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再骂我,我就当众吻你,你信不信?

期末考试到了收尾阶段。

化工系的寒假比其他院系的都放得晚,所幸最后一门考思政,监考的是骆叶。

原本这门课的考试表上写的监考人不是骆叶,所以他进来时,教室里一阵哄闹。大家纷纷向后看了一眼姜临。她红着脸假装临时抱佛脚,不敢抬眼看骆叶。

自从某天二花在宿舍里大吼一声“姜临才是骆叶的正牌女友”后,整个系都传遍了。甚至姜临昨天去林教授的办公室里交论文,还被林教授打量了一番。林教授一边看着姜临,一边自言自语:“我就说他做项目一向不爱带人,怎么就偏偏挑中了你,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八字还没有一撇,就传成了这个样子。

思政试卷发了下来,姜临迅速地答完题,此时离规定提前交卷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转着笔打发时间。她偷偷往讲台上瞄,骆叶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手里拿着一支笔,面前放着一本书。翻页的瞬间,似是有所察觉,他目光微斜,视线正好与姜临对上。

骆叶隔着五排课桌,与她遥遥对视。

距离太远,姜临看不清骆叶眼中的神色。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白色高领毛衣搭配深色大衣,朝气中又带着成熟。

姜临垂眸,再抬头时,骆叶的目光已经移向别处。他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之前在四合院,她见过他的字,方正中楷,遒劲有力,像打字机打出来的,流畅又不失整齐。

字如其人。

也许是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过一段时间书法的原因,她对写字好看的男生印象很好。

说起来,军训的第一天认识他,到现在这学期最后一天,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

挺好。

姜临心里生出一抹温柔。

提前交卷的时间到了,她收拾好文具,拿着试卷往讲台走。一条走道,不过几米长,她竟走到腿软,仿佛历经了一次生死劫。

姜临将试卷放到讲台上,骆叶万般嫌弃地瞅了她一眼。

姜临正欲离开,不知骆叶是有意还是无意,胳膊扫了一下旁边的书本,书本上的笔瞬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骆叶目光向下,再移到姜临脸上,神色中有催促之意。

明明笔掉落的地方离他更近啊,非要她去捡?

姜临不动,骆叶也不动。

骆叶站的地方本就比姜临高一个台阶,加上两条大长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蹲下身,准备捡起笔。谁知,骆叶也蹲了下来,食指按住她正欲拿起的笔。然后,他轻轻用力,将笔滑向更远处,手指则攀上了她的手背。

他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教室,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姜临头皮发麻。

骆叶捏着姜临手的动作太过淡定,而且这个位置刚好被讲台挡住,所以没有任何人发觉。姜临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滚烫。

教室后面的椅子发出“咯吱”一声,准备提前交卷的同学往这边走来。

姜临想挣脱开,但骆叶却越握越紧。

姜临发誓,她此生都没遇到过这么惊险的时刻,这要是被系里的同学知道了,她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保不齐老头子也会知道,她还要不要活了?

骆叶,松手。

她只能用眼神示意他。

骆叶却玩性大发,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你后退一步,我前进一丈,你还想躲到哪里去。

姜临眼圈红了。

她就不该招惹这个“定时炸弹”,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姜临几乎绝望了。

大神,这是考试现场,不是游乐园啊,哎哟喂。

她的手心汗涔涔的,脸上的表情极为难堪。

姜临感觉握住自己的那只手颤了一下,她偷瞄过去,看见骆叶的双肩轻轻耸动着,她将视线移到他脸上,发现他居然在笑。

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就在姜临在心里用一万种方式将骆叶灭口的时候,他的手松开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起身的瞬间,那位提前交卷的同学走了过来。原来,骆叶是算好了时间才松手的。

姜临出了教室,脑子里还是嗡嗡的,手往口袋里一揣,摸到了一张字条。

骆叶是什么时候把字条放进来的?

字条上的字很潦草,颇有龙飞凤舞的意味。她想起了他俯视众生的眼神,字体也能按心情变化吗?

字条上洋洋洒洒地写着几个大字:考试结束后等我。

等你?等你个鬼!被你折磨一次还不够,还自投罗网,我是有神经病吗?

姜临“嘁”了一声,把字条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里。

三秒过后,她又把字条拿出来,仔细抚平,夹进了课本里。

考完试浑身轻松,姜临回宿舍一会儿后,其他人也回来了,各自收拾着带回家的行李。姜临就住在北市,离南大不远。昨天苏女士早早打电话过来,安排了寒假的行程,并告知今年过年回舅舅家过,得提前一个星期过去。

不知道骆叶会去哪儿,整个寒假都没法见面了。这样想着,姜临有点后悔,早知道见他一面再走。姜教授刚刚发短信通知她,下午他有点事,让她收拾完,吃了午饭再去他办公室等他。

姜临想着要不要叫上蒋图南一起回去,但现在两个人相处会很尴尬吧。自从上次开诚布公地聊过一次后,他们很久没说过话了。

姜临的行李不多,临走前她看了一眼挂在衣柜里的围巾,思索片刻,也一并装进了背包。

因为临近放假,食堂的窗口差不多都关了,只有卖粥的那个窗口还开着。姜临买了杯西米露,边走边喝,一路行至行政楼,然后上了四楼。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朝里面望了一眼,没看到人,但灯开着,隔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爸爸?

她推门进去,将寒风关在了门外。

姜临扭头,便看见坐在桌子边翻看资料的骆叶。他看得很专注,显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屋里虽然开了暖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姜临还是感觉后背上泛起一阵凉意。

骆叶为什么在这里?他的研究生导师是她的班主任,所以他跟爸爸不该有交集。莫不是……

姜临一下捂住了嘴巴。

难道是爸爸听说了关于他俩的传言,叫他过来问话的?难不成之前比赛的时候爸爸看出了什么?

这下姜临更觉得尴尬了。如果爸爸真的问起来,她要怎么解释,难道说她单恋骆叶还被戳穿了?

姜临的眼珠子转过去,又转回来。

“又在动什么歪脑筋?”骆叶的声音响起。

骆叶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明明他连头都没抬起来过。难不成,他记住了她的味道?

姜临用余光飞快地扫了骆叶一眼,心里有点窃喜。气味,好像是她与他之间牵起的红线,无形中两人之间有了羁绊。

“我问你,”骆叶放下资料,慢慢朝她走过来,“为什么不等我?”

姜临微愣,他还记着这茬呢,能让事务繁忙的骆大爷记这么久,可见他有多记仇。

骆叶俯身,看着她颤动的睫毛:“你在躲我。”

肯定的语气。

姜临变得局促起来。

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她自己的事,一旦被当事人知晓,就连幻想也会破灭。她不是没见过他拒绝别的女生,她并不想成为其中之一。与其如此,不如维持现状。

“你为什么躲着我?”

骆叶抱着手臂,显然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他不疾不徐地布了这么久的网,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姜临把心一横,梗着脖子道:“等下我爸要是问起我们的关系,你就都推到我身上,是我单方面喜欢你,跟你没有关系。”

“哦?”姜临心跳如雷,骆叶却伸了个懒腰,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你具体说说。”

说什么啊,她已经说过了,还要怎么具体?

姜临抬眼,便撞见骆叶平静的双眼,像深夜里无波无澜的海面。

“姜教授是你爸?”

“嗯。”

骆叶背靠着红漆木椅子,长腿一伸,简单的动作也难掩他的贵胄气质。

就在姜临偷瞄他表情的时候,门开了。办公室的主人进来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两人,径直领着骆叶进了里屋。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算好,姜临站在外面,隐约听到个别字眼。原来骆学长进了爸爸的实验室啊!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刚刚的话会让学长怎么看自己?

……

姜临都快暴走了,为了避免尴尬,没等两人出来,她就悄悄溜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医务室的门口。

齐衍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晒太阳,地上落了一层银杏叶,他无聊地一脚踩碎一片。

他正无聊呢,小姑娘就自己送上门了。

“你这儿有治脑子的药吗?”姜临开口的第一句就让齐衍噎住。果然,骆叶看上的人跟他一样怪。

齐衍煞有其事地道:“那得看你伤到哪儿了。”

姜临挨着齐衍坐下,仰天长叹:“我太蠢了。”

“那无药可医。你被骆叶欺负了?”

小姑娘若有所思,没答话。

齐衍循循善诱:“他面冷心热,不是坏人。要不我跟你讲讲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看姜临来了兴趣,他继续道,“高中的时候,他转到我们班,跟我是同桌。有好多关于他的传言,说他是因为打架卸了人家半条胳膊才转的学,所以没人敢惹他。我那时候成天打架闹事,惹到了一群混混,有一天被人围堵了,当时我想,这次肯定完了,没想到被他救了。”

“他打架那么厉害?”姜临看向齐衍,想象不出骆叶挥拳打架的模样。

齐衍笑了:“嗯,他下手又准又狠。后来,我就天天缠着他。”

姜临也跟着笑,之前见齐衍把白露弄哭,她心里气得要死,这会儿却觉得齐衍有点可爱。

“最搞笑的一次是元旦晚会,他上台讲了个冷笑话,没一个人捧场。他一个人住在校外,我当时觉得好酷啊。后来和他接触了之后,才知道他其实过得很苦,甚至没办法在**睡觉。”

齐衍见姜临很平静,便问道:“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她淡淡地道:“不是,是我误撞到的。”

这下,轮到齐衍震惊了:“你们都一起过夜了?”

姜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看到的?”

“嗯……”姜临不知道如何解释,觉得越解释越糟。

“那你知不知道,他其实是没有味觉的。”

“啊?”姜临瞳孔微缩。

齐衍笑了一下:“不过这两年好点了。他的自制力很好,你别担心。”

骆叶失去了味觉,可她每次跟他吃饭,都问他好不好吃。这对他而言,其实是一种伤害吧。

姜临突然想到之前在四合院,他为她做过一顿饭,味道还不错。对于一个没有味觉的人来说,到底要重复多少次,才能做出味道合宜的菜?

她的血液里仿佛落了一根针,疼痛迅速袭遍全身。

骆叶这个人犹如密林里长出的一根竹子,外表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但没人知道,它的内部伤痕累累,已经枯萎。

孤灯寒照雨,湿竹暗浮烟。

姜临心里突然冒出这句诗。

无意间,她看见阳光下站着一个人,出色的外貌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回望。待看清那人的样貌时,她鼻头发酸,几欲流泪。

骆叶的身后跟着一群女生,其中一个女生被众人推着往前。

姜临站起来,疾步走过去。在那个女生靠近骆叶身边时,姜临一把扯住了骆叶的衣服,拉着他往银杏树下走。

骆叶一脸疑惑,只得问齐衍:“你把她怎么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齐衍耸耸肩,说完,识趣地离开了。

姜临一脸落寞,看得骆叶有点心疼。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你怎么了?你跑得那么快,我还没有兴师问罪呢?”顿了一下,他又道,“你爸爸在找你。”

姜临没吭声。

骆叶想着自己是不是把她逼太紧了:“你先回家吧,有事我们明年再说。”

姜临正欲说话,她的手机却响了,是爸爸打来的,她直接挂断。

骆叶拉着她转身:“走吧,我送你去校门口。”

“不用了。”姜临看着骆叶道。

他怔了片刻,然后慢慢开口:“我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新闻,说是如果喜欢熊猫的话,虽然不能领养,但可以认养。大致意思就是你按时给动物园打钱、送食物,然后这些钱会花到你认养的熊猫身上,食物也喂给它,你就是它名义上的主人,可以定期去看望它。”

姜临一脸茫然。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还未说完,姜临的手机又响了。

骆叶皱了皱眉,选择放弃:“没什么,路上小心。”然后转身进了医务室。

回家的路上,姜临坐的爸爸的车。车一路开往城郊,停在一栋三层别墅门口。院子里长着一株雪松,枝繁叶茂,在寒冬里添了几分绿意。

姜临站在院子里看了半晌,姜昕城取了行李过来,见她还未进门,便问:“你有心事啊?”

“有点晕车,想吹吹风。”姜临声音干哑,喉咙也痒,说话吃力。

姜昕城点点头,没再追问了。

此时已经快到下午五点,落日的余晖偶尔显现。姜临眯着眼抬头,雾气氤氲,夕阳落在她的睫毛上,竟然有点梦幻。她的心情被骆叶的半截话搅乱了,脑子里更是糨糊一团。

做好准备了吗?

她头一回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她想去温暖他。她没办法让他的过去变得甘甜,但她愿意陪他承受未来的苦难。

姜临掏出手机,迅速从微信联系人里找出那个熟悉的名字,然后打出三个字:我愿意。

余生,她愿意被他认养。

信号圈转了三秒,文字才发送出去。

姜临捂脸,不敢再看手机,直接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再也不敢拿出来。

越临近年关,税务所就越繁忙,但苏琪特意请了两天假,提前一天开始准备女儿爱吃的菜。鸡汤在炉子上炖了一个下午,此刻盛出来刚刚好。

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模式跟大多数家庭一样,父亲严厉,母亲慈爱。姜临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跟苏女士的位置应该互换一下,比如此刻妈妈抱着她一遍遍撒娇,又是揉脸,又是搂腰,真想问问她几岁了,书房里那些获奖证书是从哪里来的。

姜临忍不住打断她:“妈……菜要凉了。”

姜昕城已经看不下去了,速速吃完上了楼。

客厅里就剩母女二人。

姜临坐在餐桌上吃饭,苏女士坐在沙发上帮女儿收拾行李。姜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奔向客厅,发现自己行李箱里的东西已经被苏女士扯出来了。

苏琪审视着女儿的表情,一脸严肃,姜临以为她要责怪自己,谁知她却笑出声来:“你有男朋友了?”

……这么直接的吗?

见姜临沉默,苏琪更是来了兴趣:“谁啊,隔壁阿南?”

姜临连忙解释:“胡说什么啊,我们只是发小。”

“那是我不认识的?”

姜临神色复杂,她拽过那条围巾就准备溜回卧室,身后的人还在追问:“什么时候带回家来见见?”

姜临脸颊绯红,因为走得太快,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苏琪赶紧上二楼进了书房,锁上门,紧张兮兮地问姜昕城:“临临是不是谈恋爱了?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以姜昕城对妻子的了解,她肯定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多半是道听途说,他无奈地道:“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跟我聊这些事?”

“你们不是在一个学校吗?姜教授,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关心你那些研究,要多关心关心家人。”苏琪怒道。

“好好好。”姜昕城回想起来,姜临参加创新项目比赛时,他就察觉到骆叶对姜临的照顾,再加上今天中午两人在他办公室的样子,他心里大概有了推断,“她也成年了,心里有数的,你别管。”

苏琪黯然:“能不管吗?临临那么单纯,咱们应该帮忙把把关。”

姜昕城虽然不像苏琪那样对女儿百般宠爱,但还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孩子的,遂点点头:“人现在就在我的实验室里,看得出来是个有想法的人。他本科是在国外读的,回到南大念的研究生,一点不浮躁,这点很难得。”

苏琪难得听丈夫夸人,乐不可支地道:“你们男人看人不准,干脆约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吧。”见丈夫脸色暗淡,她继续道,“这事关临临的幸福,你都得听我的。”

姜昕城拿她没办法,只得点头:“随便你吧,但有一点,别耽误我正事。”

姜临并不知道父母之间的盘算,她怀里抱着那条暗红色的粗线围巾,即便卧室里没开暖气,她也觉得温暖异常。

难得清闲,骆叶跟齐衍相约去白露演出的酒吧里打发时间。

此时已是傍晚,来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白露在台上唱完了两首歌后,去前台拿了一瓶威士忌和三个空酒杯。

白露今天的打扮跟以往不一样,一身纯白大衣,内搭粉色百褶长裙,脚上一双及踝短靴,显得格外清纯。骆叶用余光扫过去,见齐衍看得眼睛都直了。

白露避开人群,款步向他们走来。

这一幕,让骆叶想起了姜临。

唯一不同的是,姜临喜欢将头发高高扎起,编成一个麻花辫,多了几分可爱。

白露把酒往桌上一放,倒满了三杯,装作无事般跟齐衍打招呼。

骆叶端走一杯,避开尴尬的气氛,坐到了角落里。

骆叶回想起下午跟姜临说的话,他想他一定是魔怔了。他到底想要什么,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

乱花渐欲迷人眼,这花他招惹得太过了。

此时,一个女生绕过人群,不偏不倚地坐到骆叶对面。

商艺起先还有些尴尬,但她也大概了解骆叶的脾气,知道他对别人向来没有好脸色,这样想着,也就自在了些。她率先打破了沉默,甜甜地叫了一声:“骆学长。”

骆叶抬眸看了她一眼,算作回应。

齐衍和白露则各喝各的,顺便关注一下这边的情况。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还望学长不要介意。”商艺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泛着光亮,要是旁人早就醉倒在里面了,但骆叶淡淡地瞥过去,惜字如金地道:“你应该向姜临道歉。”

“姜临她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介意的。”

“介不介意是她的事,怎么做是你的事。”他平视着商艺。

“骆学长,这次期末考试有道论述题我有点疑问,能跟你探讨一下吗?”

“没空。”

骆叶低头品酒,大有逐客之意。

商艺看着他的眼睛:“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很喜欢肖勒最新出的一款香水,我托父亲从法国带回来一瓶,想送给你做礼物。”

“人的喜好会变。再说,我若想要那款香水,并不是难事。”骆叶淡眸微斜,带着凉薄。

商艺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够好了,你知道吗,有很多男生对我献殷勤,但我只钟情于你,为什么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骆叶问:“你喜欢我什么?”

商艺噎住,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只是觉得求而不得,心有不甘而已。”他一语道破。

气氛有点凝滞。

一旁观战的白露简直服了骆叶,微微心疼了一下系花,要是自己,早就受不了跑了,系花可真有耐心。不过也不怪系花,骆叶的长相跟气质,天生就招女生喜欢。

上初中时,班上大多数男生还没发育成熟,他就已经是风靡全校的冷傲男神。

齐衍目瞪口呆地道:“那些女生到底喜欢骆叶什么,这样缠着他不放?”

白露没有正面回答:“你还嫌自己艳遇不够多,想观摩学习?”

齐衍自找没趣,躲到一边玩手机去了。

正巧,骆叶的手机也在口袋里震了震。

他先是看清了联系人,才打开微信,三个字映入眼帘。

——我愿意。

骆叶怔住。

小丫头也不蠢嘛,原来她听懂了自己的话。

心照不宣的感觉,真好。

突然间,骆叶的心情大好,笑颜绽开,但也仅仅一瞬,转眼即逝。

商艺大概猜到了发信息的是谁。这样的差别待遇令她怒火中烧,她然不住开口质问:“姜临到底有什么好?”

骆叶放下酒杯看了她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冷漠中竟然掺杂着几分炫耀:“告诉你,你也学不来。”

“哪里?”

骆叶起身,扔下一句话:“就是气质甩你几条街而已。”

商艺低头,一眨眼,泪便落下来,楚楚可怜,让人不忍直视。而无情的人已离开那张欧式沙发,隐入闪烁的灯光中,像清冷的远行客,自始至终不曾回望一眼。

“电视剧”终,白露收回视线,又觉得于心不忍,便走到商艺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商艺认出了她,直接扭过头去。白露是姜临的室友,自然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

商艺心里有怒气无处宣泄,猛推了白露一把,傲然而去。

白露没有任何防备,脚底一滑向后倒去,却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扭头,跌进齐衍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里,心下一动。

白露贪恋这一刻的温暖,但也知道它并不属于自己,起身时眸光闪烁,吞吞吐吐地道:“我……去看看骆叶。”

姜临接到骆叶电话的时候,正靠在卧室门边若有所思。铃声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她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不该接,接了要说些什么,这种事她半点经验也没有。

纠结中,她食指误触,点了挂断。

等反应过来,她又懊恼不已,战战兢兢地回拨过去。

“嗯?”不知是不是电流的原因,骆叶的声音竟然显得格外温柔,语气里半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胆子大了,居然敢挂我电话。”

姜临迷迷糊糊地听着他的话,竟然听出了一丝丝……

爱意?

她怔了几秒。

大概是他平时对她太凶了,听到这么平和的语气,她都觉得格外难得。

“说话。”他催促。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姜临小声嘀咕。

明明这个电话是他打过来的。

骆叶在电话那头哼笑了两声。

姜临努努嘴:你这么得意干什么,好像征服了猎物似的。

“你既然不怕麻烦,那就算在一起了。”骆叶的语气依然很寡淡,像在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等等,就这样?

姜临忍不住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好像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难道她还想要这个冷得像冰棍一样的人,跟自己说情话吗?她赶紧摇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掉。

但她还是心有不甘,所以追问了一句:“你就这么笃定我会答应?”

“嗯。”电话里,骆叶顿了一瞬,“你命里缺我。”

……

“知道了。”她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红着脸低声道,“那我挂了。”

“你有事?”骆叶轻描淡写地问。

“没有。”

“没有的话,就再聊一会儿吧。”

姜临问:“聊什么?”

骆叶靠着酒吧外的长廊上,盯着脚尖,无所谓地笑了笑:“什么都可以。”

姜临艰难地吞了下口水,谁说禁欲系的男生不会调戏人。

瞧瞧,他多自然哪。

姜临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只手接电话,总觉得自己上当了。骆叶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盯着衣架上的围巾发呆,后来他咳嗽了一声,她连忙接过话,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地说了些什么,但他竟然没有不耐烦,耐着性子听完了。

手机烫着耳朵,而温柔的男声顺着电流灼烧着她的神经。

话题聊得差不多了,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姜临竟然觉得就这样听着他的呼吸声也很好。

半晌,骆叶开口:“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好像没有。”

“那你出来一趟吧,带你去个地方。”

姜临笑了。

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转头将整张脸埋进枕头里。

约会啊。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竟有几分柔情。

但想要溜出去并不容易,虽然她刚上大一,假期并没有什么事,但她总觉得母亲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在这个时间点,她要是告诉他们自己要出去一趟,肯定会暴露,所以她得寻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点。

早饭都吃过了,姜临还没找到恰当的时机。

谁知,苏女士一反常态,闹着要去逛街,美名其曰姜临去年的衣服不太合身了。姜临努努嘴,自己早就过了长身体的年纪,哪有合不合身一说。可转念一想,到了市区,就离骆学长近一些,到时候再找个法子溜走不迟。

这样想着,姜临便没拒绝。

都说女人是购物狂,姜临妈妈也不例外。在苏女士眼里,商场里的东西就像不要钱一样,哪儿人多她就去哪儿。姜临被苏女士拉着去试一件连衣裙,仅排队就花了半个小时。姜临焦急万分,好不容易轮到她了,她赶紧跑到试衣间给骆叶打电话,但没人接,她又赶紧换好了衣服出来。

淡蓝色的连衣裙,点缀着碎花,衬得她肌肤胜雪。

姜临的容貌虽然也算得上出色,但在同龄人里并不是最出挑的,她胜在气质和性格上,若再好好打扮,走在人群里也十分引人注目。

导购员一顿天花乱坠地夸,姜临妈妈的耳根子又软,价都懒得砍就去前台付钱了。姜临懒得脱下来,直接套了件淡鹅黄色大衣在外面。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一下刺到了她的神经。

姜临手里拿着太多东西,腾不出手从口袋里掏手机,便寻了个搁衣服的凳子,放下衣服才去看手机。

果然是骆叶发来的短信。

——我可能会晚点,你要是提前到了,就来实验室找我。

姜临央求苏女士走,但苏女士显然意犹未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刚好这里离你爸那儿不远,咱们去看看他再走吧。”

果然是亲妈,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姜临自然满口答应。

苏女士偷偷观察女儿的表情,见女儿没发现自己的算盘,忍不住心里窃喜。

GQ实验室位于一座CBD大楼顶楼,传言这栋楼里的所有企业都有一定的背景。而GQ实验室的赞助人是北市企业家族佟氏,这一点大家心照不宣。

两人到的时候正是午餐时间,实验室里空无一人,都到一楼的餐厅吃饭了,餐厅里乌泱泱全是人。

苏琪想着姜昕城肯定不会站到自己这边,又不能直接问女儿的男朋友是谁。她突然心生一计,在餐厅里轻呼一声:“姜临。”

果然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转过身看向这边,剑眉星眸,凝眸望着姜临。

苏琪突然笑了,眉目也舒展开来。难怪临临连小南都看不上,这小子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跟当年的老姜不相上下。

姜临本来在妈妈的叫唤声中身子一僵,十分尴尬,但看到骆叶看过来时,她眼底又闪过一抹笑意。她内心悸动,但很快调整好表情,随妈妈找位置坐下。

好巧不巧地,她坐的位置正好在骆叶背后。

两人背对着背。

餐桌之间的位置很窄,姜临向后靠着,甚至能感觉到骆叶细微的动作。她表面淡定地跟母亲说话,实际上注意力全在骆叶身上。

“哎,骆叶。”有人叫他,“我听说你女朋友也是南大的,还是个学霸。”

“还好吧。”骆叶轻笑,“我倒觉得她有点蠢。”

那人“嘁”了一声:“难不成你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她?”

骆叶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鼻息里溢出淡笑。

姜临听到这儿,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结了:哪有这样说自己女朋友的,我还觉得你桀骜不驯、飞扬跋扈呢。

姜临侧眸,假装弯腰在椅子下系鞋带,余光扫见骆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垂在椅侧。她心中有气,便伸手去挠他的掌心。谁知她的手指刚伸过去,就被他反握住了。

姜临深吸了一口气,丝毫不敢动。她瞄了一眼左右,见无人发觉,才松了口气,另一只手编辑了一条短信:“光天化日之下,你胆子够大的。”

“富贵险中求。”他很快回复。

骆叶握着姜临的左手,慢慢往上,手指钻进毛呢袖口,轻轻刮了一下她的手腕。就这么一下,姜临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她愤愤地发出一条信息:“你无耻。”

骆叶嘴角弯起来:“你再骂我,我就当众吻你,你信不信?”

姜临吓得连忙按了电源键息了屏。苏女士发现她的异常,狐疑地问:“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姜临就听到身后一阵颤动。

再笑,我就把你打晕,丢进锅里炖汤。

“出来。”手机再次震了震。

那双握着她的手松开,身后的椅子“咯吱”一声,骆叶已经站起来朝餐厅外去了。

姜临咬了咬牙,跟母亲赔笑:“妈,我去一下洗手间。”

苏琪笑笑:“去吧。”

这栋大楼姜临以前来过几次,还算熟悉。由于母亲的视线还在自己身上,她装模作样地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地响起。

“楼梯间右拐上来。”骆叶又发来信息。

姜临擦了擦手上的水,按照骆叶的指示,走到一条长廊的尽头,然后面前出现了两条路。大楼的右侧正在装修,不会有人来这里,而左侧人少,加上现在是午休时间,所以不会有人留意到她。

姜临选了左边,顺着一间间办公室走过去,尽头竟有一小片空地。那片空地正好处在二楼的位置,风景极佳。骆叶正倚在栏杆上,姜临的视线落在他的嘴角。

他明明没有笑,但眉眼里却有亮光。

他好像又熬夜了,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但他依然风采照人。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会让人发出“生刍一束,其人如玉”的感叹。

这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见面。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但一切已经发生改变,姜临并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她只知道,他是骆叶,是她爱慕已久的人。

自己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着自己,这是多难得的事。

虽然天气有点闷,但她的心境从未如此透亮。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仿佛点燃了她人生的一盏灯,不仅光明,而且温暖。

暗淡的天光下,穿白大褂的男生朝她点了一下下巴。

姜临小跑着过去,她本想在合适的距离就停下,没承想骆叶伸手一拽,她直接跌入他怀里。他外套敞开,刚好将她裹住。她仰头,看到他深邃立体的脸,不禁怔住。

“穿这么点就敢往外面跑,怎么连外套都不穿?”

餐厅里开着空调,她觉得太热,就把大衣脱掉了,出来时走得急也没拿上,身上穿的是刚在商场里买的连衣裙。

他瞟了一眼她的后颈窝:“新买的?”

姜临回神,问:“你怎么知道?”

“吊牌没拆。”

……

姜临窘得不行,小山眉皱成一团。她抬起手往后伸去,却怎么也够不着。因为她的动作,头顶的碎发剐蹭着骆叶的下颚,惹得他一阵发痒。

“别动。”骆叶呵斥。

他这样裹着自己,像裹着一条死鱼,她如何动得了。

突然,姜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哼笑。

“你笑什么?”

“来见我而已,还专程去买新衣服。”

姜临本想反驳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解释起来麻烦。

……

姜临腹诽:我看你得意得很。

“以后这条裙子只能见我的时候穿。”

“为什么?”

“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她莞尔:“不是我说,你这样也太霸道了,不像冷傲的你会做出的事啊。”

“你觉得我很冷傲?”骆叶垂眸凝视她。

姜临点头:“以前你跟我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他沉默了数秒,回道:“那你等着,以后有你暖的。”

姜临“扑哧”笑出声来,骆叶也重展笑容。

“骆大男神的热情,我可受不起。”她的声音低低软软的,“那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

“我喜欢你的事。”

“废话。”某人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她耳郭的碎发,忍不住摸了一下,“你每次见到我就跑,难道我很丑吗?”

姜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