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凶手即是受害者
圆苦大师的死令我陷入沉思,惊恐之余我更加看不透凶手的目的。
若是将现在的情况与牡市的凶犯联系在一起,他杀圆苦大师情有可原,也许圆苦与徐晓军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么,尹萱玲又为什么遇害?难道她也参与其中不成?
我不信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如果有,定是阴谋。
我走到圆苦大师身边,掀开被褥,伸手拨开鲜血浸染的薄衣,只见圆苦的身上鞭痕累累,一道长半指的伤口直入左胸口,位置与心脏极尽。
皮开肉绽内,鲜血已开始凝固,显然圆苦遇刺的时间要在尹萱玲之前。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圆苦的右手手指处也有浅浅的刀伤,细细观察,纹路自小拇指向上。这令我异常不解,正常人握住刀刃的第一反应是向外拔,而圆苦右手的伤纹正相反,是他的力气拗不过凶手吗?
我暗叹一口气,想起他临死前的话,其中的深意我却无法理解,看来只有找住持询问。
当务之急,我不敢多犹豫,匆匆赶回尹萱玲的房间,元雨潞、柳晓玉、住持几人都在,我将圆苦大师的死讲述给住持听,他立刻大惊失色,再也没有初见时僧人的淡然。
“圆……圆苦怎么……”
“住持,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想问您,圆苦大师死前的遗言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住持面色低沉,悲痛道:“我不明白,不过圆苦曾说过,他自己本就是戴罪之身,入寺六年来,每日每夜鞭挞身躯,佛前整夜跪拜忏悔。比起其他的僧人,他更信因果,我们也长长论禅,甚至某些佛理他比我知之更深。”
“戴罪之身?他曾经犯过什么罪行么?”
“啊!”
住持不语,尹萱玲再次传来哀痛的喊声,柳晓玉急忙到她身边询问、安抚。
住持摇头说:“老僧并不了解圆苦的过去,佛门是清净之地,是悔过之地,无论他曾经犯过多少错,人已死,一切都随他而去了。”
我低头沉吟,眼角余光却注意到尹萱玲倒在地上的运动鞋,鞋底泥土积厚,只是一眼却并未在意。
与住持又聊了些许,他便带人去圆苦房间,我让他先不要火化尸体,等警察到来再说。
晚间,我们都在尹萱玲房间陪伴。
柳晓玉与尹萱玲轻声聊天,元雨潞靠着墙困倦打瞌睡,我则站在屋檐下,望着茫茫大雨若有所思。
手机还是没有信号,雨势如此之大,警察上山的难度更大,怕是明天也不一定能到达。
我心中烦闷,自“6.21案件”开始,危机就如同梦魇般如影随形,无论我走到哪里,甩都甩不开。
牡市的案件还未结束,这一次上山又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是巧合不成?圆苦和我父亲的来往究竟是怎么样的,元雨潞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古城镇,她和邓铭、我父亲之间是什么关系?
凌晨时分,雨小了。
住持打着一把纸伞来到房前,站在石台上顶着大雨对我施礼。
我微微皱眉,几步跨越而去钻进伞中,住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递给我说:“这是在圆苦房间内发现的,老僧看了眼,所以赶来将它交给你。”
“给我?”
住持并没有在多言,撑伞而去,我将信件塞进衣兜,望着雨中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知所解。
回身至房檐下,打开信件慢慢默读。
“今日,徐家的孩子和她一起来到寺庙,佛祖,这是否是您的示意?她是来复仇的吗?
我有种不安的预感,写下此书以备不患,万一命绝还希望能够给雨潞一处安身之地。
算起来,徐晓军已有四年没有来见我了,四年前闻听他的死讯时,我在佛前跪拜三日三夜,为他祈祷往生超度,他是我这一生的恩人,我欠他,如同欠她一样。
仍记得他牵着雨潞到我面前,让我赐她一姓时,我犹豫了许久,才取了跟自己同音的“元”字,想想已有六年,古人已逝,我又能独存多久?
六年,雨潞已亭亭玉立,该是将她交付给他人的时候了,徐晓军,你活着的时候不就是这样期盼的吗?
你我都是罪人,同命相连,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我们的情谊,我没有负你。
只希望徐家小子照顾好雨潞,莫要让我九泉之下无颜见徐晓军啊。
落笔:罪人许江。”
信件结束,纸上有几处湿答答的圆点,不知是雨水,还是圆苦的泪水。
我长舒一口气,将信件折叠塞入怀中,回首正看到柳晓玉走出门,来到我的身边。
“海哥,我刚刚跟尹姐商量了一下,她想明早就离开寺庙,不愿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柳晓玉担忧说:“可能这次的刺激太大,毕竟是女人,换做谁也会害怕的。”
我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她伤没好,就要这样走吗?”
“尹姐说没问题,她曾经做过护士,对伤情比我们要了解。”
“让我考虑考虑吧。”
“嗯,好。”
柳晓玉轻轻点头,挽住我的手臂,望着大雨说:“海哥,我害怕。”
我微笑道:“不怕,我在这里。”
“你说凶手为什么要杀人呢?丧心病狂么?尹姐多么好一个人啊。”
一瞬间,我竟有种参悟的感觉,喃喃道:“万物皆有因果,有些人种下了因,自然要偿还应得的果。无论是牡市的案件,还是寺庙里的,普通人谁会无缘无故杀人?死者又怎么可能被杀?
都书言是对的,治理犯罪的根源不在于抓捕和惩戒,而是人心,只有人心清白,天下才能清白。”
柳晓玉呆呆的抬起头,一脸茫然。
“好了,回去睡觉吧,今夜不会再有人被杀了。”
“真的吗?”
“相信我。”
柳晓玉目光闪烁,“我想陪在你身边。”
我闭眼思索片刻,随即轻轻拍打柳晓玉细嫩的手背,带着她回到屋子里,叫醒正在瞌睡的元雨潞。
小姑娘嘟着嘴,双手揉搓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我,“哥哥,怎么了?”
“回房间睡吧。”
“哦……”
元雨潞扶着墙站起身,并无惧怕之感,摇摇晃晃的出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我依稀有种感觉,她好似什么都知道。
正因为知晓一切,所以才毫无恐惧。
待元雨潞离开后,我和柳晓玉坐在椅子上,正对着尹萱玲,她躺在**望着天花板,眼神木讷。
我纠结万分,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后,尹萱玲转过头看向我们,轻声道:“你们也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养好精神明早还要赶路。”
见她开口,我再也忍耐不住,说:“为什么急着走呢?”
“在这里呆的不舒服,想回去看看福利院的孩子们。”
“你的伤……不想抓凶手了吗?”
尹萱玲惨白色的嘴唇抖动,“不了,人活着就好,至于僧人的死,警察会给他报仇的。”
“你这一走,怕是警察抓不到凶手。”
此话一出,尹萱玲的眼神瞬间变化,柳晓玉惊愕的看向我,我则平静的看着房檐滴答的雨水。
“徐海,你说什么?”尹萱玲不敢置信道。
我喃喃回应,“人是你杀的,你的伤也是自己弄的,根本就没有罪犯,罪犯就是受害者。”
柳晓玉站起身,捂着嘴巴“这……这怎么可能!”
我苦笑,“当然可能,记得你跟我说是尹萱玲告诉你,我和元雨潞接吻,你想想,你们两人不过萍水之交,她会特意观察我们去对你打小报告?其次,晓玉你和我从元雨潞的房间走到这间屋子,路程不过一两分钟,且可以看到整个石台,凶手进入房间刺杀逃跑的过程不会超过半分钟,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人?”
柳晓玉语塞。
“你在房间等待我回来吃饭时,我正是从圆苦大师处回来,偶遇元雨潞才进的她房间,如你所言,你出门寻找我撞上尹萱玲,她那时又是要去哪里呢?
我们在元雨潞房间呆了半个小时左右,她完全可以去圆苦大师房间杀人,再回到自己的屋子。”
“可是……可是……那尹姐何必要伤害自己呢?”柳晓玉还在为她辩护,的确,谁也不愿相信如此善良的女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答道:“因为她需要洗脱罪责,你以为她会伤及自己的性命?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她应该是守在门口观察着我们,等我们离她房间不远时,才狠下心将刀刺进自己的腹部,这样有充足的抢救时间。
而且你说过,她曾经是护士,对于刺入的位置和深浅都有极好的把握,不会危及生命。
这是一石二鸟之举,首先让人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又能将自己的指纹染上匕首,警方调查取证时也有说辞。”
柳晓玉听到这里,下意识的避开尹萱玲,向门口挪动几步,提防的看着她。
尹萱玲并未惊讶,询问道:“还有其他的证据么?你这只是猜测而已。”
“鞋底的泥土。”我决然说:“我是从圆苦大师房间回来的,他所在的房间位置偏僻,周围都是荒草和泥泞,你又是雨前受伤,按你所说的话,鞋底又怎么会出现圆苦大师房间四周的泥土呢?
还有就是窗户,寺庙客房的窗户狭窄,翻越必然要踩到窗框,可上面只有我一人的脚印,要不要等警察来,查看一下窗户上是否有你的指纹?”
尹萱玲脸颊**,慢慢支撑起身体,倚靠着床边的木板,沧桑的脸庞挂起微笑看着我。
“你是通缉犯?还是警察?”
我摇摇头,淡然说:“都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人。”
“你很聪明。”
“没有,我很笨,因为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