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卷-040

“其实我跟他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可也许是他以为我不会放过他,就一心想着要跟我同归于尽,爆体而亡了。”禹云岚脸上都被绷带遮住,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而且他似乎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深谈,花如雪只得强压下心里的震惊,把注意重新放回到眼前的局面上来,她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士兵们,有些不太自信地道:“好吧,你说要让他们恢复战力,可是,我从来没有直接领导过那么多人,也根本不会领兵打仗。”

“没有谁生来就会领兵打仗,你得相信自己!”禹云岚伸手朝着士兵们一指,道:“你看!那边有整整一千名士兵,他们都甘愿为你卖命!敢问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得到如此数量的忠诚?因此,你得对得起这么多的忠诚,你必须告诉你自己,你就是个天生领袖,可以领导任何人!”

“也许你是对的。”花如雪強自定下神来,又道:“但是时间紧迫,我需要你的帮助。”

“当然,难道你这么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过誓,要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禹云岚打趣着回应了她,至于那份形同于走个过场的誓言究竟在他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分量,只要他自己一个人清楚就够了。

他想了想,又道:“但现在你必须立刻在军队里树立起你的威信,我可不能代替你发号施令,所以如果你身上有什么宝物,或者功法,能够让我暗里传音给你,却不会被别人发觉,那就最好不过了。”

传音入密的功法,在人族法师中或许很常见,但禹云岚和花如雪却都从未学过,而但凡能够让两个人建立起精神联系的宝物,无一不是稀世珍宝,别说是禹云岚没有,恐怕就连整个战神六部中也就只有纳兰梦璃和禹云岚身上那一对玉蝴蝶而已。

花如雪犹豫了一下,忽然施了个法术,不知从何处取出一颗青色的种子来,递到禹云岚手中,淡淡道:“拿着它,你就能直接在精神上联系到我了。”

“这么神奇?”禹云岚狐疑着接过来,这种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花如雪分明是动用了法术、而不是从某件空间装备里取出来的,甚至在取出这颗种子后,她脸上还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之色,显而易见,这枚种子与她之间定然有着某种非常紧密的联系。

禹云岚近日来因修炼心剑诀中的精神力功法,在控制精神力上也算是小有心得,当即就试着将一丝精神力探入这种子内部,发现竟真的与花如雪建立起了某种玄奇的联系,倒是跟他通过契约与九界之间在精神上互相传递讯息颇有几分相似。

花如雪显然也没打算在这上面过多解释,只是运功让自己疲倦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些,便道:“好了,既然你已经掌握了使用它的方法,那我们就赶紧过去整编队伍吧,如果对手真的是骞阈,恐怕单凭赫连将军的部队是抵挡不住的。”

在树海的妖族之中,除了赫连城那种异类之外,整备军队这种事情无非就是把士兵们集合到一起,安排几个将领或军官而已,遇到战事,就由将领下令,随意抽选军官带兵出去执行——但令磬歌有些意外的是,花如雪整军的方式,竟然比预料之中的要严谨了许多。

首先,花如雪确立了磬歌中军大将的地位,也即是说,当花如雪本人不在军队里时,磬歌就是整支部队的实际首领;然后,一千人多被划分成了五十个队伍,平均下来大约一伍二十人,设营长;每五名营长,即一百名士兵设一名百夫长,十位百夫长直接向花如雪与磬歌负责,互相之间不得辖制麾下士兵。

十位百夫长之中,一位专门管辖粮草辎重,一位专门负责侦查敌情,其余八队作为常规战力,又设立了二十人的传令营,营长直接向花如雪与磬歌报告,负责传达各级军令。

一番紧急整顿下来,士兵们都找到了自己的长官,各级百夫长、营长亦都确认了自己的士兵,待到众人自下而上地最终向花如雪完成报数,众人忽然发现,看似简单的一连串安排,却足以让今后军令的传达与执行得到极大的改观和提高!

而直到此时,加上最开始花如雪简单了解各级将领特长的时间,居然才不过花费了两炷香的时间而已。

如此高效而严谨的安排,别说是士兵和将领们,就连大家族出身的磬歌也是对花如雪心悦诚服,只是令众人无不感到奇怪的是,一直站在花如雪身后,那位脸上绑着绷带、带领着大家应对赫连城并最终效忠花如雪的怪人,却好像没有在这支部队里找到位置。

唯有花如雪心里清楚,禹云岚总归是不属于这支部队的人,他没有把他自己安排进来,就是不希望当他离开的时候给这支部队造成什么影响,可是她最后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道:“最后,我身后这位鬼面先生将作为我的军师,他不一定会长期驻留在军队里,但是只要他在的时候,我希望所有人——包括磬歌将军——都要充分考虑他的建议。”

军师这个职位似乎是人族军队里才常有的,在妖族军队里还是个新鲜事儿,不过众人非但没有觉得诧异,反倒感觉这才正常,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禹云岚究竟是谁,但仅凭他刚刚的表现,就不该是什么都捞不着才对——只是花如雪特地强调了一声连磬歌都要受他节制,也不知道磬歌会不会介意。

不料磬歌非但没有半点儿不快的意思,反而眼睛一亮,向那“鬼面先生”大方地一笑,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要请先生今后多多指教了。”

“不敢当,是要请罄歌将军多多支持才对。”禹云岚不敢怠慢,还了一礼,虽然他依旧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似乎对自己格外上心的女将,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罄歌一定是用什么办法认出他来了,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拆穿他。

这时一名传令官从南边军营里飞奔来,只见他身上和脸上都还带着不少血迹,风风火火地冲到花如雪身前跪下来,叫道:“报!敌军势大!赫连将军请小姐速速派兵支援!”

“已经快守不住了?”花如雪有些惊诧——赫连城素来自视甚高,在万灵教军中也有与其傲气相匹配的战绩和威望,如果敌军能够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将他的部队打到不得不低头求援的地步,那该强到何种程度去?

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在精神联系上询问了一番禹云岚的意思,方才定了定神,应道:“你去回复赫连将军,我的战士们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彻底清除身上的毒素,请他再坚持片刻,一炷香时间内,我必定会派兵前去,全力助战。”

这显然与传令官所期望的结果有些差异,但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敢质疑神教少主的指令,只得应诺一声,匆忙回去复命了——倒是罄歌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我身上的毒素已经解了,要不让我先去帮他们抵挡片刻?若是真被敌军攻破了寨门,我们这边也无险可守,到时候局面可就没法挽回了。”

其实花如雪虽然拒绝了对方,但她自己也有些疑惑,还是禹云岚站了出来,解释道:“不用着急,刚才那军官双手都被鲜血染红,腰上佩戴的武器却是干干净净,而且他身上的血迹没有一处像是从敌人身上喷洒出来的点状模样,明显是他自己用手一道道涂抹上去的——这无非是赫连将军不愿意自己一个人承担损失,特地派人来催我们出兵罢了。”

罄歌这才恍然,但想了想之后,仍坚持道:“可即使如此,我们难道就这么坐视不理吗?赫连城与我们同属于神教,虽然先前对我们有所冒犯,可眼下大敌当前,于公于私都应该与他一起御敌才是。”

事实上,禹云岚还真不把赫连城的生死成败放在心上,他现在一心想的,也不是眼前这场战斗,而是仍然留守在法师塔里的纳兰梦璃,若不是担心影响到花如雪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信,他恨不得立刻就带着这些士兵开往纳兰驻地去了。

但站在万灵教自身的角度来看,罄歌说的的确是一点儿也没错,禹云岚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他通过怀里那枚神奇的种子与花如雪简单交流了几句,仍是交由花如雪开口道:“我们当然会与赫连将军一同抗敌,但在那之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安排。”

说着,她转向那十位刚刚挑选出来的百夫长,道:“能够得到大家的肯定和忠诚,花如雪心中不盛感激,但我此行原有神尊殿下亲自交待的重要任务在身,因此这一战之后,我不得不暂时离开大家,与鬼面先生一起去执行任务。在我回来之前,军中一应大小事宜皆由罄歌将军全权负责,希望大家能够像支持我一样,全力辅助罄歌将军,带领好我们的战士。”

众人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齐声应诺道:“谨尊小姐谕令!”

“好,那么接下来就让鬼面先生来下达作战部署,希望各位能够谨守军令,英勇作战,让那边的赫连将军好好看看,他俘虏的可不是什么畏首畏尾的老弱病残,而是一群真正的战士!”

此时,营寨南门外已经被黑压压的一大片妖军所占据,看上去足有三四千人规模,领军的将领名叫黑岳,本体是一头力大无穷的妖熊,更兼身怀五级妖力,单比蛮力的话,即使在众妖云集的万灵教中也已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正如赫连城从来不把黑岳这样的勇将放在眼里,黑岳对赫连城那一套所谓的“儒将”之风一向也是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若真有一天二人在战场上领兵对战,只有三级妖力、又无甚出众天赋和功法的赫连城,他用一只手就能随意掐死——可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天之后,他却在兵力四五倍于对方的情况下,被对方生生打退了三次冲锋,堵死在了寨门之外。

最让黑岳气愤的是,当初黑袍神尊率领精锐突袭纳兰驻地,外围部下的七道营盘命令上是用来抵御可能前来支援的外敌的,而其余的几座营寨就算有布置防御工事,也都是布置在包围圈的外侧,也就是北面——唯独赫连城这家伙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居然特地把营寨南面的工事也加固了一番,甚至,他还命令士兵修筑了两座十米高的箭楼!

在阿修罗树海里,弓箭从来都不是妖族们擅长的武器,因有密林的遮蔽,就算是偶尔有人族的精锐箭手入侵进来,其弓箭的威力都要大打折扣——可赫连城手下虽没有精锐射手,却安排了两个妖术师站在箭楼上,肆无忌惮地向黑岳的部队倾泻妖法,那杀起人来的速度简直丧心病狂,甚至就连黑岳亲自上阵,也没信心能够如此快速地收割对方战士的生命。

这位雄壮的战士死死盯着箭楼上的两名妖术师看了一会儿,终是重重地出了一口粗气,向身边的亲兵喝道:“把我的战甲拿来,另外,告诉战士们准备好,这次我会带着他们一起冲锋!”

不管他心里如何不情愿,也必须承认要攻破眼前这座营寨就必须拿士兵的生命去兑换妖术师的妖力,每每多耽误片刻时间,对方的妖力就会又多恢复几分,唯有一鼓作气,舍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将里面狡猾的敌人——尤其是那个赫连城揪出来,黑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他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样子了。

当然,如果赫连城真的那么做了,黑岳一定会拒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