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案件信息

如果某一天你走在大街上,有个陌生的人来到你面前,告诉你他(她)有抑郁症,让你杀死他(她),你会怎么办?

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不予理睬,心里将他(她)当做神经病。

这种荒唐的事情也许普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而我此时此刻,却真真遇到了这样的疯子,他就是

——邓铭。

又是一个深邃的夜晚,我和关欣欣饿着肚子走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狂风怒号,我仅剩下一件小衫,衣服都披在关欣欣弱不禁风的身体上。

本是凄惨逃亡去海市的路途,身后却不紧不慢跟着一位四十多岁,体格强壮的男人。

“哥,我求求你,别跟着我们了行吗?”

“兄弟,哥求求你,了结我的心愿行吗?”

“我真不是杀人犯,我是被冤枉的。”

“这不重要啊,你就帮帮忙。”

“……”

我实在无法跟他沟通,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相信,前些日子还把自己装进狗笼的传销头目,现在却逼着我杀了他。

这如果不是阴谋,要么就是他疯了,要么就是我疯了。

从白天相见到夜晚奔途,邓铭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兄弟,多一个不多,你把我也杀死吧。”

谁会同意?

我们走他就走,我们停他就停,打又打不过,逃跑……我又不可能丢下关欣欣,最后无奈下只能任凭他跟着,生死全凭天意。

林县与海市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它属于是牡市和海市中间的交叉点,但虽说只有几十公里,靠步行怕也要走个十多个小时。

我们三人都已是饥肠辘辘,这个时候却是邓铭发挥了作用,他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了两块巧克力和一瓶水,赠与我们以解燃眉之急。

刚开始我还不敢吃,生怕他藏着什么坏心,直到他主动吞咽小口替我们尝试,我才放心的接过。

自己吃了一小半,其他的都留给了关欣欣。

关欣欣还是老样子,没吃多少就把剩下的贴身藏进衣服里,但没等到海市,便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巧克力因为温度融化了。

我竭力哄着,邓铭则坐在一颗参天老树下无聊沉默的仰望星空。

好说歹说,关欣欣终于收起眼泪,将巧克力包装舔的一干二净,活像只馋嘴的小猫。可我知道,她并非是馋,而是苦难生活后习惯对食物的珍惜。

不禁身心疲惫,我也坐下休息养精会神,眼睛不时悄悄的打量邓铭,只见他抬头看着夜色天空一言不发,整个人的气场又变回在组织内初次见面时的忧郁。

他到底是谁?跟在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邓铭说警察的到来是因他报警,但在我的观念中,一直认为是我用手机与神秘人通话才招来的警察,真相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善仁教会我不要相信巧合,我也不会傻傻认为邓铭的身份,真如他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你在看什么?”我思量半晌后试探性的问道。

邓铭闻声低下头,目光凝视我,自言自语道:“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阎王殿。”我敷衍着答道。

“呵……西方传说,一个人如果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杀害,是无法升上天堂的,连地狱的恶魔‘路西法’都不会收留,只能成为浊世中的孤魂野鬼,游离失所,度过无尽的岁月。”

“呃……”

我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不解道:“你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没有。”邓铭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差点被最亲近的人杀死,他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你还找我做什么,直接让你朋友杀死你多好。”我撇了撇嘴。

“我不想成为流离鬼魂。”邓铭一本正经的看着我,仿佛在说很严肃的事:“而且我希望能够再次见到他,跟我的朋友聊一聊,曾经说好的,要死也死在一起。”

“你的朋友……不会是个女人吧。”

邓铭低下头,没有回答。

我没有心思去猜他的想法,喃喃问道:“你有手机吗?”

“有。”

“借我用用。”

“好。”

邓铭口中蹦出一个个忧愁的字,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智能手机递给我,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爽快,慢慢接过。

手机的屏幕是一张照片,三个男人,但模糊不清。

我按开通话记录,里面空空如也。

其实我向邓铭借手机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确定他是否与警察有关系,如果他和警方是一伙的,必然不会敢把电话借给我。二是我想跟柳晓玉进行通话,这是我最害怕的、也是必须做的一件事。

刘金牙被抓后我就已经开始怀疑柳晓玉,如李善仁在山洞内的怀疑,案发当晚柳晓玉的行踪实在古怪,莫名其妙出现在西巷,莫名其妙的求救电话,莫名其妙又回到家中……此后我便被通缉。

我借用刘金牙的手机给柳晓玉打电话,结果他就“巧合”的被抓进警察局,这是否侧面说明,柳晓玉和警察之间也有着联系?

她希望我被捕入狱!或者……她就是背后暗箱操作的神秘人!

一个个恐怖的想法在脑海中闪现,我发觉经历这么多事后已经丧失了相信他人的能力,无论遇见谁,哪怕是关欣欣我都留着一丝提防,命是自己的。

打这个电话也许是送死,但我没有选择,逃亡这么久,我必须要知道案件的真实情况从而洗脱罪名,此刻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柳晓玉一直没有跟我撕破脸,即使她真的是幕后黑手,现在她也不会想到我开始怀疑她的身份。

“嘟……”

提示音响起,对面很快便接通。

“喂?你好。”柳晓玉温婉的声音传来,还有流水声。

“是我。”

“海哥?!”柳晓玉惊呼道:“等我一下。”

说罢,电话“啪”的一声便被挂断,我正当望着已经退回主屏幕的手机发呆时,一个陌生的号码跳跃在手机上。

我按下接听键。

“海哥是我。”柳晓玉急促道,语气担忧:“你现在还好吗?”

“还活着。”我淡淡道:“晓玉,怎么突然换手机了?”

柳晓玉低声说:“我的那部手机已经被监听,前两天去朋友那里重做系统,他发现我的手机卡被动过手脚,而且有其他系统侵入其中。他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总之就是这部手机已经不能再用,我想很可能是跟海哥你有关系……”

我皱起眉头,柳晓玉的话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若真如她所说,那是我错怪朋友了,警方能够抓住刘金牙是因为有人监听了柳晓玉的手机,并非她自己谋划相告。

“晓玉,我让你探查警局关于案子的内部情况,你查到了吗?”

“已经查到了!”柳晓玉激动的说:“我现在正在跟进‘6.30’凶杀案,据案卷和资料记载,死者一共有两人,男性叫白勇,女性叫佟美蓉,是夫妻关系。而且两名死者的女儿正是牡市警局的一名职员,叫做白珊珊。

由于案件发生后白珊珊情绪激动,并且需要避嫌,现在她已经被勒令停职带薪休息,这几天我看那位赵队长经常会在下班后请她吃饭,安抚劝慰,有人说他们是没有公开的情侣关系,所以赵队长才会拼命想要抓住凶手,替女朋友的父母报仇。”

……

我的心跳好似停止,寒意割开皮肤,渗透血肉。

听到这些名字,我的嘴张的巨大,以至于无法闭合,惊愕的瞪起双眼凝视前方,脚步不自主的倒退着,碰撞在树木枯枝上,疼痛钻心。

“海哥,你在听吗?”

“在……我在听。”我嘴唇颤抖的回应道,竭力安抚情绪。

“那就好。”柳晓玉放心后继续说道:“案发现场发现了一把短匕首,两卷胶带残留,在两名死者的尸体上和房间内分别找到了三十余处指纹,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你的,而且监控记录下你跳楼逃跑的过程,基本上没有疑问,海哥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法医给出的鉴定结果,男性死者身上有一处劈砍伤,但致命伤两名死者都是一样的,被人用利器割喉而亡。

这里面出现疑点的是,喉咙处伤口皮肉成三角形外翻,喉管和动脉破裂,显然是比较大型的利器才能造成,沾有你指纹的那把匕首并非杀死两人的凶器,赵队长怀疑,凶器还在你的手上。”

“……呃,我知道了。”

柳晓玉察觉到不对,疑问道:“海哥,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危险?”

“没,晓玉,你以后就用这个手机号,我们之后再联系。”

“海哥,海哥。”

没等她喊完我就毅然决然的按下了挂断键,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阴郁叠嶂的森林不知所措。

冷风侵袭战战兢兢的躯体,阴森的树木狂乱摇摆,远方依稀传来诡异的哀鸣声,令人毛骨悚然。

白勇、佟美蓉、白珊珊……

这些名字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断,我甚至能够想出他们的面容,只不过是许多年前的模样。

我认识死者,更认识那位已经成为警察的死者女儿。

他们,是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