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戒 指(2)

他的恐惧中又掺进了丝丝缕缕的悲凉。

这恐惧是一个无知的人的恐惧。

这悲凉是一种穷人的悲凉。

他感到对不起老婆。

自从朱环嫁给他,他没有给她买过一件首饰。她也是女人啊。如果……家里富裕一些,她能跑进太平间去偷死人的戒指吗?

尽管朱环平时粗声大嗓,其实,她的胆子并不大。

“那女人得的是什么病?”李庸低声问。

“她就是煤气中毒死的。”

李庸久久没说话。

房子里陡然充满了鬼气。

朱环见李庸不吭声,又说:“咱们把它扔了吧?”

李庸想了想,坚决地说:“扔了它!年末,我再给你买一枚。”

朱环说:“过日子还紧巴呢,买那东西干什么?不当吃不当喝。”说到这里,她轻微地叹口气:“再说,我也老了……”

“扔到什么地方?”李庸问。他甚至又想到把它扔到百里之外的山里去。

“就扔进胡同口的垃圾池里吧。你现在就去。”

“现在?”

“你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李庸说着就坐了起来。朱环伸手打开了灯。

李庸穿好衣服,走过去,打开茶叶盒,把那枚戒指倒出来。

他拿着它,看了朱环一眼。

朱环的神情很复杂,终于她说:“你还等什么?”

“你不后悔?”

“你去吧。”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把那个茶叶盒也一块扔掉。”

李庸把戒指装进茶叶盒,披上羊皮大衣,转身就朝门外走。

突然,朱环叫了他一声:“李庸。”

他回过头来。

朱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把它拿过来,我再看看它。”

李庸就返回去,把戒指倒出来,递到了她手里。

她像平时那样,轻轻地把那枚戒指放在手掌心,看了很长时间才举向李庸:“……拿走吧。”

这时候,李庸看见她的眼圈里噙了两汪泪。

外面很黑。

不知道为什么,深城监狱的探照灯没有打开。

实际上,天上有月亮,它弯弯的,呈暗暗的猩红色。只是,它太细了,就像一根线,很难在广袤的夜空中找到它。

如果月亮是一张脸,那么,这张脸绝大部分都隐藏起来了。

一个人要是隐藏起来,通常要露出眼睛。可是,今晚的月亮只露出了头发。

李庸急匆匆跑到胡同口,把那个装着戒指的茶叶盒用力投进了垃圾池。

然后,他转身就朝家里跑。

他进了门之后,气喘吁吁。

朱环正坐在**等他。她的脸色有点灰。

“没事了,睡吧。”李庸对朱环说。

两个人就又一次躺下了,关了灯。

此时,他们似乎踏实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