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掮客的秘密

等鱼上钩的时候,两人也没闲着,上午去了医院看长生。

长生的精神恢复得挺快的,他们去的时候,他正靠在窗台上看着乐谱吹口琴,曲调欢快,看他的模样,好像已经从恐惧中脱离出来了。

苏唯问了马玿兰才知道,长生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就这样了,说起来还要感谢冯珺的训斥,孩子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变坚强了,还说想去下面的花园玩。

有端木衡的随从暗中保护,马玿兰本来也觉得没事,想带长生出去走一走,但最后还是没去成,因为冯珺说凶手很可能会出现,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别出门,最后他们姐弟只好妥协了。

苏唯看了一眼冯珺,她在旁边看乐谱,看了两眼,大概看不懂,随手丢去一边。

他偷偷笑道:“长生有点怕她啊。”

“是啊,我本来都拗不过小弟,准备带他去玩呢,可冯珺一句话,小弟就老实了,你们要吃水果吗?刚才小姨过来,带了好多水果,我们吃不了。”

沈玉书回绝了,苏唯却没客气,跑去拿了个苹果咔嚓咔嚓啃起来。

长生看到他们,停下吹口琴,跑过来和他们打招呼,苏唯问他的头还疼不疼,他说疼得不厉害了,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他想去上学,还想陪洛叔下棋。

“这些你都别想了,先把伤养好再说,我和沈大哥去抓凶手,你不要乱跑,好好在这里养病知道吗?”

长生扭头看看冯珺,点点头说知道了,看他的反应,还真是挺怕冯珺的。

两人在病房呆了一会儿,告辞离开,马玿兰送他们出来,走出一段距离后,她问起凶手的事,沈玉书说还在调查,让她别担心,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希望可以顺利抓到凶手,否则我的心就一直放不下,过会儿我还要去庙里还愿,谢菩萨保佑小弟平安。”

“要不让端木衡的随从陪你去吧,虽然长生这事可能跟刘猴子没关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好吧,本来觉得大白天的没事,可是我昨天出门时老是觉得有人盯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听了这话,苏唯和沈玉书对望一眼,同时想到了陈雅云——不会又是这位大小姐搞出来的吧?

他们从医院出来,苏唯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鱼饵丢出去了,垂钓的时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逛逛吧。”

“今天天气不错,去城隍庙玩玩?”

苏唯有点跃跃欲试,沈玉书白了他一眼,把写着仲威地址的纸条丢给他。

“去做调查!”

端木衡说得不错,仲威狡兔三窟,云飞扬查的地址加上端木衡查到的,一共有六处,沈玉书决定先从最近的开始查起,也就是霞飞路的那一间。

两人照着地址找到仲威的家,与他们想象中正相反,那是栋很破旧的小房子,多年没有修葺,墙皮斑驳,爬满了青藤,再被周围的法国梧桐掩藏住,他们来回转了两圈,才看到坐落在背阴处的房子。

“真难想象在这片地界里还有这么陈旧的地方。”

“据说房子的旧主人是做生意的,姓吴,十年前他生意破产,老婆带着孩子跑回了苏州老家,他气不过,就在房子里自杀了,怨气不散,所以房子常常闹鬼,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空置了很久才脱手,买家就是仲威。”

“你打听得可真详细。”

“是云飞扬在电话里说的,他平时就喜欢收集这些市井闹鬼的传说,这次问到地址一看,刚好和他以前查的鬼宅地址一样,也算是歪打正着。”

“可这传说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是啊,咱们侦探社以前也是鬼宅,可是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

“看来这种骗人的招式都一样的,就是不知道坏人是不是都喜欢用这招,还是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进去看看再说。”

沈玉书动口苏唯动手,把门锁撬开了,两人蹑手蹑脚地进去。

大白天的外面阳光正好,可是进了房子,里面光线却很暗,周围枝叶的遮蔽外加拉着窗帘,他们好半天才看清楚屋里的情况。

房间的布置中规中矩,没像房子外观那么破落,但也没有太华丽,走进去时踩动地板,有些地方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墙上挂着几幅不值钱的山水画,客厅摆放着红木八仙桌椅,再加上墙角一个大花瓶,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唯走到窗前,撩起窗帘往外看看,入目之处都是青藤和树木,看来就算不拉窗帘,也没人能从外面偷窥到什么。

沈玉书去其它房间转了一圈,厨房里的餐具只是摆设,看橱柜上的灰尘,这里应该好久没人动过了。

厨房旁边是楼梯,楼梯连着地下室,门没锁,两人下去刚一打开门,一股腐败气息就扑面而来,苏唯没防备,被呛得咳嗽起来,慌忙把门又关上了,道:“这里不可能藏什么的,至少大半年都没人进去过了。”

“看看都有什么。”

沈玉书硬是把门又拉开了,苏唯打开手电筒往里照了照,除了凌乱堆放的一些日用品外确实没什么,那些物件上落的灰尘也不少,仲威应该没进来过。

两人退回一楼,又去了书房,这里是仲威办公的地方,书桌都上了锁,这难不倒苏唯,他几下就把锁开了,正要打开抽屉,忽然看到抽屉上夹的一根头发。

这一招他也常常用到,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拿起来,打开抽屉。

“这家伙还挺小心的嘛,差点着了他的道儿。”

抽屉里放了几本厚厚的账簿,苏唯看到这些,以为有新发现了,还兴奋了一下,结果沈玉书一翻开他就泄气了,里面写的都是一些曲里拐弯的字符,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好像是满文。”沈玉书说。

苏唯又升起了希望,问:“你看得懂?”

“看得懂一点点,不过这里面也不全是满文,还夹杂了一些其它的文字或是密码。”

“这人果然有心机啊,用各种文字合起来写,万一账簿被会满文的人看到了,也不怕秘密传出去,那你看得懂的那一点点都说了什么?”

“大概是说生意赚了多少钱,还有和谁合作。”

“有没有提到马家灭门或是虎符令什么的?”

“你觉得我会的那一点点足以让我读得懂那么复杂的内容吗?”

苏唯正要反驳,外面传来轻响,有人来了,他慌忙让沈玉书把账簿放回抽屉,关上后将头发重新夹住,锁上了锁。

两人跑出书房,走廊那边已经传来开锁声了,几个房间没太多摆设,想躲都找不到躲的地方,他们左右看看,最后一齐盯上了楼梯那边的地下室。

苏唯不想去,因为那里面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被沈玉书硬拉了下去,打开门,两人刚藏进去,就有人进来了,听脚步声好像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问:“那件事怎么样了?”

“没结果,我劝老爷子还是放弃吧,他好像真的是忘了。”

“也许是装的呢。”

“哧,他一个孩子懂得什么装,再说装能装那么久吗?”

听他们的对话像是在说长生,苏唯正想竖起耳朵细听,那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停止说话,紧跟着脚步声也停下了。

先前那人问:“怎么了?”

“气味不对,有人来过。”

苏唯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光是闻气味就知道有人来,这家伙是狗鼻子吗?

不过更让他惊讶不是男人的警觉心,而是他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当初在调查军阀被杀案时他曾去沙三的客房偷东西,沙三就是和这个男人聊天的,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这男人不仅出现在棋赛中,居然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所以仲威就是他?

可是……他在棋赛中和仲威打过照面,当时仲威还笑话过他,声音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还是说这个房子是某些人聚会的据点,仲威只是名义上的屋主?

一连串的疑问砸过来,苏唯都有些糊涂了,听着脚步声重新响起,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他的心提了起来,把疑惑先抛开,开始思忖对应的办法。

还好脚步声在靠近后又远离了,像是进了书房,远远的传来拉抽屉的声音,先前那人笑道:“看看,你疑心病也太重了,这不头发还在吗?”

稍微沉默后,抽屉被关上了,主人道:“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脂粉香?”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概是姑娘来过了吧?”

主人没有再回应,显然不太认可这个答案,苏唯特别担心他会挨个房间搜索,还好客人帮了他们的忙,道:“快把东西给我,老爷子等不及了。”

主人嗯了一声,接着又是开抽屉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客人离开了,主人独自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脚步声又逐渐靠近,他下了楼梯,来到地下室门前。

苏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该死的是沈玉书站在他身后,他猜不到沈玉书会作何反应,心里便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假如这个人过来开门,他就先下手为强,昨晚花露水大显神威了,今天可以再照葫芦画瓢一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苏唯探手掏出花露水瓶,就在他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时,那人突然脚步一转,又上了楼梯,也没再做逗留,匆匆离开了。

苏唯竖着耳朵听他出去,房门也锁上了,他长舒了口气,地下室里又炎热又满是怪味的,再加上紧张,他脑门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明知道那人走了,他却还是不敢作声,直到沈玉书先开了口。

“奇怪。”

“嘘!”

沈玉书声音太大,苏唯吓了一跳,急忙示意他小心。

沈玉书道:“不会的,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你看刚才他连开这道门都不敢开。”

“不敢?”

“嗯,他好像对地下室有恐惧感,所以才会踌躇不前。”

“说到这个,我也有件事觉得奇怪。”

不待苏唯开口,沈玉书打亮手电筒,观察周围,好像对这个小房间特别感兴趣。

苏唯顺着他的眼神把地下室看了一圈,实在忍不住了,这里太闷了,他咳嗽起来,硬是把沈玉书拉去一楼,说了自己的发现。

沈玉书听完,一脸惊讶,“刚才那人不是仲威?”

“我不知道,照片里的人和在棋馆的人是仲威,可是声音对不上去,虽然在棋馆时他就说了一句话,但我不会听错的,那声音和刚才那人还有跟沙三见面的人不是一个声音。”

“所以,要么是有一个是冒牌货,要么就是大家认错了人。”

沈玉书说完,转了个身又要去地下室,苏唯伸手拦住了他。

“帮帮忙,不要去了好吗?我受不了那味道。”

他嗅嗅自己的衣服,在里面呆得有点久了,衣服上好像也有味了,他问:“你说那家伙是怎么闻到脂粉气的?”

“大概是我们去医院时沾上的。”

马玿兰和陈雅云甚至冯珺都会用到雪花膏这些东西,可他们俩大老爷们哪会在意这些啊,所以有可能是那个男人的鼻子特别尖,闻到了。

两人走到门口,在房门前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主人不会在附近监视后,才开门离开。

外面阳光正好,苏唯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他们穿过小路走出去,他道:“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姑娘和老爷子是谁?”

“不知道,看来只能让他们自己开口说了,走,我们再去仲威的其它几个房子看看。”

“还要去啊。”

苏唯皱起了眉,被沈玉书硬拉走了,安慰道:“或许可以找到照片什么的,那我们就知道到底谁是仲威了。”

沈玉书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仲威的几处住宅他们倒是顺利找到了,但那些房子比霞飞路的屋子更空,只是简单地摆了桌椅,沈玉书怀疑他置办这么多资产不是为了自用,而是方便做某些事,或是给某些人提供住所——他做的事有不少是见不得光的,为了自己方便,自然是要与人方便。

看来这里面的水也很深啊。

傍晚时分,他们去了最后一栋住宅,这次更不走运,他们连门都没进得去,因为有位老大爷在门口跟人下棋,好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人在旁边围着看。

苏唯现在一看到棋盘就觉得头大,自嘲道:“得,白走一趟,你要是想进的话,咱们晚上来。”

沈玉书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又有两个老人拿着酒壶凑过去聊天,看门的老大爷说家里有小菜,跑进去拿,沈玉书道:“你说阿衡是不是给错地址了,这里不太像仲威的狡兔三窟啊。”

“有没有给错地址我不知道,但看他们这架势,我猜他们能聚到大半夜。”

“那今天就算了吧,回头再跟阿衡问问看。”

“也行,我们也不能老不在家啊,还得等着谢老板来自首呢。”

两人在外面吃了饭,顺路又去医院看长生。

长生睡着了,他们就没多久留,返回侦探社休息,顺便等谢老板登门。

一夜无事,谢老板也没露面,苏唯早上起来,都快把这茬给忘了,他在吊绳上练轻功,沈玉书在房顶的平台上打太极拳,就在这时,大门被咣铛一声推开,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哭叫道:“我不玩了不玩了,那五千大洋也不要了,我全部都交代,你们赶紧去抓陈枫,我不想被他干掉啊!”

“你……这是刚从黄浦江里爬出来的吗?”

苏唯从绳子上跳下来,打量着谢天铄,惊讶地问。

要不是看对方的体型,他还真不知道他是谁。

谢天铄整个人包得像粽子,额头上缠着好几圈纱布,两眼红肿,两边脸颊也肿得厉害,左脸上贴了膏药,脖子上还支着几块木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嗓子也哑了,说起话来含含糊糊。

“我……我这不是泡的,是被揍的……”

“行行行,您还是先坐着吧。”

苏唯扶谢天铄坐下,看他这凄惨的样子,忍不住又想昨天不是还跟端木说不用这么急着动手吗?就算动手,下手也不用这么狠吧,你看,把人家打得一张脸都发成馒头了。

沈玉书听到声响,从楼上下来,看到谢天铄的样子,他也很惊讶,倒了茶,放到他面前,问:“陈枫找人去杀你了?”

谢天铄用力点头。

“你确定是他?”

沈玉书的想法跟苏唯一样,首先怀疑是端木衡做的手脚。

因为陈枫虽然看起来年少气盛,但毕竟不是一点头脑都没有的蠢材,他在这个敏感时期找人杀谢天铄,根本就是自找麻烦啊。

听了沈玉书的话,谢天铄又用力点头,非常肯定地说:“绝对是他,除了他,谁还请得起杀手金狼啊。”

“金狼?”

苏唯没听懂,沈玉书也听得似懂非懂。

看到他们的反应,谢天铄肿起的眼睛因为吃惊而努力睁大了,像是在说——你们不是名侦探吗?怎么连金狼的大名都没听过?

这不能怪他们,因为苏唯本来就对江湖中人没兴趣,而沈玉书又一直留洋读书,所以反而对本地的消息了解得不多。

苏唯虚心求教道:“你说的这只金狼是只要给钱就杀人的那种人吗?”

“不错,金狼以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他到处流窜作案,被通缉了很多年都抓不到人,传言说他做事有准则,不乱杀无辜,直到一年前他接了票大买卖,把人家一家老幼妇孺十几口都杀了,他自己也因此受了伤,才被活捉了。”

“后来呢后来呢?”

苏唯最喜欢听传奇故事,继续帮谢天铄的茶杯斟茶,问:“法官有没有问他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大开杀戒?”

“问了,不过他什么都不说,最后就被判了死刑。”

“所以他已经死了?”

“当然没死,他死了,昨晚还怎么会来杀我?当时虽然判了他死刑,但是没有马上执行,洋人的那套玩意儿我不懂,总之就是说了好多废话后,把他关进了大狱,大概今年秋后才会执行死刑吧。”

“也就是说他虽然还没死,但是被关在狱中,所以怎么可能去杀你?”

听到这里,苏唯再次怀疑是端木衡动的手脚了,他让人顶着杀手的名字去吓唬谢天铄,这招实在是太高明了,谢天铄就算有十个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谢天铄连连摇头。

“那家伙肯定是越狱了,这还用说吗?当初审问他的时候,报纸上都登着呢,他惯用的杀人凶器是一对峨嵋刺,峨嵋刺你们知道吧?”

两位侦探同时点头——就算没见过,也常在说书人那里听过,这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儿。

“金狼用的峨嵋刺与众不同,他的峨嵋刺中间的套环是个金色的狼头,昨天杀我的人用的就是那种武器,你们看我的头就是被他的峨嵋刺刺伤的,脸是从楼梯滚下来摔肿的,脖子上的筋也扭到了,而且还差点被穿个透心窟窿,还好有人及时赶到,我才保住了一条命啊,唉,我这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啊。”

这也是你自己找的吧,谁让你好好的生意不做,偏要去讹诈人家,偏偏讹诈的还是你惹不起的主儿。

苏唯在心里想,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是谁救的你?”

“不知道,我从楼梯跌下来,摔得迷迷糊糊,只看到金狼跟那些人打了一阵就跑了,我连痛带吓就晕过去了,醒来后随便包扎了一下,就赶紧来找你们了。”

“听起来你的命还挺大的嘛。”

“是啊是啊,所以你们快帮帮我吧,赶紧抓住那个混蛋,不要让他逍遥法外!”

如果你在凶案发生的当下就出来说明情况,陈枫怎么可能逍遥法外呢?

听完谢天铄的讲述,苏唯有些糊涂了,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端木衡做的手脚,便看向沈玉书。

沈玉书给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道:“我去查查以前的资料。”

身为一名侦探,沈玉书喜欢收集各种资料,所以书架上放了很多近年来发生的大事记文档。

他把资料夹取下来,一页页翻找,苏唯也拿起桌上的电话准备拨打,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端木衡从外面快步走进来。

他正要打招呼,先看到了坐在一边的谢天铄,便临时改为——“出了什么事?”

“沈万能这家伙又乌鸦嘴了,谢老板昨晚真的遭到了暗杀,杀手据说还是大名鼎鼎的金狼,还好他幸运,只是受了点轻伤。”

配合着苏唯的话,谢天铄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很幸运。

“找到了!”

沈玉书叫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苏唯跑过去,就见资料夹当中有几篇记事,一篇是金狼被捕受审的报道,其它的是关于金狼所犯案件的汇总。

“哇,十几起呢,这家伙岁数很大吗?”

“才三十出头而已。”

沈玉书的手指在文字行上滑动,快速阅读完后,抬起头来,对端木衡道:“不过他一直被关在大牢里,怎么可能再杀人?是有人伪装的吧?”

端木衡耸耸肩,表示自己同样不解。

谢天铄等不及了,过来催促道:“不管凶手是他,还是有人伪装的,昨晚我被暗杀都是不争的事实,你们不要再查这个人了,赶紧去抓陈枫吧,我可以做人证,证明是他杀的人!”

“你最多只能证明长生遇害时陈枫不在棋室,但他不在棋室不等于他就是凶手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能抓他吗?他昨晚还派人来暗杀我,凶手就是……”

说到这里,谢天铄想起了凶手是金狼,而金狼还在大牢里,更是跟陈枫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他一秒泄了气,问:“难道你们没办法证明他就是凶手吗?”

“要证明他是凶手不是没办法,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我的配合?我没问题的,你们说怎么配合我就怎么配合,只要可以抓住他!”

听了这话,沈玉书合上那本厚厚的资料夹,微微一笑。

苏唯同情地看向谢天铄,因为他太了解沈玉书了,每次他这么笑,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半小时后,三个人守在金门酒店的某个房间门前,从虚掩的房门后观察对面客房的情况。

照沈玉书的要求,谢天铄跟随他们来到酒店,再独自去拜访陈枫。

他最初对要与陈枫面对面交谈表现得很抗拒,被苏唯用‘长痛不如短痛’、‘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我们就在外面,万一有事,随时会来救你’等一连串的话给糊弄住了,跟他们再三确认要随时来营救自己后,才敲门进去。

苏唯和沈玉书还有端木衡三人藏身在对门的客房,时间过了五分钟了,对面的房间里毫无声响。

苏唯掏出怀表看了看,有点担心。

“那家伙会不会照你说的去做啊,万一他临时反悔,去向陈枫求饶,再供出我们,那我们这局棋就死定了。”

“不会的,就算谢天铄求饶,陈枫也未必相信他,他已经派人暗杀过谢天铄一次了,谁知谢天铄却没死,那只会让他更心虚,更想杀人,而且即使陈枫不想马上动手,在被继续讹诈加威胁后,他也会忍不住想杀人的,他情绪的自我控制不是太好,这从他会突然攻击长生就能看得出来。”

这正是沈玉书交代谢天铄要做的事——直接与陈枫谈判,让他继续付封口费,否则就把他派杀手的事爆出来。

谢天铄是生意人,在交涉方面他有经验,为了活命,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金狼不会真的是陈枫派去的吧?”苏唯转头问端木衡,“你知不知道?”

“你是问我知不知道金狼这个人?还是问我知不知道谢老板被暗算这事?”

“都问。”

“那我的回答是——都知道,不过金狼不是我派去的,但这个冒牌货的身手不错,我派去暗中监视谢老板的两名手下都被打伤了。”

“所以你才会一大清早就赶过去找我们?”

“其实在去找你们之前,我先让人去调查了金狼的情况,得到的汇报是他还在大牢里,根本就没有越狱。”

“没人说他越狱,他难道不能出来杀了人后再回去?”

“这个世道,只要有钱,就什么都可以做到,否则以金狼所犯的案子,不会拖这么久还不执行死刑,但一个死囚,既然有机会可以逃出牢狱,那为什么不趁机逃走,却又回去呢?”

“很简单,你也说了只要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既然金狼可以在牢里来去自如,那他又何必逃呢?逃了的话,还要被通缉,还一日三餐不定,哪比得上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日子?”

“可是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一个无缚鸡之力的茶馆老板,一个市井混混就足够了,陈枫为什么特意选择金狼?他不是上海人,动用不了那么多的关系让一个死囚出入监狱的。”

苏唯想了想,觉得端木衡说得也不是没道理,道:“那真是奇了怪了,杀手为什么要假扮金狼呢……对了,你给的仲威的照片和地址没搞错吧?

“不可能有错的,为什么这么问?”

“我们昨天去他的那几个家转悠了一下,其中一个住宅里住了不相干的老人。”

“那大概是看门老大爷吧,也可能是转租给别人了,他做那种活计的,鬼精得很,一看有不对,马上就挪窝了,不过照片是没错的,虽然我和他没有接触过,但这个人还是知道的。”

“那就更奇怪了。”

“哪里奇怪?”

“有趣!”

对话被打断了,沈玉书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蹦出这么两个字。

两人一齐看向他,苏唯正要询问,对面客房里传来东西落地的响声。

声音不大,而且马上就消失了,三个人不由得提起了警觉,苏唯抢先冲到那间客房门前,敲敲门,假扮服务生,问:“先生,请问需要帮助吗?”

过了几秒钟,陈枫道:“没事,不需要。”

声音低沉,像是憋着气说的,苏唯更怀疑了,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隐约听到里面有物体摩擦的响声。

谢天铄到底有没有遇到危险啊?来之前他们反复交代谢天铄万一有事就叫救命的,除非他已经晕倒了,否则不会悄无声息的。

苏唯伸手握住门把,正要开门,被端木衡拦住,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一旦他们判断失误,那这场戏就前功尽弃了,说不定还会被陈枫反咬一口。

苏唯明白端木衡的想法,但又不能拿谢天铄的命去赌,他犹豫了三秒,正下定决心要撬锁时,沈玉书抢先了一步,抬起腿,一脚踹在门上。

这一脚的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房门被应声踹开,客房当中的光景映入他们的眼中。

谢天铄仰着身坐在沙发上,双脚拼命蹬踹,嘴巴大大地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陈枫站在他身后,将一条领带绕住他的颈部,死命地向后拉,谢天铄的手不断地撕扯领带,却使不上力气,两眼已经开始翻白了,假如他们再晚来一会儿,他就没命了。

“是不是解剖尸体的人都这么暴力?”

苏唯看到了那个被踹坏的门轴,不由得咋舌,其他两人没像他这么注意小节,沈玉书率先大喝住手,端木衡也在同时将手枪拔出来,指向陈枫。

陈枫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进来,愣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谢天铄得以呼吸,捂住喉咙大声咳嗽起来。

房间里闪过光亮,云飞扬居然也在这个时候及时赶到,他拿起照相机,对准陈枫和谢天铄按下了快门。

“哈哈,这次人赃俱获了,看你还怎么狡辩!”

陈枫被晃得眯起了眼睛,听了云飞扬的话,他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慌忙扔掉了领带,跑去桌前想拿防身的手枪,苏唯早有防备,抢先一步,上前揪住他的手臂拧到背后,压住了他,再次重申——

“这次人赃并获了,看你还怎么狡辩!”

沈玉书设定的计划虽然和预想的有出入,但总算有惊无险,陈枫以试图谋杀他人的罪名被当场抓获,谢天铄除了受了点惊吓外没有大碍,相关人等被送去巡捕房,等候审问。

事后苏唯询问谢天铄,原来谢天铄虽然对谈判很有经验,但他对危险的感知太迟钝了,就在他依照沈玉书所说的狮子大开口,威胁陈枫给自己封口费的时候,冷不防被陈枫突然绕到身后,用领带勒住了他。

事发突然,谢天铄一点防备都没有,要不是他幸运,在挣扎中打翻了茶杯,引起了大家的警觉,恐怕他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当然,这一次还要感谢云飞扬,他及时赶到现场,在最关键的时候拍下了照片。

云飞扬之所以会来金门酒店,其中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盘在里面。

棋馆命案,他的报道出尽了风头,他就想着再接再厉给陈枫做个专访,他通过包打听查到了陈枫住的酒店,还担心被同行抢了先,一路赶了过来,谁知歪打正着,拍下了陈枫行凶的一幕,立了大功。

但陈枫即使被现场捉获,他也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还振振有词地说他只是在和谢天铄玩闹,甚至威胁裴剑锋和方醒笙马上放人,否则他让叔叔跟警察厅方面交涉,到时候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裴剑锋在公董局供职,见过世面,没像方醒笙那么容易被吓到,不过他也对这个烫手山芋感到头痛,便请教沈玉书,请他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长生在这次事件中受了伤,就算裴剑锋不拜托,沈玉书也没打算罢手,他让裴剑锋先利用云飞扬拍的照片和上头交涉,找借口拖延放人的时间,他这边再做下准备,好让陈枫在疏于防范的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击。

裴剑锋老于世故,他没问沈玉书具体怎么做,说了句随时配合就离开了,他走后,沈玉书和苏唯也准备离开,两人来到走廊上,忽然听到争吵声从另一个房间传出来。

声音有点熟悉,苏唯出于好奇,跑过去探头一看,果然是熟人,却是陈雅云家里的老管家,他看起来很激动,抓着洛逍遥的肩膀来回摇晃,洛逍遥一脸无奈,直说一定会去找,只是现在人手不够,让他别着急,回家耐心等候,却换来更激动的叫声。

挺奇怪的画面,沈玉书的好奇心也涌了上来,问:“出了什么事?”

管家转过头,一看是沈玉书,立刻把洛逍遥推去了一边,跑到他面前,叫道:“沈少爷你也在啊,真是太好了,你可得帮帮我们啊!”

苏唯问:“你们家又出案子了?”

“呸呸呸,快闭上你这个乌鸦嘴!”

管家啐道,洛逍遥过来解释道:“陈大小姐昨天一直没回家,家里人担心,让我们巡捕房去帮忙找人。”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把这个当回事,其他巡捕的反应也是一样,大概经历了圆月观音事件后,大家都觉得陈雅云很喜欢惹是生非,做事也新潮,一天没回家也是极平常的。

尤其是最近出了一连串的案子,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谁都没精力也没时间去追查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的去向。

洛逍遥说完,管家又补充道:“昨晚我们小姐没回家,也没打电话来,今早也没电话进来,我们太太担心是不是被人拐卖了啊,现下世道这么乱的,大白天的都有人被拐走了的。”

沈玉书问:“她以前不回家会不会给联络?”

“一定会给联络的,我们小姐参加了好几个青年社团,她们社团有时候活动搞得太晚,就在朋友家留宿了,但都会打电话来报备,像这次没电话又不归家的还是头一次,所以一大早的我就把电话都打遍了,那几个和小姐关系好的同学和朋友都说这两天没见过她,太太一听就急得不得了,我也担心,就来报案了。”

“说不定又跟谁私奔了呢?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的。”

巡捕中有人调侃,惹来大家的哄笑,管家气得转头瞪他们,道:“绝对不会,我们小姐上次是因为无知被骗了,但她现在和沈少爷交往,怎么会跟别人私奔?”

端木衡本来要走的,听着有趣,他又转了回来,洛逍遥也惊讶地看沈玉书。

“哥,你什么时候和陈小姐交往的,我怎么不知道?”

云飞扬急忙举手,附和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也……。”

沈玉书的话被苏唯的咳嗽声盖住了,他把沈玉书推开,问管家。

“你们最后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吧,对,是昨天上午,她说去医院看长生,就从家里出去了,后来我问她的同学和朋友,她们都说昨天没见到她,所以最后见到小姐的应该是我们家里人。”

“昨天上午?”

苏唯和沈玉书对望一眼,他们昨天上午去医院时,没有见过陈雅云,不过陈雅云前天和他们分开时曾说过一句话……

苏唯道:“她会不会是在跟踪马玿兰的时候出事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好找了。”

沈玉书说着话,看向端木衡。

端木衡本来想看好戏,接收到沈玉书的目光,他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装作没事人似的转身要走,沈玉书踏前一步,拦住了他。

“阿衡,你帮我一个忙吧。”

端木衡翻了个白眼,苏唯在旁边看着,感同身受,道:“习惯就好,沈万能每次求我帮忙时,也是这口气,假的不能再假。”

“是啊,所以我为什么要帮呢?”

端木衡说完,抬步要走,沈玉书紧跟而上,小声问:“你也很想知道徐广源和虎符令有没有关系吧?”

“你知道?”

沈玉书看看周围的人,把他拉去角落,道:“吴媚你还记得吗?”

“记得,就是姜大帅的遗孀嘛,她还想陷害我。”

“仲威曾在她下榻的酒店里出入过,姜大帅的案子之后他就离开了,凶手温雅筠也被暗杀了,能在你的眼皮底下搞暗杀的人应该不多吧,我想谁是背后主使,你心里大概也有底,你一直不捅破,是因为没证据吧?”

“所以我帮你查仲威了,可这和陈家小姐失踪有什么关系?”

沈玉书一笑,附耳跟他说了几句,端木衡听完,回头看看那帮人,转身去了方醒笙的办公室。

没多久,方醒笙就出来交代大家把手头上的事都放下,照端木衡提供的那几个地点去找人,顺便搜查仲威。

上司发话了,巡捕们谁还敢偷懒,打起精神跑出去做事,端木衡也亲自上阵,说要去霞飞路的那所住宅调查,还硬把洛逍遥也叫了去。

苏唯好奇,小声对沈玉书道:“他好像每次都会听你的。”

“因为我提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

“你说那宅子里的账簿?那我们不一起去看看?”

“不,我们去昨天没进去的那栋宅子,如果陈雅云被扣住了,那里的可能性最大。”

云飞扬踮脚看看端木衡带着人出去了,原本想跟随的,临时又转回来,道:“神探我还是跟着你吧,跟着你有消息挖。”

“不,你跟着端木衡,这次他那边可以挖到更多的消息,你记着到时多拍些照片,马上写报道登报,绝对是个大新闻。”

云飞扬一脸狐疑,不过没多问,撂了句‘放心吧,我一定做好’就跑掉了。

他们都走后,沈玉书也出了巡捕房,方醒笙还特意派给他几个巡捕,一行人火速来到昨天那栋老宅子。

宅子门口的光景和昨天差不多,也是几个老人家坐在那里下棋,沈玉书还在琢磨怎么找借口进去查,谁知那些巡捕平时横惯了,自报家门,又说了句找人就往里闯。

下棋的几个老头吓得都跑掉了,看门的老大爷气得直瞪眼,拉着他们不让进,又大声叫道:“巡捕就可以随便搜查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没人理他,大家闯进去,他拦不住,又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宅子?你们敢硬闯,别怕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苏唯凑过去,笑眯眯地问:“是谁的宅子啊?”

老头一愣,那些巡捕已经进去开始翻找起来,他见唬不住,趁着大家不注意就想偷溜,又被苏唯拦住了。

“老爷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关你屁事!”

“要是你去通风报信的话,那就真关我的屁事了。”

一拳头挥过来,苏唯闪身躲开,仗着比老头高很多,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揪去房子里。

老头打不过苏唯,便放开喉咙喊叫起来,刚好桌上有块抹布,苏唯拿过来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房子里面的摆设与仲威在其它几处的住居相似,家具精简,最多是多了份住家的气息,沈玉书先去了厨房,里面还有用过的碗筷没洗,还有几个喝空了的酒瓶,他出来问老头。

老头嘴巴里塞了抹布,只能呜呜呜的叫,他身材矮小,相貌平常,唯有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江湖老混混。

看他想说话,苏唯把抹布拽出来,谁知他张口就叫:“进贼了!杀人了!大家快来看这些强盗欺负良民啊!”

苏唯翻了个白眼,把抹布又塞进了他嘴里。

巡捕还在几个房间里翻找,老头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虽然说不出话,但表情满是不屑,看来是笃定他们什么都找不到。

沈玉书也不着急,背着手在客厅里踱步,老头的目光跟着他走,如此来回转了一圈,沈玉书突然抬起头,问:“你们把那女孩藏哪儿去了?”

老头脸色一惊,情不自禁地往右边瞄,沈玉书看到他那反应,马上走到右边墙角。

老头急了,呜呜叫着想冲过去,被苏唯死死按住,沈玉书用力跺脚,地板传来空洞回声。

他心里有数了,招呼巡捕们过来押住老头,又给苏唯打了个手势,道:“到你卖弄本事的时候了。”

说到机关暗哨,苏唯还是挺在行的,他把老头推给巡捕,蹲下来敲了两下,寻找锁扣的地方,道:“我说当初要是不认识我,你这个侦探还怎么干得下去啊。”

“当初要是不认识你,我可能连圆月观音的案子都破不了,更别说开侦探社了,你现在说这种假设有意思吗?”

这话说到苏唯的心坎上了,他的虚荣心高度膨胀,找到锁扣把活动木板取下来,笑道:“我们果然是好搭档。”

一块木板取下后,其它的木板也顺利拿开了,露出了下面的小空间。

里面不大,形状像口棺材,刚好可以平躺一个人,陈雅云就躺在里面,身上被麻绳绑住,嘴里还塞了布,沈玉书把布拿出来,探手试她的鼻息。

她的气息倒是挺平稳的,苏唯拍打她的脸颊叫她,她哼哼了两声,却没有更大的反应,他转头问老头。

“你给她喝了什么?”

老头继续呜呜呜的叫,巡捕想拿出抹布,被沈玉书制止了,和苏唯合力把陈雅云扶出来,道:“看她的反应应该只是服用了麻醉药之类的,先送医院,这家伙带去巡捕房慢慢审。”

老头一听这话就急了,拼命摇头,一副急于说话的模样,苏唯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别急嘛,到了巡捕房,有得是时间让你交代的。”

大家把老头押去了巡捕房,陈家的管家还在那儿等信呢,一听说小姐找到了,已经送去了医院,他忙不迭地向沈玉书道了谢,一溜小跑地离开了。

方醒笙也没想到他们找人找得这么顺利,他在陈枫那儿吃了气,刚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立即命人把老头带去审问室,由他亲自审问。

那老人看着滑头,胆子却不大,被方醒笙一番吓唬,老老实实都交代了。

方醒笙问他看什么人,他一开始还支支吾吾,被方醒笙拍了桌子才吐实,说大部分都是关一些年轻女子,关一阵子就送走了,像仲威做的掮客这行当,跟坑蒙拐骗脱不了干系,他怀疑那些女子都是拐来的,但仲威不说,他也不敢问,反正他有钱拿就行了。

陈雅云是昨天上午被送来的,送来的人是仲威的两个手下,她来的时候就昏迷不醒,后来手下又给她喂了药,说先关她几天,让他好好看着,这种做法跟以前一样,他也没当回事,一口应承了。

有了老神棍的口供,方醒笙马上命人去找仲威,不过这次不是随便找找人了,而是正式缉拿。

苏唯和沈玉书在审讯室外面听着,等老神棍被带走了,他对沈玉书笑道:“也姓沈,跟你一家子的啊。”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让我觉得自己也变蠢了。”

“你客气了,客气了,你一上来就把人找到了,怎么能说蠢呢?”

方醒笙出来,听到他们的说笑,也插进话来,道:“真没想到有人胆大包天,敢在我们眼皮底下贩卖人口,等人捉到了,看我不好好修理他。”

沈玉书点点头,算是附和了,苏唯和他合作久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问:“是不是不好找?”

“应该说不好抓,他们做这种没本钱的买卖这么久了,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只怕后台很硬,老神棍说的是仲威的手下把人带来的,到时就算把人抓来了,他一口否认,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老弟啊,你就别说这个后台了,我在陈枫那儿吃的气还没吐出来呢。”

方醒笙一说起这事就上火,他吧唧吧唧地抽烟斗,半晌回过神,问:“说起来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人的?你们做侦探的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眼线啊?”

沈玉书正要回答,一名巡捕跑过来叫他,说端木衡打电话给他,很急,让他赶紧去接。

沈玉书跑去办公室接听,方醒笙好奇,也跟着苏唯一起过去了。

两人站在沈玉书身边,就见他表情严肃,不时地点头,接着又问尸骨的形状,方醒笙在旁边听得心惊胆颤的,好不容易等沈玉书放下电话,他立刻问:“什么尸骨?又有命案了?”

“端木衡说他们在仲威的另一处住宅发现了白骨,让我马上过去检验。”

方醒笙一听,噗通坐到了椅子上,苦着脸道:“你说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啊,案子一桩接着一桩的,陈枫那边的事还没搞定呢,这边又出事了。”

“别担心,这个比较好解决,至少在仲威家里找到了尸骨,他想脱罪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让人去查,沈老弟,那边就拜托你了!”

方醒笙忙不迭地应下来,苏唯走出去的时候听到他在给手下交代任务,忍不住问沈玉书,“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房子里有尸体,才让云飞扬去帮忙的?”

“只是怀疑,我以前在伦敦跟着导师学解剖的时候,见过几次腐烂的尸体,那气味真是一言难尽。”

苏唯想起了地下室的怪味,难怪当时沈玉书对地下室充满了兴趣,原来如此。

“看来凶手就是仲威,他把尸体藏在地下室里,所以才心虚不敢靠近,可是那尸体是谁的?”

“先去看看吧,只有看到了尸骨,一切疑问才可以得到解答。”

两人赶到了霞飞路的旧房子。

门外站了几个人,里面的走廊和客厅里也站了人,看到他们进来,指指地下室,让他们过去。

尸骨被翻出来了,气味很呛,大家都尽量离得远远的,只有云飞扬在里面咔嚓咔嚓地拍照。

苏唯一进去就看到对面的墙壁被凿开了,一些油纸散乱在地上,端木衡照沈玉书的吩咐,没有移动尸骨,所以尸骨还窝在墙里,光线不足,只能看到半边灰白的骨头。

沈玉书戴上口罩和手套,走过去检查,苏唯没那些道具,他翻出个手绢捂住鼻子,问端木衡。

“你挺厉害的啊,怎么找到的?”

“很简单,很多做生意的人都会在家里弄个暗格什么的,用来藏置物品,这个房间一看构造就知道有问题,我就试了试,果然找到了。”

洛逍遥在旁边冷笑道:“你家是不是也有这种暗格啊?所以找得这么轻而易举。”

“小表弟你要这样说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

端木衡耸耸肩,苏唯心想以他的家世,家里没有暗格那才奇怪呢,问:“他书桌抽屉里的账簿你看了吗?”

“看了,除了一部分是满文外,其它的都看不懂,大概是仲威自创的密码吧,不过看他的满文用得那么熟练,他应该是满族人。”

“所以仲威不是他的真名了?”

“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名字这东西原本就是个代号。”

沈玉书做完检查,走回来,道:“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的骸骨,从腐烂状况来看大概是一年多以前死亡的,致死的原因是颅骨受损,其它具体的细节需要工具,等运回去我再做详细检查。”

端木衡松了口气,这里的气味太难闻了,他实在不想再呆下去了,有了沈玉书这句话,他急忙给巡捕挥挥手,让他们搬运。

端木衡问:“你希望这件事早点见报?”

“是啊,案件被大家关注,仲威背后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再遇到陈枫那样的人,方探长大概要气死了。”

“嗯,这样也有利于抓人,上海就这么大,我还不信抓不到一个掮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