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一起凶杀案

“海哥,你在哪儿?”柳晓玉的语气慌张。

每一次通话她都会问我同样的问题,但我的回复只有一个:“我很安全,无需担心。”

“最近警方关于‘6.30凶杀案’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柳晓玉回答说:“我不太清楚,昨天赵队长连夜将我叫醒,说是林县发生一起凶杀案,凶手是你,让我跟着前去采访。”

“林县?”我为之一惊,浑身战栗道:“死者……死者是谁!”

“死者有两个人,一个是叫做郝喜贵的男人,还有一个叫王虎,都是林县旁边‘大水村’的村民。”

“王虎……是不是脸色蜡黄,眉角还有道疤?”我咽了口吐沫,焦急的询问道。

“海哥你怎么知道!真是你杀死的他们?”

我脑袋里面瞬间炸响,嗡嗡声回**耳内,雨势湍急,打湿躲在水泥管内的孤儿。

喜贵和黄脸大汉是跟着邓铭去林县取钱的,没想到贪心不足蛇吞象,钱没拿到手,却将自己的性命搭在了那里。

但我想不通,邓铭如果是杀人犯,他为什么还要救我和关欣欣?

“人不是我杀的,但我知道是谁做的。”

柳晓玉惊讶道:“是谁?”

“一个男人,莫名其妙跟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许叫秦雄,或许叫邓铭,还有可能这两个名字都是捏造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赵队长找到了喜贵的家,通过他父母的指认确定在案发当天你和喜贵、王虎发生冲突,在你身边还有一个大汉和一名小女孩儿。”

我叹了口气,喃喃苦笑道:“罪名没有洗脱,平白无故又背上两条人命,看来悬赏我的金额还会继续增长。”

“海哥,要不……我跟赵队长说明情况吧,他应该能查清真相的。”

“真相?”我撇撇嘴,不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就算解释清楚喜贵被杀的案件又怎么样?‘6.30凶杀案’的罪名谁来帮我洗脱?我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人,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那我呢?”

“你……我可以相信你么?”

柳晓玉沉默无言。

我们两人隔着新买的手机都没有说话,曾经至深的友情在此刻仿佛蛋糕被利刃切开,将我们分在两侧,无法触碰彼此。

雨水积流成河淹进水泥管,我的双脚和屁股泡在水里,冰冷的寒意贯彻每一寸皮肤,好似坟墓内的死尸。

许久许久——

“海哥,对不起,如果没有那晚我的电话,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柳晓玉带着哭腔开口,委屈的声音令我心里一揪。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我一定会找到凶手,还自己一个清白。”我缓和语气,淡淡道:“你要想办法把邓铭的身份透漏给姓赵的警察,我不想平白多一份罪责。”

“好,我会的。”柳晓玉哭着答应“海哥,你自己要保重。”

“你也是。”

“我们还会再见么?”

“很快我就会回牡市,我们保持联系,不要被他们发现你新换的手机。”

话刚刚说完,电话那边传来清脆的敲门声,柳晓玉没有来得及回应就连忙挂断电话。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怨气,狠狠的挥起拳头砸到水泥壁上,鲜血横流,痛彻心扉。

夜半时分,雨势渐渐变小,淅淅沥沥的拍打着滩滩坑洼的土地。

我站在雨中,望着苍茫黑暗的天空,狂乱嘶吼几声,方才平静心中的烦躁和愁绪。

手中握着今天在海市刚买的老人机,手机卡是在小商店买的,本五十块钱一个黑户卡,老板见我穷困邋遢张口要了一百,我没有讲价,接过卡匆匆离开。

之后我给柳晓玉发短信,她才用同样新办的手机给我回过来电话。

我不敢相信她,但又只能依靠她获得消息。

矛盾的原因在于,我无法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利用我。

我蹲下身,从水洼中双手抠出两块泥巴,胡乱的抹在脸上,每一次呼吸都钻进鼻孔内潮湿苦涩的味道,衣服湿漉漉贴在皮肤上,压抑难受。

我不能停止脚步,快速离开工地返回海市,找寻到一个24小时的超市,正准备进入就听到一阵呵斥声。

“你别进来!”

我愣在门口,只见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儿,嫌弃说:“我刚刚拖完地,你再给我弄脏了,想买什么就在那等着,我帮你拿。”

我没有踏入门内,心中的羞辱之感并不强烈,只好隔着几米的距离压低声音说道:“五瓶矿泉水,面包、香肠要便宜的那种,咱们这里有没有葡萄糖?”

女孩儿没有回答我,拎着一个塑料袋将我所要的食物依次从货架上拿下来,走到门口递给我,我掏出皱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女孩儿边回去找钱边嘀咕着:“这钱是真的假的?”

验钞机刷过后,女孩儿拿着零钱,手握着一个角,捂着鼻子向我伸来,神色厌烦,生怕与我有任何肢体接触。

拎着满满的食物,心中有了底气,因为无法住旅店,就想寻找一家有挡雨板的店面,或者某个小区的楼道内休息一会儿,先填饱肚子在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结果兜兜转转,海市却与牡市不同,街道两侧大多的门市都只有上方的阳台,而小区内的安保措施也比较严谨,没有钥匙或者熟悉的人家,无法打开单元门。

直到凌晨三点多,我才在偏远的郊区看到一家亮着灯光的面馆。

比起面包和香肠,似李善仁姐姐做的热汤面对我来说已是天上美食,既然准备要离开海市,钱在逃亡的路上作用并不大,不如吃碗面,过过嘴瘾也好。

也许是和关欣欣面对英俊警察时,他的没有认出令我抱有信心,又或许是柳晓玉说赵队长此刻身在林县,分身乏术,我才敢如此大胆。

昏暗的店面内,几名服务员和一位戴着小拇指粗的金项链的光头男人围在桌边,正在玩着扑克,烟雾缭绕,喧闹非凡,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些许生气。

我拉开门走进面馆,几人目光齐刷刷向我看来,有的人还下意识将钱拢到怀中,怕是把我当成抓赌的警察。

“老板,我想吃碗面。”我略显担忧的轻声说,毕竟这身行头在超市时就已遭到鄙视,深更半夜人家会不会愿意还是两说。

没等他们回应,我再次拿出一百元钱放到门旁的木桌上,连忙道:“我赶路有些饿,行行好,我有钱,给我碗面吃吧。”

光头男人站起身,面色严肃的走到我身边,将钞票拿起反复看了看,眉梢渐渐透出喜意,漏出猥琐的笑容回头说:“叶玲,去,给这位朋友弄些吃的,加两个鸡蛋。”

围坐在桌边的男男女女将目光挪移到面馆吧台后,一个披着毯子的女孩儿迷迷糊糊坐起身,困意朦胧,看到我后嘟囔道:“有病啊,大晚上吃什么面!”

“别胡说。”光头老板指向一侧的木桌,命令似的语气道:“你先坐在那,一会儿就好。”

“谢谢。”

我点头坐下,桌边很快又开始了一场扑克局,听着他们的笑声,我开始陷入沉思之中。

从最开始逃亡一直跟在李善仁的身边,如今脱离他,我就像是在宇宙中漂浮的尘埃,没有着力点,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做什么。

人总要有目标,起初是李善仁,后来是关欣欣,现在又是谁?

对于“6.30凶杀案”我心中其实已有打算,柳晓玉能够提供的信息太过片面,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潜回牡市,亲自去案发现场看看。

从逃离到回归,我不知是何时开始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离开李善仁后我变得坚强,恐惧依然存在,却不再是所有情绪的源头。

想想一路遇到的人,李善仁、邓铭、凤旗、小金、刘金牙、关欣欣、电话中的神秘人、还有开枪袭击我们的白衣女子。

我越加好奇这起诡异残忍的凶杀案后,究竟有多少人怀着自己的目的参与其中,而真相又是怎样?我在中间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望着白色泛黄的墙壁,我回忆着案发当晚的点点滴滴,柳晓玉的求救电话,西巷的胡同民房,被捆绑的白氏夫妇,随即我猛然想起一个被忽略的重要线索!

相框!

逃出胡同时我在地上捡到的小型相框,里面是我少年时的照片!

我惊愕的摸索着衣服内,此时自己的衣服早已不是最初逃亡的那身,而那相框也不知在哪里,似乎从案发现场醒来后就不在我的身上。

我感到手脚冰凉,如果不是幻觉,那这完完全全将是一场阴谋,照片出现在胡同口或许是凶手掉落,或许是故意为之,但他能够拥有我的照片,显然并未意外陷害于我。

他是故意的,是经过精心策划后的举动,从一切的原点我就注定要出现在那里。

柳晓玉……神秘电话……死者的身份……

我仿佛置身于混沌深渊,有千万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我的逃亡,罪名,生死,都在他们的谋划之中,说不定此刻他们就在我的身边,隐藏窥视。

我不禁毛骨悚然,瞪大眼睛看向玩牌的光头老板和服务员,他们会不会……

“面来了!”

叫做叶玲的女人打着哈欠将一碗油泼面放到我的桌子上,碗重重落下溅起汤水洒落,我下意识向后挺了下身体,凳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叶玲本怒视着我,在我抬起头后,她的一双桃花眼突然眯起,欲言又止。

我不敢与她对视,低下头拿起筷子穿透薄薄的鸡蛋,浓郁的香味飘进鼻孔,大口大口的吞咽进腹中。

叶玲回身,我悄悄抬起额头瞟向她,只见她走到光头老板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老板就将扑克牌放到桌上,说:“你们先玩。”

叶玲和老板走入厨房。

“嘿,叶玲这妮子越来越骚了,早就听说她跟老板有一腿,这大半夜单独找他,不会是刚刚做春梦,现在饥渴难耐了吧。”

“嘘,小点声,人家两腿一张,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看她那副贱样,要是让嫂子知道,还不知道谁最惨呢。”

“听说老板要和嫂子离婚呢,不然今晚能不回家,拉着我们在店里玩吗?”

“小三上位?手段可以啊!”

“……”

众人嘀嘀咕咕间,面馆内又走进一名男子,穿着深蓝色的帽衫,看不清样貌,白皙的双手抖抖衣服上的雨水,坐到我对面的木桌边。

四目相对。

书生文气的面庞,丹凤眼,高鼻梁,薄薄的嘴唇勾起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