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思

从远浦回来,简单晚饭后,武元勇去做下午相关信息的核实工作,慕容北独自一个呆在办公室。他为自己泡了杯黑咖啡,坐在办公高背椅内,身体深深的陷在椅子里,进入一种沉思的状态。自从考虑戒烟以后,他开始用咖啡来刺激神经的兴奋度了。每次接手案件之后,慕容北都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整理分析调查所获取的信息,正确的侦察方向,往往不是讨论能够得出的。

下午的调查,对于一名经验老道的刑警来说,值得回味的东西太多了。直觉告诉他,刘子安极有可能就是湖心女尸案的受害者。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这位女孩身边,存在了太多让慕容北感到疑惑的地方。

和他同居的柯姓男子,像个迷一样的存在。物业,邻居都不知道他是谁,连名字也不知道。更值得注意的是,邻居蒋姐和送奶工张桐都感觉到了柯姓男子的异常之处,都提到了他的木然与对人的陌生感。邻居和物业都声称刘子安两人并不常出门,一个生活圈子如此狭小的人,对身边经常出现的仅有的那么几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陌生感呢?这也是慕容北下午一直没有想通的问题。

每天为他们送奶的送奶工张桐,同样是个迷。慕容北并不认为他是属于那里的人。他的气质,隐隐里含着一股英气和杀气,而不是一名普通送奶工所能具备的,那是经过长期艰苦训练才能形成,融入到血液里的东西。对于张桐所透出的那股精气神,慕容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他的那条帕特大猎梗犬,也不应该属于那里,不出意料的话,那狗应该是张桐养的,而不是送奶站老板,这条狗也进一步说明,张桐出现在那里一定是有别样原因的。

另外,张桐对刘子安的关心,似乎也远远超过了对一名普通顾客的关心程度,那他与刘子安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慕容北在笔记本上两个人的名字间连了条线,打了一个问号。相信武元勇回来后,很快会有相应的资料送过来,慕容北想。

如果刘子安就是被害人,那么凶杀案发生的第一现场在哪里呢?作案的动机?运输尸体的工具?分尸的现场……

而那位与他同居的柯姓男子现在又在哪里,是死是活?如是还活着,他无疑将成为第一位的嫌疑对象。如果一同被害,那尸体又被抛向何处呢?

刘子安的电话记录里,4月2日上午的两个电话,一个打给了110,另一个电话打给了谁?

湖边那处小船附近的台阶上的血迹,如果是死者的血迹,那基本可以断定,凶手是通过那只清污的小船将尸块抛入湖中的。谁知道有那么一只小船停在那里,在夜深之时,谁又有胆量撑一只小船驶入湖心呢?

一系列的问题扑面而来。慕容北紧锁眉头,看着桌子上的一堆资料想。

桌上摆着从远浦带回来的资料。

验尸报告确定了女尸的死因:机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说被活活掐死或勒死得,从痕迹上看,既有掐的痕迹,也有勒的伤痕。法医的鉴定意见是:可能被掐窒息后,再用绳索勒住脖子,以确认死亡。因为勒的力量较大,颈椎棘突有骨折的迹象。这足以说明,凶手不是**犯罪或意外事件伤害了被害人,而是有预谋的凶杀,一定要置被害人于死地。

破了这么多凶杀案,真正蓄谋以杀死对方为犯罪目的的并不多,慕容北摸着下巴暗忖。从人性的基本角度来看,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对生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哪怕是以屠宰牲畜为职业的人,要把屠刀对向自己的同类——人,也很难过得了心理这道关。本质上讲,故意杀人的人,心理都是变态的,不正常的。

能在掐死对方之后,再用绳索大力的勒一次,尔后分尸,这三次行为似乎有点重复和多余,慕容北看着验尸报告思索着,如果掐死受害者是在仓促之间,那么绳索强勒是为了确保对方必死无疑。这样看来,分尸行为可以有两个解释,要么不是计划好的,而是临时起意的处理尸体的行为;但从凶手计划和行动的周密性来看,临时起意的可能性并不大。那么只可能杀人是第一现场,而分尸是第二现场?那么行凶的人和分尸的人,是不是同一个或一批人呢?

如果不是那艘游艇无意间发现尸体,这件案子怕是要永沉湖底了。由此可见,凶手的谋划不可谓不深,那么他的行动的隐蔽和周密一定是不同一般。隐隐地,慕容北感到这湖心沉尸背后,将隐藏一位强劲的对手。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慕容北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将近晚上九点,他调整一下坐姿,坐直身子,“进来。”

“师傅,果然是用那条小船运尸到湖心的。”一进门,武元勇就说,手里拿着一沓文件,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放到慕容北的办公桌上。文件上写着DNA初步鉴定报告。不用说,这是慕容北从湖边采集的血迹样本,与尸体样本的检测比对结果。

慕容北从武元勇兴奋的眼神和语气中,就知道今晚他所获颇丰。

“这么快?”一般情况下,DNA的检测比对少说也要一天左右。

“这是初步结果,八九不离十吧。”

“嗯,刘子安的通话记录查得怎么样?”

“110报警台那个电话有录音,但只有接线员的声音,报警方没能说话。我问了当时接线的值班人员,时间久了她也记得不太清楚,这种电话总是时不时的有那么几个,值班人员也就没能太注意。”

“嗯——”慕容北看着武元勇,微笑着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扶手椅,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

“另一个电话是打给一名叫朱思异的艺术品商人的。”武元勇一面说,一面又递了一页纸到慕容北面前。

“哦——,朱思异?”慕容北右手接过纸头,同时举起左手示意武元勇稍候再说。慕容北看着纸头上“朱思异”三个字,半眯的眼睛,在大脑里搜索着有关这三个字的记忆。片刻之后,慕容北轻抖了一下眉毛,刚才在看游艇俱乐部会员名单时,仿佛有这么一个人。他迅速从办公桌上的资料中翻出俱乐部会员名单,在几百人的名单中,果然查到了朱思异,两相对比,丝毫不差。而且紧接在朱思异会员卡号之下的会员名子为“柯俊南”。那与刘子安同居的柯姓男子,是不是就是这个柯俊南呢?

“和刘子安同居的男子是不是叫柯俊南。”慕容北一抬头,看着武元勇说。

“是啊,师傅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到这里呢?”武元勇诧异的望着慕容北。

“瞧,在这呢?”慕容北在俱乐部会员名单上,用笔圈出朱思异与柯俊南两个连在一起的名子,然后递给武元勇。

“噢,这么说,这两个人还是职业的水上玩家。”

“说明什么?”

“说明——”武元勇用手挠了挠头,“说明,他们具备用小船运送尸体至湖心的能力。”

“嗯,是啊。”慕容北轻轻应了一句。开始展开他的水平思维。能够并且敢于撑着小船运尸去湖心的人,难道就是他们俩,或者是这两人其中的一个?

“你接着说?”慕容北轻轻呼了口气,抿了抿嘴唇,扔了支烟给武元勇,算是给这个弟子的奖赏,“朱思异和刘子安、柯俊南两人是什么关系。”

“谢啦,师傅”武元勇接过烟,点上,“这个朱思异是刘子安两人的好友,经常在他们家出入,而且也是柯俊南的画作的经纪人。柯俊南的画,都是由朱思异的公司出售的。”

“还有吗?”慕容北对朱思异与柯俊南的信息,表示了极高的兴趣。

“嗯,没有了,时间太短,其他的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武元勇咧了咧嘴说,自己带回的消息不能满足慕容北的需要,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时间是有点仓促,不过已经很好了。你接着说。”

“关于那个张桐,没有查到什么信息。”武元勇耸了耸两肩,“晚上我打了电话给送奶站的老板。老板报了他的身份证号码,在系统里查了下,信息明显与下午我们见到的那个张桐不符。而身份证上的那个张桐,我也联系上了,大约一年半以前,他遗失过一个身份证。”

“嗯——,”慕容北喝了口已经凉了的咖啡,这已经是他今晚的第二杯了。在他眼里,没有查到信息,也算是一种信息,有时候是一种更重要的信息。这说明一直为刘子安与柯俊南送奶的人,并不想以真实的身份示人,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让他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

“大概就这么多了,师傅。”武元勇抽了口烟,摊了摊两手,“那个张桐,我再想办法去查。”

“码头上的监控找人看了吗?”

“交待给视频监控大队的人看了,他们专业,看得快,估计明天结果能出来。愚人节前后共二十天的视频资料,要我们看,太不专业了。”武元勇撇了撇嘴。

慕容北看着武元勇,用手摸了摸面颊,思忖半晌后,仿佛下定决心的说:“通知鉴证科,明天上午去林屋小区,勘察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