逃跑,必须要尽快找到掩体掩护,如果是在黑夜,则要藏于黑影之中,才能尽可能缩小自己成为目标的可能性。

他选择一墙角站定,仔细探听着周围的动静,巷子里偶有细风,“嘶嘶”作响,但少了寒意,便不慎恐怖,他极力放轻脚步,慢慢向出口移动,但弓着腰疾行,又不能靠墙,以免摩擦产生的噪音会暴露行迹,如此一来,便对于他而言,就是体力的极大消耗。

快速移动了数十米,他终于停了下来,出口已在眼前,印象之中那拐口处有路灯,只要到了灯下,那些人应当也会忌惮不少。

他小心翼翼得喘着粗气,鼻腔内有些鸣音,配合着巷口风生,传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时而像拉锯时的割切音,时而又像是异物堵住气管,撕心裂肺时的喊叫声。

“呼哧……”

“呼哧……”

疲劳使他的精神力有些倦意,但感觉却愈发清晰,他能够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正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他欲松口气,可一丝异样闪过大脑,紧而头皮一阵发麻。

“呼哧……呼哧……呼哧……”

他感觉到,他的呼吸音和心跳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加快,有些呼吸和心音竟然莫名重叠,一个可怖的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

他的身边……

一直藏有一个人!

他顾不上躲藏,猛然跃起,朝着出口跑去,可就在他刚刚转身之际,却陷入了另一片黑暗之中。

印象中的路灯并不存在,他又拐入了不知名的巷子里。

这一次,他已经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脚步声。

“噔……噔……”

每一步皆是掷地有声,却带着一些节奏,沉闷有力,但这声音击打在黄昊哲的心里,仿佛是给献祭前的牲畜跳的礼仪舞蹈,但他没有心思欣赏,只感觉更像是死亡前的酩酊丧钟。

黄昊哲继续往前跑,但这俨然是一个死胡同,没有出口,他想攀爬上去,可是他的双手将将搭上墙檐,一个黑夜便快速闪过,一脚愤然踢中黄昊哲的右肋,他隐约听见骨头脆裂的声音,尚未反应过来,便直接倒飞了出去。

“你……你是谁?为何三番两次的要杀我?究竟是谁指使你?”

他放开喉咙,喘着粗气,一连三问,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回答,继续向他逼近。

黄昊哲自视不是其对手,不宜蛮缠,爬起身便往前跑,但那黑影身轻如燕,诡异无迹,蜻蜓点水一般轻踏于墙壁之上,一个翻身旋踢,便朝黄昊哲的面门而来。

迫于高度的绝对压制,黄昊哲只得双臂交叉前弓作防卫状,硬生生扛下这一击重踢。

“嗯哼!”

黄昊哲闷哼一声,倒退了好几步,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了解,身形一闪,一拳击中他的胸口,黄昊哲无从躲避,便只好连连后退来缓解冲击。但身形尚未站稳,接连而来的几拳如疾风暴雨,他虽然勉强躲过一些,但还是被密集地击中他的脸颊。

“呵呵,呵呵……”忽然,他大笑不止,嘴角的血混着分泌液流向四处。

那黑衣人初时一愣,但瞬及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死死摁在墙上。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这是黑衣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暴露出许多重要的信息。

黄昊哲虽然疼痛难忍,但也因此令他的思维更加清晰,眼前之人虽一心报复,但招招避开要害,并没有即刻杀死他之意,而刚才脱口而出的“又”便再次证明,黑衣人与黄昊哲之间有私仇。

不过,他并不认识眼前之人,那能与他结下仇恨的,便只有这具身体的主人——楚歌。

但印象之中,他只知道楚歌回国之后便来到上海,可是当他醒来之后,听医生提起,他是从悬崖之下救上来的,上海并没有高山大海,自然也不可能有悬崖,那他究竟又是在何处受伤,如何掉落悬崖的,恐怕与他消失的那段经历有关,而眼前之人,或许就是解开疑惑的关键。

“对……对不起……”

黄昊哲突如其来的道歉,令对方始料未及,手掌瞬间松了力。

黄昊哲立即趁势,“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造成……”

可他还未说完,对方却再次施难,不过,黑衣人的情绪显然已被他引燃,只见他目眦尽裂,掌间血管爆粗,俨然有啖其肉食其骨之意。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饶了你的命吗?你害我失去了一切,你害我在悬崖深谷中苟活了这么多天,你却在上海滩荣华富贵,你该死……”

黄昊哲神色一紧,不仅因为他口中提及“悬崖”二字,更是因为,他感觉到对方的杀意腾升,黄昊哲放弃之前的想法,只好坦诚道:“兄弟,以你之力,杀死我又有何难,可是,就算要我死,也得让我死的明白。我与你之间究竟何仇何怨。”

黑衣人最先一愣,转念一想,以为是黄昊哲在耍诡计,可细看之下,却又不像,而且,他的确从楚歌的眼神之中,看到一种陌生感。

“你,不认识我?”

他一松劲,楚歌摔落在地,连声呛咳了几句,拼命摇头。

良久,他才有所缓解,“我得了失忆症,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黑衣人见他神情并不像是在撒谎,便试探性问道:“那东西呢?”

黄昊哲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你掉落悬崖之前,从景镇拿到的东西。”

东西,掉落悬崖,悬崖……

这些字眼,一点点灌入黄昊哲的脑海,忽然之间,他只觉眼前一片漆黑,鬼魅一般的紫色雾气腾腾升起,萦绕在整个天空,弯月如殷红血刃,劈斩下天空一角。

此时,阴风阵阵,眨眼间天空异象横生,数道紫色的闪电如亡刃一般,从天而降。

“啊!”

锥心刺骨一般的疼痛传至大脑,令黄昊哲头痛欲裂。

那黑衣人不肯罢休,直接从怀中掏出匕首,冷言道:“既然你如此痛苦,不如我帮你了解了。如今,东西既不在你手,那他们也永远别想拿到!”

黑衣人话音刚落,月下寒光反照金属断面刺伤黄昊哲的双眼,他只觉杀意凌冽,却再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