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码头火拼

五点半整。

大朵的乌云如同鬼魅的兽,在遥远的天际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就要俯冲下来。浑浊的暴雨伴随着冰雹轰然落下,雷声沉闷,反倒是冰雹和着雨水落地的声音,听着更为心惊肉跳。

仓库的大门缓缓拉开,昏黄的光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郝湘儿第一个呜咽出声,奈何嘴巴里塞着东西,再怎么挣扎叫喊,都只是小兽般的悲鸣,一早就被湮没在屋外沉重的雨水声中。

那人逆着光线走来,身影高大挺拔,走路的姿态略微有些漫不经心,一步一步走得并不焦急,甚至可以说很是坦然。认识他也有段日子了,短暂的迷茫过后,叶晴很快认出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蓝斯。走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看着也很眼熟,应该都是蓝斯的得力手下。最后面的才是郝临江。透过几人的背后的闸门,叶晴隐约看到外面一片风雨飘摇,狂风将几块厚厚的钢板吹得猎猎作响,且不停伴随着重物乒乓砸下的声响。那声音时而尖锐,时而沉闷,像极了有人拿铁锨在水泥地面上刮划。

放在平时,这样的声音应该很是恼人,可是在场所有人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以KEVIN LEE为首的这拨人,站的站,坐的坐,没有一个人挪动分毫。蓝斯和他那两个手下走进来后,也没有过多的动作,甚至都没有往叶晴和郝湘儿的方向瞟过一眼。郝临江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头发和衣衫都被雨水浇得半湿,饶是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脸上却显出沉重的疲惫之色。与蓝斯三人不同,郝临江从一进来,就先转动着目光张望,待看到郝湘儿和叶晴所在的位置,眸光略沉,才调转回视线,朝KEVIN LEE微微颔首。

郝湘儿双手双脚被缚,侧卧着躺倒在地,一见到几人的到来,就开始激动的挣扎就开始激动地挣扎,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叫喊。叶晴只扫了她一眼,就瞥开眼。弄到如今这步田地,恐怕最该怪责的人就是她自己。叶晴不是盲目心善的人,再加上之前在别墅,郝湘儿亲口承认当年叶宇的死是她下的命令,对这个女孩儿可以说是厌恶到极点。不以身试法亲手结果她,已经是她的底线。至于她能否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既不是她的责任,也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双方胶着许久,最后还是郝临江先开的口:“放了湘儿,我们之间的事好商量。”

KEVIN LEE嘿嘿一笑,坐在木头箱子上,翘起二郎腿:“那要看郝董给我什么样儿的诚意了。”

郝临江眉间的褶已经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KL,我们国家有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已经占了上风,莫要太赶尽杀绝。”

“现在是我占了上风,你当然会这样说。”KEVIN LEE转着手枪,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按照之前谈好的,货搬到船上,我就放人。”

郝临江脸颊上的肌肉微微**,眼睛里厉光毕露,重重地一拄拐杖:“Kevin Lee!”

KEVIN LEE挖了挖耳朵,歪着头看他:“郝董有何吩咐?”

“一个子儿都不掏,你就想吃掉我整批货,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吧。”

“郝临江!”KEVIN LEE似乎也被激怒了,冷笑着直呼其名:“不要以为你们背地里搞得那些小动作我都不知道,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迟早的事。不过是我出手比你快些。现在再来跟我讲道理,你不觉得晚了点儿吗!”

郝临江紧抿着唇,嘴唇微微颤抖,握着杖头的手指关节青白尽显,趁着几人背后的风雨夜色,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可怜之态。在此之前蓝斯一直没有讲话,KEVIN LEE见此突然笑了:“蓝公子,怎么来了这半天,一句招呼都不打?”

KEVIN LEE一招手,站在叶晴身后的人直接把她拎起来,一把把她推搡到KEVIN LEE身边。一整天熬下来,滴水未尽,早餐吃得也不多,叶晴始终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萎靡样子,一方面也是为了降低KEVIN LEE等人的防备,另一方面则是想着储备体力,关键时刻兴许能救自己和蓝岚一命。所以被人这么一推搡,叶晴也没控制脚下的力道,踉跄几步奔到KEVIN LEE身边,险些没脸朝下摔个正着。

KEVIN LEE一手掐着她的手臂,目光熠熠盯住蓝斯:“怎么样,看在蓝公子的情面上,一直没为难这女人。”

蓝斯的目光缓缓从KEVIN LEE移到叶晴脸上,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叶晴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调看过别墅里的录像了。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步田地,可以说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叶晴也不奢望他能在发现自己卧底身份之后,会对自己存一念之仁。所以索性放下一切心理包袱,坦坦****地与他对视。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讲话。KEVIN LEE转了转眼珠,佯装不解道:“诶!蓝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上次为了这个女人,你险些跟我动起刀子,郝董不还为了这事儿把你好一顿训,怎么才不过一个来月,再见佳人,蓝公子已经无动于衷了?”

蓝斯扬起唇,调转视线看向KEVIN LEE:“KL,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一旁的郝临江听了这话,身子不禁晃了晃,KEVIN LEE则难掩欣喜,脱口就问:“当真?”

蓝斯缓缓点头,看着叶晴的目光晦暗不明,却再也没有从前看着她时那种灿若烟火的热烈情愫。叶晴心里一沉,她隐约猜到蓝斯这么做的用意,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第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过去蓝斯对她的喜爱有多浓,如今对她的恨就有多深。跟KEVIN LEE要她这条命,不过是为了带回去亲自下手。但让叶晴感到不安的还不止这一点,之前听KEVIN LEE话里话外的意思,蓝岚明显也在他手上,可是这一整天下来,她连蓝岚的一片衣角都没看到。且不论她跟蓝斯之间的种种,这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蓝岚。毕竟当年叶宇真心爱过的女孩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儿,白白葬送在他们这一场利益角逐中。

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多想,叶晴张口就喊:“蓝斯,蓝——”

身子被人猛地拽到后面,叶晴脚下一崴摔倒在地,再抬头时,视线已经被KEVIN LEE完全挡住了。

那边郝临江和蓝斯之间似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等到叶晴再度被人提起来,就见蓝斯的一个手下已经握着枪指向郝临江。郝临江脸色一片灰败,后背微微佝偻,手里的拐杖也落在一边,整个人仿佛一天之间苍老了十岁。

KEVIN LEE上前几步,与蓝斯站在一处,两人低声耳语了几句,看样子最终达成协议。随后KEVIN LEE朝身后一招手,攥着叶晴胳膊的人拉起她就朝外走去。即将走到门口时,叶晴飞快地回首,就见走在最后面的一人,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麻袋,看那样子里面应该是装了个人。

心砰砰跳得的飞快,叶晴连忙转过脸,任由身边那个男人拉着,垂首走在众人中间。

在蓝斯的带领下,一行人驱车行驶到码头边。雨势丝毫不见减小,好在不怎么落雹子了,下车没走出几步,众人就被浇个通透。码头这边的地势偏低,地面平均积起半掌高的雨水。叶晴跟随着身边男子的步伐,一脚深一角脚浅地走着。

很快,众人上到一艘大船上,叶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坐船,再加上外面风势雨势都很急,初一上船就隐隐觉得晕眩。几乎是前脚刚迈进船舱,周遭就响起一阵枪声。叶晴后退半步,一脚踹在身边男子的小腿胫骨,随即抬起膝盖,重击在男人鼠蹊部。趁着男人因为疼痛松开手,叶晴转身就朝船尾跑去。腿上的长裙早已经淋得湿透,此时跑起来格外沉重裹腿,再加上双手被捆缚在身后,甲板上雨水湿滑,没跑出几步叶晴就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叶晴一边挣扎着跪起来,一边快速地踹掉脚上的鞋子。还没稳当地站起来,就被人揪住了头发。

叶晴索性借着对方的手劲儿将头向后昂起,同时双手狠狠地抠抓身后那人的小腿和脚腕。那人“啊”一声叫出来,手劲儿也不禁仅松了松。叶晴就势伸脚向后踹去。那男人之前的疼痛还没有缓过来,现在大概是恨极了,揪住叶晴的头发将人狠狠向甲板磕去。

一下,两下……被人揪着头发连磕几下,男人下手极重,很快叶晴就有些意识模糊……身后传来一声枪响,叶晴只感觉脑后传来的力道略松,随后一个沉重的身躯朝自己身上压了过来。

叶晴知道应该是有人从远处开了枪,也有可能是凑巧,男人刚好被流弹击中。不管怎么说,关键时刻,她留了条命下来。背后压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叶晴甚至能够感觉到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沿着男人与自己后背相贴的地方,蔓延至整个后背,最后顺着胳膊流到甲板上。淡淡的甜腥味道,只嗅闻到些些,一阵微咸的海风吹过,很快就散了。面朝下倒在地上,叶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硕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脸上,、身体上,。之前KEVIN LEE在车上打那两巴掌下手很重,此时沾着雨水,愈发觉得灼烧似火,仿佛连牙床都跟着肿起来一般。

叶晴试着张了张嘴巴,一整天滴水未进,嘴唇已经干裂出口子,口腔里更是热辣辣的如同正午晒着太阳的沙漠。多少沾了些雨水,脸颊、额头、后脑和身体多处的疼痛让她恨不得就此晕死过去。可是她知道,如果不趁现在逃,恐怕她真的会死在这儿。很明显,刚刚蓝斯和郝临江的内讧不过是做戏给KEVIN LEE看,现在两方火拼,无论落在哪边手里,她都不会有活路。

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的力气,叶晴借着自己翻身的一个猛劲儿,把身后的男人拱到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从甲板上坐起来,叶晴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黑。男人嘴巴微张,双眼直直瞪着上方的天空,血水殷透半片胸膛。叶晴被过身体,双手在男人腰间摸索着,像他们这样的亡命之徒,身上至少有两三个地方会放刀子一类的物品。手指上沾着混合了鲜血的雨水,滑不溜手,叶晴试了好几次,才把折叠刀掰开。

双手终于恢复自由,叶晴扶着船舱外壁站起来,交替揉搓着两手的手腕,双手连同两条胳膊都木木得没有知觉。叶晴蹲下身,拾起地上的刀子,刚要站起来,就见面前站了一双男式短靴。

棕黑色的马丁靴,粗犷的铆钉装饰,扁圆黑色鞋带,叶晴抬起几乎没有任何知觉的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缓缓站了起来。

远处的枪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蓝斯面色平静地站在她面前。T恤牛仔裤上,沾染着大片大片的血渍,那红色艳到极致,如同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摇曳盛开,不经意就刺痛了眼。就连脸上都溅上些许血水,那双黑蓝色的眼珠,与身旁风雨漂泊的海面如出一辙,咆哮,肆虐,让人望而生畏。

叶晴紧紧握着折叠刀,仿佛握着生命里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蓝斯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突然就笑了。

狂风裹挟着又一波雨水浇洒下来,叶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脚趾尖都在瑟瑟发抖。看到蓝斯露出那抹笑,叶晴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祥,脱口就道:“蓝岚还在KL手上,你找见她了吗你找到她了吗?”

蓝斯唇角微翘,摊开双手,让她看清楚他手掌上的鲜血,一字一句地说:“这是她的血。”

叶晴只觉得耳边嗡的得一声,下意识地下意思地就问:“你说什么?”

“这都是她的血。”蓝斯缓声重复,双眼一眨不眨,脸庞上却多出两行急速而下的水渍:“是她的血……”

叶晴一把推开在他的胸膛上,就要往船头的方向跑。,她叶晴使的力气极大,蓝斯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却很快拽着她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拖了回来,掼住她的脖颈,单凭一只手就将她摁在船舱的外墙上。

“你还想往哪儿跑?”蓝斯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吐字缓慢,且含着笑。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打从心底里涌起一阵刺骨的寒。

“你让我看一看她!”

“你可真会演戏!”蓝斯大约是真的怒到极致,眉头紧锁,唇角却含笑,一张俊颜扭曲狰狞,看着叶晴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就此将她生吞活剥了!

叶晴被他扼住喉咙,喘气都有些吃力,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你……你让我看她一眼……”

“她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看她做什么?”蓝斯几乎是在嘶吼,“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两个地都要找上她,利用她,就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对吗!拿她威胁我,通过我接近郝家,你每次在我面前装柔弱扮可怜的时候心里都在偷笑吧,看到我他妈的跟个傻子一样,巴巴地央求你离开顾梓晟跟我结婚,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拿蓝岚做传声筒,在她面前做足戏份,她这一辈子除了我一共就信过两个人,一个任夜雨,骗得她年纪轻轻就死了心,你更狠!”蓝斯说着,手掌虎口的位置更往上提了些,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脸,每说一个字,都仿佛是在齿间咬开嗑碎了,再缓缓吐出来:“你骗得她命都没了!你总说我这个做哥哥的窝囊,不懂得护着她,任由郝湘儿欺负她,至少郝湘儿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动她!郝湘儿也不会处心积虑地算计我身边的亲人,一心让我无家可归!”

咽喉处被蓝斯以手掌扼住,整个人被他提着往上提着,足尖也渐渐离地,甚至连咬他的手指都做不到。空气渐渐变得稀薄,眼前弥漫起一片红雾,甚至连蓝斯到底说了什么,都听不太真切……朦胧间,叶晴依稀辨别出叶宇的名字,双手扒紧身后的墙壁,尽量用脚尖踢他:“你……咳咳……”

就在叶晴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生生掐死的时候,喉间的禁锢豁然松开,整个人如同离水许久、复又重新被放进水中的鱼,沿着墙壁缓缓坐到在地。手指麻木地抚着自己的脖颈,每轻轻地吸一口气,都带来锐利难当的疼,叶晴勉强睁开眼,却发现视线始终是模糊的,旁边好像来了什么人,急急忙忙地跟蓝斯说着什么。

叶晴试着慢慢仰起脖颈,喉咙内外都是沉闷入骨的疼意,视线迷糊间,她看到蓝斯好像转过脸,朝她看来。太阳穴被人伸出巴掌一个重击,叶晴头一歪,摔倒在甲板上,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昏黑一片。叶晴缓缓抬起手臂,张开五指举到自己眼前,依稀能辨别出手指的轮廓。叶晴松了口气,应该只是房间太黑了。胳膊沉甸甸的,每举起一寸,都需要费很大力气,全身上下多处肌肉酸痛难当,喉咙仿佛已经整个堵上了,连简单的吞咽口水都成了非常吃力的事,尽管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口水可以吞咽了。

叶晴摸到前额干涸的血渍,以及一块非常明显的肿起,不由得咧开嘴,却发现整张脸都是麻木的,连扯开嘴角笑都做不到。再摸摸自己脖颈中央的地方,很疼……疼得连轻轻碰一下都受不了。想起自己最终失去意识前,蓝斯捏着自己喉咙怒吼的情形,以及他说的那些话,叶晴只觉得心头一阵撕扯的痛。如果叶宇泉下有知,会不会怪自己执意报复,一心一意要拿下Q集团完成任务,最后却害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有一句话蓝斯说的没错,蓝岚何其无辜,又何其不幸,每一个人,包括叶宇,最初找上她的时候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把她当成攻击蓝斯的突破口,每一个人都把蓝斯当成成功打入Q集团的垫脚石,三年前叶宇如此,三年后她也这样,就连KEVIN LEE都晓得绑了蓝岚胁迫蓝斯妥协。说到底,她和KEVIN LEE、郝湘儿也没什么不同,站在蓝岚的立场,他们都欺骗了她,利用了她,也伤害了她。与他们不同的是,她还辜负了一个女孩儿对她的信任和喜欢,就如同当年叶宇辜负了蓝岚对他的那份爱一样。

隔着墙壁,传来一阵男士皮鞋走路的声音,叶晴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就觉得眼前一阵刺目的光亮。

男人走到近前,弯下腰看了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清楚她脸上的泪痕,蓝斯“嗤”一声笑出来:“你哭什么?”

叶晴双目直视前方,既不看他,也不应答。

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加了两分力道,蓝斯语调冰冷:“别他妈的跟我玩这套。在我这儿,还没有什么人是问不出来话的。说,哭什么?”

叶晴索性闭起双眼,嘴角也抿得更紧了。

蓝斯眸光一寒,嗓音暗哑:“最后一次机会。”

叶晴紧闭着眼,感觉到蓝斯说完这句话后,静了片刻,突然就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紧接着,就听“嗤刺啦”一声,上身一凉,男人沙哑的笑声也在耳边响起。叶晴仓惶地睁开眼,正对上蓝斯那双黑蓝色的眼眸,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讥讽,以及让她几乎无法直视的恨。

猝不及防地低下头,看到蓝斯手上残破的黑色布料,叶晴的双臂将将抱住自己,就被蓝斯一把拉开。“摆这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给谁看!”下一刻,蓝斯的手已经肆意摸向她的左胸,“你跟着顾梓晟的时候也不算短了,他那么会玩,应该把你**得很好吧。”

叶晴紧紧抿住嘴唇,连喘气都是极轻微的。一方面是因为喉咙的伤,根本也无法正常吐息,另一方面,她是真的怕自己一口气没憋住,就此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出声来。在甲板上被蓝斯找到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蓝斯这个人,表面是吊儿郎当,潇洒不羁,与顾梓晟的冷傲骄矜恰是两个极端;可那种浸沉在骨子里的高傲,绝不容旁人置喙的自信,以及某种从容不迫的自持,从某种层面来讲,他跟顾梓晟是同样的人。都说捧得越高、摔得越重,蓝斯一向眼高于顶,甚至一开始明显只是想跟她玩玩,不知不觉间越陷越深,甚至在明知道她已经有些喜欢上顾梓晟的情况下,郑重对她说出结婚的允诺来,本来就让叶晴非常吃惊。其实在那个早晨,叶晴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就隐隐知道,无论任务顺利完成与否,她跟蓝斯之间恐怕很难善了。

都说世间最难还的便是情债。她当初本是有意,后来种种多是出自无心,与顾梓晟那边,尚且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与蓝斯,则是从一开始就暗暗纠缠不清的一段孽缘。那一晚蓝斯或许隐隐约约看出她是有意识的,却在强行索吻后捺下冲动,宁可自己去冲冷水澡也不再碰她分毫。如今知道她从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做戏,甚至阴差阳错之下,累得蓝岚丢了性命。他怎么可能不恨,又怎么可能明明白白给她一个痛快。

布帛撕裂的声音让人心头恶寒,叶晴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双目紧闭,之前被蓝斯强行拽开的双臂,松脱脱委在墙根,仿佛真的无知无觉一般。看在蓝斯眼里,不由得就勾起两人在郝宅后院小屋里的记忆。那时他确实知道她是有些意识的,也隐隐知道她或许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无知,可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警方派来的人,也万万料想不到顾梓晟和她会是早有默契,两人是打定主意来毁他这个家!郝临江接二连三地的警告提醒,他都当做耳旁风,甚至不惜找各种理由借口为她开脱;连那些手下都看着他好笑,为一个女人跟认识多年的兄弟大打出手,又一而再再而三放任顾梓晟抱着她扬长而去;所有人都觉得他魔障了,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大费周章 ,唯独蓝岚总是在兄妹二人独处时轻声劝他:哥哥不用管别人怎么看,遵从你心里的声音去做就好了。

哥哥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只要哥哥能敞开心扉,让叶小姐看到你真正的那一面,我相信她一定会心动的。

哥哥,去救叶晴姐姐吧。我的心早就丢在夜雨身上了,活着,还是死,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哥哥,不要难过,要幸福地生活啊……

他终于鼓起勇气,放下所有的包袱,用心去聆听自己心里的声音。他终于不再去管什么道义、什么报恩,只一心一意地看向那个让他第一眼看到,就怦然心动的女人。他终于决定翻过那些过往,略过那些旧事,下决心把她从另一个男人手里抢回来。可是她是怎么回报他的呢?所有的一切,她的娇怯,她的温顺,甚至是她受的伤吃的苦遭的罪,一切的一切都是演戏。甚至最后还搭上蓝岚的一条命。

女子的躯体完全暴露在眼前,微微蜷缩着,躺倒在肮脏潮湿的地上。如同六月里开在雨天的那朵栀子,雪嫩,娇柔,看似弱不禁风,可眼看她经受过风雨的肆虐,花瓣微颓,却因着雨珠的映衬而愈发显得皎洁无暇。摘下来揉碎在指尖,以为这样就能把她毁个彻底,抬起手的瞬间,乍然嗅到指间残留的那股余香,才知道,无论怎么折磨,**的不过是自己早就开始躁动的心,再怎么摧残,也磨灭不了她一早遗留在心底的那枚印记。

她的身体这样冷,无论他怎么恶意地**,使力地摇晃,她都那样静静地仰面躺着,一脸平静,仿佛与他隔着一整个时空。明明躯体已经贴得这样近,近得仿佛已经嵌入彼此的骨骼,心却离得那样远,远得他几乎捕捉不到她心跳的声音。

棕黑色的发丝,柔软,潮湿,拍打在他的肩膀,缠绕在他的颈间,如同深海之中幽暗的海藻,如同神话传说里谋人性命的女巫。鬼魅般的魔力,让他爱而不甘,又恨而不能,只能借由两人之间悬殊的体力,借由这般令人不齿的下作方式,让她感觉到哪怕一点点的疼。

最后将她彻底从自己怀里放开的时候,蓝斯蓦地回过神,突然发现自己手指略过的地方烫得惊人。手掌重新覆了上去,掌心贴合的地方结了一层血痂,好像还有隆起的肿块。视线从她紧紧闭合的双目,到依稀可见指印的脸颊,再到昨晚被他紧紧掐着的雪白颈项……蓝斯拥着她的手臂突然一抖,她已经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刚刚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然还下得了手那样折腾她!

这间屋子过去是用来关禁闭的,即便外面三四十度高温的天气,房间里依旧潮湿阴冷,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不吃不喝关上一宿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她身上本来就有伤。

蓝斯从旁边的地上扯过自己的衬衫将她裹好,拉上裤子拉链,抱着她疾步奔出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