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9 铁匠铺喧嚣 私塾堂沉寂

铁匠铺子位于青阳镇西边,紧邻东西贯穿小镇的小溪,这样选址取水方便很多。商家住所是在一排栅栏内的农家小院。

铁匠铺子则是在河边建造一茅屋,茅屋旁边七口露天的火炉。距离栅栏内的农家小院百丈多远。

刑真每日来铁匠铺子比较早,平日间这里只有涓涓流淌的溪水声。今天有点儿特殊,有些嘈杂,声音来自栅栏内的农家小院。

是一妇人的尖细声音:“你个没用的玩应,儿子在外面被欺负了。你个当老子的屁不敢放一个。”

“当年老娘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个废物,每次说你只知道躲出去。怎么躲到外面儿子就不会被人欺负吗?”

“姓商的、老娘限你一炷香时间出现在院落里面。不然晚上让你跪在火炉上睡觉。”

“四大家族挨千刀的,我家洛奇不到十岁,怎么就忍心给屁股蛋子上踢两脚。你看你看青一块紫一块的。“

“还有还有我家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季冷,怎么就下得去手给挠成花猫脸儿。“

“姓商的你倒是给我死进来看看咱家俩儿子。”

刑真在院门旁边的角落里,发现这位怕老婆的汉子,正蹲在院门旁边不知想些什么。

不用走近看,远远瞄上一眼就知道是商叔无疑。自打刑真认识这位铁匠铺子的师傅时,就是这一身黑色袍子。

八年了,这应该是第三件黑色的麻布袍子。第一件破烂了,第二件和第三件换洗着穿。

刑真搞不明白。其实铁匠铺子每年效益不错的,还有学徒工交学费。可是商叔夫妇一直这么节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镇的另外一位善人,和这个黑袍汉子差不多。常年一件白大褂,和剩下两三根羽毛的破烂羽毛扇。

白衣私塾苏先生,每年所收的学费和衙门的资助并不少。可是苏先生夫妇也习惯节俭。就连亲生女儿苏清漪,每天也跟着灰尘扑扑的。没有一点儿出身书香门第的气质。

想到这些,刑真不禁又想到了衙门里的素衣师爷。师爷的俸禄应该不少才对,同样是一身麻布素杉,难道这些人赚钱不是为了花吗?

自从刑真可以独自锻造捶打后,刑真的火炉每天都是第一个升起火焰。伴着潺潺溪水,当当当声响迎接朝日的升起。

铁匠铺子和刑真一般大小孩童有六位,除却刑真、季冷和商洛奇,还有三位孩童学徒。

分别是楚云心,就是早晨在包子铺看到的,帮忙卖包子的少年。

还有宋贤哲和于清露。这三位孩童是花钱来学艺。

楚云心是单纯不想卖包子,所以选择学习打铁。

宋贤哲和于清露的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农家靠天吃饭收入不稳定。便想着学份旱涝保收的手艺,将来可以填饱肚子。

今日楚云心和宋贤哲二人没有来铁匠铺子工作。相仿年龄中只剩下刑真和于清露。

季冷则是一直不喜欢打铁,很少靠近火炉这边。反而天天往私塾跑。商叔没有强求,随意就好。

鼻涕虫商洛奇更不用说了,季冷前脚跑,小鼻涕虫后脚跟上。他们二人奉行的是远离铁锤、远离火炉。

加之今天有两位雇佣的成年人没来工作,使得既定的任务繁重许多。黑袍汉子商叔不惜亲自上阵,争取打造出更多的农具。

自从商叔教了刑真一套简单的呼吸吐纳之后,木讷少年打铁的时候很少在气喘吁吁。观察的仔细付出的又比别人多,十三岁少年打造出的农具,比那些雇佣而来的成年人还要精细。

木讷刑真认真工作时,整颗心神全部投入到锻造上面,浑然忘我也无视周围的一切。少年眼中只有铁锤和铁器,汗水滴答到通红的铁器上刺啦作响。

少年无知无觉,更是察觉不到旁边黑衣汉子的频频点头。

八年来刑真第一次去私塾迟到,辛苦完工后,狼吞虎咽吃过午饭。还别说早上没吃饭,又忙碌一上午,肚子真有些吃不消,吃饭后洗完碗筷便撒腿狂奔。

栅栏小院内,商家夫妇盯着远去的清瘦身影,不停点头很是满意,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容。

私塾在青阳镇东面,和铁匠铺子斜对角。中途要经过廊桥跃过小溪。

廊桥上正好遇到两个熟悉的孩童,正是季冷和商洛奇。慌慌张张的跑回铁匠铺子。

碰到刑真时,季冷气喘吁吁道:”你快去看看吧,苏先生被衙门带走了,听说是什么水泊山的山匪跑到青阳镇,隐匿在私塾当中。“

刑真大吃一惊,急忙问:“只有苏先生被带走了吗?苏母,苏清漪、大将军和其他弟子呢?”

鼻涕虫商洛奇抢着回答:“他们都被限制在私塾内不许外出,其他弟子各自回家了。”

结果不是最坏,刑真略微放心,安慰道:“你们两个路上小心点,回铁匠铺子跟商叔商量一下。我先去衙门看看,不能进去可以在门口盯着点。”

临走时刑真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今天上午私塾一切都正常吧?”

季冷脱口而出:“不正常,弟子去了一半,就连苏先生最喜欢的三名学生中,只有李怀锦一人上学,许浩然和方子成今日不见踪影。”

刑真不再犹豫也不及多想:“就这些啊,说也奇怪,今天铁匠铺子来的人也少。先不多想了,咱们分头行事。”

临分开前,季冷一再叮嘱:“千万别一个人去私塾,现在被衙役控制。苏母,苏请漪和大将军,全部被衙役控制住了。”

“你如果去被误认为是一家人,也会危险。”

今天的青阳镇衙门特别热闹,好多的青阳镇百姓,将这里围堵的水泄不通。

无非是想凑个热闹,想要了解各中真相。这位在小镇上知识渊博为人平和的教书先生,到底会不会勾结山匪?

葛大人应民众要求,府衙门四敞大开,公开审理苏先生勾结山匪案件。

人群太密集,刑真挤不进去。迫于无奈只好爬上旁边的大树,居高临下可以看得更远,

虽然距离足够远,但是刑真眼力一向极好,能够看得清楚大概。但是听不到只言片语,

依稀看到,指正苏先生私藏山匪的,正是先生最喜欢的三个弟子之一的方子成。

他们具体说些什么。刑真无从得知。只是看到方子成对苏先生的指指点点。

苏先生风轻云淡并未生气,指正苏先生的方子成,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反而是淡定的在述说着。

没过多久,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正是常年黑色袍子的商叔。

商叔不高大却精壮,三折腾两折腾,便从人群后方挤到最前方。这一幕看得刑真羡慕不已,体格健壮就是好。

商叔不知私下给了衙役什么东西,然后堂而皇之的进入公堂。又不知和葛大人说了些什么。居然退堂了。

没审出个所以然,三天后找到新证据苏先生入狱。找不到新证据苏先生无罪释放。

不是最好的结果,也不是最坏的结果。刑真回到私塾,先安抚好准备不顾一切去拼命的大将军。

安抚大将军只有刑真可以了,本来大将军听苏先生和刑真的话。特别是对苏先生的话百依百顺。

现在苏先生还在衙门拘押,只得刑真出面安抚。免得这小子半夜学那说书先生的故事,蒙面劫牢。

商叔、苏母、刑真、大将军、季冷、苏清漪和鼻涕虫。七位比较亲近相互信任的人聚在私塾内。

苏清漪泪眼婆娑,鼻涕虫在旁边送纸巾。

剩余人等各自端坐,以商叔和苏母为首。

黑袍汉子商叔叮嘱:“以苏先生在青阳镇的为人,葛大人不敢在私底下动刑。苏先生的安危绝没问题。”

“私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都查看过了,不会出现任何不利于苏先生的证据。”

“这三天内私塾关门不见客,包括弟子和弟子家长,一律不见禁止进入私塾半步。”

“刑真明日走访一下方子成家,算了,这个事情交个刑真和季冷。刑真嘴笨跟着帮腔就行,季冷负责套出方子成的目的和背后之人。”

苏母起身对商叔施了个万福:“有劳了!”

商叔也客气抱拳回礼:“嫂嫂客气了。”

苏母又看向刑真和季冷。

二人纷纷点头答应,示意没问题。

一旁的大将军顿时不干了,嚷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如果方子成不从实招来,我就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商叔阴沉着脸撇了一眼高大少年。后者第一次发现,原来在青阳镇,除了苏先生能让自己害怕,还有一位铁匠铺子的商叔,也能让自己害怕。

大将军有点憋屈,不知为何死都不怕,怎么会打心底忌惮苏先生和这位黑袍汉子。

没人理会大将军的胡思乱想。商叔继续吩咐:“明日大将军守住私塾大门,除了衙门人之外,其余人等谁都不许进入。”

有活可以干,大将军满意了:“好好,保证完成任务。”

商叔起身抱拳:“嫂子安心便是,苏先生不会有事。为了确保万一,这两天我要消失一下,如果有急事可以找我家老婆子,她有办法找到我。”

苏母感激万分,再一次施礼:“谢谢商叔叔出手相助?“

商叔抱拳:“时间紧迫,我先走一步。”

临走时商叔叮嘱:“今晚季冷和商洛奇住在私塾吧,明天早方便行动。”

刑真的茅屋,距离铁匠铺子远,距离私塾却很近。故而没人留他在私塾过夜。

靠在雷击木旁睡觉,偶尔打盹还行,整晚在这里睡觉,睡眠质量极度匮乏。

斜靠在雷击木旁,有点想念两日不见的小床了。

杨轩拿着早晨剩的包子,递给刑真一个。后者道声谢后接在手中。

杨轩问道:“你今天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和出门前的精神抖擞截然不同。”

刑真未做隐瞒,将私塾的前前后后讲述一遍。木讷少年实话实说,没有修饰也没有添油加醋。

杨轩反问:“你就这么相信,苏先生不会勾结山匪?你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刑真毫不犹豫的回答:“相信,就凭苏先生八年来,坚持每天教书前都会做到三自醒。当着学生检讨自己的三件过错,如此行为便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杨轩了然,赞同刑真所说,但是仍然问道:“我说的是勾结山匪,不是伤天害理?“

刑真疑惑了:“山匪不都是做些打家劫舍伤天害理的事情吗?难道和山匪勾结,还有非伤天害理的道理?”

杨轩只是随意说了一句:“关于对和错,站在不同的角度观看,所得到的结果不尽然相同。”

没有理会木讷刑真的深思,继续问道:“假如你一直信赖的苏先生,做出了你认为是错的事情,你该怎办办?“

“又或许照顾你的商叔叔,或者你的好友大将军等作出你认为是错的事情,又当如何?”

刑真挠了挠头一脸无辜的说:“这么复杂吗?”

杨轩点了点头:“世道就是如此。”

木讷的刑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摘下腰间的葫芦打开盖子猛灌一口,惬意的啊了一声,味道不错。

随后把葫芦递到杨轩身旁:“甘甜爽口,不嫌弃的话也来一口。”

后者没有理会茅屋内传出的干咳,自然而然的接过葫芦,学着刑真大口吞咽。学着刑真的表情一脸享受,只是最后加了一句:“有酒更好。”

木讷刑真脱口而出大煞风景的俩字:“没钱。”

杨轩哈哈大笑,刑真哈哈大笑。夜色下两个少年,没有门户之分,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一起吹着晚风幕天席地俩俩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