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剖腹
蒲须桐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好像有几只老鼠聚在一起,窸窸窣窣的,听不出其中的含义。
他无力地撩开眼皮,发觉躺在身边的柳清浅有些异样。她平躺着,身上虽盖着被子,隆起的腹部却非常明显。
怪声是在被子下传来的,他有些恐惧,想要伸手掀开被子,一探究竟。手臂稍稍抬起,探了过去,直至被子从里面被撩开一角,他一颤,迅速将手缩了回来,倏地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并非一片黑暗,绿珠在阁子外面点了一盏松香灯。此时,灯油几近燃尽了,房间愈发昏暗起来,却又能隐隐看清周围一切。
盖在柳清浅身上的被子轻轻掀开了,不过力度很小,反复了好几次,被子才被褪到了一边。她似乎睡得很熟,根本没有发觉。
蒲须桐忽的变得很紧张,他不知道藏在那里藏着什么。
这时候,一个奇怪的小东西从被子下面伸了出去,白白的,像几只小虫子,他细细分辨,发现这并非小虫子,而是小手指。
这是一只小手?
准确的说,是一只婴儿的小手。
这小手从柳清浅的肚子里伸出来的,朦胧中,他看到一只小手正在四处挪动,然后是另一只,两只手按住了她鼓胀的肚皮,猛一用力,一个小脑袋窜了出来,继而是整个身体,直到他彻底从柳清浅的腹腔中爬了出来,然后用力扯断了肚脐处的一根血带子。
蒲须桐吓坏了,他强忍着恐惧,轻轻拉了拉柳清浅,她却毫无反应,好像陷入了一个无止境的梦中。
这个婴儿慢慢爬了过来,他凑到了蒲须桐面前。蒲须桐佯装睡着了,极力压抑着急促的心跳。
他是我的孩子吧?
他撕开她的肚皮,破膛而出想要做什么?
“父亲?”一个暧昧不明地声音,无法分辨出性别。
这个古怪的婴儿竟然张口便会说话,他在叫他:“父亲,你睁开眼,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蒲须桐呼吸一紧,仿佛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脖颈。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一张稚嫩的小脸。
这是一张婴儿脸,湿漉漉的,脸上挂着粘稠的血污。由于光线太暗,蒲须桐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你是谁?”蒲须桐吞了一口唾沫。
他笑了笑,道:“我是你的儿子啊。”
什么,我的儿子?
蒲须桐一惊,声音里充满了某种无法抑制的兴奋:“你说什么,你是我的儿子,你是一个男孩吗?”
他没有说话,引着蒲须桐的手伸向了黑暗,蒲须桐一阵摸索,并没有摸到他想要的东西,他颤抖着说:“你……你不是男孩,你是一个女孩!”
他没有再说话,纵身一跃窜到了柳清浅的肚皮上,笑着钻回了她的肚子里。
蒲须桐摇摇头,道:“不,不,你不能是女孩,你不能是女孩!”她却只是淡淡地笑笑说:“我确实是一个女孩!”
从那个梦境中挣脱出来后,蒲须桐便再没了任何睡意。
心跳空空落落,仿佛一点点恐惧也能在体腔内引发一场偌大的风暴。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当他得知柳清浅怀有身孕时,除了将为人父的喜悦,更多的是他有了一个崭新的赌注。此刻的柳清浅不仅仅是她的爱人了,也不仅仅是孩子的母亲了,她是一个生死攸关的赌资!
为了保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只能声泪俱下地乞求柳清浅留下,为了他,也为了他们的孩子。
现在,他将所有赌注压在了柳清浅的肚子上,也将所有的希望押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他必须是一个男孩,这样才能让他挽回颓势。
每个蒲家的女人都在赌,她们在赌,他们亦在赌。
男孩,儿子。男孩,儿子!
蒲须桐反复念叨着,像着了魔。此刻,柳清浅腹中的胎儿已经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剑,能帮他除掉所有碍眼的人。
老太太,蒲二叔,二太太,蒲须瀚,唐婉,甚至是年少的蒲须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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