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本来如一梦
【闹了一晚上,警察们照例无功而返,怪盗们照例逍遥法外。
柯南缠着我问了很久,没问出什么来,于是又用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目光盯着我。
我皱了眉:“对了,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
“我弟弟那套衣服啊,下次记得还我。他上次在问。”
小鬼翻出一个三白眼:“喂,你——”
我笑:“我也就只是提醒你一下。”
他挑起眉,眼镜上面有一闪而过的光芒:“提醒吗?”
我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自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时候,最好不要将人逼得太紧呀。”
他咬了咬牙,叹了口气,然后不知跑去哪里了。没过几分钟,就有警察来给我们放行,告诉我们,可以回家了。
所以我回到家的时候,已很晚了。
御村只送我到大门,道了晚安,便回去了。
我正要掏出钥匙来开门,门呼的被人打开,有个人劈头就冲我吼:“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不去上学又不接电话,居然和男人跑去鬼混到现在,你这女人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啊?”
我退一步来躲开他的唾沫星子,然后愣在那里。过了两秒钟,开始四下里张望。门牌号码没错是我家,房子是我家的样子没错,隔壁也是写着上杉没错,可是为什么道明寺会来开门出来跟我吼?
我指着面前的小卷毛:“道明寺!”
那家伙额上还有青筋在一跳一跳的:“你还认得我吗?”
“当然认得,可这是我家啊。”我越过他往里看,“为什么你会在?”
道明寺瞪着我:“你以为呢?你不去学校,打电话又没人接,我还以为你——”他咽下后面的几个字,磨着牙,“结果居然是和男人去约会了。我给你的手机呢?为什么不开机?”
“手机?”我眨了眨眼,花了一秒钟来想那个手机的去向。我记得好像上次用来砸吸血鬼了,然后……我追出去,回来时家里就变得干干净净了,我自然也就没有追究那些被我扔去做武器的东西的下落。不过,战场好像是阿天打扫的。我走进去找那只狐狸,他正伏在沙发上,眉眼弯弯的,明显是在等着看笑话。
我拎起他,晃了晃:“喂,那个手机呢?”
道明寺靠在门边,重重的哼了声。
本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那里看电视的阿骜也乏力地叹了口气:“姐姐,你差不多一点。那有你这样的,它又不是人,怎么会说话?”
他的确不是人没错,可他是妖怪啊,怎么不会说话?
我不理阿骜,继续瞪着阿天。那家伙居然还粉无辜的“喵”的叫了声。
我几乎就想捏死他。
道明寺走过来,眼睛里像是要喷火:“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送个手机给你?”
“啊,那个,那啥……”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虽然我的确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可这小子现在的样子还是很有几分气势的,何况我又弄丢了人家的手机。出于拿人手短的理论,我赔着笑:“我不小心把手机弄丢了……”
“丢了?”道明寺微微眯起眼来。
“嗯。”我应声,又退了一步,“我会赔给你的。现在虽然一时凑不出那么多,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早知道一回来就碰上这种事情,还真是应该答应快斗。不管怎么说,如果那颗红宝石能分我一半的话,这一两台手机算什么。
“谁要你赔手——”道明寺吼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然后眉毛缓缓地上扬,嘴角也慢慢弯到一个坏笑的角度。
我忍不住想翻白眼,原来阿天说的那种想什么都写出来的蠢脸是真的存在的。
道明寺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我:“没错,你要赔手机给我,在你没赔出来之前,你就得做我的仆人抵债。就这样决定了。”
我就知道。
我瞪着他:“喂,这种事情,不是你说决定就能决定的吧?”
那边阿骜也挑起一边的眉来,没想开口帮我,反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同样表情的阿天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他腿上去了,一起看向我们。
我不由得皱了眉,这两个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道明寺不理会我的反应自顾说:“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要到学校来啊。”然后就自顾地跑出去了。
“喂~”我扬起手来想叫住他,他已在外面碰的关上门,于是我的手僵在那里。
没搞错吧?几千块的手机而已嘛,搞得我要做仆人??
“走掉了。”阿骜叹口气,伸手将我的手拉下来。
我也叹了口气,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就将阿天拽过来:“你到底把那手机弄哪去了?”
他再次无辜的望着阿骜叫:“喵。”
于是阿骜将他接过去,放到一边:“姐姐!”
我随口应了声,转过去:“干嘛?”
“我要问你干嘛才对吧?”阿骜轻叹了口气,望向我,“你白天旷了课和御村去玩,又招了道明寺守在家里等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的眉微微皱着,下面的眼黑白分明,那瞳仁黑得就像夜色,那一瞬间铺天盖地一般。我一时间有如遭了电击,忽地就又想起那个梦来了。
那有如刀尖滴血一般的声音。
那有如血染出来一般的眼神。
那有如冰山下喷出来的岩浆一般的吻。
那比岩浆而要炽热的欲望。
我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去。
“姐姐?你在怕什么?”阿骜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缓缓转过来,眉皱得更紧,缓缓的抬起手来,指向自己,“我?你在害怕的是我?”
我摇头,打了个哈哈:“没,没有,我怎么可能怕你?”
他松了口气一般:“我说也是,那怎么可能?从小到大也只有我怕你的份。”
“是啊是啊。”我努力的平静自己的情绪,试探地问,“阿骜你昨天晚上做梦没?”
“也许有吧。但是起来便忘记了。”他有一点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
我松了口气,静下来。他也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点奇怪,过了一会,我忍不住又抬起眼来问:“呐,阿骜,你有没有对我,呃,我是说,你觉得我……也不是……”我抓了抓头,这种事情还真是难表达啊。
“什么?”
我吸了口气,索性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阿骜愣在那里,片刻之后涨红了脸,伸手指着我骂:“欧阳桀你这有妄想症的变态!你哪根神经搭错觉得我会喜欢你?你在外面脚踏两只船不想有人追究也不用这样来转移话题吧?捉弄自己的弟弟是这么有趣的事情吗?笨蛋!白痴!”
骂完之后,头也回直接就上了楼,然后重重地甩上门。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瘫在沙发上:“还好还好。”
旁边的狐狸“卟哧”笑出声来,然后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我甩了个白眼给他,径直去洗澡准备睡觉。
躺在**,习惯性地顺手去熄灯,却在摸到开关的那一瞬间停下来,然后怔在那里。
阿天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轻松地跃到我的**,慢慢地用爪子梳着自己的尾巴:“怎么了?不敢睡?”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谁说的?你不是不会说话吗?继续扮猫啊?干什么要开口?”
“呀,不要记恨嘛,那个时候不开口比好玩嘛。”他笑眯眯的,蹭到我身边来,“来,告诉我,你昨天到底梦到了什么?吓得你连睡觉都不敢?”
“谁说我在怕?”我瞪着他,但是连自己都听出来自己话里的底气不足。
好吧,我承认好了。我的确是怕。
梦到曼菲士卡尔拉姆塞斯就算了,为什么我会梦到阿骜?而且醒来之后,还有那样清晰的记忆。害我每次看到阿骜都会不自在。如果今天再梦到些什么,估计我会神经衰弱至死的。
“那么,”阿天窝在我枕畔,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我的脖子,“这个全身僵硬手心冒汗的反应是因为什么?”
“是……”我才说了一个字,突然就觉得不对。我是主人不是吗?我为什么要乖乖的回答他?于是我吼回去:“是什么关你什么事?”
他眨眨眼,好像很委屈的样子:“不要生气嘛,主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啊。我会尽力让主人开心的。”
我哼一声:“啊,是拿我开心吧。”
他蹭蹭我:“别这样嘛,人家只是关心你啊。如果知道你怕什么的话,说不定我可以消除它啊。”
我翻了个白眼,完全可以确定,他要是知道我怕什么的话,一定立马促成它实现。告诉他我就是白痴。
“谁说我怕?是后悔是期待不行么?”
“后悔什么?期待什么?”
“后悔昨天梦到的帅哥没能弄上手啊。”我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如果知道早是梦的话,和拉姆塞斯有进一步的关系也不是不行吧?说不定是很好的体验也不一定……
“这个好解决。”
我身上突然一重,那狐狸已化做俊俏的少年,一半的体重搭在我身上,眉眼里是妩媚之极的笑容,“来,告诉我他长什么样,我可以变给你看。而且——”他抛一个媚眼,“任你处置哦。”
“一边去。” 我一脚踢开他,关了灯,翻了个身,睡觉。原来还只是担心会不会做恶梦,再跟他扯下去,是肯定会做的。
阿天躺在我身边,伸出手来拥住我。
“喂,我叫你一边——”他的发垂在我脖子上,怪痒的,我忍不住转过身来,叫了句。结果话的尾音还没说出口,已被他的唇堵住了嘴。
阿天的手隔着被子抱紧我,在我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轻轻在我耳边呢喃,“别怕,一切有我在。”
我怔了一下。
月光从窗外漫进来,如水一般在他的银发上**漾。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我已经在做梦。我竟然觉得阿天的脸上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戏谑,一双狭长上挑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如这月光一般的温柔。
他那样温柔地笑着,柔软的唇再次找到我的:“晚安吻哦。”
然后我便如上次一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阿骜没来叫我起床,于是我睡过头,迟到了。
我气喘吁吁地推开教室的门,然后愣在那里。
讲台上那个人——修长的身材,蓝色条纹西装,浅咖啡色的很短的头发,同样浅啡色的漂亮的眼睛,线条明朗的脸。
《危险关系》里的高见泽老师?我张大了嘴,听到自己的声音讷讷地念出他的名字:“高见泽深雪?”
全身有忍不住兴奋的战栗。
讲台上的老师居然是高见泽深雪!
他微微皱了眉,看了我一眼,然后扫了全班一眼,然后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欧阳桀?”
我连忙点头:“是。”
“嗯。很好。”他微微挑起眉来,笑,“看来不用再做一次自我介绍了。一会下课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愣了一下:“吓?”
他摆摆手:“先进来上课。”
我应了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死盯着他看。旁边有只手伸来过,递过条手帕,加上达也的白眼:“来,口水擦一擦。”
我回一个白眼过去:“去,我们几时换的老师?”
“昨天。鬼冢老师出了车祸。”
“哦,可我记得他是教美术的啊。”
“学校又没规定教美术的不能做级任老师。”
讲台上的人重重咳嗽了两声,我和达也识相地闭上嘴。
下了课,没等高见泽招呼,我自动自发地跟过去。
职员室没几个人,他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坐下,放了教案和书,然后缓缓的抬起眼来看着我:“昨天为什么旷课?”
“看展览去了。”我坦白。
“和御村?”
“是。”有福一起享了,这会有难,当然得一起当。我毫不犹豫地拖御村下水。
结果高见泽居然没多问下去,沉吟一会话峰便转了:“今天为什么迟到?”
“睡过头。”我继续坦白,心里很是不平,为什么明知道有两个人旷课只抓我一个来谈话?
他静了一会,居然笑了:“你还真是连一点借口都懒得找啊。”
我也笑:“为什么要找?我找个借口你就可以不追究么?”
“严肃点。”他敲敲桌子,板起脸来。“你旷课迟到也不是一两次了,单这个月就有多少你记得吗?”
我摇头:“不记得。”既然已经旷了,谁还要去记那些事。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的身份吗?作为一个准考生,你还真是悠哉啊。”
我有点笑不出来,上次旷课,多亏了阿骜的补习才能将功课赶回来。这次又旷,还不知要差到哪里去了。
身边的世界太精彩,稍不留神,就将所谓现阶段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我目前已是高三的学生了,一转眼,等在面前的便是联考。
高见泽一直注意着我的表情,这时又轻轻笑了笑:“你以前似乎是美术社的?”
“啊?”我要想一会才记起来有这么回事,“嗯。”
“为什么后来退出了?”
“那个,”加入是因为想画漫画,后来才发现原来美术社和漫画社之间还是有一大截差距的,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去了。我想,在这个到处是漫画角色的世界里,直接说出来这个原因会不会有问题,正在沉吟的时候,高见泽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来画画吧。”
“吓?”我怔了一下,原来这才是他单独找我谈话的原因?“可是,你刚刚才提醒我准考生不要去做其它的事情啊。”
他从桌上抽出上次考试的成绩来:“你以为,像你这种成绩,有可能顺利地考上大学吗?”
我噎住,轻咳了一声。
“所以,你不如试试看考美术类的学校好了。通常来说,艺术类的学校的分数线会比一般学校低一些。”
“可是,我只会涂鸦,而且还好久不画了……”
“所以我特意这时候便找你说这件事,还有将近一年,应该来得及。”他说,笑容很温和,“你不来画画,太可惜了。”
我一时怔在那里,看着他,莫明就觉得心口有些热,喉咙微微有些发哽,颤颤的叫了声:“老师——”
然后没了下文,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感觉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子为我的将来打算过。我那三五年见不上一面的父亲,我那忙得昏天黑地的母亲,包括我那个生活上一手包办却言语恶劣的弟弟,从没有一个人关心过我在学校的成绩怎么样,从没有人一个考虑过我能不能考上大学,从没有一个人认认真真的问过我将来想做什么……
我立在那里,一时红了眼圈,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来表达我这时的心情,只喃喃地又叫了声:“老师……”
高见泽挥了挥手:“回教室去吧。你考虑一下,想好了,随时来告诉我。”
我重重点下头:“嗯。”
剩下的几节课,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上完的,只感觉高见泽那几句话不停在耳边回响。
“继续来画画吧。”
“你不如试试看考美术类的学校好了。”
“所以我特意这时候便找你说这件事,还有将近一年,应该来得及。”
成年男子略微偏低的声音,一字字如扔进湖水里的石子,细微而清晰的一声响,然后是无尽的涟漪,一圈圈**开去。
中午的时候,道明寺跑来我教室抓人,一脸喜滋滋的表情拖着我去陪他吃饭。
我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当我是你家仆人呐,你说陪你吃饭就陪你吃饭?”
他一脸坏笑的将手一伸:“那么还我手机。”
我瞪着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顺手就拖住我的手:“那么去陪本少爷吃饭。”
“喂。”
“本少爷肯叫你去吃饭是你的荣幸,不然像你这种穷光蛋女人怎么可能吃到那种美食。”
我叹了口气,在手机的威胁和美食的**下妥协了。
饭是和其它F3一起吃的,道明寺一副捡到宝的表情,其它人则表情各异的看着我。我一一瞪回去,只顾飞快的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完成任务一般,然后起身走人。道明寺一把拖住我:“那么急做什么,还有饭后水果啊。”
“没胃口。”整顿饭被四个貌似小算盘打得哗哗响的家伙盯,你说我会不会还吃得下饭后水果?
“放学不要乱跑,我会去找你。”
“做什么?”
道明寺很可疑的笑,连眼睛都扭曲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我翻了个白眼,向其它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西门跟过来:“欧阳,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停下来看着他:“做什么?”
他看了一我好一会才问:“你喜欢阿司吗?”
我笑:“我记得你问过这问题了。你指望我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吗?”
“那么,别去招惹他。”
黑发黑眼的花花公子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我不由得怔了一下:“西门。”
“他跟我不一样,他是认真的,他认真地在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他,就别再去招惹他了。那个后果,不是你背得起的。”西门很认真的看着我,很认真地警告我。
我静了一下,然后挑起眉来,笑了笑:“你这朋友真不错。可是,如你所见,并不是我在招惹他,相反,是他一直在找我的麻烦。”
“你可以拒绝他。如果是别的女生,我还不敢肯定,但是欧阳你一定可以的不是么?”
“我拒绝不了。”我无奈的一耸肩,“我一不小心就欠了他一笔钱。”
西门皱起眉来:“多少?”
“我砸了他一个手机。”
西门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欠了多少。”
我翻白眼,对他们这种大少爷当然没什么,可对我来说,至少也是大半年的零用钱啊。
“我帮你还。”西门掏出钱包来,先数了数现金,好像不太够,顺手就甩了张卡给我, “你自己去买,直接刷就是。”
我把卡甩回给他:“少来,那不又变成欠你的?欠谁不是欠啊?”
“欠我的没关系。”他似乎变回那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轻轻笑着,拉过我的手,重新将卡塞到我手里,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欠我的,你可以慢慢还。或者,还可以用别的方式还……”
我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斜瞟着他:“你确定你叫我离道明寺远点没有私心?”
“有啊。”他笑,“这个私心大了。”
我翻了个白眼,飞快地走开。
不行,这些家伙谁的都不能欠。我得尽快去找份什么工作把这个手机钱给还上才行。
下午放学为了躲开道明寺,我骑着自行车到处乱转,最后在河边歇下来。放了车,自己躺在河提的草坡上叼了根草茎发呆。
远处有喧闹的人声,车辆远去的声音,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太阳偏了西。夕阳的光带着点橙色,照到河面上再反射出来,一地的草叶都勾上道金色的边,在风里轻轻颤动,流光溢彩。
很漂亮。
我看着面前的景色,一面想,我是不是真应该如高见泽所说的去画画,然后考个美术类的大学?
“欧阳。”
我侧过脸去,看到达也不知几时躺到我身边来,这时也学我的样子叼了根草在嘴里,棒球帽压得低低的用来挡住河面耀眼的反光。“咦,你几时来的?”
“有一会了,你想事情太专心了。”
“你这样偷懒可以吗?棒球队的皇牌?”
他抬了抬帽沿,看我一眼:“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
“谁?”
“高见泽。”
“吓?”我怔怔的眨了眨眼,一时搞不清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达也翻身坐起来,身子微微扭过来,面对我:“上午你从他办公室出来就一直很不对劲,他怎么你了?”
我继续有点搞不清状况,他怎么就能联想到高见泽怎么我了?
“没什么啊,为什么这样问?”
达也静了一下,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伸过来,轻轻地抚上我的脸,声音有如这时的风。
“你那时候,”他的手指移到我的眼角,“眼圈是红的。”再往下移到我的唇,“咬着自己的下唇。”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带着悲伤的温柔,“你那时候,看起来就像马上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我怔了一下。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没见过你那样子……然后是一上午的魂不守舍……”
我拿开他的手:“达也——”
“我知道。”他收回自己的手,打断我,然后重重地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又要说如果我选择了小南,就不要再碰你是不是?”
我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这样子对谁都不公平。可是——”他看着我,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悲哀,声音切切的,“我放不下!”
“达也……”
他再次打断我:“如果你会好好的平安的幸福的一丁点事也不会有的,也就算了。可是当你不开心你受伤你为难你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的时候,你叫我怎么可能撒手不管你?”
我又一次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我很能理解他的这种感受。或者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掂着这个又放不下那个的时候,他会有,犬夜叉会有,甚至我自己,有时候也会有。
但是能理解并不代表能接受。
达也看着我,切切地又叫了声:“欧阳。”
我深吸了口气,看着他,扯出淡淡的笑容来:“那么,你想要怎么样呢?”
他怔了一下。我继续道:“我也不想看到你为难的样子。我不喜欢。那不是我所知道的达也。”
“欧阳……”
“我没事,高见泽老师不过是问我要不要去画画。”我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的草,走到自己的自行车旁边,“不早了,我回去了。”
他跟着站起来,又叫了一声:“欧阳。”
“你在长跑不么?不要在这里偷懒啦,不然去不了甲子园哦。”我挥挥手,骑车回家。
阿骜已回来了,正准备做饭,看到我只是板着脸,一声招呼也不打。
“阿骜。”我跑去厨房找他。
他只管做自己的事情,瞧也不瞧我一眼。以前我们吵架,从来也没有吵到第二天,看来他昨天是真的生气了。
我跟在他后面低声下气地赔着不是,“对不起嘛,阿骜。我昨天一时说错话,是我不对,你就不要计较啦。”
他哼一声,头也没回。
“我都跟你道歉啦,不过是一句话嘛,你就不要再生气啦。”
“什么叫不过是一句话?那是——”他瞪着我,忽的又将后半句咽下去,红着脸重重哼了声,“算了。”
他愿意说话,就代表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倚在门口,看着他忙,轻轻地问:“阿骜,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的父母真的很不负责?”
他瞟了我一眼:“那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做什么今天想起这种问题了?”
“那阿骜,你有没有想过,不念书的话,我们可以做什么?”
他索性放了手里的事,转过来看着我:“你这两天怎么了?尽想奇怪的问题。”
“这不是奇怪的问题,是很现实的问题。”我叹了口气,“阿骜你有没有想过,以我的成绩,根本考不上大学?”
阿骜怔了一下,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我:“你真的是欧阳桀?”
我点头:“如假包换。”
阿骜摇摇头:“你真不像,我认识了十八年的那个欧阳桀怎么会想这种事情?在她的字典里应该没有考虑打算预谋之类的词,她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绝不会想超过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何况是毕业这么远的?”
我怔住。
阿骜看定我,皱着眉:“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得一定没错,连我也觉得我正一点点变得不像我自己。就好像达也不像达也,御村不像御村,道明寺家的大少爷也不像流星花园里那个小卷毛。
为什么?
我所处的这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梦?
“姐姐。”阿骜轻轻拍拍我的肩,“到底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不过今天有老师问我,要不要继续去画画,明年报考美术类的大学而已。”
“你想呢?”
“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想找人商量的啊。”我又叹口气,“可是我家的长辈还真是难得一见呐。”
阿骜笑了声:“即使你见得到,也不一定会有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吧。大抵是‘你想去就做好了’,‘老妈永远支持你的决定’之类说了等于没说的话吧。”
还好这个弟弟一点没变,还是那个一点口德都没有的恶劣的家伙。
我看着他,就像是迷雾里看到一线阳光,重重地松了口气。
“算了,考不上大学大不了工作,打遍城西无敌手的欧阳桀难道还能饿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