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求生大逃亡
顾唐走回去,打开屋子的门,头发黏在额头上,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屋内坐在沙发上正喝酒聊天、谈笑风生的人都停止了动作,看顾唐一路走进来,把放在一边桌子上的熏香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惹得季美嘉惊呼起来:“顾唐,你发什么神经病?”
“都是你在屋子里点什么栀子花的熏香,我一下就暴露了。”
“什么情况,你难道没搞定她?”季美嘉很惊讶。
“那个女的不上套,你知道让我对着那张脸说情话,还要亲她,让我有多恶心吗?以后能不能不要给我安排这种破事?”
“你不是说你什么女人都能搞定吗?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季美嘉很不爽。
“她就是一个奇葩,跟黄潇绝配。”他不爽地坐下来,拿肖杰递过来的毛巾擦脸。
“你闭嘴,谁让你说黄潇的。” 季美嘉瞪起双眼。
肖杰像调和剂似的插了两句话:“顾唐可是高富帅,肯做这事已经很拉低身份了,你也不看看多少小姑娘排着队要跟他吃饭呢。”
“哼,他还不是办事不力,没用。”她不满地翻了一个白眼。
季云拍拍她的肩膀:“顾唐已经尽力了,你就别抱怨了,看来这次要来点真的了。”
旁边的三人愣了愣,一会儿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自从上次我们赶走那个不怕死的家伙之后,已经很久没人敢挑战天云社了,要是重新启用那个东西,她会死吧?”季美嘉笑起来。
“那个死丫头活该。”顾唐去那边倒了一杯酒,“我可要全程观看这场好戏。”
晴川渐渐进入秋季,陈暖从楼梯间走出来,哈了哈冻僵的手。天还没亮,她站在阴影里,遥远的天光淡淡地铺在屋顶上,变成细细的一条光线。
在这样灰蒙蒙的天色里,她看到那棵硕大无比、露出老态的大榕树下,停着一台大摩托车,两侧的排气管露着像炮筒一样黑漆漆的洞口。车身右侧有一个用红色喷漆写的“邪”字,上方挂着一个黑色的头盔。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慢慢走近的时候,才看清楚黄潇的脸,他好像黑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天光染的,有点阴森森的。
“我等你好长时间了。”他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笑容,带着点疲惫的神色,“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我还要去上课。”陈暖拒绝道。
“这几天你不要去学校了,我帮你请假了。”
“什么时候,你干吗自作主张?”
“你也不能待在家里,跟我走就行了。”他过来拉她。
“神经。”她转头不打算理他,突然被抓住肩膀,她回身伸手反抗一招,黄潇抓住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扛起来放到肩膀上。
“喂!”突然的腾空让她慌了张,伸手在他背上砸了一下,他晃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前走,把她放到摩托车后座上。
她跳起来又要跑,黄潇直接把她的双手一拉,她的脑袋撞在他的后背上,他却从自己腰前抓住她的两只手,从摩托车前部拿出来一根绳子打了一个结。
陈暖不论怎么扭都用不上力气,只能抱住他的腰,脑袋和腾空的脚在乱动着。她心里有些慌,因为他难得的安静,而且她知道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就是他要是认真起来,她是打不过他的。
她抬起嘴巴在他的背上咬了一口,他的身子往前绷了一下:“别闹。”他没有生气,像是安慰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陈暖却突然像被下了咒,手脚连带心里忽然静下来了。
两个人在暗黑的天色里穿行,橙色从灰暗的天色里冒出头,两旁的事物露出了模糊的轮廓,带着老旧的颜色。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男女主角相约了一场离家千里的私奔,趁着苍茫的夜色,两人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陈暖也不说话,这四周的安静,耳边呼啸而过的有节奏的风声,忽然让她有些犯困,也许是因为她脑袋靠着的这个人是黄潇,她闻到他T恤上洗衣粉的味道,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她知道自己其实应该警惕,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信任他的,在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绑住的手有些麻了,天色完全亮了起来。
他们在一条小路上,周围没有人,能看到一些稀稀落落的破旧的房屋,上面写着拆字。
几百米远的地方等着三个人,行到近处才发现是刘管家、唐心,还有大破,看起来等了很久的样子,三人一脸惊奇地看他们俩的奇异造型。
“少爷,你怎么把她绑起来了?”刘管家问。
“她肯定不会乖乖听话。”他把陈暖手上的绳子松了一点,从头上绕过去,自己牵着另外一头。
“你们怎么在这儿,到底搞什么?”陈暖还在挣扎。
“大哥,天云社对你发追杀令了,你赶紧去躲躲吧。”唐心开口。
“什么追杀令?我才不怕,上次你们玩什么惩戒令,还不是被我整得死死的,你赶紧给我松开。”
“大哥,跟天云社的追杀令比起来,我们那个顶多算是过家家。上次被发追杀令的那个人,不仅退了学,全家都搬走了,听说后来精神都出问题了。我们真不是吓你,这事外人也管不了,只能内部解决。我给你准备了衣服,你先出去避一段时间风头吧,陈爸陈妈那边我和大破会帮你照应的。”唐心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还能怎么着,杀我爹娘?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需要跑路?等我回去削不死他们,黄潇,你快点给我松开!”她咆哮地喷了左边人一脸唾沫星子,脚还胡乱踹他。
“我说不准回去就不准回去!”黄潇突然喊了一声,周围人都吓了一跳。陈暖也跟着愣住了,黄潇还从来没这么严肃、这么大声地跟她说过话,好像真动火了。
“关你什么事啊,你凭什么管我?”陈暖也不服气地叫。
“我就要管你。”
“我偏不!你这个神经病,有毛病!”
他们两人是在郑重其事地吵架,不过在其余三个人的眼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明明是黄潇一秒霸道总裁上线,在实力护妻啊。
“没得商量,走!”他一拉绳子她就被牵走了。
“我就不走。”她赖着屁股往后拖。
他直接一个公主横抱,打开旁边的一辆黑色奔驰,直接把她扔到后座上。
“你把车钥匙给我。”他朝刘管家喊了一声。
刘叔连忙将钥匙递给他。
“他开车没问题吗?”大破想着黄潇好像从来没开车来过学校。
“少爷一成年就拿到驾照了,他很喜欢自驾游。”刘叔完全放心。
看着那辆黑色的大奔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两人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他们一大早到达这儿的时候,就被这个西装笔挺的刘管家,还有那辆限量版的奔驰怔住了,满肚子的吃惊。
黄潇家里居然这么有钱,当了几年同学竟然一点没看出来,果然越有钱越低调啊。
“刘叔,黄潇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老爷和夫人是做食品生意起家的,少爷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说家里的情况。当然了,他绝对不是不把你们当朋友,只是他从来不在意老爷和夫人给他的这些东西,你们不要介意。”刘叔帮黄潇解释。
“没有没有,哪儿能啊。”唐心和大破看他这么客气,连忙摇手道。黄潇本身是不是富二代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反正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对大哥好就行了,“不过,让这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几天,是第一次吧,虽说是逃命,但又好像情侣私奔亡命天涯,够浪漫的。”
“这个……”刘叔有些困扰地挤挤眉头,自己一开始的确反对,但是慢慢发现少爷这是第一次把一个人这么放在心上,他也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自己希望他开心。老爷和太太也是白手起家,并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也许以后能说服太太让小小跟他一起出国,这样就最好了,自己把以后的事情都考虑好了。
陈暖以狗爬的姿势趴在后座上,黄潇在前面开车,往后视镜瞟了一眼,发现对方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想开口说句话,刚到喉咙又堵了回来,两人在车内玩起了冷战。
陈暖脑袋朝下,正在无声抗议,外面滴滴答答下起了雨。
“你睡一会儿。”前面忽然传来声音,缓了一会儿道,“我在呢。”
陈暖知道他怕自己害怕,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说道:“不打雷我才不怕。”她闭起眼睛,朝座椅里侧挤了挤,蜷成一只虾子。
“我会保护你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她模模糊糊地听见这么一句,一下就掉到梦乡里去了。
黑色的车像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游**的孤舟,前面坐着英俊的船长,远处灯塔发出长长的光影,在空中旋转,一会儿放开,一会儿又收进去,海上蒙起了一层白雾,他们的小船慢慢在这个秘境一样的地方探寻那黑暗隐秘之处。外面风雨飘摇,他们待在安稳的小船里面,橘色的玻璃船灯照着甲板,圈着一小块光明,心里都是暖意,这好像是梦境,又好像是现实,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陈暖抬头发现外面还在下雨。
“怎么了?”
“车熄火了。”黄潇踩了踩油门,车子还是不动。
“我去,这种好车也会熄火。”她绑着的手已经麻了,“你给我松开,我手麻了。”
“你等会儿不要发神经,也不许打人。”他提前打了预防针。
“这大雨滂沱,我又不知道我在哪儿,还能跑哪儿去。”
黄潇转过来把她的手解开:“你别……”话还没说完,他的胸口就挨了一拳头。
“让你绑架我,还敢吼我。”陈暖抓住他的胳膊就咬,他反抗,两人在本来就拥挤的车内进行四肢伸展不开的打架。
“别打了,我先下去把车推一下。”他一打开门,外面的大雨就飘进来,里面顿时像打开了花洒。
“你去推,谁开车啊?我去推。”陈暖直接开门跳下去,刚跳下去半只脚就泡在水里了。她颠颠跑到后面,两只手往后张开,借了力,朝前面猛地拍上去。啊!号叫一大声,慢慢地,车子开始往前面动了。
“上车!”前面的车窗摇下来,黄潇将脑袋伸出来,号着嗓子喊,雨水一下子就把他脑袋上嚣张跋扈的头发打得趴了下去。
陈暖飞快打开车门,湿漉漉地坐到前座。雨刷在前面捣糨糊似的,完全没起到作用。
黄潇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袋子把脑袋套起来,摇下玻璃探出去看路。
陈暖觉得他这样很危险,干脆也套了一个袋子在脑袋上,从另外一边把脑袋探出去:“你先往前面开,慢一点!”她几乎是用吼的,跟这噼噼啪啪的大雨较劲。
“什么?”那边的人又号。
“往前开!”
“哦!”
两个白色的脑袋就这么一会儿伸一会儿进,像打地鼠似的。
斗争了大概十几分钟,雨势开始小了。两个人已经浑身湿透了,车的前座也已经完全被打湿了。
大雨变成毛毛雨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其实就是乡下。她看看时间,黄潇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在一栋两层的小楼房停下来。
“这是哪儿?”
“是我老家以前的房子,走。”他把两个背包扛在自己身上。
房子里面比她想象的复古,但是灰尘不多,看起来有人经常打扫,进门处是一张红色的四方桌,正对面的方向是一张台案,上面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的烟灰已经变成了深黑色。
这摆设倒是出乎陈暖意料的普通,简直和她奶奶家的如出一辙,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黄潇现在的家能变得像一个大皇宫一样?
她摸到隔间的厕所,不大,但是挺干净的,她已经浑身湿透了,现在虽然还不是冬天,但天气有些冷了。她开了龙头试试水,是电热水器,她叫道:“黄潇,我要洗澡,把开关开开。”
黄潇正在到处晃,看起来跟巡视似的。他在厨房的位置应了一声,水管噗了两下,一会儿热水出来了。
他把包放下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白色大塑料袋,里面装着肉,还有五颜六色的菜。他起了个大早特地去菜市场买的,人家说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要从抓住她的胃开始:“陈小小这个吃货一定会对我五体投地的,哈哈。”
他边想边笑起来,这招是他最近看言情小说学来的,听说女人都喜欢看那些,他以前没看过,为了更加了解女人,特意去书店买了一大堆。女人的脑回路跟男人果然不一样,里面所有的霸道总裁放在现实里就是一个变态,要是他早就一拳上去了,女人却被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今天让小爷给你露两手,哈哈。”他拿了篓子抓了一把菜放进去,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没过两秒钟,“啊,烫死了!黄潇,把水关了!”厕所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他连忙把水龙头关了,自己怎么忘了,这种老式机器不分管,洗澡的时候不能开冷水。
“怎么样?”他朝着厕所的方向喊了一声,那边没回应。
等他去捞盆里的菜,里面又传出来惨叫:“奶奶的,怎么没水了,老娘头还没冲呢!”
他跑到厕所门口,陈暖一把推开推拉门,她穿着蕾丝睡衣,头上一大堆白泡沫。
黄潇的眼睛慢慢往下移,落到她的V领处。
“看屁啊。”陈暖扭扭身体,骂道,“下流!”
他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说道:“你为什么穿这种暴露所有缺点的衣服,比如没胸,手臂和肚子很多肉,腿又粗又短。”语气是一本正经地吐槽。
“我回去非揍死唐心,给我准备的什么破衣服。”这种衣服只适合身材好、长得又好看的人,能适合陈小小吗?
黄潇突然觉得这个情节好像最近才看过,言情小说里,女主穿着连衣裙靠在墙边,男主穿着白衬衫,将衬衫往下解了两颗扣子。
他摸摸自己,穿的是T恤,没扣子,算了,脱掉好了。于是他直接上手把上身的T恤脱了,一只手按在她后面的墙上。
陈暖被他逼得贴到墙上:“你突然脱衣服干什么?”她晃了晃满是泡沫的脑袋。
黄潇突然眉毛一拧,露出故作深沉的表情:“女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啊?”
“你这是在玩火,我会告诉你后果很严重。”
“啊?”陈暖等了半天,看着他像背书背不出来忘词的傻样。
“不管了。”他叫了一声,不就是壁咚吗,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壁咚这个词也是他最近新学的。
陈暖从头上抓了一把泡沫丢到他脸上:“你突然演什么偶像剧,烧水去!老娘要洗头!”说完,她回厕所砰地甩上门,门框晃了两下,然后门和门框就脱离了,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这是你家门质量不好。”陈暖狡辩道。
“我待会儿洗澡怎么办?”黄潇忽略了原因,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审问。
“我等会儿就自戳双目,你赶紧给我烧水,我头发都硬了。”
他缓了一会儿神后,迅速跑到厨房找了一圈,找到一个电水壶给她烧水。等了几分钟,听到厨房的水烧开响起的哨声,他拎着水壶跑过来,说道:“头让开。”
陈暖看到热水滚进冷水里,噗噗冒起一层白烟,她试试水温,低头把脑袋埋到热水里。
“你这里没洗到。”黄潇站在旁边看她洗头。
“哪边?”
“右边。”他戳了戳,“算了,我来帮你洗。”
他把毛巾从她的手里拿过来,卫生间的顶灯发着黄色的光芒,洗发水散发出淡淡的气味,在不大的空间里游走着。他的手比女生的大,摊开手掌就覆盖了她半个头。
“我第一次给女生洗头。”
“我也是第一次被男生洗头。”陈暖鼻子皱了皱,有泡沫进了眼睛里。黄潇拧了拧毛巾,在她脸上像抹桌子一样抹了一把。
陈暖觉得自己有些变态,这么简单粗暴的动作竟然让她产生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妈妈也曾经这样给她洗过头,她坐在小板凳上,白色的泡沫弄进眼睛里,她哇哇乱叫,然后一块湿毛巾就胡乱地在她的脸上抹了一把,继续给她抓头。
黄潇正洗得认真,发现手下的人不动了,问道:“怎么了?泡沫又进眼睛了?”
“没有。”她晃了晃头。
外面忽然传来开水的哨声:“啊,另外一壶水好了。”他急忙出去把另外一壶水拎进来,“还好我机智,这下就不怕水不够了。”
头刚洗好,刚刚被她愤怒地甩在地上的花洒开始朝外喷水了,两人张着嘴巴看:开玩笑呢?
“我要赶快洗澡。”他怕等会儿又没水了,“这房子的电器老化得太快了。”
黄潇去包里拿衣服的时候,陈暖把毛巾缠在头上,尾随而至。要她穿这种衣服,还不如穿黄潇的。
黄潇刚打开包,陈暖伸手就往里面抓,被黄潇一只手拦下了。你拖我拽地划拉一阵,陈暖摸到一个角就拉着扯了出来,然后一条黄色的平角裤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她再低头一看,发现包里的小内内都是这种style的,好笑道:“原来你好这口啊。”
黄潇赶紧收起来,随便抓了一件就往卫生间跑:“你不要偷看我洗澡。”
“好的,我现在自戳双目。”陈暖挑了一件深色T恤,黄潇的衣服她穿着宽宽大大的,一直包到屁股,她拿了一条大裤衩穿上,把上面的松紧系到最紧,整个人像被衣服架空了,晃晃****,像晒衣杆似的。
肚子咕咕叫起来了,她溜到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桌上还有一些刚刚黄潇没有整理完的蔬菜和肉,她把蔬菜在水下冲冲,都洗干净。以前疯婶是怎么做菜的?她回忆了一下,然后把菜放进锅里,打开煤气,拧了两下,小火星也没有飘出来。怎么回事?难道拧反了?她又逆时针拧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咔嗒一声,手上的把手掉了下来。不会吧?又弄坏一个?她赶紧从窗口丢了出去。
“你把什么丢出去了?”黄潇正好从厕所出来,看到一个不明物体从窗口飞出去了。
“不重要,脏东西。”她呵呵一声,转头看黄潇。这货自从把头发染黑了以后,颜值噌噌直上,比以前更加帅气逼人,才十几岁就长成这样,不知道以后要祸害多少人。
“你在煮饭?”
“煤气灶坏了,这房子里的东西太不结实了。”
“自从我奶奶去世以后,这里就没人住了。”
他背对着她,陈暖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们用大锅煮吧。”他忽然来了一句,拨开上面的废旧报纸,露出一口铁锅,这是陈暖第一次看到需要生火的大锅。
“你会用这个?”
“嗯,以前我奶奶就用这个炒菜煮饭,我也经常帮忙。”
陈暖看他手脚麻利地揭开锅盖,又去院子里找了一些干柴火还有易燃料。陈暖把铁锅清洗了一下,然后把洗干净的菜放到锅里。他用火机点燃柴火生火,上上下下忙活的样子很像那么回事。
“你这大少爷看起来也有点生存技能嘛。”陈暖夸奖他。
他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那当然了,我小时候就在这栋房子里长大的,后来我爸妈做生意赚了钱才搬走的。”他炒了一会儿,把锅盖合上焖一会儿,回身把小凳子拉过来坐在炉子旁添火,“可惜,我奶奶没住上大房子。”
陈暖侧着脸看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说道:“以前我叔叔跟我说过,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可以存在几千年几万年,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都会看到。”
黄潇转头看她,问:“你也有亲人去世了?”
“是我的大伯和伯母,十几年前车祸去世了,当时有一辆大货车突然冲出来,人当场就死了。你看看,人的生命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脆弱,所以我一直都在很努力地生活。”
“嗯……”他继续往灶底下添火,“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忙着做生意,我就每天和奶奶待在一起。自从奶奶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回过这个房子,我怕我会想她。”
两人都没再说话,小心翼翼地添柴火,安静地看着炉子里的火光,渐渐地,整个厨房飘满了烟……
“喀喀。”陈暖忍不住咳了两声,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黄潇,这个烟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是有点,喀,不过没关系,以前我奶奶都是这么烧的,等会儿就好了。”他站起来开锅的时候,一股热气像火一样喷了过来,“啊!”他鬼喊一声,手一滑,盖子差点砸到陈暖的头上,从空中飞了一个弧度咣当砸到地上,越来越多的烟一股一股从添柴的地方飘出来。
“我受不了了,喀喀!”陈暖接了一盆水转手就倒上去,锅里冒起白烟,发出一阵刺啦声。
“菜都焦了!”黄潇那边又鬼叫了一声。
两人坐在客厅的两张长凳上,脸上已经被烟熏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盯着盘子里黑漆漆分不出是肉还是菜的物体,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以前烧得挺好的,我再去试试。”黄潇贼心不死,站起来又要去祸害刚刚才冷静下来的厨房。他本来想着在陈小小面前大展厨艺,让她膜拜自己的。
“算了,我只能说你已经技艺生疏了,别挣扎了,点外卖吧。”
“我再试一次,肯定能行的。”
“以后再试吧,我快饿死了,而且我刚刚也听到你肚子叫了。”
他摸了摸肚子,不甘心地撇撇嘴,掏出手机点外卖。
陈暖不想打击他,几个小时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以后要是就他们两个过,饿死都很有可能。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自己都愣了一下:瞎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着这货一起过,而且他还跟别的女人亲过嘴。她想到季美嘉说这话时的表情,就有种想把眼前这个装傻充愣的货从四个方向各抽几巴掌,打成一个大猪头。
黄潇点完外卖后,抬头正好看到对面的人在看自己,问道:“你的眼神怎么不太对劲?”
“什么眼神?”她不以为然。
“你好像很想打我。”
“哦,可能我面瘫吧。”她把头别过去。
黄潇以为她不高兴是因为刚刚的厨房灾难事件,突然灵光一现,书上说了让女孩子开心,就是要浪漫,等会儿他带她去外面玩,她一定会高兴的。
“等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不想动。”陈暖毫不留情地拒绝,“我要午睡。”
“你肯定会喜欢的,我保证。”
“我记得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们去了网吧。”
“这次绝对不是网吧,那里风景特别好,我小时候经常去那儿玩。”
“我还是不想去。”
“那我跟你一起午睡。”某人没羞没臊地说。
“……好吧,我去。”
两人吃完外卖后,黄潇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声音,她走到院子里,看到黄潇推着一辆半新不旧的白色自行车进来了。
“你这车哪儿来的?”
“我从隔壁买的。”
“人家干吗把自己家的自行车卖给你?”
“我给他三倍的钱他就把车卖给我了,快点上来。”他拍拍后座。
后座是那种老式的铁架子,前面的车筐子可能曾经受过伤害,左边瘪了一块,像是缺了牙齿。
陈暖知道跟他争执无用,主动坐上后座。她感觉自己屁股的肉正在被这些铁架子塑形,还好陈小小别的不多就肉多,还能忍受。
“你抱住我的腰。”
“不抱。”她伸出两只手抓住坐垫后沿。
“你会后悔的。”
“不会。”她斩钉截铁道。
黄潇猛地蹬了一下踏板,耳边是风声呼呼倒灌的声音,两侧的风景迅速往后倒退。她的身子跟着摇摇晃晃,这货绝对是故意的,一个小坎让她差点颠得掉下去,她伸手赶紧抱住他的腰,骂道:“要死啊,骑慢点!”
这货却像打了兴奋剂一样,骑得更快了:“啊啊啊啊。”他还在风中鬼叫起来,“是不是特别刺激?过了前面的大坡,那里有条河,特别好看!”他激动地喊。
陈暖听到前面有大坡,就失去理智了:“你慢……”话还没说完,她被淹没在更为剧烈的风声里了。
黄潇噔噔一下滑**下去,享受这落差带来的心脏跳动和血脉贲张的刺激,激动地朝后座喊了一声:“怎么样,刺激吧?”
后面没有回应,他惯性地往前滑了一下,突然发现后座好像变轻了,赶紧停下来,转头往后看,视角慢慢向上移动,半坡上正趴着一个不明物体。
“我去!”他赶忙扔了自行车,噔噔跑过去看,“陈小小,陈小小!”他喊得跟电视剧里“不要死,不要死”一样。
陈暖被扶起来,胳膊和腿都被蹭破了皮,身上和脸上都是灰,大骂道:“黄潇,我去你大爷。”
“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掉了,我都要你抓紧点了。”
陈暖拍拍身上的灰,坐起来:“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你胳膊流血了,我去给你买个创可贴,你在这儿等我。”
他完全不听人说话,然后陈暖就看到他噌噌地飞快骑车跑走了。四周寂静无人,阳光刺眼,她所在的坡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头顶一阵不知名的杂鸟飞过,发出呀呀呀的叫声,她害怕地叫起来:“黄潇,你大爷的,不能把我带走吗?把我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与其在这儿受苦还有生命危险,她不如回去跟那个天云社拼了,可是黄潇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要是硬来,她肯定走不了,得想想办法。
揉着老胳膊老腿,陈暖慢慢走到树荫处倚在树上,早上起得太早,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听到咔嗒声,她睁开眼看到黄潇兴冲冲跑过来,手上还提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她很疑惑:他起得比自己还早,而且骑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怎么还能这么精神抖擞?
“你跑哪儿去了?”
“这边药店有点远,我骑了三四条马路才找到,我给你贴上。”他把小袋子打开,从里面把创可贴拿出来,开了一瓶矿泉水,“我把灰给你冲一下,忍一下。”陈暖看他认真的神情,明明就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有的时候倒也挺靠谱、挺细心的。
“喂。”
“嗯?”
“你真的想去看那条河吗?”陈暖问。
“想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回道。
陈暖斜着眼睛,呈四十五度朝他瞟了瞟:“去网吧怎么样?”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好啊!”他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
哎,这么轻轻一试探就暴露了,陈暖嘲讽他道:“你说你一个流氓装什么纯,文艺小青年不适合你。”
“我以为你喜欢。”
“我也是流氓,走,去网吧。”
“好的!”
陈暖觉得自己现在了解他,就像了解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两人迅速杀到最近的土味网吧,虽然比不上城里,但是白雾弥漫、烟味夹杂着脚丫子味倒是全国通用,黄潇毫不在意,开了一个包厢,两人坐在里面开黑。
“用你的小绵羊跟我试试。”他转过头开口,虎视眈眈地看她。
“哦?想挑战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们去决斗场。”
陈暖登上账号,转头看到他登上大号“皇天一剑”,挤挤眉头问他:“你就是那个一直骚扰我、想跟我交朋友的人?”
呃,黄潇被她说中了,尴尬地咳了一声:“你为什么一直不加我?”
“我觉得名字这么难听,人应该也是一个很猥琐的屌丝,没有一点兴趣。”
“我去,我这名字多霸气,上次两个小弟弟还死乞白赖地要加我的号,说我操作强大,名字又屌。”
“好吧好吧,我现在知道了名字难听也可能和真人相反,这就跟字如其人一样不科学。”她往左右摸了摸,问道,“有烟吗?”
“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的放到桌上。
“可以啊,有钱就是好。”她抽了一支烟,黄潇从口袋里掏出火机丢给她,自己也抽了一支叼在嘴上。
两个人在烟雾弥漫中开始了PK。
陈暖横扫各大榜单的小绵羊,职业是元素法师,站定之后着一袭紧致咖色小短裙,紫色长发,这是她玩副本游戏得到的小太妹外形装扮,所以业界还给她起了一个绰号“紫色魔王”。前面一道黄色的光闪亮登场,黄潇这一身一看也是精心装扮过的,黄金铠甲白袍剑士,最为注目的是手上那一把紫金武器,九龙紫金剑,各种配置都已经刷到最满了。
“你是不是买的武器?”她的眼睛眯了眯。
“我刷了一个月才搞到的,有钱也买不到!”黄潇叫起来,他觉得这是对他**裸的侮辱。
“我开个玩笑。”陈暖转头把手放在键盘上,就像鱼进入了水里,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打,眼睛盯住屏幕,紫色法师手里直接发了一个“炫天冰火”。一道蓝色夹着红色的火焰从地上腾空而起,形成两条蛇的形状。
“你一来就这么猛?”黄潇侧身一个迷踪幻影,直接拔剑近身,法师的弱点在于近身就会陷入被动。陈暖微微一笑,朝地上甩出一道火焰爆弹,使用此技能的时候,人物会自动往后弹跳,保持距离。
黄潇手上的紫金宝剑发出闪光,横空一道“拔刀斩”破了火焰爆弹带来的伤害。当“玄天冰火”在半空未落地时,陈暖抓住时机,立即使出一招,红蓝两色火焰迅速如蛇一般窜出,瞬间在地面形成包围圈。
黄潇使出一招“迎风斩”,挥动剑的同时,画面里刮起了大风。陈暖一时看不清方向,一道剑气就迎面砍过来,她立马甩出几个炸弹,反弹跳了出去。
在空中飞跃时,黄潇黄色剑士的身影突然在烟雾中出现。“有机会。”他拔剑挥舞,身体周围瞬间形成白色强风,发出大招 “幻影万剑”,剑影顿时密集落下,四周飘起大招过后的白色硝烟。
正常情况下,敌人正面接到这招直接就会被KO,陈暖用了一个初级招式移步,血量被打下去大半,同时数十只火鸟从她手中如利剑一般飞出去。
黄潇一个连斩,又是突进招式,陈暖现在的血量挨上一个普通招式也会玩完。黄潇趁机腾空跃起攻过来,陈暖没有像之前跳出包围,保持距离,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不对。”黄潇叫了一声,法师在放出火鸟之后,会有一个被动分身技能,这是陷阱!他在半空一个转身,预防后方偷袭,准备收招之时,陈暖突然迎面甩出一个新手阶段送的链条武器,黄潇直接砍断:“比起我的紫金武器,这个太弱了。”
陈暖微微一笑:“是弱,不过它有一个很好用的技能。”
链条被砍断之后自动爆炸!黄潇反应过来,迅速后退,转眼再看陈暖,她已经消失了。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的紫色法师几乎立刻出现在了眼前。
“雷霆万军!”她高高举起双手,两手间形成了光球,正面击中黄潇,画面立刻跳出“KO”字样。
“我去!”黄潇甩了一下鼠标,“我怎么忘了,火烈鸟之后的分身技能会有两秒的延迟。”
陈暖把烟灰磕在烟灰缸里,说道:“我前期一直躲避,就是给你产生法师很怕近战的错觉,我嘛,早就克服这个常规偏见可攻可守了。我去拿点喝的。”她站起来,打开包间门走了出去,前面吧台上的饮料都是常规饮料,摸摸口袋里的零钱,直接点了两瓶可乐,她兴趣一般,但是黄潇好像喜欢喝这个。
外面推门进来两个人,一路说话,一路往里间走。
“嗯,我打算通宵来着。”
“明早是最后一班船,听天气预报说之后会有连续几天的大雨,去岛上的船可能要停运好几天。”
“不碍事,我先去我女朋友家住几天。”
这简短的交谈落到了陈暖的耳朵里,她凑过去套近乎:“你们说的岛在哪里啊?”
她回去的时候,发现黄潇已经在桌上趴着,睡得像猪一样,看来从早上到现在,他的精力终于消磨完了。
她把可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侧着脑袋贴在桌上,前额黑色的头发微微遮住眉眼:“睫毛这么长,睫毛精吧。”她有点嫉妒地吐槽。他睡觉的样子和平时的风风火火完全不一样,特别安静,连呼吸都轻得像羽毛落在地上,像小孩子。
空间里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气氛,陈暖像被鸡啄了一下收回了头:“神经病,我看他干啥,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明星还好看呢。他就是一个渣男。”
黄潇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陈暖正对着漆黑的屏幕,嘴里像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地好像在骂人。
“你干什么?”他脑袋凑过去的时候,陈暖正要回身喷人,一下子两个人的距离就拉近了,四目相对,距离一尺。
黄潇突然觉得自己胸口里的那个东西快速跳起来,嘴巴动了动:“你。”刚发出一个音节,他就被一瓶冰可乐砸到脸上了。
“告诉你,别想偷袭我,把你脑袋里那些肮脏的思想给我抹掉!”
“我什么都没想!”黄潇搓搓冻僵的脸,“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眼屎没擦掉!”
“嗯?”陈暖伸手抹了抹,还好她脸皮够厚、心够大,否则早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岛啊?”陈暖转移话题,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要坐渡轮过去,不过上面没什么好玩的。”黄潇看了她一眼,“你想去?”
“嗯,长这么大我还没看过海呢。”她其实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想把黄潇骗到岛上去,然后自己趁机脱身。
“我带你去。”黄潇说了一句,神情是出乎意料的认真,“走。”说着他就拉着她往外面跑。
“你着什么急?”
“我带你去看没看过的东西。”
黄潇骑自行车带她来到码头,她坐在后座上,风已经吹跑了夏日的灼热,带着点薄薄的热意。远远地,她看到了那片壮阔的海景,这样的场景也是她第一次见。
下午四点多,天色依旧很好,一艘白色的渡轮停留在海上,码头上人不多,正稀稀落落地往船上走。
他们运气好,买了最近的一班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陈暖和黄潇坐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船发出一声尖利短促的鸣叫后,驶离了岸边。这种感觉很奇妙,把自己置于一片缥缈无尽的空间中,只依附这小小的一只白色船,她坐在上面才感觉到这船的老旧。
“看来你小的时候比较开心。”
“所有人都是小的时候比较开心。”
“嗯……”陈暖抬头望了望碧空如洗的天空,依旧刺亮的阳光让她微眯了眯眼睛,那最遥远的天上,默默运转着两颗星球。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我们比赛看谁能看太阳最久。”他提出比赛意见。
“不要,幼稚。”
“你就是不敢。”
“别以为我会上你这种低级激将法的当。”
“陈小小是一个胆小鬼啊,胆小鬼。”他又继续幼稚地刺激她,还附上欠揍的鬼脸。
“来啊!”陈暖奋力睁大眼睛,“比就比,谁怕谁。”
“不是,你的眼睛睁开了吗?怎么感觉没睡醒?”他的眼睛稍稍一抬,就露出了内双的眼皮。
“我去,那是你眼睛大。”陈暖不服气地吼。
“你就是没睁开。”
“等我有钱了,就去拉个大双眼皮,你给我等着。”
“好了好了,我承认你就是眼睛小。哇,陈小小,你长得真的没有优点啊。”他托腮露出深思熟虑的表情,“以后小孩还是像我比较好。”
陈暖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小孩,哪儿来的小孩,少胡说八道!”
“谈恋爱就会结婚,结婚了就要生小孩,这不是很正常嘛。”
“我找只猪也不会找你。”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有新欢了?”他露出了微微严肃的表情。
“对啊,进口纯种猪。我晒死了,都要被烤干了,我进去了。”陈暖说着,扇扇风走开了。
“你别走啊,给我说清楚。”
两人上岛之后,阳光开始褪去锐利变为模糊的光影,迎面是一片小沙滩:“我们去吃饭吧。”黄潇一边下船,一边回头看他。
“我好像有东西落在船上了,你先去那边等我吧。”陈暖随意指了一下。
“那好吧,你快点。”
“嗯嗯。”她重新回到船舱问驾驶员,“我有点急事需要赶紧回去,最早的一班船是几点?”
“要下大暴雨了,明早六点最后一班船离开,好几天都不会有船了,你要走最好早点。”
“好的,谢谢啊。”陈暖直接去找船员买了一张明早的船票。下船去找黄潇的时候,她发现刚刚指定的地点没人。
“他跑哪儿去了?”她左右找人的时候,才发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沙滩上怎么都是一对对的,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景色也不怎么样,不是树就是沙土,就一个小破滩,旁边走过一对情侣几乎是边亲边走,这种直播撒狗粮的现场让她一脸蒙。
“你不会又拿钱砸他了吧?”
“没有,我看有一对情侣吃得差不多了,就站在窗口的地方,等他们出来,然后进去占座了。”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过来一对男女,看起来好像在吵架,男的看到他们这边还瞪了一眼。
陈暖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就是那对情侣,我以为要等一会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都没吃完,你有什么可着急的!”男的故意提高了音量,就是想让他们听。
“有人在等啊,出门在外就不能谦让一下吗?”女的扭扭他的胳膊,示意他别这么小气。
“你省省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去了,他一看就是学生,你这么大年纪了害不害臊?”
“你神经病吧!这什么破岛,说什么这岛上没有离婚的夫妻,情侣来到这儿都能得到祝福,我看都不用结婚了,直接分手算了。”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别闹了行不行?”
“是你先跟我吵的……”两个人吵吵嚷嚷地离去了。
黄潇和陈暖一脸不明所以。陈暖开口道:“看来长得好看真能祸害人,还有,我终于知道这岛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情侣了。”
黄潇挠挠头:“以前这岛上有这说法吗,还是我太小忘记了?算了不管了,我们赶紧进去吃饭吧。”
这是一家装修得还算精致的餐厅,墙上贴满了情侣的合照,进门处摆满了情侣饰品,座位沿着建筑靠窗摆放,中间有一个小舞台,旁边摆放了一些架子鼓之类的乐器。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海滩上亮着星星点点彩色的灯光,像是海底五颜六色的小石子。
两人点好菜后,黄潇先去解决个人问题了。陈暖坐在窗边,把包里的手机掏出来捣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了水,手机一直处于黑屏状态。
当她满世界找手机充电器的时候,黄潇被堵在了厕所外面,厕所只有小小一间,男女共用,他排在了队伍最后,转头瞄到旁边走过几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工作人员:“这儿肯定有员工专用厕所。”黄潇迅速脱离大部队,摸到后面的员工休息室,旁边有一个杂物间,紧紧竖着一扇小门的厕所,也是男女共用,“这也太省地方了。”
解决好个人问题出来,他迎面撞上一个光头,穿着白色背心,浑身肌肉,对方抬头的时候,眉头微皱,脑子里面大约过了一秒钟,嘴巴里嘀咕一句:“黑T恤,牛仔裤。”紧接着骂了一句,“浑蛋,我还以为你赶不上了,赶紧上台,带乐器了吗?”
“算了,店里有,赶紧上台,都在等你!”他急躁得脸色赤红,像一只随时要暴怒的大猩猩。
“我。”黄潇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从后面跟上来的穿着背心的摇滚男推搡走了。
饭菜都上齐了,陈暖还没见到黄潇回来。
店内的灯光突然从刚刚的温暖明亮变为暗淡系,几盏彩色的射灯打到中间那个圆形的舞台上,两个高个服务生把旁边搁置的乐器放到了台上。
看来演出要开始了。陈暖抬抬身体,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从一条狭窄的过道走上台。完全站定的时候,一束白色灯光打过去,看到站在主唱位置的黄潇,陈暖蒙了,黄潇的表情和她一样恍恍惚惚。
什么情况?黄潇该不会付不起饭钱被逼当苦力了吧?洗洗盘子就算了,他会弹琴唱歌吗?要不要装作不认识他?陈暖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强烈的求生欲望。
黄潇本来有些蒙,眼神在四周转了一圈之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他伸手试了一下音,一个短促响亮的音调响起,陈暖和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她盯着他,心里忽然神奇地升起了一种期待感。
他手指熟练地弹出欢快熟悉的音节,是草蜢的经典歌曲《失恋阵线联盟》,这手速就算没有十年的功底,至少也练过好几年。旁边配合的鼓手和吉他手愣了一下,没说唱这首歌啊,好在脍炙人口,马上几个人的配合就进入状态了,顿时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她总是只留下电话号码……”黄潇凑近话筒,微微笑着唱起来,声音很有磁性和活力。陈暖坐在不明亮的地方,看着舞台上熠熠生辉的男孩,像在看一个发光的星球,暗道:“这货居然会弹琴。”
全场都开始兴奋,跟着摇摆身体,众人渐渐离开座位到了舞台中央,一起加入这场欢乐的盛宴中。
黄潇伸手朝陈暖的方向招了招,陈暖左右看了看,也离开座位走到了中间,慢慢朝着光的方向走过去。她好像走在苍茫浩瀚的宇宙里,她的眼睛在那一个晚上都没办法离开那颗明亮而遥远的星球,那是她所没有了解过的黄潇。
风从海上飘过来,陈暖抬起头看天空,天空像一块黑幕罩在头上,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海腥味。海滩上,人渐渐少了,只有人为留下的一地塑料袋和垃圾。
“没想到你还会弹琴。”
“小的时候我妈让我学的。”他说得轻轻松松,语气轻盈。
陈暖甩着手,不小心蹭到了黄潇手背上的皮肤,温柔的触感让她迅速收回手,脸上有些热。
黄潇没发现,兴奋地直往海滩上跑:“快过来。”他转头叫着,一下躺倒在沙滩上。
陈暖走过去,也跟着躺下。
“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跟你一起去。”他仰起脑袋,在口袋里掏了一会儿,“你把手机拿出来。”
黄潇拿过手机,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两手向上举着,摆弄了一会儿,他把手机还给了陈暖。陈暖看到那个因为生气丢还给他的黑色骷髅手机壳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来的,你不要还给我。”他说了没有退路的话。
天色很暗,陈暖慢慢把那个负了重的手机放回了口袋,脑袋转了一个方向,模糊看到他薄薄的侧脸。她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吐了一口气,提起勇气问了一句:“黄潇,你和季美嘉接过吻吗?”
“嗯?”他转过头,也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安静了一会儿,“没有。”海浪带上轻轻的语气。
“嗯。”陈暖摆正脑袋,她甚至没想过再问第二句。这一刻,她很相信黄潇,眼前的实物慢慢模糊起来,脑袋变得混沌。
黄潇也闭上了眼睛,耳边是潮水拍在岩石上的抽打声。
第一次,陈暖睡在了以天为盖、以地为床的野外,却没有一丝不安,她知道是因为黄潇在身边。
黄潇醒过来的时候,鞋子被涨了潮的海水打湿了,天色已经亮了。远处,天边黄色的光线在半空中柔柔铺了一层,暗黑色的波涛藏在亮光的后面。
“陈小小。”他转头喊了一声,发现身边空空如也,顿时紧张地坐起来,手放在侧边碰到一块小石头,底下压着一张字条:我回去了,我会自己解决事情的。
黄潇立马站起来,朝码头跑过去,远远地,他看见那艘白色的渡轮已经驶离了海滩,他飞快地跑过去。
“陈小小!陈小小!”他大声呼喊着。
陈暖听到声音,转身从船舱的栏杆往后面看,眼见那个沙滩边的人影变成小黑点,然后越来越小:“抱歉,黄潇,我自己的事必须自己解决。”
黄潇看到已经快要看不到的船,丧气地握了握拳:“不行,我得赶紧买票回去。”说着,他就往回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