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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投降了,以后怎么办?毛泽东去重庆谈判的消息公开后,朱国梁上了太白顶。他觉得也有必要跟杨开泰谈谈。

郭冰雪进了议事厅,仔细打量着朱国梁,问道:“哪阵风能把朱大司令吹到太白顶?稀罕!”朱国梁笑道:“西北风。看来太白顶的水土不错,表妹越发漂亮了。”郭冰雪道:“谢谢夸奖。朱大司令不是来下最后通牒的吧?”杨开泰道:“冰雪,朱司令是来为我们指出路的。”郭冰雪冷笑道:“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朱国梁清清嗓子,说道:“表妹,冤家宜解不宜结。小鬼子完蛋了,牌局还没散,牌局没散,这牌就得重新洗过。你们是想黄一庄,是想和个边张,还是想和个一条青龙上青天,该早点谋划。”杨开泰说道:“麻将我不懂,明说吧。”朱国梁说道:“在太平镇,朱杨张三家,一直亲如兄弟。如今,更是亲上又加了亲,砸断骨头也连着筋。小鬼子一闹,让我们这几家生分了不少,好在这一页都翻过去了……”郭冰雪两道弯眉一挑,挖苦道:“翻过去了?前些天,你为了几条鬼子的破枪,不是还想要张世杰的命吗?”朱国梁忙说道:“那是个误会,都过去了。”杨开泰有点不耐烦了:“朱司令,我这人直,你别绕弯子了。”

朱国梁拍拍手,笑道:“爽快!你杨大当家的打鬼子不含糊,桐柏山老老少少都知道。可是,下边的路,老弟你要是走不好,一世英名只怕要毁于一旦。你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倒向共党;二是招安;三是继续占山为王。”郭冰雪撇撇嘴道:“等于没说。我们还想了第四条路,那就是回太平镇重振家业。占山为王,此路不通了,你朱司令不会答应,肯定会率兵剿我们。其实,能走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我们让政府招安,要么我们去投奔共产党。”朱国梁笑道:“好!不愧是女中豪杰,想得周到。其实,你们只有一条大道可走。老弟,你在共产党那里反过水,投了共党,你也没有出头之日。”郭冰雪问:“表哥司令,走招安这条路,你能保开泰当多大的官?”朱国梁道:“当我的副司令……”郭冰雪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是你朱国梁要招安我们……”杨开泰打断道:“朱司令,这事以后再说,饭备好了,菜都是野味,请吧。”

朱国栋的野心要大得多。听到毛泽东从重庆回延安的消息后,他从新驻地襄阳驱车到了桐柏县保安司令部。他要给弟弟画蓝图。他拿起教鞭,走到地图前,说道:“给你弄的这地图,挂了两年,还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朱国梁嘟囔一句:“那破玩意儿,我看不懂。”朱国栋严肃地说:“你是觉得没用。你看清了。山西上党、江苏宿迁,我们都吃了败仗。”朱国梁道:“不是说都打赢了吗?”“都打赢了,委员长能放毛泽东回延安吗?为啥要放虎归山?”朱国栋一边说,一边用教鞭在地图上敲着,“这里、这里、这里的小老虎,在四处咬人。不放不行。看看咱们的周围吧。北边,八路王树声部,已经从禹县南下;东边,李先念的五师主力,已经西出大别山,离平汉路只有几十里地了;南边,八路的王震部,突然间出现在大梧、应山一线。”朱国梁问:“难道他们要来桐柏?”朱国栋把教鞭朝桌上一扔,大声道:“你不糊涂嘛。你说,你让杨开泰来当你的副司令干什么!再过半个月,你还能不能待在这房子里,都难说了。你让他来,他只好再投共产党。”“我没想那么多。”“现在开始想吧。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劝说杨开泰和张世杰跟我走。如果能把他们拉过来,我就能当师长了。扩编是早晚的事。”“上回你又没说清楚,我还以为,你想让我做个桐柏王。”“朱张杨三家争了快一百年,连个太平镇王都没分出来。必须让他们出了太平镇,出了桐柏,才好控制住他们。走吧,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太白顶,可以许杨开泰一个团长。我去张家劝张世杰。风要跟他们吹到。”

朱国栋到了张家,表情诚恳地说道:“伯父、伯母,劝劝世杰吧。鬼子败了,跟共产党必有一战,脚踩两只船,或者明哲保身,肯定要吃大亏。内战一开,部队肯定要扩编,我愿意保世杰到中央军做个团长。”张德威说道:“贤侄,你想提携世杰,我们很感激,可家里也需要他。世范没了,若虹不知所终,世俊、若兰还小……”朱国栋道:“伯父,我这是为世杰好,也是为你们好。这几年,世杰一直在跟共产党做生意。你们说,这一打起来,这算不算小辫子?”

张世杰进门道:“我还跟日本鬼子做过生意呢!我这头上,长了一头小辫子,一抓一大把。没办法,商人嘛,见钱眼开。”李玉洁说道:“儿大不由娘。世杰,国栋是好意,他要让你去当他的团长。”张世杰看看朱国栋的肩章,笑着说:“我当团长,你干啥?你升少将嘛。”朱国栋道:“我今天是来给你透个风,部队要扩编了。你的人、我的人,再加上杨开泰的人,凑一起,编一个师没一点问题。”张世杰不好回绝,说道:“你容我想想。你知道,自卫队是陈司令搞的,我也做不了主。”朱国栋站起来道:“你想想,好好想想吧。伯父、伯母,告辞了。”李玉洁说道:“送送你国栋哥。”张世杰跟出说道:“谢谢大哥的好意……”

李玉洁低声说道:“老爷,你说老二是不是真的想跟共产党……”张德威说道:“不管他干什么,别拦他。他不是个傻子。反正梧桐已经给他生了万隆,现在他想做啥梦,就让他做吧。生逢乱世,身不由己,保是保不住的,闯一闯,赌一赌,也许是个出路。”李玉洁点点头道:“也是。跟朱家人干,哪有出头之日!世杰不糊涂。”

刚刚送走朱国栋,张世杰又看见了骑马过来的郭冰雪。她下马就问:“朱国梁说你已经答应跟着朱国栋当团长了,有这回事吗?”“白日做梦!朱国栋做的白日梦。组建一个师,一个正规师,一个上将都做不了主。”“开泰也说这是梦话。不过呢,小鬼子投降了,我们在太白顶也待不住了。听说共产党的三路大军都看中了桐柏,你认为我们投奔共产党行不行?”张世杰不敢说实话,问道:“这是开泰大哥的意思吗?”郭冰雪道:“他这个人,倔,不会吃回头草的。你呢?万一桐柏成了共产党的地盘,你是准备留还是准备走?”

正说着,曹镇河骑马过来了,扬着手喊:“世杰少爷,大小姐有消息了,她去了万花谷的慈云寺。”张世杰道:“我姐要出家?”曹镇河道:“净心主持还没给她剃度。老赵怕她再跑掉,带人去了。”郭冰雪道:“赵先生对大姐的事儿可真上心,他肯定是看上大姐了。”张世杰道:“我去劝她回来。”曹镇河道:“我们劝恐怕都不行,老赵说这事恐怕得请老太太出山。”张世杰忙备好马车,回家报告这个消息。

赵九思久等不见老太太过来,自己进了寺庙劝说张若虹。说得口吐白沫,她终于回了几句:“张若虹已经死了。你走吧,别在这闲磨牙,瞎耽误工夫。”他愣了一下,指着张若虹的鼻子骂道:“张若虹,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佛门净地什么人都收留啊?像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人,佛祖看了心不烦吗?活了三十多年,你说说你做了什么说得出口的事?一件都没有!”“赵九思,你滚,滚出去……”张若虹流着眼泪说着,低头抽咽起来。赵九思继续骂着:“几句真话,你都听不进去,你能立地成佛吗?你以为你把姚思忠杀了,你就成了女英雄、节妇烈女了?你啥都不是,简直就是白活了!你欠你父母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你怎么就不想想回报呢?你父母年事已高,平日里全仗你哥和你嫂子伺候。你哥、你嫂子、你小侄子,如今哪儿去了?叫你打着灯笼找的汉奸丈夫杀了!你倒好,放着亲爹亲妈不管,跑到庙里躲清闲来了。”

李玉洁带着张世杰、张世俊和张若兰进了院子听了一会儿,走过来道:“骂得好!若虹,抬起头!抬起头,看着我!”张若虹抬起头,泪眼还是不敢久看母亲。李玉洁厉声道:“把你那贱眼泪擦了!看着我的眼!你给我把眼睁大点!你不是敢做敢当吗?你欠我这么多,欠你爹这么多,欠淮源盛张家这么多,你这么遁入空门,一走了之,是人干的事吗?你杀了姚思忠那狗娘养的,能还你欠我们的债吗?能洗清你带给一家人的耻辱吗?我给你指两条路,任你选。一,跟我回去,重新做人;二,出家当尼姑。你要选当尼姑,我不拦你。但我不相信佛祖能认你这种弟子,你不配!选吧!”张世俊和张若兰擦着眼泪恳求着:“姐,回家吧。”

张若虹扑通跪在地上,哭喊道:“妈——我跟您回家——妈——我真的没脸见人呀!”李玉洁取出手帕擦擦女儿的眼泪,安慰道:“起来吧。人非圣贤,谁都会有个三昏三迷的闪失。世杰,给大师留点银子。多亏这儿有个庙,不然我这个女儿……肯定没了。”言毕,她抬脚朝院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