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没力气,手脚软绵绵的,头却异常的重,肩头的伤口火辣辣的痛。我忍不住呻吟了声。
“醒了么?”
我偏过头,见晴明坐在我身边,很温和的微笑。是年老的那个。
我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是在室内,看天色已是早上了。我问:“我们回来了吗?”
他笑:“嗯。回来了。”
“唔,六合及时赶到了吗?”我试图坐起来,结果拉到伤口,痛得一疵牙。
晴明并没伸手扶我,坐在那里看了我一会,正色道:“你一早知道六合会赶来?”
我并没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随口应了声,还是努力地坐起来,侧过头去看自己肩头的伤。我身上的衣服已被换了,伤口也已包扎好了,但我刚刚这一动,似乎又挣开了,白色的布条下面有红色渗出来。我忍不住皱了眉,自从生日过后,我受的伤好像比之前一两年还要多。
正在郁闷,便听到晴明低低问:“为什么?”
我抬起眼来:“什么为什么?”
“欧阳小姐既然明知六合会赶来,明知有惊无险,为什么还要冲出来?”他问,一双细长的眼看着我,神色复杂。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阿天来了。
那狐狸也有一双这样细长的眼,也曾经看着我问,你怕那只吸血鬼吗?为什么明明害怕,还是要冲过去?
我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右肩,虽然有了新的伤口,但是,此刻在痛的,却好像仍然是他的那个牙印。
“伤口很痛吗?”晴明又问,“让我看看?”
“嗯。”我乖乖的侧过身去,让他解开绷带,清洗,上药,再重新包好。老实说,晴明亲手帮我上药,态度专注,动作轻柔,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正想说几句感动的话,却听他轻轻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
我怔了一下:“无谓的事情?”
“你明知道结果的不是吗?结果还要弄到自己受伤,难道不是无谓的事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淡淡的笑容,声音不急不徐,我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却听得有点不舒服,声音不由大了起来,道:“是,我是知道六合会来,我是知道有惊无险,但是,昨天晚上身临其境,看到那样危急的场面,我还是忍不住。因为知道结果,就漠然旁观,见死不救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你要说我自不量力也好,说我冲动没脑子也好,如果时光倒转,我看到人家拿把刀冲向你,一样会过去拦。”
晴明等着我说完,依然那样不疾不徐轻轻道:“如果你出事怎么办?如果你死了怎么办?为了一件明明知道结果的事情……”
“如果明明可以做什么,却没有做,我说不定会后悔一辈子。”我打断他,“我的确不是很聪明,有时候胆子也很小,也会很怕死,但是,如果要一辈子生活在后悔里面,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去——”
“禁声。”晴明竖起一根手指来。
我的声音都被封回去,只好努力的睁大眼瞪着他。这家伙真狡猾,居然又对我用咒。
晴明笑起来:“不要轻易的说那个字啊。”
我翻了个白眼,不是他先说的吗?
晴明笑着伸手抚上我的脸:“欧阳小姐你还真是一个随时都会让我很意外的人。”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看。他解了咒,笑道:“不管怎么样,昨天晚上欧阳小姐救了我呢。”
我哼了声:“只是做了件无谓的事情啊。也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安倍晴明大人哪里轮得到我去救。”
“生气了么?”
我又哼一声,别开脸。
他又轻轻问:“如果昨天晚上是别的人,你会不会去救?”
“那就要看那人讨不讨我喜欢了。我可不是博雅那种烂好人。”虽然刚刚是那么说,但命毕竟只有一条,若搭在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身上,岂不是太浪费了。
晴明静了一下。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名字,连忙轻咳了声,试图转移话题:“那个,青龙和玄武还好吗?”
“他们没事。”晴明道,“不过我有件事很好奇,欧阳小姐为什么在那时候要把剑收起来?”
“不是我自己想收的啊。”我又不是白痴,强敌当前还自己把武器扔了。我叹了口气,把玉如意的事情告诉他,省略了我许的愿望,只说是生日时人家送的礼物。顺便掏出来给他看。
晴明伸手来拿,才一碰,便触电般缩了回去。我很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欧阳小姐没觉得烫么?”
我摇摇头。哪有烫?凉丝丝的摸着很舒服啊。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告诉别人玉如意的事,连阿骜都不知道。难道这东西别人碰不得吗?晴明没再伸手,只是盯着看了一会,问:“真的是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呃,估且算是吧。但是,就好像你看到的一样,虽然它会给出我当时最想要的东西,却总会在紧要关头摆我一道。我总觉得太过危险,一般都不太想用,能自己做得到的,或者能用别的办法解决的知,都不会去动它……”
晴明又看了我一会,笑了,“所以说,欧阳小姐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一般人而言,很难抵制这样的**吧。你居然一点都不想依赖它。”
依赖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如果真的什么事都靠这个的话,到时可能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就算会很方便,但有时候副作用未免太大了。而且,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才比较有乐趣不是么。”
晴明点点头:“说得也是。不过,欧阳小姐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谨慎呢。”
“吓?”为什么又说到这种问题上来了?
“对第一次见面的阴阳师说出自己的名字,又随便对人说出这样的秘密来。”
“因为你是晴明大人啊。”我笑起来,重复了上次见面时说过的这句话。
晴明也笑,轻轻道:“像这样的宝物,就算是我,说不定也会起贪念啊。以后还是不要跟人说比较好。”
我点点头,正要说话时,天一从外面走进来。“神子派来接欧阳小姐的人到了。”她看了看我的右肩,“欧阳小姐要去么?”
重新上过药之后,伤口已没那么痛了。只是还有些不太好动,只能勉强抬起前臂。
晴明道:“要不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我摇摇头,站起来:“我要去。”
我也不知自己还会在这里呆多久,也不知下次跳食骨井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过来这里,自然要抓紧时间去看八叶的帅哥们啊。
可能是领教过我的固执,这次晴明倒没再坚持,让天一帮忙我穿好衣服,道:“下午还要再上一次药,记得早点回来。”
我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好。”
来接我的是赖久。这英俊的武士如我印象中那样沉默,恭恭敬敬地守在牛车旁边。
天一送我出来,向他交待说我昨天驱鬼除灵时肩膀受了伤,小心不要碰到,不要让我太辛苦,下午要上药,早点送我回来之类。
我叹了口气:“这么不放心的话,不如干脆跟着我去算了。”
天一回过头,很温柔地笑:“不放心的人可不是我啊。”
“啊,要是晴明不放心的话,岂不是更简单,随便叫个式神跟着我就是了。”
她又笑:“欧阳小姐怎么知道他没有这样做?”
“耶?”我眨了眨眼,往四周看去,一面问,“谁?谁跟来了?”
一道青光闪过,青龙出现在我身侧,一脸不耐烦地表情答:“我。”
我盯着他怔了一两秒,这家伙昨天明明伤得比我重,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为什么我的右手还不能随便动,他看来倒是生龙活虎?
他不耐烦的皱了眉:“看什么?”
“请再等我一下。”我向赖久说完这句,转身就往回走,一面叫,“晴明,换人换人。”
他正拿了本书坐在廊下看,见我回来便放了书,轻轻地笑:“换什么人?”
我也不知青龙有没有跟过来,顺手就向旁边一指:“我不要这家伙跟着我。”
晴明侧过眼:“谁?”
“青龙那个笨蛋啦。”
“我没让他跟着你啊。”
我楞住,眨了眨眼。然后又四下里张望,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难道我刚刚看错听错?
晴明脸上浮起很明显的戏谑的笑容来。
我鼓了鼓腮帮:“算了,我出门了。”
他点点头:“路上小心。”
赖久扶我上车,果然很小心的避开我的伤处。我笑了笑,道了谢。他点点头,将帘子放下来。
有只手从后面轻轻搂过我,我反射性地抓着那只手就想给他个过肩摔,结果右手使不上力,人没摔动,反而又压到自己的伤口,痛得倒抽一口气。
“哦呀,看起来是只有爪子的小猫呢。”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来,无限**。
我松了口气,放松下来,扭过头去,果然看到友雅大人俊逸的面孔。于是挑眉笑了笑,“友雅大人应该先打个招呼嘛,吓我一跳。”
“哦,小姐你知道我?”他也挑起一条眉来,上下打量我,似乎有些评估的意味。
“嗯,知道啊。”我一面应着声,一面坐直了身子,去看自己的肩。伤口还在痛,不知是不是又挣开了。
“哦呀,小姐真是有趣的人呢。”友雅轻轻笑着,“从神子的世界来,认识晴明大人,会驱鬼除灵,还能一口叫出素未谋面的人的名字。”
“素未谋面么?”我也笑,那可不一定,他没见过我,不代表我没见过他啊。
“像小姐这样的可人儿,如果见过,我肯定不会忘记的。” 友雅伸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声音温柔,温热的呼吸拂上我的皮肤,连心都跟着痒起来。
但是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抓住,整个人也跟着被甩出去,摔在车壁上,重重的一声响。
“友雅大人。”我惊呼了声,过去扶他,还好他只是摔了一下,并没有受伤。我扭过头来,瞪着那个突然出手的浅蓝色头发的高挑神将。“你这笨蛋,想干什么啊?”
牛车停下来,赖久一手握刀,一手挑起帘子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摇摇头:“没什么。”
他没回话,也没动,只看着友雅。
友雅笑了笑:“没事。继续走吧,神子还等着呢。”
赖久这才点点头,退了出去。我翻了个白眼,我就那么不可信吗?
车再次行驶起来,友雅看着我刚刚看的地方:“有谁在那里吗?”
“嗯。”看起来他好像看不到的样子,我只好介绍,“晴明的式神。十二神将的青龙。”
“哦,神将啊,真是久仰大名了。”友雅笑了笑,“看起来晴明大人很不放心小姐你呢。”
“不是晴明派来的。”我没好气地瞪着那只像尊门神的神将。“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龙皱着眉,也瞪着我,表情臭得像黑面神:“要问他想干什么,或者你们想干什么才对吧?”
“我们哪有想干什么?”
“你这女人——觉得被男人那么轻佻的对待也没什么吗?”
吓?搞了半天,原来这家伙居然是来捉奸的吗?我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偎到友雅身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过脸来,挑衅般看着青龙。
他的脸色果然愈加难看,对着我咬牙切齿,“你——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晴明吗?”
吓,还是来帮晴明捉的?我笑:“我是喜欢他啊。”
“那你……居然还和别的男人——”
我用鼻子哼了声:“你喜欢樱花吗?你喜欢梅花吗?你喜欢紫藤花吗?你喜欢紫阳花吗?”
青龙怔在那里,我继续道:“难道你喜欢上一种花,在别的花开放的时候,就要闭上眼捂上鼻子不看不闻吗?”
“你难道——你简直——不可理喻。”神将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刷的不见了。
我靠回车内柔软的靠垫上,呼了口气。他是在为晴明抱不平吗?还真是忠心的式神啊。说来也是,我突然跑出来说喜欢晴明,对他们来说,刺激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友雅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说话,这时才轻轻问:“走了么?”
我点头:“嗯。”
友雅轻轻地笑:“他很生气?”
他看不见青龙,自然也应该听不见他说话。我只好又点头:“嗯。”
友雅又问:“那么,小姐你在意他生气么?”
我闭了眼,用鼻子发了个音。再怎么说,昨天晚上才见到的人而已,何况还一直摆张臭脸给我看,拎着我飞又扔我下去,能有多在意?
“哦?”下一秒,就感觉友雅的声音已近在耳畔,柔若春水,“那么,在小姐看来,我是什么花?”
我怔了一下,扭头看向他。这俊逸男子的眼里全是笑意:“以花喻美人的话我常听说,但却还是第一次从女人口中听到呢。”
我轻咳了声:“我随口说说而已。”
“那么,也是随便亲亲而已吗?”他指着自己的脸,露出一副落寞的样子来,“还真是令人伤心啊。”
我只好又咳了声:“因为是友雅大人才亲的啊。”
“不是为了气那人吗?”
“有一点。”我笑,“但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其它的人,我就不会这样气他呀。”
友雅用他的扇子遮了半张脸,挑起眉来:“哦?”
他这样的表情**了我,于是我拂开他的扇子,吻上他的唇。
友雅有一瞬间的惊诧,然后就拿回了主导权。濡湿的舌伸过来,舔舐我的唇瓣,我微微张开口,他便伸进我的嘴里,蛇一般纠缠。舌尖传来阵阵酥麻,我忍不住轻轻呻吟了声。
友雅放开我,伸手抚上我的脸,拇指轻轻在我的下唇上摩挲,声音低哑迷人:“虽然说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小姐你和神子还真是截然不同呢。”
“人和人之间,又怎么可能完全一样?”我笑,微微眯起眼来看着他,“友雅大人喜欢哪一种呢?”
“就像小姐刚刚说的,喜欢寒梅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喜欢春樱?”他托着我的脸,再一次低下头来。
牛车就在这时停下,赖久的声音在外面说:“到了。”
我们才进门,元宫茜就一路小跑的迎过来。先跟我打了招呼,然后向友雅笑道:“友雅大人也来啦。”
友雅温和地微笑:“神子今天也很精神啊。”
“嗯,没想到你和欧阳小姐一起来了呢。”
友雅道:“我在路上碰到赖久,他说要去接神子的同乡,我很好奇,就一起去了。”他扫我一眼,又笑,“果然是很有趣的女孩子呢。”
我亦回了他一个笑容,天真已急切地说:“我有些事情想问欧阳小姐。”
元宫茜扯扯他:“天真。”
我笑:“介不介意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赖久这时点点头道:“欧阳小姐有伤在身,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有伤在身?”元宫茜一面领着我向里面走,一面问,“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说:“昨天晚上跟人打架了,挨了一刀。”
元宫茜睁大眼看着我,赖久在旁边补充:“是帮着晴明大人退治恶灵的时候受的伤。”
我还是对晴明早上那些话有些耿耿于怀,顺口就顶了句:“赖久大人说笑了,晴明哪里用得着人帮忙?我自己手痒又不自量力冲去讨打的而已。”
旁边友雅“卟”的笑出来,轻轻晃着扇子,“欧阳小姐跟晴明大人关系很好呢。”
“耶?”
“我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说他呢。那位阴阳师啊,几乎已到了神的地步了。”友雅轻轻的笑,“老实说,我都有点不敢见他,好像在他面前什么也瞒不住一样。”
大概是吧,晴明那样一双眼睛,真的像是什么都能看透一样。
友雅继续道:“我听永泉大人说,欧阳小姐是晴明大人三十年前的故知。但是,无论怎么看,小姐都不会超过二十岁的样子。”
他提到这个,天真和小茜不约而同的又看向我:“欧阳小姐。”
这时我们已走到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房间。各自落座之后,我才轻叹了声:“我的确曾经来过这里。据说是在三十年前。但是,在我们那边,大概是十几天以前吧。”
一屋子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我。
于是我只好进一步解释:“我在十几天前来过这里,认识了晴明。然后我就回去了。昨天我再过来,就到了现在。晴明说,距他上次见到我,已过了三十年。”
一屋人又很诧异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天真才问:“欧阳小姐你是怎么过来的?”
“从一口井里过来的。”
元宫茜连忙道:“我们也是被人从一口古井里拖过来的。”
这个我倒是记不太清楚了,莫非所有的井都连接着另一个时空?天真跟着就问:“那么,欧阳小姐你又是怎么回去的?”
“还是从那口井里跳回去的。”
天真刷的站起来:“那口井在哪里?请你带我们过去。”
我怔了一下:“现在?”
“嗯,拜托你。我们到这里这么久,也不知那边现在怎么样了。而且,我妹妹兰被鬼族带来这里已经三年,她现在——”
“天真,你先冷静一下。”友雅轻轻开了口,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的不正经。然后转向我,正色道:“欧阳小姐,你确定你说的那里可以回去你们的世界吗?”
我点一下头:“我的话,绝对可以。但是,我不确定别的人是不是行得通。”
听到这句话,天真果然安静下来,看向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那口井,有点……抽筋。”我想了一下,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为了方便他们理解,跟着解释。“我试过和别人一起跳进那口井,但有时候能一起到达另一边的井底,有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能过来另一个人却留在原地,有时候则两人分别落进了不同的时空。”
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我继续道:“而且,虽然回去的时候几乎都在我家附近的那口枯井没错,但是从我家那口井出发的话,则很难得会落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比如说,我有去过平安朝,战国时期,也去过幕末和明治时期。也就是说进入那口井之后,时间和空间就完全不受我本人控制了。”
我说的这些时代友雅赖久他们大概没什么概念,元宫茜天真和诗纹却很清楚,互相对视了几眼,神色越发地复杂起来。
过了一会,天真抬起眼来看着我,目光很坚决:“也就是说,不跳下去的话,是不知道结果的对吗?说不定可以回去呢?”
“天真。”元宫茜叫了他一声,“但是,如果掉到更奇怪的地方……”
天真激动起来,大声道:“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藤姬公主是说如果能召唤到龙神,就能让我们回去,但是怎么召唤?会有什么后果?这些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八叶都没能聚集,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去?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你难道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耶?他们还没找齐八叶?我抬起眼,看向在座的人。果然天真和赖久的龙之宝玉很明显,但友雅却似乎还没有。
友雅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在往他领口飘,向我露了个很暧昧的笑容。伸过手来,在我放在裙边的手上轻轻捏了一下。
我们本来坐得很近,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天真身上。所以并没人发现他的小动作。我却忍不住轻轻咳了声,友雅大人好像误会了呢,我就算再怎么好色,也不会这样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吧。
谁知我一咳嗽,大家的目光又盯到我身上来。我怔怔地眨了下眼,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友雅轻轻笑了笑,道:“我很能理解你们想回家的心情。但是,是否应该多考虑一下?”
天真哼了一声:“有什么好考虑的?”
友雅道:“的确,神子也好,八叶也好,保护平安京的责任也好,似乎都是被强加在你们身上的。莫明其妙的被带到陌生的地方,又被强行赋予重大的责任,的确是很辛苦,如果换成我,说不定也会不乐意呢。”
元宫茜微微皱了眉:“友雅大人……”
友雅抬了抬手,打断她,继续道:“所以,如果你们真的执意要走,我也没什么立场阻止你们。但是,请你们稍微为欧阳小姐想一下好么?欧阳小姐昨天晚上和怨灵战斗受了伤,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你难道想让她这样子带你们回去?先让欧阳小姐好好地养养伤怎么样呢?也不差这几天吧?”
我忍不住想翻白眼。这也是只老狐狸。意思明明是在说,你们责任重大,现在走不得。连欧阳这样的外人都在和怨灵战斗,你们身为八叶和神子,怎么好一走了之?却只拿我的伤说事,赚人同情,引人内疚。就算不能打消他们要跟我走的念头,至少也多几天周旋的时间。
我狠狠瞪他一眼,他轻轻张合手里的扇子,目光斜向天真和元宫茜,并不理会我,也不知是不是真没看见。
天真却果然开始面有愧色,向我鞠了一躬:“抱歉,我——我真是太急躁了。”
这也是个单纯到单细胞的家伙。我笑了笑:“没什么。”
于是话题就从这上面扯开,几个人各怀心事表情各异的闲聊了一会。我起身告辞。友雅送我。门口备了牛车,我皱了一下眉。
友雅问:“怎么了?”
我笑了下:“走走如何?”
他打量我一下:“欧阳小姐的伤不碍事么?”
“我受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腿。”
友雅笑起来,轻轻一伸手:“那么,欧阳小姐,请。”
天空晴朗明丽,远处起伏的山丘呈现出凝重的灰紫,在阳光的照耀下升腾起蒙蒙雾气。而满树的樱花此刻就像是盛装的舞姬,展露出最鲜妍妩媚的姿色。
微风带着花草的香气拂面而来,我闭了眼,深吸了口气。
友雅在我身边,低声漫吟道:“春霞氤氲山樱盛,相看两不厌,汝亦娉婷烂漫中。”
我笑,侧过脸看着他:“是和歌吗?”
他点下头:“嗯。”
我低声重复了一遍,笑道:“友雅大人真是太抬举我了。”
“是真心话啊。”他说,伸手轻轻搂过我,“像欧阳小姐这样的美人永远都看不厌呢,让人恨不得永远把你留在身边。”
“嗯。友雅大人果然很会哄女孩子呢。”我靠在他怀里,轻轻地笑,“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可能带走元宫茜的。”
他搂着我的手紧了一下,脸上却依然是温柔的笑容:“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说不定我是真的被你迷住了呀。”
“友雅大人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可能会真的想把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留在身边?但是小茜不一样,她对你来说,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不是么?她若走了,大人你,或者说整个平安京,只怕都会有麻烦吧?”我微微仰起头来,看着他。
他低头在我唇上轻吻了一下:“欧阳小姐你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呢。”
我笑,回吻他:“多谢夸奖。”
他咬着我的耳朵,轻轻道:“天色还早,要不要去我那里?”
“不要。”我从他怀里挣出来,“我答应晴明要早点回去的。”
他微微皱了下眉,但很快就松开了,笑道:“突然觉得,或者我们是同一类人也说不定。”
“嗯?怎么说?”我一面向前走,一面问。
他跟上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轻轻问:“欧阳小姐你有真正爱上过什么人吗?”
我怔住,扭头看向他。他继续道:“有爱一个人爱到只要看到他就好像喝了蜜,一时看不到他就心痛得好像要裂开的地步吗?有爱一个人爱到想独占他,想长长久久一生一世一直在一起吗?”
我沉下脸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吧。”他又轻轻笑起来,“但是,可以轻易的喜欢一个人,可以和很多人逢场作戏,也可以对任何一个你觉得顺眼的人好,对么?”
我的心突然乱起来,不想再继续这话题。正好看到前面不远有个渔人走过,手里拎着几尾白色的鲜鱼。我连忙抓着友雅的手问:“友雅大人,有没有带钱出来?”
“你要做什么?”
“我想买鱼。”我笑,“就当你刚刚拿我做借口的补偿吧。”
他看了我一眼,很无奈的垂下肩,开口叫住那个渔人,买了鱼给我。又趁机凑在我耳边道:“就算你能逃开我的问题,逃不过自己的心哦。”
我拎着那几尾还活蹦乱跳的白鱼,露了个灿烂的笑脸给他看:“有些事情,想来想去也是解决不了,又何必自寻烦恼?想多了容易老哦。”
友雅笑起来:“说得也是。那么,等你伤好了,我带酒来,我们一起去看樱花吧。”
我重重点下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