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魔性之子

【星期一的课间,正要去找高见泽交美术社的申请书时,在走廊里被F4叫住了。

西门双手抱胸,上下打量我,啧了啧嘴:“我听说你是个男人呐,欧阳。”

我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道明寺,笑了笑:“啊,有时候是。”

他也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道明寺,“是在某人产生幻觉的时候么?”

道明寺涨红着一张脸:“我确实——”

西门伸手搂了他的肩:“安啦,阿司,你前两天是太紧张一点了啦。”

“我没有——”道明寺指着我大叫,“她昨天明明是——”

我微微偏起头,等着他往下说,他却在那里是了半天没是出个所以然来。我今天没穿裙子,但是穿了件紧身的T恤,只要不是瞎子,谁都不会把我当成男人吧。

“怎么可能?”道明寺皱着眉看了我一会,忽的冲过来,伸手就往我胸前摸去。

“喂,阿司。”

“你想做什么?”

西门和美作一面叫,一面伸手去拖他,没拖住。我侧身避过他就一脚踢了过去。他闷哼一声,连退了几步,捂着肚子蹲在那里。

那边两个连忙跑去扶他。

“你还好吧?”

“阿司,那种事情,不是在这种场合可以做的啦。”

“抱歉,欧阳。”西门走过来,赔着笑,“那家伙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少根筋。”

“算啦,我知道他是个没大脑的白痴。”我翻了个白眼,准备不理他们,先去把申请书交了。西门却看到我手上的纸,伸手抽了过去,“申请书?你这种时候才想要加入社团?”

“唔。”

“美术社?”西门看着我,皱了眉,“你干嘛加入这么冷门的社团啊?美术社根本没几个人了。”

所以高见泽才会想找人加入?我也微微皱了眉,从他手里把申请书拿回来。那边美作已插了嘴:“你还是不要去吧,人家说,美术社是受了诅咒的哦。”

“耶?”我转过脸来看着他,“怎么回事?”

“有那家伙在嘛。”美作的样子,就好像沾到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听说只要一和那个人沾上边,都会遭到报应呢。”

“啊?谁啊?”

“据说就连私定下议论他,都会被诅咒呢。”西门接上去,“美术社也好,班上也好,出了好几次的意外。所以有他在,美术社的人就陆陆续续都退了。”

“耶?”越说越神了,我正在心里那一堆名字里排查时,一直没出声的类突然插了一句:“二年级的,好像是叫高里还是什么的。”

“高里要?!”我脱口而出。

“啊,大概吧,欧阳你听说过啊?”

“很有名的呢,神隐少年。”

“算了算了,不要再说他了,总感觉一提到这个人,背后就冒阴风,怪不舒服的。”

“哈哈,原来你真的怕啊。”

那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话题扯远了。我却还沉在那个震惊当中。

高里要吗?

那只戴国失踪的黑麒?

要去美术社的念头,突然变得无比急切,甚至不顾F4还在那里闲聊,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往高见泽的办公室跑。

“欧阳。”道明寺的声音在后面叫了声。

“我赶着去交申请书,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啊。”我头也没回,只扬了扬手,就跑远了。

高见泽对于我突然变得很热切的态度有些不理解,但对于他所负责的美术社终于有了新人还是很高兴的。我说想见尽快见到其它人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于是当天下午的社团活动,我便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魔性之子。

安静的男孩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画架后面。每一颗扣子都系得很好的校服。一头短发黑得就像黑曜石溶液浸过的一般,单用想的,已有很好的触感。白晳的脸,眼睛微垂着,就好像连老师介绍我给大家的声音都没听到,只静静地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高见泽介绍完,我向大家打了招呼。美术社的人不多,彼此间关系像是都很冷淡,只略打了个招呼,便各自画自己的画去了。

高见泽很无奈地咳了声:“美术社最近有些很不好的传闻,陆续退了一些人,剩下来的像是都不怎么爱说话,你不要介意。”

想想随口一句话,说不好便丢了性命,我也会变得不爱说话呀。

高见泽指着教室里横七竖八放着的画架:“这里空的画板画架很多,你随便用好了。”

我连忙点点头,随意挑了一个,贴上画纸。高见泽在后面教我一些基础知识。间或在教室里走动,给大家做点评。

我听到他走过高里身边的时候,说了句:“唔,你是不是也可以尝试一下,画画现实的东西呢?”

少年干净而温和的声音回答:“是,老师。”

没过多久,有个学生跑来找他,说是要开会,于是他吩咐几句,匆匆的走了。

我看他出了门,几乎是立刻就跳起来,向高里那边走去。

“啊,那个——”

本来坐在我旁边画石膏像的女孩子突然轻轻的叫了声。

“叫我吗?”我回过头看着她,她已红了脸,眼垂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嗯。”

一开始注意力都被高里抓住了,我这时才看清,这个清清秀秀文文静静没说话先脸红的女孩子,居然是麻生绮罗。我在她面前停下来:“什么事。”

“那个……”她的声音愈低,“你最好……不要去那边……”

我想我知道她说的那边是指什么。抬眼看过去。果然高里的周围,就像是有个无形的隔离带,美术社的人虽然散落在教室各个地方,唯独他周围五步,一个人也没有。我不由得皱了眉。

“那个……他……很可怕……”这句话已低如蚊呐,要很费劲才能分辨出来说得是什么。

我拍拍她的肩:“没关系的,事情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

绮罗很明显的缩了一下,抬眼来看了我一下,然后很快地又低下头去,红着脸,再不说话。

于是我在一片异样的目光里向高里走去。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只一惯地静静默默地画着自己的画。

我站在他身后,目光越过他的肩,看向他的画布。

他画得是油画,色彩用得很重,对比鲜明。画得像是一个古典图案里的莲花,正方的画面,四角各一块三角形,中间好像棱形一般的一圈,再中间,是一个圆点。

我第一眼,便确定了这是十二国的地图,不由得轻轻地问:“你,还记得吗?”

他的笔一顿,然后侧过眼来看了看我。温润的眼漆黑如墨,嘴角带着一丝不知能不能算是笑容的礼节性的表情:“学姐。”

“哦,原来你有听到高见泽老师的介绍啊?”

他淡淡地应了声,也不再说话,只专注地在画布上涂抹。

我看了一会,试探性地又问:“你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他摇摇头,声音带着点淡淡地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画面总是自己在我眼前浮现,却总是很模糊,像隔着层雾。每当我想去看清楚时,就会觉得头很疼,然后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如果我在这里多嘴,会不会改变十二国的历史?

我这样想着,心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于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上画面右上角的小三角形,轻轻道:“这里,是戴极国。”

高里的身子蓦然一震,扭头看着我,目光里的神色是一片迷惑。

“想起来了吗?”我问。

他眼中的迷茫之色愈重,然后慢慢地就变成了痛苦。高里扔了画笔,捂着头,呻吟。

画室里其它的人忽滴**起来,然后一个个面如土色逃也似地离开了。

我伸手一把紧紧地抱住高里,吸了口气,用我最温柔的声音轻轻道:“如果痛苦的话,就不要再想了。”

反正应该过不了多久其它的麒麟们就能找来的。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像是有一点依恋,却还是轻轻地挣开我的手,轻轻道:“谢谢你,学姐。”

这个连亲生母亲都不愿意拥抱他的可怜的孩子。我看着他,“想那边的事情,对你来说,很难受么?”

“不。相反的。很温暖。”他转过去看着那幅画,目光很复杂,有一点茫然,有一点甜蜜,有一点幸福,但更多的,是伤感。他幽幽道:“我想,那边肯定有个很重要的人,我总是觉得,我不快点回去不行。但是,却完全想不起来其它的任何事情。我努力的,努力的想要记起来,可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重要,我却把他全都忘记了。这一点,才叫我痛苦。很痛……”

声音缓缓地低下去,我几乎就要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哭出来,但是他并没有。白净的脸上,只有一抹静静默默我说不上来是什么的表情,而他这表情却像一根刺,狠狠地在我心底扎了一下,我忍不住握了他的手,喃喃唤了声:“蒿里……”

“抱歉,学姐。”他看了我一眼,“真是不好意思……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是却觉得学姐是可以信赖的人,不自觉的就说了那么多的话……”

“没关系。”我笑了笑,“我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话。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尽管和我说。”

他静了一会,淡淡地露了个笑容——到这时候,这个嘴角上扬的角度,才可以称为笑容——轻轻道:“谢谢。”

我才想再说什么,已有个人大叫着我的名字,跑进来。

我站直了身子,才看清楚是道明寺,招呼还没打,人已被他拖到身后。小卷毛的大少爷一手扶着我,一手指着高里,口里还喘着气,显然刚刚跑得不慢。

他喘了口气才叫道:“不是警告过你吗?怎么才第一天来就和这小子扯上关系了?你这白痴女人的脑袋是干嘛用的?一点记性都没有吗?还是故意找死——”

高里看着我们,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想来是早已听惯了这种话。我向高里露了个歉意的笑容,将道明寺拖出美术教室。

“喂,你干什么?”

“我要问你才对吧?”我盯着他,“你干什么这样心急火燎地跑来,还当着人家的面说那种话?”

“我听说你故意跑去和他说话,而且还把他搞得很痛苦的样子,怕真的会有诅咒这会事啊。”

我叹了口气:“那你刚刚对着他说那种话,难道就不怕?”

他静了一下,看着我,很久才道:“和你一起,就不怕。”

我也静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明寺,你没必要这样对我。我们两个,不可能成为——”

“我知道。”他打断我,声音有点闷,但语气很笃定。

我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于是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他伸过手来,轻轻地抚上我的脸:“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和其它男人亲热,你躲我,甚至骗我,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也气过,恼过,可是啊,欧阳。”他顿了一下,温热的掌心贴上我的脸,“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就没办法当我没听到没看到啊。”

有这样一个男生,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眼神跟我说这种话,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是——我笑了声:“所以怎么样?你想要我对你的这种感情做出怎么样的回报呢?”

他反而怔了一下,“欧阳……”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轻佻的在他身上磨蹭,轻轻吐息:“用我的身体么?”

道明寺的背突然僵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推开我,涨红着脸,吼了句:“欧阳桀,你这天下第一大白痴。”然后就飞快地跑走了。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方面来说,道明寺家的少爷和西门家的少爷,还真是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而我,貌似自从阿天住到我家之后,对这样的事情就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我被那只狐狸带坏了。

回家的时候,已经平日要晚,路上的人不多了。我慢慢地骑着车,一面回忆高里是几时回去的,貌似还是延王来接他的吧?正想着呢,就到了十字路口。红灯,我停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数着对面记时器上的数字,然后就看到了高见泽。

他骑着机车,以赛车的速度直冲过来,像是根本没看到前面的红灯似的。我皱了眉,什么事急成这样?对面又不是没有车,这样闯红灯太容易出事了呀。

等一下,好像有点不太对。

高见泽冲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到一只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白生生的手,正搭在他的手上。

“汕子。”我反射性地大叫了一声,“白汕子!住手。”

那只手忽滴缩回虚空里,高见泽的车在冲出人行横道那一瞬间转了弯,摔在路边的绿化带里,高见泽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我连忙放了自行车跑去扶他:“老师,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他在我的扶持下坐起来,将防风眼镜推到头顶,看着那辆摔在旁边两个轮子不停空转的机车,脸色发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边上围过来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摔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叫救护车?”“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刹车失灵了吗?”“大概吧,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故意闯红灯的。”

高见泽勉强站了起来,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大碍之后,就走向自己的爱车,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就露出很不解的样子来。

车没问题。

那是自然的,有问题的是那个被泰麒带到这边来的女怪。

我凑过去问:“老师,你没事吧?是不是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高见泽想了几秒钟,没有反对。

于是我陪他去了医院。

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没伤到骨头,只有些小擦伤。但是高见泽坚持做了神经方面的检查。他很在意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刹不了车的错觉。

结果是一切都没问题。

医生说大概只是因为太疲劳太紧张,叫他以后工作不要太辛苦,精神尽量放松点。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高见泽叹了口气。

我想,作教师的工作强度大概还没有令他觉得自己精神上有问题才是,那么就是那一边了。我试探性地问:“藤井先生那边怎么样?”

“状态很差。昨天打了电话来,说很想要我过去。”

他燃起一根烟,看向自己的爱车,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骑。

“老师,你还是叫出租车回去吧。”我冲口而出。汕子之前虽然因为我那一声大叫缩了手,但谁知道她会不会干第二次?

“嗯,也好。”他打了个电话,像是请谁来接他还是帮他拿车之类,然后看向我,“欧阳,今天谢谢你了。”

“老师跟我客气什么。”

“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没关系,我陪你等等吧。”我推了自己的车,倚在上面,轻轻地笑。

高见泽笑起来:“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放心我一个人似的,我难道还需要你来保护?”

我的确是不放心。虽然知道如果汕子和敖滥真的要做什么,估计我也保护不了他,但如果我这样回去,而他又出了事,只怕我会一辈子不安心。所以,我想,我至少要等到他的朋友来吧。

讪讪地笑了声,我试图转移话题:“你要去吗?”

“去哪里?”

“藤井先生那里啊。”

高见泽皱了眉,烟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燃了好长一段,他才自嘲地笑了声,轻轻地弹了烟灰:“老实说,我不知道。”

“嗯?”

“有时候觉得,我是真的太宠他了。所以他总是觉得,要我帮他做这个那个,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甚至都从来没考虑过,我是不是真的都做得到……”他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这次也是,他状态不好,开口就叫我过去。根本都没想过,我的工作,是不是就是那样说放就能放的……”

烟燃尽了,像是烫了手,他忙忙地掐灭了,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又笑了声:“真是的,我跟你发这些劳骚做什么。不过欧阳你也很奇怪呢。”

“嗯?什么?”

“你好像,一直都不意外,不吃惊,不反感——我们的事……”

我笑了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难道告诉他作为一个同人女,没关系的尚能凑成一对,何况像他们这样本来就是的?

幸而这时高见泽的朋友已来了,寒暄几句。本来说要送我,但是不顺路,而且我的自行车也不好带,所以商量的结果是他载高见泽回去,我自己骑自行车回家。

分手没几分钟,我突然就闻到一阵涨潮海水一般的腥味,然后就感觉到有一双手扼住了我的咽喉。不至于窒息,但绝对不轻。

我差一点从车上摔下来,连忙用脚撑了地,伸手去扳扼住我脖子的手,艰难地说:“汕子,放手。”

“你知道我?”有一把很怪异的女声妖异地问:“你是敌人吗?你是王的敌人吗?”

“不是!”喉咙被扼住,我很费力才说出这两个字。

“这个气息……”汕子好像迟疑了一下,但并没有松手。

说话越来越困难了,“不论是泰王,还是泰台甫我都不会与之为敌的。”

“唔……不要碍我们的事。”

这句话说完之后,那双手便消失了,我大口呼吸。

夜幕深垂。

这条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人,昏黄的路灯一明一昧,其余都是黑暗。

我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当下没命地蹬车,只想早一分钟到家。

进门那一刻,感觉自己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几乎整个人瘫在来开门的阿骜身上。

阿骜被我吓了个半死,连忙扶我坐到沙发上,又倒了杯热茶来,连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说回来的路上看到高见泽出车祸,送他去医院什么的。

汕子那双手,只要再想起来便忍不住浑身发冷。

怪不得人们会那样对待高里。这种经历,一次都已经太多了,他身边的人,也不知经历多少次吧。

阿骜只当我看到熟人出车祸一时发悚,也没多问,去热了饭菜端来,柔声道:“别想太多了。吃点东西,然后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我只点头应声,乖乖照做。

阿骜一直看着我钻进被窝才从我房里退出去,过了几秒钟又推门探头进来道:“有事就大声叫我。我会一直在这里。”

我点头,他将门关好。

“是什么?”

细细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一扭头就看到阿天细长的眉眼,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他凑过来吻我,继续问:“是什么?叫你怕成这样?别跟我说只是车祸哦,那种话,只有阿骜那笨小子才信。”

“嗯,不只是车祸。”我看着他,突然有了个决定,“你能对付饕餮吗?”

“咦?”他像是惊了一下,“你说阿徹吗?”

“不是,另一只。”

“你今天撞上饕餮了?”阿天的眉挑起来,脸上的轻佻一扫而光,很感兴趣的样子。

“还没。”但是如果我想继续插手高里的事,估计距撞上它,也不远了。“你打得过饕餮吗?”

“要看它有多少年道行。”阿天笑,碧清的眼里流光溢彩。“不过我很有兴趣。我想跟阿徹比划一下想了很久了。可是伯爵禁止店里的人打架。”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好斗的?”我忍不住想翻白眼,换谁都会禁止吧。想想那里都是什么啊?饕餮,妖狐,三头龙……那要打起来还得了。

“时光太久,总要找点事情来做嘛。”阿天有点迫不急待的样子,切切地问,“它在哪里?”

“我还不知道,但肯定有就是了。”我斜眼看着他,“你明天跟我去上学吧。”

“嗯。非常愿意。亲爱的主人。”他很开心的样子,又亲了我一下。

我突然有点后悔,带这家伙去学校,到底是不是明智的举动?

教室的气氛貌似在我走进去那一瞬间凝重起来。起因在南野秀一看我的目光。

准确的说,是看向我身后的目光。

那里,有一只正在用隐身术的妖狐。

我忍不住也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什么也没有。这家伙用隐身术的时候,连我也看不到,根本不知他到底在不在。

只见南野的目光渐渐变成凛冽,然后用一种压低的,轻轻的,微微颤抖的声音道:“欧阳,你好像带了不得了的东西来呢。”

那声音里有种毋庸置疑的兴奋与斗意。

我不禁皱着眉,不但阿天,连一向温柔冷静的南野见了合意的对手都会忍不住有这种感觉吗?这就是所谓高手的寂寞吗?那么,杀生丸呢?会不会也会对和自己相当的对手比较感兴趣?

我不由得又回了一下头,还是看不到什么。但是腰上突然紧了紧,有什么抱住了我的腰。

我反射性的就给了一个肘拳,挥空了,耳边似乎有阿天吃吃的笑声。周围的人显然对我突然的动作很不解,一个个瞪着眼看我。

“看什么?没见过人家伸懒腰啊。”我翻了个白眼,放下书包,坐下。

达也卟的笑出声来:“你伸懒腰的姿势,越来越优雅了呢。”

我又翻一个白眼:“啊,因为我最近准备去练艺术体操。”

达也像是噎了一下,闭了嘴,扭头看向一边。

那边的毛利兰却突然接了话:“真的吗?欧阳你真的对艺术体操有兴趣?”

我也噎了一下:“吓?”

兰跑过来抓住我的手:“你有兴趣就太好了,昨天体操部的部长还想找我去帮忙呢。我是——”

“你等一下,”我打断她,“为什么要找你去帮忙?我们不是有体操之星浅仓南吗?”

“是啊,可是临时接到的通知,这次的比赛是格斗体操呢。浅仓她不会格斗吧?所以部长想找身材不错又能打的女生——”

“格斗体操?”

兰的话再一次被打断,这次是我旁边那个上杉家的笨哥哥开的口。达也睁大了眼:“我怎么没听她说过?”

那个女孩不想要他担心吧。我咳了声,还没说话,兰已再度开口:“欧阳,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从没有接触过体操,很紧张呢。”

“可是我也没有——”

“所以我们两个一起比较好啊。”

原来想拖我垫背吗?我忍不住又翻了白眼:“我才加入了美术社啦。”

“没关系啦,你要画画,多得是时间,但是比赛就是下星期了呀。去吧?”兰抓着我的手,很恳切的样子。我一时狠不下心来拒绝,只能说考虑看看。

然后老师进来,大家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阿天依然隐着身,但从不时会吹到我皮肤上的呼吸来看,是一直在我左右徘徊就是了。

前排的南野会不时的扭头来看一眼,直到连达也都觉得不对劲,推了推我,低低道:“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不时用那种眼光来盯你?”

天地良心,他盯的哪里是我?

我忿忿地盯了一眼旁边的空气,暗自咬了牙,我真不该就这样带他来学校的。

“唔。”达也突然呻吟一声。我莫明地看着他,他抬起眼,很委屈的样子:“喂,欧阳,就算我冤枉你,也没必要掐我这么重吧?”

我辩白:“我哪有。”

“难道我们中间还夹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

虽然没有看不见的隐形人,可是我们中间,明明夹着一只隐身的狐狸。我正想这样解释他会不会当我是疯子的时候,讲台上老师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目光如炬地盯着我们这一块。

于是我,达也,连带南野都坐正了身子,装出认真听课的样子来。

偏有一只不肯安份。阿天坐到我腿上来,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唇凑到我耳畔,轻轻道:“学校真是个好玩的地方呢。”

“下去。”我说。

“什么?听不清。”这狐狸一面装聋子,一面赖在我身上轻轻地磨蹭。

我的声音忍不住大起来:“你给我下去!”

刷的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都看过来。

我瞬间化做石像。

老师走下讲台来,推了推眼镜,用教鞭敲了敲我的桌子:“你刚刚说什么?”

“啊,我,那个——”我感觉自己的眼角微微**,一面找寻那只不知躲到哪里去偷笑的狐狸。不过,即使找到他,对我现在的处境只怕也没什么多大的帮助了。

老师的教鞭一指门外:“如果对我这么不满的话,你就不要上我的课了。欧阳桀,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我不知要怎么跟老师解释,只好咬了咬牙,站起来往外走。这只死狐狸,看我出去不收拾他!

达也跟着站起来:“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欧阳她——”

老师显然还在气头上,大声打断他:“想为她辩解的话,你也出去好了。”

我在门口停了一下,看到达也站在那里静了一两秒钟,然后真的居然越过那老师,也走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傻瓜。”

他板起脸来盯着我,过了几秒钟,也叹了口气:“反正他的课也没什么好听的。”

我不搭话,缓缓地走到走廊里去。达也跟过来:“不过欧阳,你今天真是有点反常呢,你——”

正说着,教室门又被打开。我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南野秀一走出来,反手带上门,然后我们听到里面有书本砸在门上的声音。

我们两个就算了,连一向是优等生的南野也跑出来,估计老师是气坏了。

我们两个怔怔地看着他,南野淡淡地扬了扬眉:“反正他的课也没什么好听的。”

我卟的笑出来,两个男生看我一眼,也笑了。

于是三个被老师赶出教室的学生在走廊上笑成一堆。

远远的像是有其它的老师叫了声:“那边的几个同学,为什么不去上课?”

于是三个人一齐拨腿就跑。

天是蓝的,草是绿的,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点淡淡的花香,已能感觉到夏天的味道了。

南野躺在草地上,笑了声:“好久没做这种事情了。”

我侧过脸,看着他,笑:“优等生是不做这种事的,这是我们这种差生才做的。”

他看着我身边的某团空气,眼又微微眯起来:“就算是差生,也不能养妖怪吧?”

我叹了口气:“又不是我想要养的。”

“什么?妖怪?你们在说什么?”达也探过头来问。只问出这一句,头便垂下去,搁在我身上。

我一惊,连忙坐起来,扶着他晃了两晃:“喂,喂,达也?”

他没有反应,但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看来就像是睡熟了。我皱着眉,叫了声:“阿天,是不是你干的?”

“嗯。”眉目俊秀的少年答了声,出现在我身边。“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比较好。”

那边南野也站起来。

风一时间大起来,带着种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要令人窒息。我下意识有一种想逃的冲动,于是,我就抱着睡着的达也,逃到十步以外,这才重重地吁了口气。

这两人,呃,应该说两只妖狐,就在距我十步之外的地方,面对面的站着。我突然就感觉天地间一片肃然,就像是很多次在武侠小说里读到过的,高手之间的对决。

有一阵风自南野脚下升起,旋转而上,刮得人睁不开眼。我抬手挡住眼睛,不由得又退了一步,待感觉风小一点再睁开眼时,几乎就要叫出声。

那个红发的温柔安静的优等生南野秀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挑的,银发尖耳的,眼神凛冽的妖狐藏马。

一边是眼神冷洌的藏马,一边是带着妖媚笑容的阿天。

我是不知道这两次妖狐有什么理由一见面就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但不能否认,这场面实在养眼之极。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失态,以至于对峙中的阿天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挑了眉,笑容里似乎有点什么深意的样子。

不过,我现在才懒得想他到底什么意思咧。有多少人可以看到两只绝色的妖狐打架的样子?我几乎就要不顾他们两个之间激**的斗气跑过去,然后就看到阿天扬起了手,像是念了句什么咒似的,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和达也一起,被一股轻柔的力量送出老远,远得几乎看不清那边的阿天和藏马。

我当然不愿意,站稳了身子就往那边跑。

阿天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乖乖的在那里不要动。”

“为什么?”我反问,脚下并没有停。从看到南野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期待他变身的样子,现在好不容易变了,而且看起来还会和阿天打一架,我又怎么肯错过?

阿天没有再说话,但他动了手。

我只觉得脚下一软,已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