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密林深处”计划
林友发压抑住内心那一缕淡淡的忧伤,把那女人还握住自己的手慢慢拿开,又扶住她的身体,把她从靠坐着的姿势慢慢变成平躺的姿势,然后拾起地上的头套拍打了两下,轻轻地盖在她的脸上。
随即,他打开了那个背包,里面的那些文件和那盘胶片映入眼帘,这果然就是之前拉瑞的背包。
他突然转头望向拉瑞:“拉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难道你对我的身份还有怀疑?我们可是一起从战俘营逃出来的,之前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是美国陆军……”
林友发打断了他的话:“够了,拉瑞,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你也知道现在说这些不能让我们信服,请你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拉瑞依旧一副无辜的表情。
“好好好……”林友发做了一个让他停止的手势,说道:“拉瑞,如果你是这种态度,那就让我们慢慢来梳理一下前面的过程。”
“首先,我问你,在放映室你去动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林友发继续说道,又环顾四周:“又是谁把电话重新放好的?”
“是我,是我暗示嘎子上去把电话放好的,当时我就觉得有点问题……”猴子回答。
“这是有点问题,我承认,这可能会导致暴露的危险。”拉瑞显得很坦诚地抢着说,“当时我只是想看看电话是否是好的。当然,这也是我一时大意了,我承认是个错误,不该动那个电话,也不该把听筒随意扔在桌上。”
“你别偷换概念,混淆视听。队长,我说的那种有问题不是他说的这种有问题。”猴子有些急了。
“嗯。”林友发点点头,回答简短得让人有些不明白他的态度。
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猴子说的意思,猴子是怀疑,后面那些蒙面人的出现就和这个有关。只是,证据呢?后面出现的事情也许可以证明,但也许只是巧合。
“你看出那盘胶片有什么问题吗?”林友发沉吟了一会,突然变了个话题。
“我不知道,我没看出来,有可能就是一般的胶片。”
“那你为什么放进了你的背包?”
“没想这么多,随手就放了,没必要非得刻意放进谁的背包吧,不是吗?”拉瑞一耸肩。
“那你的背包是怎么丢失的?”
“说过了,混乱中无意中掉在站台上了。”
“掉在站台上怎么会自己不见了?”林友发有点像是明知故问,不知是什么用意。
“被这个女人逃跑时拿了,这算是什么问题?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不是已经找到了……”
“她为什么逃跑时会去拿一个别人的背包?”林友发又接着问。
“或许她认为很重要吧。”
“为什么没打开就会认为很重要,她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这个我怎么知道,这得问她。”拉瑞对着那具尸体努努嘴,似乎还在嘴角能看到一丝冷笑。
林友发看着拉瑞的表情,突然感觉有些愤怒,这并不全是因为他不配合的原因,或许他现在那种冷漠的笑意更让自己反感。
林友发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突然提高了声音:“是你扔给她的!”
“没有,绝对没有!”拉瑞的声音也提高了。
“那真是你掉在那里,她自己拿的?”林友发的问题似乎显得很啰嗦。
“对,就是这样。”拉瑞并不介意反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而且还明显像是松了口气。
“那就是说,她拿这个背包是因为知道里面有这卷胶片?”林友发的问题依旧显得没多少意义。
“对!”拉瑞的回答很干脆,但随即可能意识到有点不妥,赶紧又说:“哦,不不,这个我不确定!”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你不确定?但我却很确定,她知道里面有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拿。”
“这个我说过了,你得问她,我不清楚,也和我无关。”拉瑞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而林友发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狡黠,并突然加快了语速,问题提得又快又简洁。
“拉瑞,你会俄语?”
“不会!”
“一点不会?”
“完全不会。”
“你认识她?”林友发突然变换了话题。
“不认识。”
“我觉得你们认识!”
“绝对不认识!”
“那卷胶片有问题!”林友发再次突然变换话题,并提高了音量。
“没有!”拉瑞也提高了音量。
“肯定有!”
“肯定没有!”
“呵呵,拉瑞,你是不是太肯定了?”林友发笑了,他放慢了语速轻声地说道,“我记得你之前说的是不知道,或者是没看出来,我认为那才是比较正常的回答,对吧?”
这时,拉瑞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终于露出了破绽。一盘看似普通的可疑胶片,自己可以说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或者说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但怎么会这么肯定地说没有问题呢?这的确反倒成了个问题。
“拉瑞,既然你这么喜欢中国成语,你知道你现在的回答应该用哪一个吗?”林友发似乎在调侃他。
拉瑞没有说话。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那我送你一个吧。你这叫欲盖弥彰,因为你分明知道那卷胶片中间暗藏的秘密,但你又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在情急之下才会下意识地说胶片肯定没有问题,但这反而暴露出其中有问题。”
“对,胶片就是他刻意放进自己背包的,他知道那玩意的秘密。”猴子突然插话道,“而且我已经想明白整个过程了。”
“哦?说来听听。”听猴子这么一说,林友发也觉得有些惊喜,他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有很多疑点,但现在自己也没全想明白。
“其实很简单。”猴子说道,“他故作随意地动了放映室的电话,实际上当时电话已经被他拨通了,这等于是通知了那些人我们的位置,所以大郑看到那些人来时都有很强的目的性。而那些人没有急于开枪也是怕误伤了他这个自己人。还有,后来的局面失控后,他趁乱扔下了背包,好让那个女人拿走。控制室的黑暗中也是他扣动了扳机,是想暗算我们脱身,还好那支枪是坏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铁头惊讶地问。
“因为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他是俄国人!他们需要那卷暗藏着秘密的胶片。”猴子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他为什么要追杀这个女人,不是同伙吗?而且最后还真杀了她,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嘛。”大郑一个劲的摇头。
“是呀,他追得比我们还急,好像非得夺回那个背包似的,而且对这女人下手也真够狠的。按说他应该掩护她才对,至少拖延点时间也好。”雷子好像也不太同意。
“这个嘛,可能是他后来想不过味儿,为了争功邀赏,分赃不匀罢了……”猴子的解释似乎有点牵强。
“哈哈哈……”拉瑞大笑起来,并拍着巴掌说:“猴探长,不错,很精彩。只可惜,你的推理连他们都不认同。对不起,这些都是你的想象,或者说是一种巧合而已。”
听了拉瑞的话,林友发忍不住说道:“巧合?拉瑞,要不是你打开那道密码锁,我们可能现在还在通道中站着呢。一个六位数的密码锁你能在几十秒内打开,我想这百万种的组合绝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你一定知道密码。还有那些鬼影,你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看来你也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拉瑞,你到底是什么人?”
拉瑞又恢复了那种无所谓的表情:“我是什么人我已经说过了,其他细节我也不想再解释了。密码锁可以说是巧合加运气吧,我以前曾经记住过几组被破解的德国密码锁密码,就随意试试看,按说可能性很小的,但还真被我试中了。至于鬼影嘛,小黑的讲述中也没说它是能直接杀人的,我干嘛要怕。”
“你真的不知道这卷胶片的秘密吗?”林友发没再追问上个话题,却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
“你认为这卷胶片重要吗?”
“不知道,至少对我不重要。”拉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真的不打算说实话?”
“我说的全是实话……”
“好,很好,拉瑞。”林友发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说完却拉了一下冲锋枪的枪栓。
“你,你要干什么?”拉瑞一下紧张起来。
“别紧张,往后站,大家都往后站。”林友发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了那个胶片盒扔到地上。
“既然我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那对我们就没什么价值;既然有人可能冲着这个而来,并且会威胁到我们的安全,那不如直接销毁它更安稳。”
林友发说完便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对准了地上那个胶片盒。
“等等,别……别开枪……”拉瑞突然大声喊道,那急迫的语气好像枪口不是对准的胶片盒,而是对准了他的胸口。
“怎么?你不赞成我这样做?”林友发歪着头看着他。
“别开枪,我说,我都说出来,这卷胶片非常重要。”
林友发是否真的想用枪打烂这盘胶片不得而知,但不得不说这个举动非常高明,因为这确实切中了拉瑞的要害,这比用枪直接抵着拉瑞要有用得多。他早看出来拉瑞不仅知道胶片的秘密,而且还把这盘胶片看得非常之重。
拉瑞犹豫了一下,终于吞吞吐吐地说:“那胶片中蕴含着很多重要的信息。”
“能不能具体点说,是些什么内容?”林友发放下了枪。
“具体内容我不清楚。”
“哦,不清楚?看来你还是不够有诚意。”林友发说着又举起了枪。
“不不,是真的!这点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我看出了那里面暗藏着一些信息。”拉瑞高声申辩。
“信息?你是说在那几段画面中暗藏什么信息?”
“不,不是画面中,那些画面只不过是些幌子,就像魔术师的那些花哨手势,是用来混淆视听、转移注意力的。”拉瑞解释道,“而我说的,一种特殊的编码方式,应该都是些图形密码,但没有破译前不可能知道是些什么。”
“不在画面中?那你说的那些特殊编码的密码图形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你注意到那些画面中间的间隔了吗?”
“嗯,是有几段。”
“那上面有什么?”拉瑞问。
“什么也没有,都是些黑画面。哦,如果说非要有点什么,那就是上面有点划痕形成的杂波,但这不是正常的吗?难道有问题?”
“对,就是那些杂波,那应该是一些特殊的图形编码。”
“你说在所有黑画面里面都暗藏着图形编码?”
“不,据我观察,一头一尾的是正常的,中间那几段黑画面里面才有。”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林友发这才一下想起了当时那种没抓住的感觉,恍然大悟道:“对,按说两头会磨损更严重些,但我却看到中间的黑画面似乎杂波要密一些,也更凌乱一些。”
“是的,我最初就发现了,所以又回放了一段来证实一下。”拉瑞点头。
“可这里面有个问题,中间好像只有四段黑画面,我记得每段都只有十几秒,应该不超过二十秒吧,这么短的时间能暗藏多少信息?”一旁的猴子开口了,“而且那种杂波是在胡乱地跳动,连看都看不清楚怎么解读?”
拉瑞听了却没说话,不知是因为记恨猴子之前的无礼而不想理他,还是犹豫着不想说出细节。
林友发听了却心中一闪,马上想到了答案。
他开口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解决这个问题的正确方式应该不是连续放映,而是变为逐张放映吧?对吗,拉瑞。”
拉瑞这才说话:“是的,应该就是这样。虽然我当时没去逐帧放映来验证,但我是知道这种方式的,能确定这一点。你们想想,每秒24帧画面,也就是说一秒钟的电影由24张胶片构成,每一段都有十几秒的话,就至少有三四百张胶片,那四段是多少张?”
难怪,这下全清楚了,如果把那几段连续黑画面都变成静止逐帧放映的话,那这一两千张胶片上可以涵盖多少信息?
想到这里,林友发又问拉瑞:“看来这里面涵盖的内容还真是不少,那你觉得这里面应该会有些什么内容呢?”
“这个我之前说过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这是一种密码方式。”拉瑞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这种方式之所以隐蔽,并不仅仅因为在连续放映时看上去只是些跳动的杂波,而且在逐帧放映时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怎么说呢,我虽然没有逐帧看,但以前见过类似的,每张胶片上也只能看到一些随意的划痕,就像是真的磨损一般,只是可能会更密更清晰一点。比如说,一些或长或短、或弯或斜的划痕,根据它们的长短、方向、组合方式来体现出对应的暗藏信息,这需要知道编码的方式和经过专门的破译才能解读。”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内容非常的专业。”林友发突然说道:“一名美军部队的普通情报官不太可能知道这些的,因为我觉得这种密码技术平时根本就用不上!拉瑞,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看着林友发逼视着自己的眼睛,刚才还滔滔不绝的拉瑞一下沉默了,对视了一阵后,他低下头去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承认,我不是。”
又沉默了一会,拉瑞抬头问道:“林,你在美国呆过,你听说过OSS吗?”
“OSS?”林友发觉得有点耳熟,略加思索之后惊讶地回答:“你说的是1942年组建的美国战略情报局?”
“是的,就是这个。我是战略情报局秘密谍报部……哦,对不起,你知道的,我不能说得太具体了,请理解。总之我就是一名OSS,也就是战略情报局的特工。”
“特工?拉瑞,如果你是OSS的特工,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腊包儿战俘营?是因为执行某项任务而被俘的吗?”
“因为执行任务而被俘?嗯,我喜欢这个说法,因为它很贴切。”
“什么意思?是因为任务失败了吗?”林友发又问。
“恰恰相反,被俘正是意味着这任务成功了,至少是第一步成功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就是因为要执行任务而去被俘。事实上,被俘就是这个任务的开始。”
“哦,我明白了,你意思是说你是故意被俘的,为什么会这样?那接下来呢?这是出于什么目的?”
“要说接下来的事情,得先提一下这之前的事情。但其中的某些细节手段和情报来源可能牵扯到一些国家机密,我可以概括地讲一下,但不能说得过于细致,你能理解吗?”
见林友发点点头,拉瑞讲起了这次任务的来龙去脉。
原来,盟军从诺曼底登陆成功后,在被收复的法国沿岸德军潜艇基地中,发现了一些未来得及销毁的文件,其中包括了一些出航记录。
众所周知,德国潜艇的作战海域主要是在北大西洋。但这些记录却显示,曾有很多潜艇前往的目的地是在南太平洋,这引起了美军高层,特别是美国战略情报局的重视。
后来随着反攻战线的推移和谍报工作的进展,缴获的文件和截取的信息越来越多,德国和日本在南太平洋的某个绝密项目慢慢浮出水面。
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项目的存在是确认无误的,但由于获得的大部分文件和信息都是围绕着这个项目的外围内容,正如之前的潜艇出航记录那样。展现在美国人眼中的依旧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们并不清楚这个项目的核心内容。
但随后又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这个项目所在的基地位置离腊包儿战俘营很近,而且据可靠信息,腊包儿战俘营经常有战俘失踪,而作为管理方的日本人对此却显得并不在意。这一可疑的现象让美国人推测,那些所谓“失踪”的人很可能是被用于了那个神秘基地的人体试验。
为了弄清其中的秘密,战略情报局制定了一个代号为“密林深处”的行动计划,这个计划显得大胆而疯狂。他们派出特工以各种身份加入陆军、海军,并在日本南方军所辖区域故意制造出各种被俘的机会,如飞机故障迫降、舰艇受损沉没、丛林侦察迷路等。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区域被俘的盟军士兵大部分都会被送往腊包儿战俘营,那么也就有机会被送往那个神秘的研究基地。然后期待他们能在收集情报、窃取资料,甚至是带着自己已被用于实验后的身体逃脱……
“等等,等等,你们这算是什么狗屁计划!这不是把活人往虎口里送吗?”听到这里,旁边的铁头忍不住叫了起来,“这种计划太不人道了,而且会有多少成功率?能逃脱吗?来这里完全就是死路一条啊!”
“死?能像模像样地死掉都不错了!到这里的人要么会死得很惨,要么变得不人不鬼的,弄到情报又能怎样?哪还有机会把情报送出去?也不知你们高层的那些老爷们是怎么想的!”猴子也在一边讥讽到。
“的确是这样的。”拉瑞没有反驳,并接着说道:“事实上,很多人在战俘营就死了,来这里的机会都没有。到这里的,也完全失去了联系,没有送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这是显而易见的,难道那些制定计划的人没有对风险进行过评估吗?”林友发也忍不住插嘴道:“我真是不明白,如果你们美国人知道这个地方也知道这个项目,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为什么不直接派兵攻占这里?”
“这个我并不清楚,也无权过问。但是我猜想,我们美国政府一定对这个研究项目非常感兴趣,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也想得到这些研究资料和成果。”拉瑞回答说,“如果直接攻占这里的话,日本人和德国人肯定会来个鱼死网破,销毁所有的研究内容,包括那些成果和资料,那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